第122章(1 / 2)
若在平日薛翎也就听了,可今次只道:“你们都先下去。”下人全部退出屋子,她却一步未动。
薛贵皱眉要说什么,又忍了下来:“夫人,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光林是我的孩子,这次要过继他也是母亲的主意,但我没有想伤害你……”
“没想伤害我?那侯爷以为,什么才叫伤害?”楚静气极,满面悲愤,“我自嫁入你侯府,可曾有一日懈怠,未尽人妇之责?我为你执掌中馈,养子孝母,可有一分不尽心?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薛贵沉默,这些年她这个主母,确实做得无可挑剔。
“这事是我对不住你,但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不如就将她们母子接进府吧,我可以让元林记在你名下……”
楚静瞪大眼,简直没有听过这么厚颜无耻的话。
薛翎忍不住道:“父亲!您这是要让外室子登堂入门?”
“什么外室子,那元林也是你的弟弟……”薛贵不悦道,薛翎气极反笑,“一个贱奴肚子里出来的,也配当我弟弟?”
映红呜呜两声,双眼含泪看着薛贵。
薛贵头如斗大:“那你们说,要怎么办吧?”
“把他们送走!”薛翎扶着已经摇摇欲坠的母亲脱口说道。
薛贵却道:“不行!”说完似乎觉得语气太过严厉,又放缓声,“那元林是毕竟我的骨肉,薛家血脉,岂能流露在外?”
薛翎愣住,没想到父亲会如此维护他们。
这时一个虚弱却坚定的声音道:“薛贵,我们和离吧……”
“娘?”薛翎偏头望去,只见母亲苍白的脸上满是疲惫,“你既不能忘情,那我成全你们,你就和她一起缠缠到老、百年好合吧。”
楚静说完转身要走,薛贵慌了:“静儿,别走!”
这楚静可是楚淮山的妹妹,他能力不行,能坐到工部司务的位置全靠这位大舅兄从中提携!
咬咬牙:“好,那我把他们送走!”
映红顿时呜呜挣扎,楚静却疲声道:“不必了,你瞒着我养了五年外室,你母亲又想过继外室子让他继承家业,这么多年,我在薛家还如同一个外人,这样的日子,还有必要过下去吗?”
薛翎虽不想父母就此分开,但看着母亲满脸厌倦,还是忍着握住她的手:“娘,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女儿都支持您。”
薛贵看她神情不似说谎,一颗心也渐渐沉了下来。
无论怎样,都不能和离,更不能叫楚国公知道!
“夫人,你想走可以,但你有没有想过翎儿?你们楚家已经出了一个和离妇,等你再回去,翎儿的亲事怎么办,她如今正和我的门生张吉在相看呢!”
楚静全身一抖,整个人瘫软下来。
薛翎扶着她:“娘,女儿可以不……”她话没说完就看见母亲昏了过去,“娘、娘!”
这一夜不眠。
待到第二日晌午,小婵到菩提院说了这些,楚若颜幽幽叹口气:“是我连累了姑母。”
一门出两个和离妇,别说楚若音、楚若兰她们的婚事要受阻,就连表姐这样的外姓也免不了被牵连。
小婵摇头:“我们姑娘说哪里能怪表姑娘您呢,夫人也全是为她才忍下这口气。不过那对母子已经被送走了,是姑娘亲自找的人牙子发卖,肯定寻不回来,而且侯爷也答应过继二房的柏青公子,应该不会再生事端了。”
不会再生事端?
未必。
楚若颜回忆梦中,姑母疯癫之后,父亲几次去探望都被表姐拒之门外……
若真是因为映红母子,表姐不该有此反应才对,这其中只怕还另有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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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承恩侯府定在三日后开祠堂。
楚若颜同父亲说了,父亲只皱眉:“你瞧瞧就好,莫要多生事端,你那姑父气量小得很,真惹着他了难受的还是你姑母。”
楚若颜试探问:“可若是他做出什么对不起姑母的事来……”
“他敢!”楚淮山说完,又摸摸她的脑袋,“你都嫁过一次人了,该知道哪家府上没个吵闹的时候,也不能争上两句就不过日子了,放心,他要真干出什么混账事,你先回来同为父说,父亲会替你姑母敲打他的。”
楚若颜会意。
在老一辈眼里,除非闹出天大的事,否则都是劝和不劝分的。
回到菩提院,她直接把周嬷嬷叫来:“这次观礼就请嬷嬷陪我走一趟吧。”
玉露还有些委屈,周嬷嬷却问:“姑娘是怕大姑奶奶受气?”
“若只是受气都还好,就怕还有别的什么手段,嬷嬷在内宅见多识广,到时候也好帮我掌掌眼。”说完又弹了下玉露脑门,“好了,别不开心了,福宝喂了吗?”
孟扬那天拉了一大马车东西回来,里面就有福宝。
小满和他阿嬷被曹阳派去的人接走了,说是救济屋里住的人多,不便养它,干脆就留给她还能吃顿饱的。
玉露惊呼一声:“唉呀我忘了,我给它炖的猪大骨还煨在炕上!”说完火急火燎跑开。
楚若颜笑着摇了摇头。
第三日一早,她领着周嬷嬷出门,小江氏已在门口等着。
见她出来笑着招手:“大姑娘,这边。”
楚若颜一看她身边两个女儿都没带,楚若音还好说被送去宫里学规矩了,那楚若兰可是哪哪都要露脸的,结果今次没去,可见也知道这礼不是那么好观的。
上了马车,小江氏语重心长道:“大姑娘,虽说人家请了咱们,但毕竟只是外戚,真要发生什么可不能插手。”
楚若颜只作听不懂:“哦?母亲认为会出什么乱子吗?”
小江氏暗骂她装样,只能挑明了道:“你姑母那炮仗脾气你也知道,今次被逼着过继一个没有血缘的孩子,肯定不会罢休啊!”
楚若颜恍然大悟:“原来母亲愿意啊,那明儿若颜就跟父亲提一嘴,让您从二房里选一个继子吧。”
小江氏顿时噎住。
楚家就两房,楚淮山没有儿子,他弟弟楚淮河倒生了五个。
只是他一向敬重她从未提过,婆母也偏心小儿子,想让二房袭爵所以也闭口不谈。
今天被这么一说,小江氏的脸色阵青阵红,煞是好看。
后面一路无话。
承恩侯府门前,远远就看见薛翎站在那儿。
“表姐!”楚若颜唤了一声。
薛翎立刻迎上前:“见过舅母,问舅母安。”
小江氏被楚若颜坏了心情也不想多说,只道:“你们姐妹俩感情好,自到一边叙话去吧。”
“多谢舅母!”
薛翎拉着楚若颜往里走,路上忍不住道:“你知道吗?爹爹这几日性情大变,每天下朝第一时间就回府,昨儿还去张记铺子给娘买了她最爱的梅花糕,我觉得爹爹是真的知道错了,这都多亏了你!”
她一脸欣慰,楚若颜却听得蹙眉。
一个人的行径若与往日大不相同,要么发生了惊天巨变,要么就是在闷声不响图谋大的。
薛贵显然不是前者,可他还能干什么呢?
要保官位只能舍了外室,除非能有什么法子能休了姑母,又不引来父亲报复……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她心头一颤,想到某个不好的念头,忽然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薛妹妹,这位就是楚大姑娘吧?”
楚若颜抬头望去,那是个粉面俊俏的郎君,只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瞧着有些油气。
薛翎敷衍应了声,那人便作揖:“小可张吉,见过楚大姑娘,楚大姑娘果然如传闻一般巾帼不让须眉,让小可好生敬仰!”
楚若颜一怔。
张吉?
这不是梦里那个娶了表姐的七品小吏吗?
薛翎皱了下眉头,将人唤到一边:“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今日家中要办大事吗?”
张吉忙道:“薛妹妹别担心,小可也是受老师所邀,拿了请帖入府的,多日不见妹妹,实在想煞你了……”
薛翎一阵反胃,三两句话把他打发走了,见楚若颜的目光望来,才道:“张吉,我最近在相看的,他是我爹的门生,我爹也不知怎么想的,非说他日后有大作为,一个七品的小吏,连官儿也不是,我都看不出他哪里有日后。”
吏与官,那可是天差地别。
一个小吏最多也就只能做到七品的位置,一眼就到头了,薛贵为何这么看重他?
楚若颜边琢磨边安慰她:“表姐也不用太过忧心,都说门当户对,这人与你何止差了一个门户,你若实在不愿,后面和姑母说说,她会帮你推掉的……”
“哎,也只能如此了,你都不知道这人跟狗皮膏药似的,我到哪儿他到哪儿,偏偏看在爹爹面上还不能收拾他,改明儿你借我几个人,找个麻袋把他套上打一顿就老实了!”
姐妹俩叙了会儿话就来到正厅。
楚静已布置妥当,正和一宫人说着什么,见她们过来道:“翎儿,若颜,你们快过来见过玉茹姑姑,这是贵妃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女使。”
薛贵的妹妹薛贵妃年少入宫,这玉茹姑姑一直跟在她身边。
此刻矜持地敛衽,二女忙还礼,薛翎问道:“姑母今天没来吗?”
玉茹姑姑饶有深意地看了眼楚若颜,才道:“太后娘娘身体抱恙,贵妃在身边伺候,不便出宫。”
这太后身体抱恙当然是因为平靖侯的事。
楚若颜只当没听见。
薛翎颇遗憾道:“都好久没进宫见姑母了,还以为这次能见一见呢。”
玉茹姑姑道:“大姑娘不必挂怀,贵妃娘娘人虽没来,却叫奴婢备了厚礼,她说只要今儿个一切顺当,还会替夫人求个诰命呢。”
薛翎大喜,楚静却道了谢后连忙走开。
楚若颜瞧出她神色不对:“姑母,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楚静扶着后腰叹气:“也不知怎么,这几日总觉得乏力,月事也推了好几日。”
楚若颜心头一惊:“请大夫看过了吗?”
楚静摇头:“这几日忙得脚不点地,哪有那功夫呀。”瞧侄女一脸惊悚,忙笑,“别担心,不是怀上了,我房内有精通的嬷嬷,说可能是太过操劳所致,等忙过这阵是得好好歇歇了。”
楚若颜这才放下心。
如果姑母真有了身孕,那薛贵使点法子叫她小产,再以无子休她出门,到时候父亲都不好说什么。
这时下人来禀宾客都到齐了,楚静忙去主持仪式。
周嬷嬷突然道:“姑娘,大姑奶奶身上的味道,有点不对劲。”
楚若颜眯眼:“嬷嬷可闻出是什么味道了?”
“没闻出来,太淡了,有点像、像……”
周嬷嬷迟疑,楚若颜道:“您但说无妨。”
“好,那老奴就直说了,有点像晚香玉,又有点像依兰香……”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若颜一怔,周嬷嬷也诧异:“您与晏三公子没用过?”
“用过什么。”
周嬷嬷看她一脸懵懂,赶紧压低声解释,楚若颜小脸瞬间爆红,素来能言的嘴里吐不出一个字。
“不应该啊,难道是晏三公子他不行?可那事儿又不受影响……”
眼看周嬷嬷越说越没边儿,楚若颜忙道:“先不说这些,我听表姐讲承恩侯这几日都陪着姑母,会不会是因此才?”
周嬷嬷摇头:“这哪儿能啊,那晚香玉和依兰香,随便哪一种都对男子刺激极大,两种混合着用,怕是不想要命了!”
楚若颜慢慢沉下眉。
若不是姑母主动服用,而是有人陷害的话……
那就是打算在名节上动手脚了。
她深吸口气:“嬷嬷,你不用跟着我了,接下来的每一刻,你都盯着姑母,她若去什么僻静之地立刻回来告诉我!”
“是!”
开祠之后,先是由薛贵祭告祖宗。
而后二房牵着薛柏青,把他交到楚静手里。
乖巧懂事的孩子手捧热茶,规规矩矩跪在她面前,朗声说出“请母亲喝茶”。
楚静眼眶一涩,喝过热茶后将人扶了起来,就此礼成。
开宴之后,薛翎很喜欢薛柏青,欢喜地喝了好几杯果浆。
她瞧着楚若颜心不在焉坐那儿,凑过来:“你怎么不喝呀?我知道了,肯定是羡慕我有这么好的弟弟,要不回去跟大舅父提一提,让他也过继一个?”
楚若颜扑哧一笑,旁边坐着的小江氏鼻子都气歪了,重重咳嗽两声。
薛翎尴尬笑笑,正要说什么,周嬷嬷跑来与楚若颜说上两句,她立刻起身:“表姐、母亲,我去趟茅房,你们先饮。”
薛翎大咧咧挥手,小江氏瞧出不对,可过继这事儿像把柄一样,所以也没敢派人跟着她。
薛府游廊。
周嬷嬷指着一间屋子道:“大姑奶奶身子不适,她身边的丫鬟就把她扶到里面,没一会儿人也都走了。”
楚若颜凝神看去。
那屋子虽然偏僻,可正处在正厅和后院的连接处,一有什么动静马上就能招人过来。
“有人进去过吗?”
周嬷嬷走到房间门口,从门缝中取出一片树叶:“这是老奴刚才放的,树叶没落地,应该没人来过。”
楚若颜点点头,推开房门,里面光线暗得厉害。
她跑到床前,姑母正躺在那儿,呼吸粗重,面上潮红之色几欲滴血。
楚若颜一瞬寒了眼。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应该是这儿啊……”
那人咕哝着推门走进来,看见纱帐内若隐若现的身躯,兴奋道:“老师果然没骗我!薛妹妹,你放心,只要咱们生米煮成熟饭,你母亲到时再也不能说什么——唔!”
他刚扑到床上后颈就挨了一击,没出声就昏了过去。
楚若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张吉。
表姐正在相看的那七品小吏。
薛贵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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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表姐,只怕当真是以为母亲被坏了名节,为保全她不敢声张,甚至还要忍辱含恨嫁给那畜生……
怪不得梦里父亲几次登门,都被表姐拒之门外。
薛贵、薛贵!
她抬手掩嘴低低咳嗽两声。
周嬷嬷急道:“姑娘,不是说了您不能动手的吗?可是又不舒服了?”
“无妨,我实恨不得手刃此人……”
周嬷嬷一惊,但听她道,“嬷嬷,你搜一下他身上还有什么。”
周嬷嬷照办,当真从张吉身上搜出一个小药瓶来,嗅完冷笑:“回春丸,这厮倒是有自知之明。”
“给他全部服下。”
“姑娘?”周嬷嬷瞠目,“这么大数量下去,怕是能弄死几头牛?要不还是先回去告诉国公爷吧!”
这老婆子在后宅多年,什么手段没见过,张吉、昏迷的大姑奶奶、催情香,一看就是有人故意陷害。
可楚若颜臻首轻摇:“没有成的事,终究有退路,如今就是要把这退路做绝了。”
周嬷嬷照着她的话把回春丸一股脑全给张吉喂下,然后两人将楚静扶到隔壁的厢房。
做完这一切,楚若颜若无其事地回到宴上。
“若颜,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啊?快来快来,柏青说还要敬你这个楚姨呢!”
看着薛翎满脸欢欣,楚若颜到嘴边的话终是咽下。
到底是她的生父,有些事,还是她替她来做吧……
随即饮过茶,她环望场中找到了薛贵的身影。
薛贵此时正和族老们饮酒,她看准时机过去:“姑父。”
薛贵一愣:“是若颜啊,有什么事吗?”
楚若颜面露为难:“姑父,您瞧见姑母了吗?若颜家中有事要先回去,可没见到姑母,没法当面辞行……”
薛贵眼神有些闪躲:“你姑母估计身子有些不爽利,就不必辞行——”话到这儿生生止住,楚国公府的人都来了,若是让她们亲眼见证,楚淮山那个老匹夫定不敢多话!
一念及此,他马上站起来:“那我随你去找找吧!”
一路寻至游廊下,薛贵先看了眼那间屋子,随后道:“你姑母人还真不见了,快到前厅去,多找些人来一起帮着找。”
楚若颜垂目应是,唇边一丝笑意冰冷之极。
这薛贵还真是多疑,既怕她看不见,又怕她看见了有意维护,所以还要找一大帮子人来见证。
只不知他想过没有,当家主母受此折磨,他薛家名声也要受损!
为了迎回外室母子,还真舍得下血本……
楚若颜转了身,薛贵快步跑到那屋前,贴门听去,里面怎么没动静?
他犹豫了下,还是推开门想亲自确认。
哪知道人还没进去,一双大手蓦然伸出,狠狠将他拽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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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承恩侯府都听见了。
前厅席宴上的宾客面面相觑,有的还以为自己听错。
唯有薛老夫人惊喜起身。
成了!
她一直不喜这个媳妇,生不出儿子,还一副高门宗妇做派,偏贵儿的仕途要靠她兄长,只能将忍下来。
如今好了,映红回来了,还带回她的乖孙,只要将那妒妇休出门去,她们一家就可以共享天伦之乐了!
一想到这儿薛老夫人嘴角止不住上翘,好一会儿才端起架子道:“怎么回事?”
身边婆子道:“老夫人,好像是后院方向传来的……”
“嗯,楚氏呢?今儿个是她主持的继礼,叫她去看看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众人都寻起了楚静的身影。
有位族老道:“老夫人,方才楚国公府的大姑娘过来,说也在找薛夫人……”
这话一出,场里的人精都觉出不对。
小江氏想到方才那声凄厉却销魂的尖叫,后背顿时一阵凉意。
可惜来不及确认,薛老夫人的目光已扫了过来:“楚夫人,是真的吗?楚大姑娘怎地不在?”
小江氏心念电转,还未想起应对的话,身后一道清泠的声音道:“是真的。”
她回过头:“大姑娘!不得胡说!”
若一切如她所想那般,那今日楚国公府的名声要完了!
小江氏立刻道:“老夫人,这不在场的何止我们小姑一人,您瞧,这薛侯爷不也没在吗?”
薛老夫人大手一挥:“好了,不说那些,既然楚氏不在,那老身就勉为其难,代她去看看出了何事吧?”
说罢由嬷嬷搀扶着走到厅门口,又道,“诸位反正也没了酒兴,不如一同去看看?”
有热闹谁会不看,一时间厅上人走了大半。
小江氏跺脚:“坏了,要出大事,月桃,你赶紧回去请老爷,让他无论如何马上赶过来!”
楚若颜嘴角泛起一丝笑。
这小江氏还不算太蠢,不过父亲过来,正合她意。
此刻抄手游廊下,浩浩荡荡挤满了人。
薛老夫人带着婆子走上去,停在那间屋子外面:“里面是什么人,知趣的立刻出来!”
屋内沉寂了片刻。
接着砰的声,一条人影被推搡着贴到门上。
“她”似乎被人捂住了嘴,喉咙里只能发出呜呜闷哼……
却一眼叫外面人看出发生了何事!
有好事的伸长了脖子,也有赶忙捂住自家闺女眼的,薛老夫人先是故作震惊地晃晃身子,随后厉斥:“混账,什么人敢在薛府行苟且?”
她说着就要推门,小江氏冲上前:“薛老夫人,不可!”
薛老夫人看着她:“楚夫人,你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地拦着老身,莫非这屋里之人,是你楚国公府的?”
小江氏冷汗直冒,顶着众人目光道:“不、妾身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这薛侯爷和我们小姑都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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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薛老夫人轻蔑哼道,“就算真是我儿,在今天这样的场合白日宣淫,老身也要扒下他的皮——”
话没说完,砰得一声。
屋门被撞开。
一个人影扑将出来,发髻歪散、衣衫凌乱,不是薛贵还有谁?
场中顿时一片惊呼。
薛老夫人瞪直了眼:“贵、贵儿?”
那薛贵哪里还有个人样,脸上、肩上全是抓痕,最恐怖的是脚下还有鲜血在淌!
他惊恐地伸出手去想要求救,下一刻,屋内窜出一人,又当着众人将他拖回屋内。
所有人都愣住了。
最后是薛老夫人失声尖叫:“快、快救侯爷!!!”
下人们呼啦啦地冲进去,一共上了五六个才把那人制服。
小江氏看着这峰回路转的一幕,整个人都懵了。
薛老夫人怒火攻心,冲上去想看看那畜生是谁,岂知下人们将脸一抬:“张吉?!”
这、这不是贵儿给那妒妇寻的奸夫吗?
为何会与贵儿搅在一起?
场中有认出那张吉的,叫道:“这不是薛侯的得意门生吗?他们二人怎会?”
“瞧这模样,薛侯像是被强迫的……”
“欺师灭祖,猪狗不如!”
人群议论声中,薛翎几乎站立不稳。
她的父亲,和她的相看对象,行苟且之事……
任是哪个字眼,都远远超出她的承受范围。
楚若颜环住她的肩,正想说什么,这时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出什么事了?”
众人纷纷抬头,只见出事那间屋子的隔壁,楚静走了出来。
她脸色恢复些许,却还是头疼得厉害,只因外面动静实在太大,这才忍痛出来。
薛老夫人一看见她,顿时满脸狰狞扑上去:“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害得贵儿,是你害了他!”
楚静懵然:“您说什么,我害侯爷什么……”
她声方落,就看见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薛贵,还有双目充血满是欲望的张吉……
瞬间明白过来。
“不、不是我,方才席上我便觉着身子不舒服,所以先到后院歇息……”
“狡辩!若不是你你为何在隔壁?又为何听见贵儿受辱不出声制止?”
薛老夫人双目几乎喷出火来,楚若颜淡淡出声:“薛老夫人,我姑母已说了她身子不爽利,睡得沉些不也正常?倒是您,这般信誓旦旦地指认姑母,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她说完便给了周嬷嬷一个眼神。
后者提着一大桶凉水过来,嗖地泼到那张吉身上。
张吉被冻得一个激灵,神智渐渐清醒过来:“这、这是……”
旁边的薛贵忙喊:“母亲!快把这畜生拖下去!”
薛老夫人明白他是怕他说漏嘴,可楚若颜已道:“不错,张吉,你欺师灭祖,侮辱恩师,这般行径,到了大理寺也难逃一死。”
张吉大惧,下意识道:“不、不是我!是老师,他让我和薛妹妹生米煮成熟饭,这样薛夫人就再也不能阻止我们了!”
全场哗然。
薛翎脸无血色摇摇欲坠,楚静赶忙上去抱住她:“别怕翎儿,母亲在!”
薛贵瞪大眼,没想到他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说了出来:“你胡说八道,我怎会害我自己的女儿!”
可张吉为了活命已是倒豆子似的往外倒:“是真的!当时我就怕老师你反悔,所以特地请了同窗,在门外将你我说的话一五一十记了下来,你们不信大可把他叫来,我们当面对质!”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薛贵完全没料到他留了这后手,一时呆住。
薛老夫人骂道:“你这糟心烂肺的畜生,一个小小七品吏,有什么值得我儿图谋的,我儿为何要把嫡出的姑娘送给你?”
“那是因为当年晏家的兵器——”
“张吉!!”薛贵猛然高喝,张吉一愣,这才闭上嘴巴。
楚若颜心头一凉:“晏家的兵器怎么了?”
之前晏铮就与她说过,函谷关一战,户部的粮草、兵部的武器都出了问题,原来这武器还与薛贵有关吗?
薛贵恶狠狠瞪着张吉,目光犹如要吃人一般,张吉慢吞吞道:“没有,我说错了。”
他看上去打定主意不开口,楚若颜徐徐点头:“好,你可以不说。”
她扭头看向楚静:“姑母,你身边的丫鬟呢?”
丫鬟?
楚静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清醒以后,好像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去把珠儿她们叫来。”
楚静吩咐,没一会儿几个丫鬟都被找来。
她们哪见过这阵仗,吓得赶紧跪在地上请罪。
楚若颜淡声道:“你们做了什么,自己交代吧。”
那几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那个叫珠儿的大着胆子道:“回、回姑娘话,奴婢们是听侯爷吩咐……”
薛贵怒吼:“住口!这是我承恩侯府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
楚若颜看着这狼狈至极、却色厉内荏的人,只觉姑父这两个字放在他身上都是侮辱。
这时楚静沉声道:“我总不是外人了吧,侯爷受此大辱,理当查清真相,你们说,我恕你们无罪。”
得了这话珠儿马上道:“是夫人!奴婢们是听侯爷吩咐,在您这些日子的香里添了依兰香和晚香玉两味,然后又在今天把您送到这间屋来……”
楚若颜插话:“是哪间屋。”
“就这间,侯爷说要和夫人行闺房之趣……”
全场惊呼。
这不就都对上了吗?
张吉被薛贵用女儿名义骗到这间房来,欲行不轨。
楚静也被薛贵下了药送到这间房里来,无力反抗。
若不是中途莫名其妙换了人,今天这一出,足以让后者万劫不复!
楚静脸色一片灰败,像是这么多年了,才第一次认清这个人。
她看了薛贵很久,才缓缓道:“你就这么记恨我送走外室吗?”
“什么?还有外室?!”
人群里有人脱口喊出这一句。
楚静恍如未闻,只定定望着他。
事已至此薛贵也破罐破摔了:“在我心里,你连映红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说完转身看着今日到场的宾客,“你们都是我薛家的贵亲,今日之事我也不瞒诸位,本侯有一外室,名唤映红,她已为本侯生下一子,本侯要迎她们娘俩入府,可恨这妒妇,非但不答应,还将她们母子送离京城,叫我们骨肉分离,本侯也是逼于无奈才出此下策!”
这话一出,人群中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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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楚静没有生下儿子,承恩侯府至今无嗣。
若真如薛贵所言也是情有可原。
只有少数妇人同情地望着楚静,被夫君如此设计,当真比死还要难受。
薛翎忍不住道:“可母亲已经过继了柏青啊!”
薛贵冷笑一声:“二房之子,岂能比得上本侯亲生?”
楚静身子一颤慢慢合上眼。
薛翎绝望道:“爹爹,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是他变成这样,而是他早就是这样,”楚若颜接过话,眸光清正看向薛贵,“那么薛侯爷,事到如今,你打算怎么办呢?”
薛贵闭口不语。
薛老夫人道:“还能怎么办,我儿受了这么大的屈辱,都是拜你们楚国公府所赐,若是不想被休出门去,就赶快把映红母子接回来,再风风光光迎她们进门,把光林记在名下当嫡子……对了,你们也别想着拿今天之事做文章,今日到场的都是我们薛家的亲戚,真算起来,你们楚家才是外人!”
话刚落,一道冰冷含怒的声音猛从外面传进:“好得很,楚家既是外人,那薛贵陷害我妹,毁她名节,按律当处以宫刑!”
众人一震,但见楚淮山一身朝服,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
小江氏长舒口气。
楚若颜唤道:“爹爹!”
楚淮山冲她微微点头,走向楚静,楚静看见他眼眶一红:“兄长。”
“不用多说了。”楚淮山拍拍她肩膀,转身走到薛贵面前,“薛侯爷,你好得很啊,养外室、生庶子……”
薛贵历来就很怕这个大舅兄,此刻一个激灵道:“不、不是——”
砰!
重重一脚直接把薛贵踹到地上。
“贵儿!”薛老夫人慌忙要去扶,可被楚淮山一瞪,顿时也不敢动了。
“本国公的话还没说完,你插什么嘴。你要养外室,要扶着庶子当嫡子,本国公都可以不管,那毕竟是你的家事,可你设计我妹,想害她清白……薛贵,当初你娶我妹妹出门的时候,你说过什么?”
薛贵浑身一个激灵,楚淮山沉声一字字道:“你说,‘此生必好好待她,若违此誓,就断子绝孙,不得善终’!”
薛贵瞬间跳起来:“楚国公,此事好商量,是我对不住令妹——”
砰!
又是一脚。
“本国公没什么能耐,唯独说到做到,你自己选吧,是断子绝孙,还是不得善终?”
薛贵脑门轰得一下炸开了,哪怕是先前被抓奸也未这般恐惧过。
他知道楚淮山不是放狠话,之前有一三品官仗着职位,撞瘸了他手底下一个小吏,他第二日直接带人上门,把那官员抓到大理寺,判罚之后生生打断了他的腿!
楚淮山这个人极为护短,那是满朝都出了名的!
这时玉茹姑姑终于出声:“国公爷,还请看在贵妃娘娘面上,稍熄怒火。”
楚淮山转过身:“原来是贵妃身边的玉茹姑姑,那就请转告贵妃,她家这门亲,我们不敢高攀!”
玉茹姑姑一怔,那薛老夫人冲到前面:“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还要和离?”
小江氏心生不妙正要劝,可楚淮山已冷声出口:“他不配和离,只配义绝!”
满堂哗然。
这大夏开朝以来,还从没有哪两家勋贵结亲之后义绝的。
这等同于结下死仇啊!
那薛老夫人终于慌了,尖叫道:“义绝?你敢义绝?谁不知道你楚家已经和离了一个姑娘,如今再敢义绝,你就不怕你们全家姑娘都没人要吗?”
“是啊老爷,求您看在若音、若兰的份上,再考虑考虑吧!”
小江氏哀求他几乎要跪下来,楚淮山眉头一皱,便在这时,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女音传了进来——
“谁说楚静没人要?她今日义绝,明日我曹家八抬大轿,迎她过门!”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曹老夫人一马当先冲了进来,曹阳紧随其后大为尴尬:“母亲,您莫胡说,儿子几个弟弟都已成家了……”
“不是还有你吗?走开,别耽误你娘办正事!”说完走到楚静跟前一脸和善,“静儿放心,我们曹家不像某些人家,一不养外室,二不生庶子,阳儿几个弟弟除了老二尚公主外,剩下几个都没纳过妾。我这老大年纪是大了点,但他官儿做得也大啊,勉强还算配得上你……”
楚静哭笑不得。
那边的薛老夫人气歪了嘴:“好啊,你们果然有私情!”
“私哪门子情?他俩到今天统共见了不到两面,你们薛家人是不是脑子不太好啊,要不给你们介绍几个大夫瞧瞧?”
薛老夫人胸口一梗顿时喘不上气。
旁边的薛贵已怒声喝道:“曹老夫人,你嘴巴放干净些!还有曹大人,今日是我薛府的家事,你们来做甚?”
曹阳眉头一沉。
他今日本是找楚国公商量户部官员任用的问题,哪知遇到楚家出事,只好先回去。谁知他那老娘一听说和楚静有关,闹死闹活非要来看看,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
他本想劝母亲离开,可一听薛贵指责上他娘,立马回击:“承恩侯,本官是来执行公务的,承恩侯可还记得前些日子你同本官说平康坊有采花贼的消息,本官今日就是特地来告诉你结果。”
薛贵一愣:“那你查出什么来了吗?”
“没有。”
曹阳一脸正气地吐出这两个字,直把薛贵呕得半死。
他看看曹阳,又看看楚淮山,一个国公一个尚书,心知今日势必不能善了!
“好,本侯同意义绝!去取我的笔墨来……”
“不用那么麻烦,老身已经帮你拟好,摁个手印就行!”曹老夫人变戏法似的掏出张文书,曹阳瞠目结舌,“母亲、您这是?!”
“你大惊小怪做甚,你本就管着户部,书案上到处都是这种模子,为母瞧着有用就叫人拓了几张……”语毕叫人送到薛贵面前,薛贵还没回过神来,就在上面按了指印。
曹老夫人眉开眼笑:“好好好,老大,你明日……不,今日就把这文书送到户部去,录案封档!”
曹阳低声:“母亲,这文书儿子可以送,但这婚事……”
“磨磨唧唧,先把正事办了再说!”
曹阳只得应是。
这一系列雷霆动作,不仅薛家,在场众人都傻了眼。
这薛、楚两家,就这么义绝了?
楚若颜唇角含笑,上前对着曹老夫人柔柔一礼:“多谢老夫人仗义出手。”
随后又冲楚静福身:“恭喜姑母,还得自由身。”
楚静在原处怔愣许久。
今日,不,这连日来的种种都犹如一场大梦,梦醒时分,也是该了断。
她长长呼出口气:“薛贵,今日是你对不起我,不是我对不起你。柏青,你既认我为母,虽因今日之事未能长久,但若你愿,他日我楚静必鼎力相扶。”
薛家二房赶紧推着孩子上前。
他们可不管大房怎么想,这楚静背后既有楚家又有曹家,这么个香饽饽傻子才不答应!
薛柏青恭恭敬敬跪下:“多谢母亲!”
楚静说完又看向薛翎,还没开口,薛翎惨然一笑:“娘,事已至此,女儿若不跟着您,哪里还有活路?”
楚静点点头,看着这苦心经营了十多年的宅院,横下心:“兄长,我们走吧,珠儿,你带几个人去将我的东西搬出来……”
此言一出,薛老夫人立马叫道:“人可以走,东西得留下!”
薛府这些年大半银子都拿给薛贵打点官途去了,薛贵妃还时常回来省亲,开销巨大,经常还得靠楚静的嫁妆补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静闻言只道:“你放心,我只拿自己那一份。”
“不行!你们是义绝,哪有义绝妇人还从婆家搬东西的,曹大人,大夏可没有这样的先例吧?”
“这……”曹阳为难,以往的案子都是夫妻一方获罪导致义绝,今天这种还是第一次。
楚静攒眉。
她知道薛老太太打得什么主意。
可莫说那嫁妆本就是她的,这些年经营薛家,积攒的家底凭什么便宜他们?
“薛老夫人,你当真一分都不肯给?”
薛老夫人昂起头:“别说一分,你一个子儿也别想从这儿带走!”
这明摆着是要耍无赖了。
楚静道:“曹大人,今日妾身还未出这个家门,这义绝书还不算生效吧?”
曹阳迟疑颔首,薛贵讥讽:“哼,你现在后悔,晚了!”
楚静看也没看他一眼,对楚淮山道:“兄长,借你几个人使使。”
楚淮山点了下头:“楚忠,带几个人,听大姑奶奶吩咐。”
几人出列站到她面前,楚静伸手一指:“这、这、这几间屋子里的东西,全给我砸了。”
楚忠轰然应是,带着人闯进去就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
薛贵愣了一瞬大喝:“住手!你们这是私毁官宅!”
楚静从容道:“我还未出这个家门,便还是薛家妇,如今砸自家东西,何来私毁?”语毕又挨着点了几间,全是她这些年精心置办出来的。
其中就有薛老夫人的房间。
老妇人步履蹒跚地跑进去:“别砸了、别砸了!”
“啊!那是汉代白玉观音……”
“老身最爱的白釉双龙耳瓶哟……”
痛心的哀号从屋子里传出,薛贵目眦欲裂要冲上来,曹阳微移脚步,将楚静挡在身后:“承恩侯,自重。”
薛贵看着这二人,全身血液都冲上头顶。
可来不及说话,一阵撕裂般从臀部传来。
“侯爷,血、血!”
他木然低头,只看两条腿上鲜血浸透,立时闷哼一声昏过去。
薛家一阵鸡飞狗跳,曹老夫人却笑得合不拢嘴。
对喽,就该这样!
最终楚、曹两家扬长而去,那些薛家的亲戚也连忙寻了借口告辞。
从承恩侯府出来,楚若颜私下找到曹阳:“曹大人,张吉方才曾说晏家的兵器似与薛贵有关……”
她将席上情形雨一五一十复述,曹阳肃容:“若真如此,那谋害大将军的,可不止平靖侯一人!夫人……咳,楚大姑娘放心,此事本官会亲自去查。”
“多谢曹大人,另外我姑母……”
她本想为今日之事道谢,哪知曹阳面色大变,甩下句户部有事就飞快朝左边跑了。
“曹大人!户部在右边!”
曹阳面无表情地转了向。
曹老夫人出来看见这一幕,骂了句没出息的东西,握住楚静的手:“静儿,你和楚丫头都得小心些,这薛家还有个薛贵妃呢,那可不是盏省油的灯!”
皇宫内。
薛贵妃听说此事,立马去找了皇帝。
“皇上,他楚家欺人太甚,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皇帝早她一步收到消息,赶忙将人扶起来:“爱妃这是做什么,承恩侯的事朕也听说了,你心疼哥哥,朕能体谅……”
薛贵妃听出皇帝话锋不对,掐自己一把逼出两滴泪:“皇上,臣妾可就这么一个哥哥,他如今受了那样的罪,还被逼着与人义绝,他以后的日子可还怎么过啊?”
皇帝暗道他不自己先害人,能成那样吗,嘴上哄道:“那爱妃想怎么样?”
薛贵妃抬起沾泪的眸子:“臣妾命玉茹去查过了,那张吉说他进屋之后就被人打昏,还喂下回春丸,此事定是有人从中作梗,请皇上恩准臣妾将楚静传进宫来,问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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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前因着晏家,和楚国公闹得很不愉快。
如今若再因这事把他妹妹传进宫,这老臣只怕会和他离了心。
“爱妃,不是朕不肯帮你,只是这没有凭证的事情,你就把人提进宫审,不合道理啊!何况当时曹阳也在,他你是知道的,帮理不帮亲,要不朕也不可能把大理寺交到他手上!既然他当时都没说什么,想必就是个巧合。”
说到这儿,看着爱妃梨花带雨的脸庞,他忙又道,“好了爱妃,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倒是有件正事朕要同你说。”
皇帝很少有这么郑重的时候,薛贵妃收了泪,只听他道:“朕有意,想立咱们的聪儿为太子!”
薛贵妃欣喜若狂。
她的聪儿行五,前面还有四个哥哥,甚至二哥慕容睿还是皇后嫡出。
大夏一直立长立嫡,她的聪儿既不长也不占嫡,能有这福气真是多亏了她!
“皇上,可皇后那边……”
“你不用管她,立太子乃国之正事,轮不到她说话。只是如今朝堂上的老臣们,包括楚国公在内,都想让朕依着规矩立老二,此事不能操之过急,朕今日告诉你也是想安你的心。好了,朕待会儿还要见安宁侯,你先下去吧。”
有了这话,薛贵妃哪里还顾得上薛家,忙不迭地跪下谢恩。
等回到瑶光殿,她顾不上高兴,玉茹姑姑就跑进来:“娘娘,不好了,承恩侯府传来消息……侯爷他,不行了!”
薛贵妃犹如晴天霹雳。
玉茹姑姑忙又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而是承恩侯他……”
她附耳说了几句,薛贵妃脸上由惊转愣,最后失声叫道:“什么?你说兄长他……那岂不是薛家日后,要绝嗣了?”
玉茹姑姑不敢接话,总不能说侯爷是因为遭了那罪,所以有阴影了吧?
薛贵妃深呼吸压下怒意:“那对外室母子找到了吗?”
“没有,那对母子是翎姑娘亲自送出城的,她回了楚家,也不肯再见薛家人……”
“把薛翎给本宫叫进宫,本宫倒是要问问,她到底姓薛还是姓楚!”
可玉茹姑姑摇头:“娘娘,楚家像是早有防备,今日一早,楚静就带着女儿去了护国寺,说是要诵经礼佛一段日子,不在京城。”
薛贵妃气笑了,这种有气没处撒的感觉,实在憋闷。
“那楚家还有什么人在?”
“就先前和离的那位楚大姑娘,还有个三姑娘在府上。”
“把她们都给本宫叫来!”薛贵妃斩钉截铁,玉茹姑姑迟疑,“可皇上那边……”
她冷笑一声:“皇上只说不让本宫再查此事,可没让本宫不准见她们!”
谕令传到楚国公府的时候。
楚若兰急得团团转:“娘,怎么办啊,薛贵妃肯定是为了姑母的事寻我们晦气,早知如此就该跟着姑母她们去护国寺的!”
小江氏也是心惊胆战,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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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若颜怡然喝着新茶,闻言头也未抬:“母亲说笑了,若颜自身都难保呢,怎么还管得了旁人。”
楚若兰六神无主:“娘,要不就说女儿病了,不能进宫?”
小江氏心想实在不行也只能试一试了,楚若颜轻闲道:“母亲,贵妃娘娘可不是那么好糊弄得,万一被她知道了,派个太医来可怎么是好。”
楚若兰哇得一声哭出来,小江氏只能低声下气道:“往日是我不对,大姑娘,我这里给你认错了!”
她倒也舍得下面子,双膝一屈直接跪了下来。
屋子里下人们都是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楚若颜盯她片刻:“姨母,大家都是聪明人,那我也就直说了,往日之事不可能一笔勾销,但从今以后——”
“你放心,我绝不寻你麻烦,该你享的吃穿用度,我都双倍、不,三倍给你,如何?”
小江氏急切地看着她,楚若颜拖长音:“那我的陪嫁……”
小江氏咬牙:“三十六家店铺、六百亩良田,还有六处别庄,同时奉上所有人的卖身契!”
连陪嫁都是三倍?
楚若颜一笑,这小江氏纵有千般不是,对楚若兰这个女儿倒是没话说。
她点头应下,上了马车,楚若兰忍不住问:“你真有法子吗?”
“三妹妹可以不信。”
楚若兰忙道:“我不是不信,只是……你、你既这般有手段,为何从前又不使出来呢?而且爹爹那么疼你,你一说他肯定就会……”
楚若颜低头笑笑:“那你觉得,说了,爹爹还容得下你母亲?”
楚若兰一愣,接着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多年枕边人是个蛇蝎,即便下得去手,终究也会伤心,我不愿他如此,所以往后最好相安无事,否则。”
她说到这里深深看了一眼楚若兰。
后者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不敢不敢,以后绝对不敢了!”
宫门口,二女下了马车。
跟着引路太监走上一阵,太监忽道:“有人来了,二位姑娘请先避让。”
二女立刻站到宫墙边,低垂眉眼。
一阵微风拂过,楚若颜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气,似药非药。
她抬了眸,一袭白衣入目,座下轮椅,不是晏铮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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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乍逢,眉眼如故,只是那本就瘦削的身形似乎更清减了些。
晏铮看见她微微一怔,身后孟扬惊喜出声:“夫——楚大姑娘!”
那引路太监见是安宁侯,知趣地领着楚若兰走到一边:“大姑娘叙话请快一些,贵妃娘娘还在宫里等着呢。”
楚若颜低头:“多谢公公。”
她迎上前,晏铮的目光亦落在她脸上。
四目相对。
“你瘦了……”
“你的伤……”
二人同时出声,楚若颜不由轻笑:“还是侯爷先说吧。”
晏铮也不推辞:“你的伤怎么样了?”
那日大殿杖责之后,他虽请公子琅出手救了她,可没亲眼看见终是不安。
楚若颜抿唇:“已经无碍了,不过能请动百晓阁出手,你们一定花了不少银子吧?”
“何止花银子,我们公子还差点剜——”
孟扬话没说完就被晏铮制止,他看着楚若颜:“无事就好,你今日是去?”
“瑶光殿。”
瑶光殿是薛贵妃的寝宫,晏铮皱了下眉头:“是为薛贵之事?”
楚若颜意外挑眉。
姑母和薛贵义绝也才昨天的事,而且昨日到场的都是薛家亲戚,按理不该外传。
看来他在承恩侯府也安插了眼线……
“是,不过不用担心,我已有应对之法。”
说完又有些好笑,他们都和离了,他又怎会为她担心?
这时引路太监上前催促,楚若颜福了下身,便往宫廷深处走去。
孟扬急道:“公子,您怎么不说呀,明明当时为救夫人,您差点剜了心头血!”
而且这些日子时时关注,隔三差五就把“影子”提来问她的动静。
怎么一见面又是那副要死不活的冷淡样?
晏铮置若罔闻,屈指沉吟片刻:“薛贵妃要寻她晦气,把消息递去坤宁宫。”
坤宁宫是皇后裴氏居所!
孟扬大惊:“公子,咱们在那儿可只有一个暗桩,而且好不容易才接近裴家……属下的意思,是暂且先看看,方才夫人不也说了吗,她有应对之法!”
要知道为了嵌进这个暗桩,他们前前后后折损了十几个人,若是为此启动,实在有点大材小用啊!
可晏铮道:“照办。”
孟扬还想再劝,却听自家公子轻声问了句:“你见过她大殿陈情的样子吗?”
他一呆,便见晏铮抬目,眸子里有着深切的复杂和淡淡的无奈:“你若见过,就再舍不得她受半点风雨。”
另一边,瑶光殿。
引路太监让她俩在殿外候着,进去通禀之后出来说:“二位楚姑娘,实在不巧,娘娘刚说疲乏歇下了,还请二位姑娘在此等候。”
二女福身。
岂知半刻钟、一刻钟过去,薛贵妃依然没醒。
楚若兰忍不住嘀咕:“娘娘是不是把我们忘了呀?”
楚若颜道:“若是忘了,你我还会站在这里?”
“你的意思是……娘娘这是故意的?”楚若兰明白过来不由害怕,“那、那我们还要站多久啊,我的腿都开始发麻了!”
楚若颜不语。
要站到什么时候当然得看这位贵妃什么时候消气,只不过她还挺有分寸,只让站而不是跪,就算传出去也没人能说什么。
又过了半刻钟,楚若兰额头上的汗水越出越密,两只腿脚开始止不住打颤。
“我、我能靠靠你吗?要不靠柱子也行……”
她实在是撑不住了,奇怪的是这病秧子居然还没什么?
楚若颜摇头:“我们进宫,本没什么,可你若站姿不端被拿了短处,那就有什么了。”
“啊?”楚若兰忍不住道,“你不是很有办法吗,快想想法子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若颜没理她。
她的法子是映红那对母子,表姐离京前她特地问了她们的下落。
可这也得等见到薛贵妃之后才能派上用场,今日这顿罚站是免不了的。
就在这时,看门太监忽然大声道:“皇后娘娘驾到——”
四周宫人纷纷下拜,楚若颜也赶紧拉着楚若兰跪了下来。
只见皇后一身凤袍、头顶凤冠,在一堆宫婢嬷嬷簇拥下缓缓走来。
她眉目慈和,与传闻中一样性子温吞,此时虚抬了抬手:“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瑶光殿的掌事太监赶忙上前:“不知娘娘驾到,奴才这就去通禀贵妃娘娘!”
“不必了。”皇后说道,目光在殿前一转,落到楚若颜身上,“这位是……”
“哦,这是贵妃娘娘今日传进宫的楚大姑娘,贵妃娘娘正在午憩,便让她在殿外候着。”
皇后立刻道:“既然妹妹在午憩,那本宫也不多打搅了,只是本宫瞧着这姑娘颇合眼缘,想先带她回去叙话,妹妹应该不会介意吧?”
掌事太监心中叫苦。
可他一个小太监,能抵得住皇后娘娘吗?
“那、那能否容奴才进去通禀一声……”
“何须通禀,妹妹醒了,你让她到我的坤宁宫来,保证不会把人给她放走。”
皇后话落,扫了眼楚若颜。
楚若颜顿时拜下:“多谢皇后娘娘!”
这一下楚若兰慌了,皇后把人带走,那岂不是留她一个人在这儿面对薛贵妃的狂风暴雨?
她用眼神拼命暗示楚若颜,我、还有我!
楚若颜顿了片刻:“娘娘,臣女的妹妹今日也随臣女一道入宫,她自幼胆子小,怕生,可否和臣女一道随娘娘过去?”
皇后本意在她,多一人少一人都无所谓:“可。”
二女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被皇后带走。
掌事太监想进去禀报,可贵妃午憩谁也不敢打扰,于是就这么等到酉时人醒。
薛贵妃懒懒打了个哈欠:“该有三四个钟头了吧?腿脚也该站麻了,可以把人叫进来了。”
不料掌事太监冲进来:“娘娘,两刻钟前皇后娘娘来过,把人带走了!”
“什么?”薛贵妃的惺忪之态不翼而飞,一巴掌拍在桌上,“你为何不早来通禀?”
“奴才、奴才是怕扰了娘娘美梦!”
“蠢货!”薛贵妃骂完又嘀咕,“这裴皇后这些年一直温和本分,从不干预我瑶光殿的事,今日怎么……”她想起皇帝早上跟她说过的话,暗忖莫不是消息走漏叫皇后那边知道了?
若真如此,那这坤宁宫还去不得了!
事实上她猜得没错,皇后一回到坤宁宫,就立刻叫人锁上宫门。
“楚大姑娘,本宫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救你,是要你帮本宫一个忙!”
楚若颜闻言蹙眉。
旁边的楚若兰瞪大眼,这长姐好能耐啊,居然能让皇后纡尊降贵求帮忙。
可下一刻皇后说出来的话就让她恨得自己长了双耳朵。
“二皇子慕容睿,既是本宫嫡子,亦是最佳太子人选。可今日本宫收到消息,皇上有意册封五皇子慕容聪,此事关系江山社稷,还请楚大姑娘出宫以后,即刻告知令尊,请他与几位老臣联名上书,挽回帝心!”
夺嫡之争,天家阴私。
这种事莫说参与,即便听上一两句也是要命的。
楚若兰埋着脑袋瑟瑟发抖,楚若颜敛衽福身:“皇后娘娘,臣女只是一介妇孺,娘娘所托之请过重,请恕臣女无能为力。”
裴皇后的脸色一下子暗下来。
她沉声道:“楚大姑娘!你当初能为了晏家昭雪,顶撞太后,身受杖责,如今怎么就不肯帮本宫一次?要知道这事关大夏未来百年国运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若颜跪下不语。
她帮晏家,一是讨人情,二是求忠义。
战场忠魂不该蒙冤,此为大义!
可太子之争,说到底也是他慕容家自己的事,何况就皇帝太后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偏袒,她也不觉得二皇子能争得过。
坤宁宫中一阵久久的沉寂。
裴皇后深吸口气正要说什么,突然后殿中一道张扬声音传出:“二姐,我早就跟你说过,楚家那些人又臭又硬,跟他们废什么话?”
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大步走出,眉眼和裴皇后有五分相似,正是裴家十子,小国舅裴卓!
他大马金刀地走上殿来:“干脆就听我的,一人打十棍子,打服了什么条件都——”
话音未落,楚若颜倏地抬起头来。
但见女子明眸皓齿、肤如凝脂,那双剪水秋瞳盈盈望了过来,声音清悦如泉水动听:“裴小国舅这是要动私刑?”
裴卓愣住。
他裴家自二姐入宫,为避外戚干政也为免皇帝疑心,举家搬到了渝州。
那地方临着南蛮,鸟不拉屎,姑娘们个个皮肤黝黑、膀大腰圆。
哪里像眼前这个女子精致得像幅画?
瞬间话都说不利索了:“哦是我要动用私刑……呸呸呸,我不是那个意思!”
裴卓说完扭头去看二姐,裴皇后道:“她就是楚国公府的嫡女,先前与安宁侯和离那位。”
“什么?是她?”
裴卓一震,连忙把她上上下下看了数遍,“我还当晏三娶了个女金吾,敢在殿上跟太后叫板,你、你这小身板怎么扛得下来呀?”
楚若颜垂眸轻声道:“裴小国舅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不不不,你太敢当了,我是说,我没想到你这么、这么……”他绞尽脑汁都蹦不出一个词儿来,干脆伸手指着楚若兰,“反正比你妹妹强!”
无辜被比的楚若兰:???
楚若颜低着眉眼也不作声。
裴家确实非常有实力,当年先帝打天下全靠他们家,而今这一代十子二女,不是商贾巨贾,就握着漕帮水脉,连两个女儿都嫁得无比尊贵,可以说是名门巨族!
这裴卓是他们家最小的儿子,在渝州素有裴小霸王的名号。
非必要情况下没必要招惹……
谁知这一念头刚转过,那裴卓就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你和离了是吧?”
楚若颜下意识点头。
“太好了!”裴卓喜道,“二姐,我想清楚了,我要成家,我要娶她当国舅夫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裴皇后更是惊而起身:“你胡说些什么?母亲在渝州劝你那么久,你不是说要终身不娶的吗?”
“渝州是渝州,京城是京城!再说了,我若娶她当国舅夫人,那楚淮山,不是,那楚大人肯定就会帮咱们了呀!”
裴卓的话还真让裴皇后动摇了。
楚若颜忙道:“裴小国舅,你我今日才第一次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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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并不知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你是个好人啊!”裴卓理直气壮,“首先你生的好看,其次你又帮过晏家,而且除了那些啥也不知道的百姓,勋贵里谁不说他晏三眼瞎,居然放走你这么好的贤妻?”
楚若颜捂额。
这裴小国舅怎么就不按常理出牌呢?
她实在跟他搭不上话,只能看向裴皇后:“娘娘,您莫忘了平靖侯的事!”
那让太后恨死了她,皇帝也未必没有怨言。
这要真结亲那裴家肯定会被迁怒……
裴皇后缓缓点头:“不错,十弟,你莫要胡闹了,你早前不是很敬重晏家吗,如今又怎能娶他家妇?”
裴卓嚷道:“我那是敬重晏大哥,又不是敬重他晏三!再说娶了又怎么样,她都和离了,我也没有成亲,难不成哪条律法规定我不能娶和离了的女子?我去问问他们!”
说完嗖得一声闯出去。
皇后扶额:“我这十弟就是莽撞,楚大姑娘不要见外,另外今日之事,本宫也请你再好好想想,你们家已经和薛家闹翻,若真让她薛贵妃得势,会有你们的好果子吃吗?”
说毕也不再多言,唤人进来,把她们送走。
出宫马车上。
楚若兰长出口气,想不到这么顺利就出来了。
扭头见楚若颜一脸凝思,不由道:“其实皇后娘娘说得也没错,要真让薛贵妃当太后,那……”
声没落就遭楚若颜一记眼刀。
她缩缩脖子不敢再说了。
楚若颜道:“今日宫里的话,你最好全忘了。”
楚若兰立刻赌咒发誓不会说出去,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她低语:“哪有那么简单,皇帝六个儿子,除了三皇子有病,其余要么母家有势,要么占名分,要么得帝宠,可不只是裴、薛两家之争。”
梦里,皇帝立的太子,既不是皇后的慕容睿,也不是贵妃的慕容聪。
也就是说最后杀出来的另有他人。
这种情况冒然介入,那就是活腻歪了!
回到府上,小江氏谢天谢地,把楚若兰检查了好几遍。
确定无事才对楚若颜道:“大姑娘,依着约定,东西我很快派人给你送过去,另外你姑母来信,说护国寺的了空大师算签其准,过几日想我们一道过去求他看看,你意下如何?”
了空?
那不就是算出晏铮孤星入命的和尚吗?
可他看不穿自己的命格,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楚若颜答应:“好。”
接下来的几天,她闭门不出,那裴小国舅找上门好几次,最后一次不知怎么惊了马,摔下来断了条胳膊,只能回去好生养着。
晏家。
晏铮面无表情地听孟扬说完:“做得好。”
孟扬心下冷笑,让他们天字第一号杀手半夜偷偷摸摸去裴家马槽里给马下药,能不好吗?
可不敢说,只弯身:“公子,曹大人派人传信,说张吉招了,当初送去函谷关的那批武器,就是他按照薛贵指示偷梁换柱,从一个姓许商贩那里买来的西贝货冒充的。”
“曹大人说张吉辱了薛贵,证词不能采信,还需我们将那商贩抓回来。如今人就躲在护国寺,您看是属下去一趟?”
晏铮扬眉:“不必,我亲自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护国寺上香这日,因着要留宿,小江氏特地准备了四辆马车。
两辆给主子们乘坐,两辆装床铺被褥和换洗的衣物。
楚若颜带了玉露和周嬷嬷,还把庄上的刘叔也叫回来了:“这次难得出去散散心,刘叔,我替刘闵向父亲告了假,你们父子就跟着一道去吧。”
刘闵一直在楚淮山书房里伺候,父子俩很长一段日子没见了,刘叔感激道:“多谢姑娘!”
周嬷嬷拿手肘戳戳玉露:“诶,刘闵那孩子不错,你俩正好也处处。”
玉露羞红脸:“嬷嬷!您怎么也跟姑娘一样啊!”
当初楚若颜要嫁去晏家,也说过类似的话,这小妮子吃不住味儿一扭头跑了,屋中都发出欢笑声。
“汪!”
福宝一骨碌跳上她膝盖,似乎也想去。
楚若颜揉揉它的脑袋:“护国寺那地方不知道能不能带你,要不下次吧?”
小狗发出呜呜抗议,她又哄道:“两根大骨头,再给你倒一碗羊奶?”
福宝嗷得一声心满意足跳下去了。
周嬷嬷失笑:“这畜生,好像真能听懂您的话似的……”
安排好一切,众人又到老太太屋里,楚老夫人今天身体不佳,没训斥两句就把她们撵了出来。
上午辰时出门。
小江氏带着楚若兰坐一辆,楚若颜单独坐一辆,刚刚走到城门口,就看见南平伯家的马车驶了过来。
“楚姐姐!”南平伯家的独女谢瑶芝从车里探出半截身子,“你们是要去护国寺吗?我也正想去探望薛姐姐,不如我们一道?”
谢瑶芝和薛翎交好,薛家出了这样大的事她自然要去探望。
楚若颜点了点头,一行人就这么出了城。
护国寺离京城不算太远,可山路崎岖,尤其近日暴雨过后,道路更是泥泞。
行至凉亭,小江氏提出歇脚,楚若颜没有反对,几人便在凉亭中坐了下来。
谢瑶芝问了几句薛翎近况,得知无碍才放下心。
小江氏忽道:“谢姑娘,令堂身体怎么样了,我一直没有机会拜访。”
谢瑶芝一愣:“多谢楚夫人记挂,我娘还是老样子,整天嗜睡,不过大夫也说没有办法。”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南平伯夫人患上怪疾,每日都能睡上大半天。
小江氏哦了声,又问些南平伯夫人何时醒之类的话。
谢瑶芝虽然莫名,但还是一一答了。
等上了马车,她趁机钻到楚若颜车里:“你母亲是何意,为何突然关心起我家中情况?”
楚若颜想起方才情况,微微一笑:“醉翁之意不在酒,谢妹妹,令兄怕是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吧?”
谢瑶芝的兄长谢知舟,年方二十一,前不久刚中了探花。
他俊容玉貌,一表人才,骑马游街那日窃了不少女儿家的芳心。
“你的意思是……你母亲想和我们家结亲?”谢瑶芝直摆手,“不可能不可能,你们家是国公府,我们才是一个小小的伯府,她怎么能看得上我们家?”
楚若颜却道:“谁说看不上?令兄是新科探花前途无量,婆母又身子有恙不大理事,这一嫁过去就是伯府主母,日子不知过得有多舒坦呢……”
而且小江氏就两个女儿,二妹妹要进宫,那剩下的只有楚若兰了。
这丫头打小被她娇惯,脾气任性,不低嫁个门户哪能过太平日子?
听楚若颜这么一说,谢瑶芝也觉得有理,她正想说什么,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姑娘、您快看,那是不是大公子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谢瑶芝伸出脑袋一瞧。
呵,还真是!
只见谢知舟带着两个下人走在前面,身后还跟着自家马车,奇怪的是他也不坐,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踩了满脚泥。
“大哥!”谢瑶芝连忙招呼。
谢知舟看见她大松口气,连忙迎上前:“太好了,终于瞧见人了,瑶芝,你的马车里没有外人吧,可否帮我送三位姑娘回府?”
“三位姑娘?”
谢瑶芝嘴巴张得老大,随后就看见他的马车里面,坐着三个老熟人。
“顾姑娘?邹姑娘?还有荣二姐姐,你们这是?”
谢瑶芝张大嘴巴,里面坐着的不正是顾相孙女顾飞燕、康河县主的表妹邹玥,还有荣太傅家的荣素吗?
只是这三人形容都有些狼狈,尤其是顾飞燕,裙摆上沾染泥土,与平日高傲爱洁的模样全然不同。
荣素尴尬道:“不瞒谢姑娘,我们本是要往护国寺烧香,可半路上马车落陷,幸好遇到令兄施以援手……”
谢瑶芝恍然,难怪她那兄长会一个人走泥路。
原来是顾着男女之防把马车让给她们。
这时楚若颜忽问:“荣二姑娘,你们此次出行是共乘一辆马车吗?”
荣素微怔,顾飞燕此前在曹老夫人寿宴上与她起过冲突,此刻没好气道:“当然不会,你当我们堂堂相府连辆马车都没有吗?”
“顾姐姐!”与她交好的楚若兰听见声音,惊喜跑过来。
顾飞燕看见她才敛了气性:“若兰,我跟你说,今日真是撞了邪了!我们走到紫云径,先是邹妹妹的马车陷了个轮子,然后用我家马车去拉,结果也陷去进去,本来想先坐荣姐姐的马车过去再说,可谁知道没走一段,又陷进去了!”
楚若颜眉眼微凝。
这紫云径是上护国寺的必经之路,虽说近日暴雨不断,可也不至于一连失陷三辆马车。
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因由?
一念刚过,楚若兰嘴快道:“你们是要去护国寺吗?正好我们也要去,干脆大家一起挤挤,反正这会儿回京城也要天黑了!”
顾飞燕听着意动,和荣素、邹玥交换了个眼神,便从谢知舟的马车上下来,换乘到楚家马车。
谢知舟躬身行了一礼:“几位姑娘,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小妹就托几位照顾。”
几女连忙还礼,只见谢知舟叫人卸掉马车,一个人翻身上马,朝着京城狂奔而去。
楚若兰好奇:“谢姑娘,令兄这是做什么去啊,这般着急?”
谢瑶芝想到方才楚若颜说过的话,暗忖这莫不是未来嫂嫂,便好声回:“应该是有官务在身吧,地龙过后总是有暴雨,大哥最近一直在附近州县巡河……”
巡河?
楚若颜隐约捕捉到什么,可始终串不成线。
与此同时,一只信鸽飞进百晓阁,大肚掌柜解下密信一展,神色大变!
这信上只有数行字,可字字惊心。
原来近日京城周边连下暴雨,河水疯涨,终至淮水坝决堤,淹了附近十几个村落!
而那县官害怕朝廷问责,隐瞒不报,导致大量百姓流离失所沦为难民。
群情激愤的难民正疯狂涌向京城,距京不过百里……
他赶紧把信送到阁主手上,公子琅正拥着美人饮酒,看过之后抚掌大笑:“瞒得好瞒得好,这一瞒又不知多少人家葬身洪水、妻离子散……哈哈哈哈!”
他笑得凉薄,眼底透着与世俱灭的癫狂。
大肚掌柜暗暗心惊,公子近些日子是越发不受控了,忙道:“属下方才收到消息,那些难民已有一小部分到了护国寺山脚,最迟今晚就都到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护国寺?”公子琅无所谓地挥手,“好啊,这下了空那个老秃驴可以好好喝一壶……”
“可今日一早,楚大姑娘也过去了!”
他话一落,公子琅的眼神骤然锋利:“你说什么?”
大肚掌柜暗道公子果然对她上心,忙弯身道:“是真的,她们全家一早出的门,算算时辰,应该快到了!”
那护国寺往日的香火有多鼎盛,今日就有多危险!
那群难民们长途跋涉,又吃不饱东西,看见护国寺,还不跟看见老鼠的猫一样扑上去撕咬?
“这小瞎子,真是哪儿不太平往哪儿钻!”公子琅低骂一句,眯眼道,“把消息送到顺天府——不,直接送给楚淮山!”
皇宫。
楚淮山看到信的第一时间就进了宫,谢知舟也在御前,沉声说道:“皇上,那淮水县的狗官层层瞒报,下官发现之时已绝堤三日,饿殍浮尸,不计其数,臣请皇上即刻派人索拿,斩首示众,以安民心!”
皇帝拧着眉头不说话,楚淮山道:“皇上!如今更要紧的是难民北上,已经快要到京城了,其势之众,不下千人!”
“什么?”
这淮水县本就与京城相邻,出了这等大事,那难民们涌入京城也在预料之中!
原还犹豫怎么处置这事的皇帝,立刻道:“宣秦王、豫王见驾,他二人各领兵五千,出城镇压,还有五城兵马司,让他把京城给朕看住了,但凡出一点问题,他提头来见!”
而另一边,紫云径。
楚若颜一行来到这里,她立时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这条路较为狭窄不说,路两旁又都是高高的密林,极易让人设伏……
“就这破地方,我们的马车都陷在这儿……”顾飞燕话没说完就“咦”了一声,“我们的马车呢?怎地不见了?还有丫鬟和马夫,人怎么都没了?”
只看顾飞燕手指向的地方,空无一人,只剩地上的车轮印可以印证她说的话。
邹玥也感觉不对,紧了紧衣裳:“是啊,不是说好让她们在原地等我们的吗?”
荣素大着胆子唤:“翠微、碧螺,你们听得见我说话吗?”
空空荡荡的林间传出她的回音。
更是瘆人。
楚若颜直觉危险,断然道:“走!”
小江氏也看出不对,喝道:“听大姑娘的,快走!”
车夫驾马,五辆马车飞快驶过。
就在她们刚刚离去后,密林间走出数十个人,面容麻木,衣衫破烂,而他们身后,赫然是打晕了的翠微碧螺等人!
护国寺。
一路赶到这里,众人才觉得背上那股阴冷之气消散不少。
顾飞燕还在骂那群不听话的奴才,楚若颜看见姑母她们,忙上去问安。
双方寒暄几句,她便将紫云径的事情说了,这时住持走了过来。
“女施主不必担心,护国寺乃皇家寺庙,宵小不敢作乱。”
楚若颜略微欠身:“住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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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持面上答应,心下却不以为然。
他在这护国寺多少年了,别说宵小,就连一只作乱的蚊子都没见过,怎么可能出事?
然而一声“阿弥陀佛”,但见了空大师走了过来。
“住持师兄,这位女施主所言非虚,还请师兄派人下山一趟吧。”
了空在护国寺地位超然,哪怕住持不看在楚若颜面上,也不能不尊重他的意见。
当下派人去了。
余下众人纷纷行礼:“见过了空大师。”
了空双掌合十,随后睿智的目光逐一掠过她们。
众人都知道,这是大师在看面相,就像当初的薛贵妃,如果合了他的缘法,他就会破例开口指点两句。
可这一轮目光看下来,却落到压根不在意的楚若颜身上:“女施主,你驾临鄙寺,鄙寺蓬荜生辉,老衲可否单独与你说两句话?”
这话一落,顾飞燕等人面露嫉妒。
楚若颜还没开口,楚静已推着她上前:“那就有劳大师了!”
了空禅房。
楚若颜随他进去,只见这老和尚点了三炷香,拜毕之后才道:“女施主,恕老衲冒昧,您的母亲,可是姓裴?”
姓裴?
楚若颜怔了下:“不,家母姓江。”
“江?这不应该啊……”了空又十指推算起来,最后沉默不语。
楚若颜忍不住问:“大师,您到底想说什么?”
了空缓缓吐出口气:“女施主,若老衲法眼无差,您的母亲,是凤命。”
“凤命?!”
楚若颜失声,难怪他刚才问她母亲是否姓裴,因为当今皇后正是出自裴氏!
她眸色一厉:“大师请不要胡言,我娘乃是江家嫡女,今日与我一道来的正是她的亲妹妹,她也可以作证!”
了空摇了摇头:“女施主不必激动,老衲只是依书直说……”
“依书直说?大师难道不知,您随随便便一句话,便会害人一生吗?”楚若颜握紧手指,想到了晏铮,他那么小就背负孤星之命,被全家厌弃,全是拜这老和尚的一言所赐!
了空似乎看穿她的心思:“阿弥陀佛,女施主,你可以不信,但你不能否认,老衲所批每句,皆得到了应验。”
楚若颜冷笑一声:“那大师可看出我是什么命了?”
了空一噎,面色缓缓沉寂下去:“老衲不能说。”
“是不能?还是根本看不——”
话音未落,一个小沙弥急急忙忙跑进来:“了空师傅,住持请您快到前厅去一趟,说是派下山去的师兄出事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若颜和了空赶到前堂,姑母、荣素她们都已经到了。
正要迈步进去,便听见顾飞燕尖利的呵斥道:“秃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大夏民殷国富,天子脚下更是太平,怎么可能有劫匪出现?”
劫匪?
楚若颜心下一惊,这护国寺临着京城,哪怕歹人有天大胆子,也不可能在这种地方打劫!
那报信的僧人一个劲摇头:“阿弥陀佛,小僧不敢说谎,小僧和师兄刚走到紫云径,就被一群人给围住,好在小僧会些拳脚,在师兄的帮助下才跑回来报信,不信你们瞧,小僧这些伤就是他们弄的!”
楚若颜快步走进去,果然,那僧人的手上、脖子上都有伤!
“你方才说,是在紫云径遇到劫匪?”
那僧人看见她愣了下:“是。”
楚若颜抬目看向荣素她们:“荣二姑娘,你们的马车,也是在紫云径失陷,然后不见的吧?”
荣素三女一愕,邹玥忍不住问:“楚、楚大姑娘,你的意思,我们的马车难道也是被他们给?”
楚若颜没有作声,但大家都已明白了。
这些劫匪在路上设下陷阱,本就是想劫掠她们,只不过意外碰上谢知舟,没有马上动手。等她们走后,才又牵走马车……
一想到这儿众人都不由一阵后怕。
若当时在紫云径,没有听楚若颜的话赶紧离开,那后果不堪设想!
“若真是如此,那翠微和碧螺她们?”荣素捂着嘴颤声问道。
谢瑶芝安抚道:“荣二姐姐你先别担心,等我们报了官,官府把他们捉拿归案,你的丫鬟们一定会没事的!”
这也是在场众人的想法。
今日留宿的都是高门贵女宗妇,平日里养尊处优,何曾遇见过这档子事,此刻除了报官那是半点主意也没有。
楚静还算淡定,和小江氏低声交谈两句,便问那报信僧人:“你们方才下去,可曾看清对方有多少人?”
那僧人回忆一阵:“大约四五十人吧,不过当时天色有些暗,旁边又是林子,也不敢肯定。”
楚静松了口气,若只是四五十人,靠着护国寺的武僧还有她们带来的护卫,应该能抵挡。
“住持大师,当务之急,还是先请贵寺再派几个拳脚厉害的师傅下山,将此地情况告知官府。余下再让人守着各处大门、偏门和角门,莫让这些歹人混进寺里!”
她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一番话下来安排得有条不紊,住持连忙应下去办。
楚若颜盯着那僧人的脖颈,眼神专注,薛翎悄声问:“怎么了?”
“表姐,你看他颈子上的伤……像不像抓伤?”
薛翎定睛一看,还真是:“想不到劫匪中还有女子……”
话一出口便觉不对,那僧人身上何止一处抓伤,连眼角都被挠红了!
若真是劫匪,怎会有这么多女人?
楚若颜出声问:“这位小师傅,若颜还想请教你几个问题,那些劫匪可有武器,穿着如何,可听得出口音?”
“这……没有武器,穿得都很破烂,听口音像是这京城附近的人!”
楚若颜脸色瞬间一变:“那不是劫匪!”
一听这话所有人的目光都望过来,顾飞燕嗤道:“不是劫匪还有什么,总不可能是难民吧?”
“正是难民!”
她话音刚落,住持便急匆匆跑进来,满面惊惶:“外面不知何处来了大量难民,个个饥肠辘辘眼冒绿光,老衲命僧人将大门关死了,他们正在冲门!”
“什么?!”
佛堂里的人顿时全慌了,顾飞燕更是尖叫:“我要下山、下山!”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这难民比劫匪还要可怕。
劫匪说破天也就那么几十号人,那难民数量可是成百上千,根本抵挡不住!
而且劫匪只图钱财不要人命,那难民饿狠了,可是连自己的孩子都要吃的……
一想到这些贵女们花容失色,连小江氏和楚静也紧紧抓着自家女儿,全无了主意。
楚若颜掐着手指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了空忽然高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莫要惊慌,护国寺乃皇家寺庙,不会一击而溃,请诸位宽心。”说罢又看向住持,“师兄,请你先将寺庙中人都集中到这儿来,再让武僧分别把守住各院门口,只要他们冲不进来,自然就会离开的。”
他的话犹如定海神针,让骚动不安的人群渐渐安定下来。
楚若颜补了一句:“刘叔,你带着刘闵,和他们一起去!”
刘叔犹豫:“大姑娘,我还是守着您……”
“若难民真的冲了进来,人海如潮,你们两个人也是抵挡不住的,去吧。”
有她开这个头,谢瑶芝和小江氏也忙将自己的护卫让出去,一起守门。
今日留宿的还有一些别家女眷,纷纷效仿,一时间聚集五六十人,与外面那些难民人数不相上下。
但听咚、咚、咚的撞门声,持续一阵随后停下。
众人心中稍定,小江氏忽道:“若是他们围在外面不走,我们也出不去,可如何是好?”
住持和了空对视一眼,前者道:“楚夫人放心,稍后我们会派两名弟子,从后山下去报官……”
“后山?”顾飞燕眼睛一亮。
只见住持点头道:“后山确实有一条小路,可直通山脚,不过道路难行,所以诸位莫要轻易尝试。”
楚若颜看她一脸跃跃欲试,出声警告:“顾姑娘,即便是小路,也不知会不会有难民,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提到难民,顾飞燕才稍稍收敛了些。
这时外面的声响渐渐小下来,刘闵进来道:“大姑娘,我爹说他们已经停止撞门了,应该暂时不会冲进来……”
众人长舒了口气。
楚静提议:“诸位,今日大敌当前,要想回房安寝是不可能了,不如大家先各自回去,收拾细软,之后回到这里在佛堂暂歇吧?”
这话得到了众人的支持,楚若颜也带着玉露和周嬷嬷去拿细软。
哪知刚一进屋,一股熟悉的草药香气袭来,她浑身一震:“晏铮?”
那人一身玄衣,坐在轮椅上静静望着她:“是我。”
眉眼如故,目光一如既往的清冷,却莫名让她感到心安。
玉露和周嬷嬷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退出屋子。
楚若颜问:“你是来祭拜世子他们的吗?”
这护国寺旁边就是晏荀他们的坟地。
可晏铮摇头:“仇人未死绝前,我没脸见他。”
楚若颜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又道:“今日是来抓个人。”
“那人呢?”
“孟扬带下山去了。”
楚若颜一怔,随后忍不住轻轻笑起来:“侯爷,您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拐弯抹角?”
想告诉她孟扬下山自会通知官府,让她不必担心就直说嘛。
还兜这么大一个弯子。
晏铮颇不自然地移开眼:“你听得懂就行……这些难民是淮水县人,因淮水坝决堤,家中死伤殆尽,县官却隐瞒不报,如今各个都一腔恨意,尤其痛恨你们这种京城贵女,千万不要正面对上。”
“原来如此。”
楚若颜想起白天行色匆匆的谢知舟,“谢妹妹说她兄长在巡河,看来应该发现了此中内情,此刻宫里那位想必已经知道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晏铮点了点头:“可就算知道,到京郊附近的西山大营调兵,最快也要半日,所以在明日朝阳初升之前,此地都不会有外援。”
楚若颜心中微沉。
这也就是说她们要在这里熬上整整一夜。
这一夜变数太多,万一难民数量激增,又或是庙里有沉不住气的想冲出去……
她闭了闭眼让自己尽量不去想那些,忽然那股草药香气飘近,她睁开眼,却是晏铮往前走了一步。
“放心,你不会有事。”
他语气淡然笃定,仿佛在说他会护她平安。
楚若颜挑了挑眉,刚想说什么,门外忽地传来周嬷嬷的声音:“姑娘,您和侯爷说完了吗?大姑奶奶派人来催了,好像前面出了什么事……”
她看向晏铮,那人淡淡道:“去吧,不必提我。”
楚若颜心头有数,他是私自来抓人的,不想泄露行踪。
“那侯爷自己小心。”
匆匆赶到佛堂,众人大多已经到了,只没看见顾飞燕的身影。
她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刻小沙弥快步跑进来:“阿弥陀佛,都已经找遍了,确实没有看见顾姑娘的身影……”
堂中一片哗然。
如今外面那么多难民,顾飞燕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落到他们手里哪还有活路?
楚若颜看见邹玥神色闪躲,走上前:“邹姑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邹玥强装镇定:“没、没有……”
荣素也看出不对来了,忙道:“邹妹妹,此事非同小可,你若知道什么一定不能隐瞒!”
邹玥为难地看着她道:“方才、方才回屋收拾东西的时候,顾姐姐说,与其在山上干等,不如从后山下去,她还想拉着我一起,我没敢答应……”
“什么?”荣素惊呼。
楚若颜冷笑,这顾飞燕还真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那边住持也变了脸色:“这后山本就崎岖难行,加之荒野之地,常有虎狼出没,哪怕是本寺僧众也只敢白天结伴而行啊!”
邹玥听到这话险些昏过去,荣素忙道:“那可怎么是好,大师,能不能派些僧众去寻一寻?”
薛翎凉凉道:“荣二姑娘这话说得,如今寺外那么多难民守着,若真把人抽出去找人,难民冲进来,靠你去抵挡吗?”
荣素脸色涨红,似羞似恼,谢瑶芝道:“好了薛姐姐,你少说两句,荣二姐姐也是担心顾姑娘嘛!”
薛翎哼了声,她对顾家可没什么好感,当初康河县主欺负表妹还历历在目呢,所以顾飞燕的死活她才不管。
荣素又看向楚静,楚静面露难色道:“荣二姑娘,小女话虽粗鲁,却是实情,如今外面难民围困,若抽出人手,有个万一,那这庙中损伤的可不止一人。”
能到护国寺上香的大多是有些身份的。
这话一落,顿时有人附和。
“说得不错,不可能为了一个人,舍下我们这么多人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而且方才楚大姑娘已经提醒过了,可她不听,自寻死路,怪的了谁?”
“莫说是顾相的孙女,就是公主来了,眼下这么危急,也绝不可能分人出去!”
你一言我一语,直把邹玥和荣素的心都说到谷底去。
她们三人向来交好不说,光这次出来,也是三女结伴,若回去只有她们两个,可如何跟顾家交代啊?
这时蓦地一声尖叫,小江氏抓住月桃声色俱厉道:“若兰呢?她跑哪儿去了?”
月桃茫然道:“刚才还在这儿啊,三姑娘、三姑娘?”
绕着场中找了一圈,有个小沙弥怯怯道:“方才、小僧好像看见那位姑娘从那边出去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是后山还是哪儿?
小江氏两眼一黑差点栽倒,月桃失声尖叫:“三姑娘跑去找顾姑娘了?”
楚若兰和顾飞燕一向交好,可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居然敢跑出去找她!
小江氏抓着月桃的手臂,用力得几乎快要把她掐碎:“去、去把若兰给我找回来!快去!!!”
月桃还没迈出佛堂,轰!
外面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
刘闵急忙来报:“主子们小心,他们开始撞门了!”
小江氏只觉天旋地转,脚一软瘫在地上。
若兰、她的若兰!
早知如此就不该由着她和顾飞燕来往……
楚静低声道:“嫂子,你莫担心,说不定若兰只是回房歇一歇……”
小江氏惨然一笑,环顾场中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最后只能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楚若颜:“大姑娘,求求你了,看在姐妹之情的份上,救救若兰吧!”
楚若颜不作声。
顾飞燕私自出去是狂妄自大,而楚若兰明知有危险还要去,那就是傻。
她也不想想若真有意外,遇到猛禽野兽,就凭她一个人也只能是送羊入虎口……
小江氏见此也横下心:“大姑娘,只要你肯帮我救下若兰,我愿意把管家之权让出来,同时奉上江家每年三成收入!”
楚若颜还未出声,门外一道清冷声线直接传来:“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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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轮椅上,面容淡漠,却令在场所有人精神一振。
“安宁侯来了!”
“那我们有救了!”
楚若颜神色一怔,他怎么自己现身了?
荣素面露喜色似想说什么,却被了空抢先一步:“阿弥陀佛,晏施主……”
他话没说完就被晏铮打断:“我没问你。”
了空脸露尴尬,那边小江氏盯他良久,一句一顿道:“只要若兰平安,我说到做到!”
“好。”
晏铮说罢,目光便落到楚若颜身上,那意思很明显,走还是不走?
楚若颜无奈。
他都替她应下了,她能不去吗?
只是走之前先到楚静跟前道:“姑母,瞧这阵仗难民怕会越来越多,刘叔他们不一定能顶住,不妨请寺里师傅将伙房吃食搬来,若真冲进来,抛洒出去或许能延缓一时。”
那些难民蜂拥北上,定是饥肠辘辘,见着食物多半会捡。
楚静连连称是,握着她的手叮嘱道:“你同安宁侯出去一定要小心,千万别逞强,若兰能找回来就找,找不回来也得先顾着你自己!”
楚若颜点了点头,走到晏铮身边故意俯下身。
他还以为她要同他说什么,却只觉温暖的吐息在耳边停留片刻即过。
随即女子起身,回头朗声道:“诸位不必担心,安宁侯说了,只要撑到天亮,朝廷的援军便到!”
这犹如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住持大声道:“安宁侯放心,无论多么艰难,老衲定会保全寺上下无恙!”
人人都是面露喜色,只有荣素唇角张阖,一双美目流转出担忧之色:“晏三哥,你、你一定要小心……”
晏三哥?
这个称呼让楚若颜微微挑了下眉头。
好像上次在曹老夫人寿宴上,也是这位荣二姑娘特别担心晏铮?
晏铮身形微僵,却还是回了句“放心”。
二人并肩出门,很快没入一望无际的夜色中。
荣素双眼还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外,薛翎哼了声:“人都走了,荣二姑娘还眼巴巴望着?”
荣素啊的一声收回目光,脸颊飞上两抹霞色。
邹玥看不过眼道:“望着又怎么样?如今安宁侯都跟你表妹和离了,他们一个云英未嫁,一个当年未娶,何况还有兄嫂之间的情分,不正是天作之合?”
这话引得一片遐思。
那荣素的姐姐荣珊就嫁给了晏铮的大哥晏荀,若是他们俩再玉成好事,的确是一段佳话。
薛翎肺都要气炸了,楚静呵斥道:“翎儿,够了!大敌当前,哪是担心这些的时候!”
而另一边。
刚出佛堂,楚若颜便停下脚步:“安宁侯,有什么话便请说吧。”
晏铮一怔下意识道:“我与荣素只有几面之缘,是大哥带我去荣府下棋……”说着瞧她气定神闲的模样便反应过来问的不是这个。
薄唇扬起弧度:“你几时发现的?”
“见你之时就发现了,以孟扬对你的忠心,不可能让你一个人置身险地,而以你的心性,也不可能为我现身人前,多半是在图谋什么。”
她语声淡淡,晏铮本想说也不全然如此,可看着那张冷清的脸庞,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他沉默一阵低声道:“不错,这次护国寺之行,我一直察觉有人跟着,可无论是孟扬抓那许姓供货商,又或是我孤身一人,对方都不曾露面。”
说到此目中闪过一抹戾气,知道他行踪的就那么几个人,会是谁?
楚若颜明白了,他这是把她当成棋子,一起布入这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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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不停引诱对方出手!
这样的成算,若为敌人简直可怕!
晏铮见她久不开口,眉间也浮起两分烦躁:“你不会又生气了吧?这次我已经提前告诉你了!”
楚若颜扬眉:“不错,可却是在木已成舟之后。”
晏铮一愣,便见女子弯起眉眼:“侯爷,既然做了你的棋子,总不能白白出力,这次可否付些酬劳?”
月色下这笑容实在太晃眼。
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才反应过来:“不是已有掌家之权和三年收成?”
“那是小江氏许的,又不是你给的。”
“那你想要什么。”晏铮眯起眼,总觉得她要的东西他不一定给得起。
忽然“啊”得一声尖叫。
二人交换了眼神赶过去,只见后山小路上,楚若兰摔在了一块巨石旁边,她脚像是崴了,动弹不得,而就在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一条浑身覆满黑鳞的毒蛇正昂起头,蓄势待发!
“小心!”
楚若颜声音刚落,一枚石子便“嗖”得飞出。
楚若兰都已经闭目等死了,那石子却精准打中毒蛇的七寸,顿时整条蛇痛苦地倒在地上,挣扎两下没了声。
楚若颜赶忙过去:“你怎么样,没事吧?”
只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楚三姑娘一脸发呆,随后“哇”得一声,毫无形象大哭出来:“我、我迷路了,我都以为我要死了……还好你来了!”
她沾了泥浆的手就往脸上抹眼泪,一张脸糊成了花猫,还想往楚若颜身上扑。
楚若颜立马退开:“没事就赶紧起来,你母亲都快急疯了。”
楚若兰哭了一阵才慢慢爬起来,可刚一站又摔下去。
“我……我的脚好像崴了……”
楚若颜扶额,笨成这样是怎么敢出来找人的?
谁给她的勇气?
楚若颜看向晏铮,后者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咬咬牙:“起来,我扶你走。”
楚若兰高兴地应了声,可手伸到半空,又迟疑:“但是我还没找到顾姐姐……”
楚若颜嘴角一抽,这个时候还想着顾飞燕,真不知说她脑子傻还是重情义!
可不等开口,一个冰冷的声音悠然传来:“楚三姑娘不必找了,你的顾姐姐,在我们这儿。”
话落,小路四周顿时涌现数十个黑衣人。
他们面罩黑布,手持长剑,为首那人还抓着一个少女,正是顾飞燕!
“救我、快救我——唔唔唔!!!”
顾飞燕的嘴巴被人捂住嘴,那人还贪婪地在她玉颈间嗅了一口:“顾相家的女儿,当真是香得很!”
楚若颜蹙眉。
对方明知她们的身份,还这么肆无忌惮,摆明是要灭口。
楚若兰大喊:“你别伤顾姐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她说完从脑袋上拔下珠钗首饰,一股脑地全丢过去。
黑衣人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这楚三姑娘倒是憨傻,待会儿你们谁要试试?”
“我要!”
“我我我!”
“可以轮着来嘛!”
黑衣人群发出淫笑,楚若兰哪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楚若颜后退一步靠近晏铮:“侯爷应该有后手吧?”
她不信他会只身犯险,晏铮难得见她这么谨慎,却起了逗弄的心思:“我若没有你当如何?”
楚若颜没想到这厮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刚要开口,对面黑衣人大笑:“别打情骂俏了,安宁侯,我们跟了你一路,确定你没带什么人才敢现身,放心,等你死后,我们会好好伺候你娘子——”
声未落,又是一枚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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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衣人声都没发一句直挺挺倒下去。
为首之人大怒:“给我上!他一个瘸子,带着两个女人,走不了!”
黑衣人一拥而上,楚若颜暗暗握紧袖中之物,实在没辙也只能动手了。
可忽地左掌一暖,却是晏铮伸手握住她:“别怕。”
话毕,漫天黑夜下忽然射出无数羽箭,流矢一般飞向那群黑衣人。
黑衣人大惊:“中计了!快走!”
但哪里走得了,四面八方不知从哪儿冒出士兵,近百之众,将他们团团围住!
顷刻间全军覆没。
楚若颜松了口气,只见一个五十出头、身着官服的男子上前:“前晏家军中校尉、今西城兵马司指挥使莫中成,参见三少公子!”
他屈膝一跪,身后士兵随之跪下,气势浩荡,看得人热血沸腾。
晏铮虚扶道:“莫叔请起。”
这莫中成从上战场就跟在大将军身边,出生入死,以他的功劳早就可以任一个副将,却始终留在军中,当一个小小校尉。
这次函谷关之行,若非他家中儿媳生产,他也必是要随着去的。
可也正因如此,才躲过了覆灭之局。
莫中成维持着跪拜姿势没有起身:“三少公子不怪罪,属下却不能原谅自己,您身陷囹圄之时,属下顾及家中老幼,未敢出面相助,实在有负大将军恩情!”
晏铮眸光一闪:“他的恩是他的恩,你不欠我什么,起来吧。”
莫中成这才起身,走到那群黑衣人面前:“你们是什么人,胆敢行刺当朝侯爷,快如实交代!”
那黑衣人也硬气,梗着脖子不说话。
莫中成直接拔剑砍掉一个脑袋,旁边有人骇然道:“我说、我说!是平靖侯派我们来的!”
莫中成一愕:“怎么可能?平靖侯都已经死了,你不要信口雌黄!”
那人为了活命大叫道:“是真的!交代任务的人说就是受了平靖侯指派!你们别杀我!”
莫中成转头看向晏铮。
晏铮没有开口,只侧目看向楚若颜:“你怎么想。”
女子低笑一声:“人都死了,自然什么脏水都可以往他身上泼。”
言下之意,无非是有人借着平靖侯的名头行事。
晏铮点了点头,莫中成道:“把他们带下去!”
这时楚若兰一声尖叫:“顾姐姐,你的脸!”
顾飞燕方才早被吓得紧闭双眼,此时安全了才觉得左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她抬手摸去,竟摸到一手鲜血!
“啊!!我的脸!!”
顾飞燕左脸上,一道狭长伤口自眼下划至嘴角,皮肉外翻,正渗着血,显然是方才乱战中不慎被伤到的。
京中女儿家莫不看重容貌,尤其她还未曾出阁,被毁了脸日后只怕再难见人!
顾飞燕想到这里两眼一翻竟晕过去了,楚若兰想去扶她,可自己也崴了脚动弹不得。
莫中成道:“快来人,送顾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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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人看向她,目光灼灼似乎闪烁什么她看不懂的东西,“也请一并下山去吧,属下稍后还有要务要禀明三少公子。”
楚若兰眼巴巴地望着她,似乎把她当成了主心骨。
楚若颜略为思忖,颔首道:“顾姑娘和我三妹妹的伤确实不能拖延,那就有劳莫大人了。”
莫中成应是,体贴地找了几个年近花甲的老兵搀扶,保全姑娘名声。
楚若颜感激地看他一眼:“莫大人,今日多亏你及时赶到……”
莫中成却摆摆手,朝着晏铮走去。
月色底下,他的手似乎总有意无意地护着胸前……
“三少公子,属下还有一事,要单独禀报。”
晏铮抬目朝着楚若颜看了一眼:“她不是外人,有什么就说。”
莫中成跪下,从胸前取出一卷书简:“是关于函谷关大败的真相,属下是从一绝密之人口中得知,此事全是世子一手谋划——”
划字出口,一道寒光闪过。
楚若颜清楚地看见那书简中间藏着一柄匕首,朝着晏铮心口刺去。
“小心!!”
只来得及唤出这一声,晏铮却早有防备般抬手,左掌生生握住了匕身!
哧啦!
鲜血瞬淌,晏铮凝视着眼前面目狰狞、全力要他性命的老人,缓缓出声:“原来是你,莫叔。”
这个跟随晏序南征北战数十年,被晏序救过好几次的旧部,终究还是背叛了晏家!
莫中成一击未毙,立刻闪身避开。
与此同时他身后士兵齐齐围上,呈一个圆弧将他们两人困在中间。
莫中成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晏铮放下匕首,左手鲜血肆虐,他却毫无知觉般:“我此来护国寺,除了孟扬,就只有你、徐老还有影子知道。”
“所以你就怀疑我泄露了行踪?可你分明让孟扬告诉我,说你遇险急需增援!”
晏铮勾唇,脸上殊无一丝笑意:“你们三人,我让孟扬都通知了,只有你,是第一个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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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得太快,反而露了马脚。
“三少公子高明,难怪大将军曾说,他这么多儿子当中,唯有你可与他一战。”
晏铮不为所动:“那么现在可以说说,是谁要我的命了吧。”
莫中成不答,反扬声道:“既然你们都到了,那就出来吧!”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小路尽头,又出现一老一少两道身影。
老人是个跛子,少年是个哑巴。
可看到他们的一瞬楚若颜瞳孔微缩。
她认得他们!
梦里晏铮手下的两员大将。
一个跛子徐老,一张巧嘴蛊惑人心,替他策反不少朝臣。
一个哑巴影子,乃是天下第一杀手,替他刺杀王公贵胄。
这两人先是向晏铮躬身行礼,随后徐老开口:“中成,你这又是何必,公子要什么人死,你可曾见过那人多活一个时辰?倒不如痛快交代了,我也好替你向公子求个全尸。”
这徐老不愧是巧嘴,开口就瓦解大半战意。
莫中成苦笑道:“我不和你论,公子要想知道什么人要他的命,也不难,只要答应我一件事——”
他没有说完,徐老就猜到般遗憾摇头:“你想让公子放过你的家人?那可不成,你忘了吗,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何况你还有两个孙子,他们还都像你一样坚韧有毅力。”
楚若颜听得后背生寒。
这跛子当真可怕,每一句话都精准踩在死穴上。
莫中成脸色大变:“罪不及妻儿!当年世子说过——”
唰得声。
那影子也不知如何动的手,再看清时,莫中成已跪在地上,脖颈间横着他的剑。
而那近百士兵也不敢上前。
徐老皱眉:“你怎么连规矩都忘了,公子面前,不得提世子。这样吧,大家老友一场,我再给你支个招吧,你回去对你的主子说公子已死,然后趁他不备将他杀了,人头提来,我再向公子求情,放过你的家人,怎么样?”
莫中成惨然一笑:“徐老你骗骗别人也就罢了,还要来骗我吗?从函谷关回来,公子可曾放过一个背叛之人?”
徐老为难地摊开手:“既然如此,那老夫也没招了,只能让影子将你的家人提来,挨个儿在你面前杀,看看杀到第几个时,你会忍不住开口。”
明明是杀人夺命的事,可在他嘴里却如吃饭喝水一般寻常。
在场众人身上都泛起一层鸡皮疙瘩,而那些士兵里更有人忍不住道:“这是莫大人和你们的恩怨,我们只是听令行事!”
那人一开口,眼前便闪过一道寒光。
他瞪大双眼直挺挺倒下去。
“中成啊中成,看看你这些年都混成什么样了,这样不忠心的手下,你也敢留着?”徐老似在替他抱不平。
全场噤若寒蝉。
楚若颜抿紧唇压着心底惊意。
她还是太小看晏铮了!
这厮深藏不露,若不是今晚起了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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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中成面如死灰,终是开了口:“是承恩侯薛贵……”
楚若颜一讶,但听他道:“公子想必已抓住那许姓商贩了,不错,当初函谷关战前,薛贵说动负责采买兵器的张吉,以次充好,从中牟取八成利。”
八成?
朝廷采买一次兵器至少花费上千万两,这一趟下来,薛贵就能赚取好几百万!
楚若颜忽然想到什么:“不对,薛贵供职工部,而兵器制造属于户部,就算有张吉帮忙,可他一个小吏,又怎么瞒得过层层监造?”
徐老挑挑眉,想不到一个小姑娘居然对朝中之事这么清楚。
莫中成涩然道:“那自然不止一个薛贵,武库清吏司长刘昌平、兵部员外郎宫贺,以及负责押运的督粮官都在其中。”
楚若颜杏目圆睁。
武库清吏司长宫贺是昌禄伯的兄弟,而那兵部员外郎宫贺更是顾相的门生!
若一切如他所说,从上到下,这根本就是一整条线在运作。
也就是所谓的……
“贪墨。”
晏铮慢慢吐出这两个字,面上如深潭死寂。
徐老脸上显出嘲讽之色:“你们这些官儿啊,连人家拼命的家伙也要贪……”
楚若颜望着晏铮也不知说什么好。
平靖侯派阿蕉去盗城防图,好歹是有私仇在。
那这些人呢,为了银子,就能拿前线将士的性命做筹码……
“公子,属下不敢求您原谅,但此事牵涉众广,深查下去,会动摇朝纲,还请公子大局为重,不要再查了!”
莫中成说罢就往影子剑上撞,好在影子收剑及时,只在脖子间留下条血痕。
晏铮久久没有开口,月悬中空,落在他脸上时才轻声道:“莫叔,您跟我几年了。”
莫中成浑身一震闭上眼。
“薛贵也好,贪墨也罢,你若说是为他们才来杀我,实在太牵强了。”晏铮看着他的眼睛,“到底是谁让你来的。”
莫中成像被点中死穴紧紧闭住口。
晏铮启唇:“你说了,我放过你的家人。”
莫中成脱口:“公子,您不会想要知道的!”
他神色激动,这反应让楚若颜心中隐隐不安。
就今夜情况来看,莫中成一击未中也没再追击,不像是自己愿意来的……
可谁还能命令他呢?
除非……
一个念头呼之欲出,下一刻,晏铮挥手。
薄如蝉翼的短剑划过莫中成衣襟,霎时间掉出一个香囊。
那香囊小巧玲珑,右下角还绣着一个姝字!
晏铮脸上血色尽褪。
晏家四姑娘,他的四妹妹,晏姝。
轰隆!
闪电划过京城昌禄伯府的上空,一个衣着单薄的妇人正来回在屋子里走动。
忽然外面传来声响,一个黑衣人冒雨冲进来:“夫人!”
那妇人定住:“怎么样?成了吗?”
那人摇头:“没有,安宁侯身边还有人,莫大人一击未中,已经被他拿下了!”
妇人脸上瞬间惨白,她身后夫君连忙过来扶住她:“姝儿莫怕,他未必查得到我们头上。”
“不!你不知道我三哥哥,他会杀了你,他真的会杀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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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闷雷在云间作响,一如莫中成的话,字字惊心:“四姑娘说,贪墨之事牵扯昌禄伯,以公子性情,得知之后定不会放过他……”
“所以她就先下手为强,要杀了自己的亲哥哥?”哪怕以徐老的见多识广,此刻也不由冷嗤,“她是疯了吗?昌禄伯伪造兵器贪墨军饷,害死的可不止前线将士,还有她的父母和三个兄弟!为了一个男人,她这是连家仇都不顾了?”
莫中成叹了口气。
其实严格来说,四姑娘并非晏家所出。
她和五郎晏衡都是被收养的,他们的父亲先后死在战场上,母亲一个殉情一个病逝,谢夫人瞧着他们可怜,才抱回去养在膝下。
楚若颜也想到了这一点,看向晏铮的目光愈发不忍。
她听方管事说过,晏铮从小不受待见,除了世子,也就这个四妹妹偶尔会找他说说话。
可以想象当时,孤僻阴郁的少年,遇到娇憨可爱缠着他的小妹,很难不生出温情。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回来以后他不曾找过她,怕晏家之事让她在婆家为难,哪怕出殡那日没有来也不曾怪罪半分!
只可惜这往日照拂,如今却化为尖刀,朝他心口捅下去。
“晏铮……”
她唤了一声,男人抬头,目光死寂。
那是天牢之中、奉天殿上都不曾有过的眼神,漠然得没有半点活人气息。
“都杀了。”
随他话落,影子手起刀落,连惨叫都未闻几声,那近百士兵便如割麦子般尽数倒下。
当剑光刺向莫中成,莫中成闭上眼睛,引颈受戮。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他睁开眼,却看见楚家那个大姑娘挺身,挡在他前面。
影子的剑离她脖颈处就一寸之遥。
楚若颜浑然无惧,只紧紧盯着晏铮:“你不能杀他!”
影子迟疑,望向晏铮。
男人目光微闪,却仍是道:“让开。”
“你不能杀他!杀了他,谁来指证晏姝?”
男人似乎听到极好笑的事情嗤了一声,徐老也笑着摇头:“小姑娘放心,只要公子点头,自有法子能让她伏诛……”
“你们伏诛的法子,就是让影子继续杀下去,对吗?昌禄伯拦,那就杀昌禄伯,晏姝拦,那就杀晏姝,谁挡了你的道你就杀谁,是这样吗?”
楚若颜大声质问,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止不住发抖。
晏铮抬眼,漆墨似的眼里满是阴郁讥嘲:“不该这样吗?”
“信我的,死了,我信的,要杀我……亲人仇人没什么两样,倒不如死了干净。”
他没有半句谎话。
梦里,昌禄伯府一夜之间起了大火。
阖府一百二十八人,连同晏姝在内,无一幸免!
官府在门外采到了脚印,说凶手放火之后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那儿听尽了绝望惨叫……
楚若颜胃里一阵痉挛,毫不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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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紧嘴唇克制着心底的凉意,走上前,在他膝前蹲下来握住他的手:“晏铮,你清醒点,杀戮之门一开,永无回头之路,你若信我,就将此人交给曹阳,他一定会秉公办理,还你一个公道!”
女子明眸如水,含着殷殷恳切。
他心头一动,正要答应,可脑海中忽然闪过奉天殿上受杖脊的画面,容色骤冷:“是吗?可若他处理不了呢,再出一个平靖侯呢?你要再敲一次登闻鼓,受一次杖脊吗?”
他猛地拂开她的手,短剑出鞘,朝着莫中成咽部刺去。
千钧一发时。
哧啦一声。
楚若颜伸手紧紧抓住他的剑。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晏铮大怒:“你疯了吗?松手!”
楚若颜不动,固执地看着他。
像是一场短暂的较劲,晏铮终于先做出退让:“我答应你!先松手!”
楚若颜松了口气,晏铮收剑,立刻抓过她的手掌。
只见葱白如玉的掌心间,一道剑伤横贯,血流不止。
他立刻道:“金创药!”
影子马上递过去,他从没给人上过药,直接一整瓶倒下去。
“嘶!”
楚若颜疼得倒吸口凉气,晏铮一怔,她忙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缩回手,小心将药粉均匀敷上,才听到一个忍着怒气的声音:“这会儿知道疼了,先前逞什么能?”
那还不是怕你一怒之下走回梦里老路?
楚若颜心中腹诽,嘴上柔声道:“侯爷,四姑娘对不起你,是她的错,你若因她自弃,那才不值,想想世子在天有灵,定不愿看见你现在这样。”
晏铮瞬间沉默。
若是那人还在,肯定会嘲笑他因为这点事就失了心防……
但那豪迈的面容隐去,又变换成眼前女子温柔的脸庞……
“那你呢?”他下意识出口。
“我?”楚若颜愣了下,顺口道,“我自也不愿侯爷如此,让你伤心之人,便不该在意,因为在意你的人定舍不得你伤心。”
晏铮微怔,枯涸的心底渐渐有了一丝暖意。
自那人死后,已很久没人在意过他的喜怒了。
连他自己也早已麻木,都快忘记喜乐是什么感觉。
“楚……若颜。”
他唤了她的名字,楚若颜眼皮一跳,就看见那双满是倦怠的眼里闪着微光:“易地而处,若是律法给不了公理,你当如何。”
楚若颜神情一肃。
梦里,就该是这样的情况!
皇室偏袒平靖侯,晏姝又为夫家反目……众叛亲离,走投无路,所以他干脆掀了棋局,将这满京城的人都拖下地狱!
她坦然道:“我不知道。”
说实话,易地而处,她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活下去……
“但我相信世事虽艰,总有解决之法,这世间只要还有一人在意你,你就不该放弃自己。”
她说得是晏文景,那黑芝麻汤圆跟他爹一样对晏铮有着很深的感情。
可晏铮却误会了什么,目光深深凝在她脸上:“值得吗?”
“没什么值不值,只有愿不愿。”
在她看来,那黑芝麻汤圆可愿意得很,为救他都愿意把命给她了。
晏铮缓缓点头,看上去同意了她这句话。
楚若颜瞧着气氛不错,趁机道:“侯爷,不如我们来一个君子之约吧?”
旁边徐老嘴角狠狠一抽。
君子之约,你是君子吗?
晏铮却道:“好,你想立什么。”
楚若颜从怀中取出一把剑鞘,那是晏荀之前赠她的新婚贺礼,此刻天刚破晓,一缕朝光洒下,她缓缓扬了起来:“那就以此剑鞘为凭,无论将来发生什么,还请侯爷莫要牵连无罪之人!”
女子眼底晶亮,像闪着光似的。
他嘴角一软:“好。”
抬手,握鞘,约成。
楚若颜心中大定,却猛听父亲的声音从后传来——
“好什么好,你们在干什么,赶紧把手给我松开!!”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淮山怒气冲冲地跑过来,直接一把将她拽到身后。
楚若颜捂额,晏铮拱手道:“岳……”
“岳什么岳,安宁侯,你已经和小女和离了,这里可没有你的岳丈大人!”
晏铮欲言又止:“楚国公。”
楚淮山这才哼了声,感觉掌心温热,低头一看:“你又受伤了?!”
他声音高得方圆几里都能听见,楚若颜赶忙道:“与安宁侯无关,是我自己……”
“是我。”
晏铮开口打断她的话,“方才是我不小心伤到令爱。”
楚若颜额角狠狠一抽,这晏铮什么毛病,这时候这么实诚了?
果不其然楚淮山横眉竖目,就差没将他从轮椅上拎起来了:“晏三,你到底跟小女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她一碰上你不是挨打就是受伤呢?”
“是我的错。”
晏铮认得十分爽快,倒让他一腔火气不便发作了。
楚淮山压下怒意环顾四周:“若兰呢?你不是说带小女来寻她妹妹的吗?怎么人不见了?”
楚若颜刚要开口,就被老父横了一眼:“你闭嘴,我没问你。”
他审视着晏铮,仿佛在打量一个图谋不轨的登徒子……
旁边徐老憋笑够了,收到公子一记冷眼赶忙道:“哎呀老国公,您莫误会,方才这些歹人欲对二位姑娘不利,多亏我们公子奋不顾身,这才救下她们,那三姑娘先前不慎崴伤脚,已经先由西城兵马司的人护送她下山去了。”
楚淮山这才发现遍地的尸体,有贼人的,有士兵的……
他眉头一皱:“既如此,那本国公也不便久留,告辞。”
说完拉着女儿便走,楚若颜话都没留下一句就被他拽走了。
影子皱眉,比了个“这老头好不讲道理”的手势。
徐老咳嗽道:“楚国公这也是担心爱女安危,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嘛!不过公子,有这么座泰山横在这儿,您与楚大姑娘要想破镜重圆,可不容易啊~”
这话听上去是在担心他,可怎么有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晏铮剑眉一扬:“看来徐老最近闲的很,那去茶肆讲半个月书吧。”
徐老忙道:“说笑、说笑,公子别放在心上。”
与此同时,楚若颜跟着父亲回到寺庙,里面一片狼藉。
尤其是佛堂外面,果脯、食蔬丢得满地都是,险些连脚都下不去地。
“若颜!”
楚静在里面唤了一声,楚若颜连忙走进去。
还好,难民没有攻进佛堂,姑母她们只是容色疲惫,并没受到什么损伤。
“姑母、表姐,谢妹妹,你们都没事吧?”
三女纷纷摇头,楚静道:“多亏按你走时说的,我们将吃食全扔出去,那些难民看见了只顾争抢才没冲进来,随后兄长就和秦王殿下赶到了。”
“秦王?”
她面上一诧,接着听见一个不羁的声音:“正是本王,楚大姑娘,久仰大名。”
楚若颜回头,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见一个身着紫衣、眉眼与皇帝有五分相似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就是当今天子最小的弟弟,秦王慕容缙。
也是梦中和二妹妹纠缠不清,害得她被扣上秽乱后宫罪名的元凶……
楚若颜不动声色施了一礼:“见过秦王殿下,殿下过誉了。”
慕容缙盯她片刻,嘴角扯出抹笑:“本王从不过誉,你敲登闻鼓替晏家鸣冤的事情本王早就听说了,而且你还将本王的母后气得至今躺在床上——”
楚若颜心中一凛,这秦王是来发难了?
哪知下一刻话锋突转:“干得好!”
楚若颜愕然,慕容缙笑道:“本王早就同皇兄说过,平靖侯这个表兄该收拾了,奈何母后总护着不让,你这小丫头倒是替本王解决了一桩难事。”
他说得不似作伪,随后一展衣袖扬长而去。
楚若颜望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想不到这皇室还有正常人……
突然手腕一痛,却是小江氏扑了过来:“若兰呢?我的若兰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不待她开口,旁边楚淮山看见立刻将人拉开:“夫人莫要着急,若兰没事,只崴了脚,已先由官府中人送回京去医治了。”
小江氏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靠在夫君怀里,痛哭出声。
这一夜的煎熬终于到此划下句号。
回京的马车上,玉露看见她手上新伤直掉眼泪:“姑娘,奴婢才离开您一会,您怎么又受伤了……”
周嬷嬷也道:“这安宁侯也是,堂堂一个男子,居然连个姑娘也护不住!”
眼瞅这话又要扯到晏铮头上,楚若颜忙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这时车帘外一声重咳,玉露和周嬷嬷赶紧福身:“见过国公爷。”
楚淮山弯身进来:“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同你们姑娘说。”
二人忙不迭退下,楚淮山在她对面坐下道:“其实你那嬷嬷说得不错,晏三一个男人,自己毫发无伤,倒让你遭了这罪……”
楚若颜捂额,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
楚淮山道:“好好好,不说就是了……不过颜儿,为父有一件事必须要问问你,你对那晏三郎,是不是还贼心不死?”
楚若颜一脸问号。
贼心不死?哪有这么说自家闺女的?
“爹爹,您怎么不说是余情未了呢?”
楚淮山顿时怒道:“好啊,我就知道你对他还存着心思!颜儿,不是为父不成全你,可你看看,自你嫁过去以后,伤了多少回,上次差点连命都丢了!”
“听爹爹一句话,这小子克你,日后还是断了念头,别再跟他纠缠了!”
楚若颜无奈扶额,不过听到克你这话,倒是想起了空之前的批语。
“爹爹,您和裴皇后……是旧相识吗?”
了空那和尚非说她娘有凤命,凤命指的是皇后,除非她娘是裴皇后。
但楚淮山一脸懵:“你说些什么胡话,为父连裴皇后的面都没见过几次,何来旧相识?”
“那会不会是,裴皇后生产之时偷龙转凤,然后将小公主送到您府上……哎呀!”
楚若颜话没说完就挨了重重一记暴栗:“你当真是话本子看多了!皇后生产之时,多少宫人、太监、内侍,还有太医院的人盯着,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想偷龙转凤?”
楚若颜长嘘口气。
这了空和尚果然是看错了相。
她若不是裴皇后的女儿,那前朝云宁帝膝下更无一个子女,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母亲凤命的说法!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父亲的眼神有一闪而逝的慌乱。
楚淮山重重咳嗽两声:“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依为父看你就是闲的厉害,这样吧,等回京去,也是时候把相看之事提上日程了!”
“相看?”
楚若颜睁大眼睛,但见父亲一本正经道:“不错,前几日你姑母就在替你表姐张罗此事,为父觉得为防那晏三再来纠缠,此事甚有必要,过两天你就同你表姐一道去看看,京中哪个儿郎合你眼缘,就算不出嫁,让他入赘也是成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淮山说到做到,回京第三天,就和姑母抱了一大堆画卷过来。
“这都是别家府上未婚的郎君,快过来看看!”
楚若颜看着那小山高的画卷,头如斗大:“爹爹、姑母……若颜今日身子不适……”
“身子不适才该来看看,用你表姐的话说,多看几个俊俏郎君百病全消!”楚静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书案前,楚若颜匆匆扫了眼,温润的、英武的、冷峻的……应有尽有,不知道的还以为给她选面首呢!
楚静一脸殷切地望着她:“怎么样,可有看上眼的?”
楚若颜摇了摇头。
旁边的楚淮山皱起眉,直接拿起一幅:“兵部仆射严修安?太老。”
又拿起一幅:“顾相的幼子顾秉之?人倒是端正,可惜酸儒气太重。”
“勇毅少将军霍凌?怎么又是个当兵的?”
“这怎么还有个鳏夫混进来了!”
楚淮山一巴掌把画卷拍在桌上,看上去很不满意。
楚静尴尬地想解释,他忽然看中其中一张:“新科探花郎谢知舟?这倒是不错,谢家门第低了些,不过南平伯是个有分寸的,南平伯夫人也常年卧病不怎么理事,嫁过去也不用看婆母脸色……”
楚若颜眉心一跳,这不是那天去护国寺路上碰见的,谢瑶芝的哥哥吗?
她正想跟父亲说,小江氏有意把楚若兰许给他,楚静猛地将画卷收回去:“兄长!这人不行,他已和翎儿相看过了,就等着上门提亲呢。”
“嗯?”
楚家父女两眼齐望过来,楚静解释道:“前两日我们宿在护国寺,他家母亲也来上香,当时说起这事来一拍即合,正巧这孩子当晚也路经此地,同翎儿远远见了一面,就答应了,说是等着回去禀告婆母,请她带官媒上门提亲。”
楚若颜听得眼睛都瞪大了。
怪不得当时谢知舟会从护国寺的方向来,原来还有这段经历。
不过也是,表姐同他妹妹谢瑶芝是闺中密友,两人只怕是早见过无数次了……
“爹爹您看,这就是天意啊!”
她刚想说要不就此作罢,便被楚淮山一眼横了回去。
老父捋捋胡须:“既是翎丫头看上的,那也不错,左右都是我们楚家的女婿。只不过他那祖母……”欲言又止,还是没继续这个话题。
“颜儿,你表姐都有着落了,你总不能还这么下去。你觉得,平靖侯之子如何?”
平靖侯之子苏廷筠?
楚若颜一怔。
自宫门一别,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他的消息了……
楚淮山道:“平靖侯大殿伏法,家中上下俱已被抄,唯独将这孩子摘出。皇上念着不知者不罪,也没免了他顺天府治中的差事,如今还是孤身一人。为父觉得此子端方守礼,你若是愿意,可以将他招进国公府……”
“爹爹不可!”楚若颜急忙打断,“且不提晏家和平靖侯的恩怨,光是女儿大殿上指认,证死了平靖侯,这可是杀父之仇,您招他入赘那不是折辱他吗?”
楚淮山一听也是,叹口气道:“可惜了,京中好儿郎就那么多,你去晏家耽搁这一遭,如今连个像样人选也没有。”
楚静在旁边道:“没有就没有吧,兄长也不必太担心,实在不成学学那清平郡主,养几个面首,日子也能过得恣意自在。”
楚若颜嘴角一抽。
那清平郡主养的可不是几个面首,而是几十个!
但凡京城里有点姿色的哪个没被她弄进府去,偏皇帝又怜惜这个表妹年轻守寡,睁只眼闭只眼,可以说是最遭全京城男子记恨、女子艳羡的对象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本以为父亲会训诫姑母一番,哪知楚淮山忧心忡忡打量她一阵,叹气道:“若是不成,也只有如此了,但得低调行事……”
楚若颜:“……”
好在这时楚忠来报,说朝廷有要务,楚淮山只能先离开。
楚若颜看着楚静:“姑母,谢公子和表姐的事情,您怕是得先跟小江氏打个招呼。”
楚静一愕,她便将去护国寺路上,小江氏有意跟谢知舟结亲的事情说了一遍。
楚静肃容:“不错,是得先跟她说一声!”
话刚落,门外便传来小江氏的声音。
“不必说了,我都听到了。”
小江氏带着月桃和几个管事婆子过来,楚静心头一跳,只恐这位向来不怎么对付的嫂嫂发难,谁知她道,“小姑放心,既是你看上的人,我也不会同你争。”
楚静瞪大眼,楚若颜也微挑眉头。
似乎从护国寺回来,这位继母开始转性了?
小江氏说罢,又让月桃取来账簿和对牌:“这是府上这些年的账本还有库房钥匙,我命人取了一些,剩下的明日给你送来。依着先前所说,这国公府的管家之权我交给你,至于江家收成,待到年底我会一并给你结清。”
月桃直接送到玉露手上,玉露还不敢相信,那厢小江氏又将人叫了进来。
“孔婆子,管内院的,苗妈妈,负责日常采买,还有……”
眼看她要滔滔不绝地介绍下去,楚若颜忙道:“等一下!”
小江氏看着她,楚若颜道:“我从没学过管家之事,这一时半刻怕也应付不来,不如请母亲先担待着,容我日后慢慢学?”
这是试探。
若是从前的小江氏,肯定会说一大堆漂亮话,然后借机把管家之权夺回来。
可这次小江氏只点头:“好,大姑娘要学多久?”
楚若颜和楚静交换了个眼神,看来这两次风波,是真让小江氏长了记性。
楚若颜道:“这怕是没有个定数,这样吧,就请母亲继续受累,年底若颜看看账本就成。”
小江氏看她一会儿,缓缓道:“大姑娘,你这是把我当伙计使了?”
一年到头的辛苦活全干了,年底账本一交,白白给她打工?
楚若颜微笑道:“母亲这是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伙计不伙计的,而且二妹妹、三妹妹都还没出嫁呢,您不得替她们准备准备嫁妆?”
这是摆在明面上的条件了,只要小江氏继续管家,她就同意拿一部分出来做嫁妆。
小江氏沉默许久,才自嘲一句:“你这话说得,根本让人拒绝不了,我从前是怎么想的,居然觉得能拿捏你?”
楚若颜只笑不语。
小江氏甩下个好字带人走了,楚静问:“你不怕她在账本上做手脚?”
“她不会,楚家一年进项多少,大差不差都在那个数上,她没必要自取其辱。”
楚静点了点头,小江氏肯安分下来,那再好不过。
突然门房急急忙忙跑进来:“大姑娘,有位昌禄伯府的夫人,说是要见您!”
昌禄伯府?
晏姝?
楚若颜对这个要杀害自己亲哥哥的女人,半点好感都欠奉。
“不见。”
门房躬身行礼后出去回话。
楚静倒是想起什么:“昌禄伯府?我昨儿个倒是听说,大理寺上门把昌禄伯还有他兄弟都给抓了,曹大人亲自去的,好像还被他家老人抓伤了眼睛……”
楚若颜一惊:“曹大人受伤了?”
“嗯,不过伤得不算严重,曹老夫人专门派人过来传话,说不必担心……”楚静自然而然地说着,好像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若颜眨眨眼睛:“姑母,您觉得曹大人这个人,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楚静说出口才反应过来,抬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鬼丫头,都打趣到你姑母头上了?”
楚若颜忙笑:“不敢,不过说真的姑母,曹老夫人那么喜欢您,您如今又和薛家义绝了,其实可以……”
“不成。”楚静笑容一下子淡了下来,“虽说是义绝,可也是薛家弃妇,这样的身份,又怎么高攀得上曹家?何况还有翎儿……所以我已经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再嫁了。”
“可曹家或许并不——”
话音未落,那先前离开的门房又折返回来,满脸惊慌:“大姑娘,那昌禄伯夫人说您不肯见她,她就跪死在我们门口,此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楚若颜怒而起身,楚静抢先道:“好了,先让她进来!”
偏厅中。
楚若颜一脸冷漠地看着晏姝。
不到二十的年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哪知是个蛇蝎心肠!
晏姝行礼后迫不及待道:“求楚大姑娘出手,救救我家夫君!”
楚若颜淡淡道:“刘夫人求错地方了吧?抓你夫君的是大理寺,苦主是将军府,你要求,也该去这两处地方求。”
“可我知道是你!”晏姝急得扬声,“那天晚上在护国寺,是你陪在三哥哥身边的对吧?也是你劝他留下莫中成的命,否则以我三哥哥的性情,定是一个活口也不会留下的!”
楚若颜面色大变:“那个香囊是你故意留下的?”
晏姝没有否认。
“你好狠毒!”楚若颜几乎压制不住怒气,“你算准晏铮知道是你下的毒手,他会崩溃,会发疯,所以你故意把香囊给了姓莫的,哪怕行刺不成,晏铮也会大受刺激杀掉在场所有人,间接替你灭口……你,这是要逼疯他!”
每一步,都是来自至亲的算计。
别说晏铮,就连她这个旁观者都心惊肉跳到难以接受!
晏姝抿紧嘴唇,半晌,惨然一笑:“我也是没办法,你不知道我那三哥哥,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在意,可大哥死了,我知道他就算瘸着腿、只剩半条命都一定会爬回来,替他报仇……”
“所以你为了你的夫君,就要你三哥性命?你还是不是人!”
楚若颜握紧拳头,第一次恨不得想杀一个人。
可晏姝恶狠狠道:“不是人又怎么样?我只知这世上只有刘郎是真心待我的!那晏家,哈,人前说我是晏家四姑娘,实则根本就没把我这个养女放在眼里!结亲之时我说想入宫,那虚伪的谢氏非说什么宫中复杂,我进去之后不会幸福,转头就把我下嫁给一个伯府。”
“楚若颜,你自己想想,大哥娶得是荣太傅长女,三哥娶得是楚国公嫡女,就连五弟,和我一样是被收养的,也能娶到虎威将军的嫡次女!可我呢,伯府,连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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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若颜听得直冷笑。
这段事她早有耳闻,晏家四姑娘心高气傲,早前相的几家国公侯府,都同人家说要进宫。事情传进宫里皇帝还派人来问,谢夫人不得已才匆匆寻到昌禄伯府!
“那看来刘夫人是很不满意这桩亲事了?怎地如今又来求我救你夫君?”
晏姝语塞,嘴硬道:“刘郎是刘郎,和晏家没有半点关系!而且这次兵器的事情,他也只是个从犯,以往那么多次都没出事,只是这一次就……”
“一次?将士在前面浴血奋战,你们换了他们搏命的兵器,也好意思叫一次?”
楚若颜简直大开眼界。
晏家这养女,当真比白眼狼还不如!
她已经一个字都不想浪费在她身上了,不料晏姝沉声道:“我知道你深爱我三哥哥,也恨我做出这种事情,可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办法,我不可能为了死去的晏家人,再失去我的夫君。楚大姑娘,你今日若不肯帮我,我就只有——”
她话音刚落,就拔下金簪对准自己咽喉。
玉露和周嬷嬷都忍不住叫出声。
楚若颜冷冷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晏姝握紧簪子:“你不帮我,我就只能死在你们国公府上,让你也不安生!”
果然!
狼心狗肺之人,是不可能行正常事的。
楚若颜盯了片刻:“周嬷嬷。”
周嬷嬷躬身,只听她道:“既然刘夫人要寻死,那就让她走得体体面面,去义庄,给她定副棺材。”
晏姝大惊:“你!你不怕我真的动手?”
“我就怕你不动手。”楚若颜漠然道,“要死就尽快,我也好通知大理寺验尸,放心,你前脚刚走,你那好夫君后脚就来了,你们到地下还能做一对恩爱夫妻,岂不美哉?”
晏姝握着金簪的手开始发抖。
她来的时候算准了这大家闺秀胆小怯懦,不敢看着她自尽。
可没想到她不仅敢,还催着她动手,这当真是外面传得那个木讷文静的楚家嫡女?
晏姝的槽牙咬了又咬,终是慢慢放下手:“你要怎样才肯帮我?只是一句话的事,我三哥哥肯定会听你的!”
“不帮。”
楚若颜眸子里没一分波澜,“不仅不帮,刘夫人,我还想看着你们怎么死。”
晏姝后背上终于泛起寒意,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楚若颜,还是把最后的杀手锏抬了出来:“楚大姑娘,你不肯帮我,那你表姐和谢家的亲事也别想成了,那谢老夫人正是我家夫君的姑祖母!”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若颜明白了。
这晏姝来找她之前已经去过南平伯府,说不定拿亲事要挟,还是那谢老夫人的主意。
不过这也说明了一件事……
“刘夫人,你能找的人,怕是已经找遍了吧?”
晏姝目露惊诧。
她怎么知道?
就在昨日刘郎被抓,她带着银子四处拜访,最后只有谢家让她进了门。
那姑祖母说,平靖侯在大殿被晏铮一剑削首的事情,京中勋贵谁人不知,他连太后内侄都敢杀,谁还敢得罪他?
最后还是老人给她支招,说不妨从楚家这位大姑娘下手,毕竟她曾有恩于他……
楚若颜看她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唇角一掀:“既是如此,那我便是你们最后的希望了,刘夫人,我可以冒这个风险,毕竟最坏也不过是丢件亲事,可你呢?”
“昌禄伯私换兵器,贪墨军饷,无论哪条都是诛九族的死罪,你,敢和我赌吗?”
晏姝浑身一颤,眼里流露出惊恐之色。
她忙不迭跪下:“是我错了、我不该威胁你,楚大姑娘,求你大人有大量,帮我这一次吧!”
砰砰砰。
额头上不一会儿就磕出了血。
楚若颜视若无睹:“玉露、周嬷嬷,送客。”
二人立刻进来拉起她。
晏姝挣扎着叫道:“楚大姑娘、楚大姑娘!我是他四妹妹,刘郎是他四妹夫!你难道要他担上杀害妹夫的罪名吗?你不能这样!”
周嬷嬷听不下去了,冷冷道:“昌禄伯夫人这是什么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昌禄伯私换兵器,罪该万死,旁人知道了只会赞侯爷一句大义灭亲,又怎会怪他?夫人想必是魔怔了,我们姑娘疲乏,听不得这样的疯言疯语,快请出去吧!”
说完和玉露一左一右,直接把她架了出去。
楚若颜揉了揉额角,楚静从厅后面走出来。
“姑母……”
她要起身,楚静将她摁回椅中:“别说了,此事姑母赞成你,倘若他谢家真以此事要挟,那这门亲不结也罢!”
楚若颜点点头,楚静见她脸色不好,问:“怎么了,还在为这事儿心烦?”
楚若颜叹了口气:“我只是在想晏家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这样,那晏老太君为了一两句算命之言,就能恨死亲孙,这晏姝更是离谱,为了男人连父母兄弟都不要了,晏铮在这些人身边长大,也不知是怎么过来的……”
楚静拍拍她的肩膀:“安宁侯确实可惜了,若是那双腿没瘸,即便不能上战场,走一走文官路子也还是有希望的,哎。”
楚若颜心中一动。
梦里,他好像就是弃武从文,短短三年就爬到了首辅高位。
不过梦里他一直蛰伏,可不像这次大殿逼君,皇帝会不会因此就……
一念未毕,玉露忽然惊喜跑进来:“姑娘!百晓阁的老神医给您看病来了!”
菩提院里。
老神医给她诊完脉,顿时叹气。
众人心下一紧,但听他咕哝:“这好得也太快了吧,一点意思都没有……”
大伙长舒了口气,周嬷嬷连忙问:“老神医的意思,是我们姑娘全好了?旧疾也不碍事了?”
老神医瞪眼:“你看我像神仙?”
周嬷嬷愣愣摇头,他哼道:“那就对喽,这小丫头沉疴入骨,没死都得多亏温小子那药,虽说我老头子是比他要高明那么一点,但也还不至于半个月就能把人捞回来。”
楚若颜心下微讶。
那温神医在张院判嘴里已是杏林国手,这老神医却一口一个温小子的叫着,到底是什么来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还有那公子琅,瞧着也才二十几岁,从哪儿网罗这样的能人?
“行了,这儿有我老头子给你炼的安息活络丸,药效嘛和温小子的差不多,只是去了几分毒性,添了几味补药,你先吃一个月我看看药效。”
老头说完,又看见她手上的伤,“你这小妮子怎么老惹事儿?算了算了,为防琅小子念叨,这‘玉颜膏’你也拿去擦擦吧。”
他随手就抛下一个瓷瓶,周嬷嬷赶忙接住,两只手还有些抖:“这、这真是玉颜膏?!”
要知道这可是时下京中贵人们的最爱,不仅可以美面白肤,还能祛痕除疤,拇指大的一盒就能卖上百金!
这一个瓷瓶里装的,那就价值上万金啊!
老头听见周嬷嬷的话很不高兴:“这不是玉颜膏是什么,炼这玩意儿又不费劲,我那药房里还一大堆呢,你不信我明儿个拉一车来送你?”
周嬷嬷闭紧嘴巴不说话了。
楚若颜抬手压压眉梢,想不到这玉颜膏居然是他炼出来的。
不过也是,虽然此膏药效神奇,但要想卖到一盒百金,也脱不开百晓阁的运作。
“多谢老神医赠药,不过拉一车就不必了,玉露,去取诊金——”
她话还没说完,老头就挥手:“不要不要,那金子沉得很,我老头子可拿不动,你要真想谢我嘛……”他眼珠子一转,忽压低声,“下次就伤得再重点,最好是快要死那种,我老头子分文不收保管给你医好!”
他说起来两眼放光,楚若颜难得噎了下,才将这老人家哄走。
这时玉露打开瓷瓶闻了下:“姑娘!真的是玉颜膏!之前夫人托人买了一小盒,奴婢在旁边闻到过,就是这味道!”
周嬷嬷看直眼:“乖乖,这哪里是老神医,分明是财神爷啊……”
这一倒手卖出去,至少几年不愁银子了!
楚若颜却道:“先将药膏收好,另外分出一小盒来,给三姑娘送去,她这次在护国寺也受了伤,让她用用。”
玉露有点不情愿,周嬷嬷隐晦道:“姑娘,您和夫人的关系虽然缓和了,可您别忘了从前……”
她在提醒她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但此事楚若颜另有打算,而且还非楚若兰不可。
“去吧,我有分寸。”
药给那边送过去,楚若兰大喜:“娘,我就说嘛,只要咱们不和她作对,有的是好处!”
小江氏看着那玉颜膏,狐疑道:“你们姑娘真没从账上支银子?”
一盒百金,那换算出来就是一万两白银。
若兰虽然受了点皮外伤,可也用不到这么好的药啊!
玉露绷着脸摇头,生怕自己笑出来。
小江氏见此也没再说什么,只让楚若兰省着些用,以防将来还有需要的时候。
结果前脚刚走,后脚楚若兰就把丫鬟叫来:“快、你把这玉颜膏送到顾姐姐那儿去,我听说她用了两小盒,恢复得不错,可惜再没有了……”
玉颜膏很快送到顾家。
顾飞燕正躲在房间里发脾气,听到脚步声就骂:“滚!别来烦我!”
她左脸上一道狭长伤口,虽已结痂,可御医说伤得太深,就算治好也要留疤。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就这样毁了脸,日后还怎么嫁人啊?
“飞燕,是娘亲,你先把门打开……”
“不开!我的脸毁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顾夫人大惊,连忙让下人把门撞开。
好在顾飞燕只是说气话,看到母亲,立刻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娘,我不想活了,我的脸好不了了,呜呜……”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顾夫人赶紧安抚,随后让丫鬟把玉颜膏拿上来:“你看,这是什么?”
顾飞燕泪眼婆娑地一看:“玉颜膏?!祖父和爹爹不是说,已经买不到了吗?”
这玉颜膏只有百晓阁售卖,且只在初一十五,每人一份,绝不多销。
御医说她的脸好不了时,她娘就想到了这药膏,涂抹两次,周围的疤痕果然淡了不少。
可那张院判说,要完全恢复至少要整整一瓶!
这些天家里到处奔走,找人托关系,也才凑了两小盒,所以顾飞燕都绝望了!
“你放心,这是你的好姐妹楚三姑娘给你送来的,为娘已经替你问过了,说是她大姐姐给她的,而且她大姐姐那儿还有……”
“楚若颜?”顾飞燕一滞,面上有些迟疑,“可、可我之前得罪过她,还有康河嫂嫂的事,她会不会……”
“放心吧,大不了多出些银子,实在不行还有你祖父在呢,她总不会不卖当朝丞相的面子吧?”
结果一语成谶。
顾府书房里。
向来沉稳的顾相拧紧眉头:“什么?你再说一遍?”
顾夫人垂着头:“公爹,儿媳派人去找那楚大姑娘求药,她银子也不要,礼也不肯收,只说、只说要见您一面……”
旁边的顾老夫人劝道:“见就见吧,飞燕那张脸,可实在拖不得了。”
顾相斥道:“你懂什么,她千方百计地要见本相,摆明是有所图谋!”
“可她一个闺阁女子,又能图什么呢?”
“妇人之见!”顾相想起大殿上那个敢对上太后的女子,面色一沉,“我只怕她图的和晏家有关……不行,此女我不能见!”
顾夫人急道:“公爹,那飞燕她——”
“不是已经送了一小盒玉颜膏吗?先让飞燕用着吧,万一就好了呢?”
顾相一锤定音。
消息传回菩提院里,楚若颜悠闲地抿了口新茶:“不错。”
“还不错呢!姑娘,您白白损失了一盒玉颜膏,那可是一百金啊!”玉露痛心疾首,她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楚若颜却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放心吧,顾相迟早会来的。”
她记得梦里,顾相对这个孙女可谓宠爱之极,她嫁给兵部仆射严修安之后,因婆媳不和,失手弄瞎了婆母一只眼睛,在大夏这是要被问罪义绝的,顾相却不顾非议,直接将严修安提到兵部侍郎的位置,这才平息严母怒火。
但也正因如此,后来严修安这个孙女婿出事,才让顾相这个一朝宰辅被迫辞官。
这时周嬷嬷进来道:“姑娘,南平伯府上门提亲来了。”
南平伯府谢家,提的应该是谢知舟和表姐的亲事。
楚若颜想到晏姝先前的威胁,问:“谢家来的什么人?”
“是谢家老夫人,带着京里有名的官媒宿娘子,还有活雁一对、金银首饰等等,姑娘放心,瞧着不像来闹事的。”
楚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颜心中定了定:“走吧,咱们也到厅外去瞧一瞧。”
正厅外面,出乎意料地碰上楚若兰。
只见她单着只脚,趴在柱子上往里张望,楚若颜问:“你脚好了?”
楚若兰头也不回:“没有啊。”
“那你还到这儿来?”
“看热闹嘛,谁不——啊!是你啊!”楚若兰看见她吓一跳,耗子见了猫似的扭头就想跑,可正好碰上谢家下人抬东西进来,只能乖乖回来哭丧着脸道,“大、大姐姐……”
楚若颜摇摇头,走到门边。
正厅中,姑母和那谢老夫人聊得正欢,小江氏也作陪,眼看这一桩亲事就要定下。
“如果南平伯府没有异议,那问吉一事就定在后日,我会将翎儿的生辰八字准备好……”
话音未落,那谢老夫人忽道:“楚娘子是不是误会了?老身可没说要和令千金结亲。”
楚静一愣,小江氏忙道:“谢老夫人,方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楚国公府和你们南平伯府玉成好事……”
“是啊,所以老身来求的,是你们楚国公府的三姑娘,楚若兰。”
这话一出,小江氏呆住,楚静的脸色瞬间一白。
楚若兰指着自己鼻子道:“我?”
楚若颜蹙眉,果然,这谢老夫人还是来挑事儿的!
只听她又道:“楚娘子,可能老身刚刚说得不太清楚,这国公府里的几位姑娘,任是下嫁哪一位都是我们高攀,不过令千金嘛,虽说姓薛,可已经离开薛家,不是承恩侯嫡女了,所以和我们知舟不算般配。”
不算般配。
这几个字几乎在狠狠抽楚静的脸。
在告诉她,是你义绝,连累了你家姑娘!
楚静身子一晃跌回椅内,小江氏连忙扶住她。
楚若颜咬牙便要进去,哪知身边的楚若兰一瘸一拐先跳进去:“你说什么鬼话呢?那是我表姐!只有你们配不上她的,哪有她配不上你们的?”
谢老夫人一呆:“这位是……”
楚若兰翻了个白眼,压根儿不搭理她:“娘,先说好啊,我可不嫁,一个伯府,连给爹爹提鞋都不配,还有脸到我们家挑三拣四来了,我呸!”
楚若颜一乐,这刁蛮也还是有刁蛮的好处。
小江氏也缓过神来,淡淡道:“谢老夫人,您怕是误会了,今日本就是为我那外甥女来议亲的,您若是没有这个打算,那就走好不送。”
谢老夫人一愣,瑶芝的消息不对啊,不是说这小江氏也看上知舟了吗?
但她反应也快,立刻道:“楚夫人,话可不是这样说得,我们知舟如今高中探花,前程似锦,又刚在淮水县的案子上立了大功,那加官晋爵指日可待,您不能光看着眼下啊!”
这殷勤的嘴脸,和方才那轻描淡写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
楚静只觉胸口一阵刺痛,接着就听见另一个霹雳般的声音传来:“夫人、夫人不好了!那承恩侯母子闯进来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那话刚落,厅门外就传来薛贵的声音。
小江氏在薛家可是见识过他的无耻,包括他那尖刻老娘,都不是好易与的。
当即道:“谢老夫人,府上旧亲过来,不如您先……”
她是想让她先走,毕竟这种丑事叫外人看了只会闹笑话。
哪知谢老夫人道:“老身不急,楚夫人您先忙吧,等您忙完了我们再谈儿女亲事……”
这摆明了是要留下来看热闹!
可惜也顾不上她了,那厢薛贵大步闯进来,边走边骂:“都滚一边儿去,一群下贱奴才,也敢拦本侯?”
小江氏迎上去:“薛侯止步!”
薛贵对这个曾经的嫂嫂还有两分敬畏,薛老夫人却不管了,再不把孙儿找回来,她们薛家就要绝后了!
一对老眼在厅中一扫:“人在那儿!”
薛贵立刻越过小江氏朝楚静走去:“毒妇!你把映红母子藏哪儿去了?我们翻遍了京城也没找到她们娘俩,你是不是害死了她?”
厅外。
楚若颜立刻让玉露把伺候薛翎的人找来:“表姐在哪里?”
那下人道:“今日南平伯府的谢姑娘过来,邀表姑娘游湖,一大早她便带着小婵出去了。”
楚若颜松口气。
还好没在府上,要不然看见双亲对峙,指不定多伤心呢。
她思忖片刻,对周嬷嬷道:“嬷嬷,劳驾您马上去一趟曹家,找到曹阳曹大人,问他三句话。”
“其一,薛贵牵涉兵器贪墨,为何不归案?”
“其二,薛贵现在楚家闹事,他管是不管?”
周嬷嬷认真记下:“那第三句呢?”
“第三句嘛……”楚若颜眼底闪过一抹狡黠,“他若不管,那我们也只好去求曹老夫人做主了。”
而此刻,正厅内。
楚静发现自己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这一生只做错过一件事,就是当初眼瞎嫁给薛贵!
所以如今的一切都是报应,哪怕义绝,这人也和粪坑里的蟑螂一样甩都甩不掉!
“薛侯爷,人,当初是你同意送的,如今你想找回来,那是你们家的事,与我无关。”
“另外这里是楚国公府,还望你谨记义绝之条,互不往来。”
薛贵一噎,想到楚淮山这个前舅兄还有些发怵。
他母亲看到谢老夫人,还有她身边的官媒宿娘子,顿时明白了什么:“我说今日怎么闭门不见客,原来是与人说亲啊——”
她拉长了声调,那宿娘子忙道:“薛老夫人莫要误会,今日谢家是替知舟公子向楚国公府提亲的,只是好像楚娘子误会了什么……”
“哈哈!”薛老夫人畅快笑出声,“楚静啊楚静,你看看你,离开我们薛家,如今连南平伯府这样的……”
约莫是顾及谢老夫人在场,她说到这儿就住了口。
但后话谁听不出来,那便是明晃晃在嘲笑她,连这样低的门第也看不上她家姑娘!
楚静身子一晃显然要到忍耐的极限了。
小江氏怕她冲动暗暗握住她的手:“小姑,今日官媒也在……”
这要是闹出事来,宿娘子上下嘴皮子一碰传扬出去,那薛翎的亲事就更加艰难了!
楚静痛苦地闭上眼,忍了又忍,才逼出一句:“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薛老夫人哼道:“简单,你把映红母子交出来,再把当日砸薛府的银钱补上,老身可以看在你生了翎丫头的面子上,让你回来。”
薛贵也跟着点头:“不错,前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话没说完,一道清脆的声音便从厅外传进来:“薛侯爷可以既往不咎,但我姑母怕是不成,毕竟您和您的门生嘛……风月一场,已非清白之身。”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噗!”
楚若兰没忍住笑出声。
谢老夫人等人亦不由偏过头。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这承恩侯府的事情早在坊间流传,连当日一场折辱,也在文人墨客的笔下变成了一段缠绵悱恻的“师徒情”。
这在场的只怕没几个不知道的,薛贵脸色瞬间涨得和猪肝一样。
薛老夫人怒斥:“你满嘴胡诌些什么?那小畜生早被大理寺关押了,我儿是苦主!”
楚若颜理解地点点头:“不错,薛侯确实冤枉,但……也非清白之身。”
薛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扭头问小江氏:“楚夫人,这就是你们国公府的教养吗?一个和离了的妇人,开口闭口都是别人私事!”
小江氏故意板着脸道:“薛老夫人说得不错,大姑娘,尽管你所言句句属实,但到底是别人家的私事,怎好揭人短处?”
楚若颜温顺低头:“母亲教训得是。”
“你、你们!”
薛老夫人两眼圆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薛贵赶紧扶住她:“母亲!”
他气愤难当地看着她们:“好啊、好啊,你们楚家是打定主意要护短了是吧?楚静,你就不顾及翎儿的亲事吗?她是你唯一的女儿啊!”
楚静迎上小江氏和楚若颜担心的目光,忽然也就想明白了。
她的委曲求全,换来不是薛家人的良心,而是他们得寸进尺!
即便为了翎儿忍气吞声,只要薛贵在,她们母女也不可能清净!
“嫂子和若颜说得没错,薛贵,你算计在前,出事在后,当日我兄长说得明明白白,你我两家义绝,再无往来!今日你登门闹事,算准了我兄长不在才来府上欺负我们一干女流,来人,报官,我也想问上一句义绝之夫回妻家闹事,该论以何罪!”
“你敢!”
薛贵瞪眼,指着旁边的谢老夫人和宿娘子道,“今日这官媒也在,你只要和我闹到大堂上去,那明天我们两家就会变成全京城的笑话!楚静,你觉得到时候,薛翎还有人要吗?”
声方落,一道清朗的声音蓦然响起。
“为何没有?”
众人朝门边望去,只见谢知舟锦衣玉面、长身屹立在大厅门口。他身后跟着的薛翎,脸色虽白,但仍步步沉稳地走了进来。
“见过舅母、母亲,见过……祖母、父亲。”
她语声晦涩,薛贵也没想到拿来谈条件的女儿会突然回来,一时哑了声。
而谢老夫人看见谢知舟,猛地起身:“知舟,你怎么过来了?还和她在一起?”
谢知舟坦然道:“小妹约薛姑娘游湖,不料身子不适先回了府,她请我将薛姑娘送回来,这才听到方才之言——”
他回头看了一眼薛翎,少女轻垂眼帘、嘴唇微微颤抖。
这是在害怕。
是啊,怎能不怕?
生父以她为挟,威逼生母,甚至不惜拿她的闺誉名声做赌注。
原本只是想着小妹与她交好,日后两家结亲,姑嫂和睦、孝顺母亲……
可如今。
他定了定神,对着谢老夫人跪了下来:“祖母,孙儿想求薛家姑娘为妻,望祖母恩允!”
原还在看笑话的谢老夫人,登时怒目:“你说什么?”
谢知舟道:“日前孙儿和母亲已在护国寺同薛姑娘相看,如今又因小妹之故,和薛姑娘多有来往,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被外男频见不利闺誉,所以孙儿恳请祖母,准求薛女为妻。”
厅上众人都说不出话了。
楚若颜也颇为惊讶,想不到谢瑶芝这个兄长,倒是如此有担当!
而且听听这说得什么话,被外男频见不利闺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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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夫人听得目瞪口呆,只能伸长手指指着他:“你、你是不是疯了?你一个新科探花,马上就要进御史台的人,大好前程,你就娶一个弃妇之女?”
“祖母慎言!”
谢知舟扬声打断,“薛姑娘的母亲是与承恩侯义绝,我朝律法,义绝不为弃!何况此中是非曲折,大家心知肚明,祖母怎可一叶障目?”
“放肆!”
谢老夫人气急,也顾不得这是在别家府上,直接冲下来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谢公子!”
薛翎惊呼一声,谢知舟摆摆手示意无事。
他跪得笔直,目光更是清正:“祖母,孙儿心意已决,此生非薛女不娶!”
谢老夫人刚才还在阴阳楚静,扭头就被这亲孙儿下了脸面,一时间挂不住面子,拂袖冷哼。
薛贵见此也动了心思。
这谢知舟可不只是个探花,淮水坝决堤,多亏了他的消息,才没让一场天灾引发民怨!
皇上眼下可喜欢着他呢,点他进御史台,那就是在铺路,未来肯定是要入六部的。
有这么个女婿在,那楚淮山这个靠山倒了就倒了呗!
一念及此,他马上过去热切道:“好好好,谢探花年轻有为,那眼光也是相当得好,小女才情容貌,与你正是般配,快起来吧我的好女婿!”
他这变脸似的态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打的什么心思。
楚若颜轻蔑笑笑,扭头望了望门外。
怎么还不来?
难不成周嬷嬷没找到人?
谢老夫人突然惊喜问道:“薛侯爷的意思,是承认这个女儿了?”
她原本不同意这桩亲事,就是因为楚静一个弃妇,带着个姑娘,没名没份配不上她孙。
但若是承恩侯肯认这个女儿,那薛翎就还是薛家嫡女,身份自然也就上来了。
薛贵捋了捋胡须,故作姿态道:“这个嘛,本侯虽与楚氏义绝,但可没说过不认这个闺女,这一切还得看翎儿的态度……”
他把难题抛给了薛翎。
让薛翎自己选,是要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母亲,还是有权有势的父亲。
谢知舟也没有再出声。
这是她的家事,他能帮的,也只能到这儿了。
薛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楚静虽然心痛如绞,但还是忍不住出声:“翎儿,你随他去吧!那毕竟是——”
“娘,您等等。”
薛翎抬目看向父亲:“爹爹,女儿想问您一句,当日,您把女儿许给张吉,是看中了他的人品才华吗?”
张吉能有什么人品才华,一个小小七品吏,京城一片树叶子掉下来砸到的官儿都比他大。
把女儿嫁他,无非是为了兵器的事儿封他嘴。
见薛贵答不上来,薛翎凄然一笑,却已没了伤心之色:“那便是了,当日,您把我许给张吉,只不过是他对您有用处,今日,您肯认我回薛家,也只是看在谢公子的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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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我娘这里,我却是珠宝,是唯一。”
话到此处已不必再说,薛老夫人冷笑了句“不识抬举”。
薛翎充耳不闻,只对着谢知舟柔柔福身:“多谢公子抬爱,薛翎不识时务,辜负了你的厚爱。”
她选母亲,也就相当于绝了谢家这门亲。
谢知舟肃然道:“宁随寒母,不攀高父,此等气节,是知舟配不上你!”
谢老夫人气得肝疼,这不在变相骂她势利吗?
可这些年轻小辈们怎么会懂,朝中有人助力,那是何等的重要!
虽说这薛翎的母亲也姓楚,可到底是外嫁过的,楚国公又怎会对她的女儿尽心尽力?
气节?气节又能值几个子儿?
谢老夫人冷冷道:“既然今日亲事是结不成了,知舟,那我们走吧!”
薛贵闹了一场,外室母子没找到,女儿也没要回来,立时一腔火气全朝着楚静撒去:“这下你满意了?就因你善妒,才白白损失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楚静,你这蛇蝎毒妇,就等着孤独终老吧!”
最后一字刚落,大厅外,曹阳那个再耳熟不过的混账声音就飘了过来。
“楚娘子会不会孤独终老本官不知,不过薛侯爷,大理寺要请你去喝一杯茶水。”
刚走到厅门口的谢家祖孙顿住脚步。
只见厅外,大理寺官差分列两旁,曹阳身着官服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
薛贵头疼:“怎么哪都有你?”
上次薛家开祠他就来了,今儿怎么又跟到楚国公府来了?
曹阳闻言冷笑了一声,眼神狠狠瞪向楚若颜:“是啊,怎么哪儿都有本官呢?”
楚若颜挤出一抹笑:”那自然是因为曹大人公正廉明、能者多劳啊!”
呵呵。
拿他老娘威胁出来的能者多劳!
曹阳收回目光正色道:“闲话休提,薛侯爷,张吉指证你与兵器贪墨一案有关,本官特请你去大理寺,配合调查。”
薛贵一愣:“可那事皇上不是已经说不……”
话到半截住了口。
楚若颜也还是听出来了,皇帝又插手了。
也是,薛贵,薛贵妃的亲哥哥。
而且这贪墨一案牵扯巨深,随便找一两个替罪羊出来也能把薛贵保了,难怪以曹阳的能耐,这么久了还能让薛贵在外面蹦跶!
曹阳淡淡道:“皇上确有密谕,所以本官也只是请薛侯配合,并没有说缉拿问罪。”
薛贵这下无话可说了。
突然,薛老夫人跳起来,手差点指到曹阳鼻子上:“姓曹的,你不要以为老身看不出来你想要什么,你三番两次假公济私,不就是看上那楚静了吗?我告诉你,她不能生育,你就算娶了她又怎么样,她也给你生不出儿子!”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若颜听了便笑。
这些人怎么总爱羞辱朝廷重臣?
不出所料曹阳眯起眼:“本官没听清楚,薛老夫人再说一遍?”
那薛老夫人当真还要再说,楚静忽道:“够了!”
她走到二人中间:“这是你我两家的事,与曹大人无关。薛老夫人,你能不顾颜面将私隐之事大肆宣扬,我也不必给你留脸了,入你侯府之后,我用的什么汤药,你自己心里清楚!”
薛老夫人眼神一闪,薛贵忙问:“娘,什么汤药?”
薛老夫人没吱声,楚静身边的丫鬟忍不住道:“夫人用了十副黄芪汤、十五副高丽参汤,还有那什么生子秘药足足几十副!”
厅上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男人们或许还不太清楚,可后宅妇人焉有不知,这黄芪汤、高丽参汤都是出了名的生子药,可连下几十副,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难怪当时楚静难产,好不容易生下薛翎,身子也再难有孕。
这分明就是被药物所伤!
薛贵还不敢相信地看着母亲:“娘,她、她说的是真的吗?”
薛老夫人梗着脖子道:“是又怎么样,还不是她肚子不争气,为娘这也是没办法,谁让你娶个国公妹妹供着,也不能多收几房妾室开枝散叶!”
薛翎忍无可忍:“若是如此,那梅姨娘她们是怎么来的?当时我娘还在病中,你就给爹爹张罗了四房姨娘,我娘可曾说过一句话?”
这话听得宿娘子等人都大皱眉头。
同为女子,自能体谅生产艰辛,选在这个时候给儿子纳妾,那分明就是在打媳妇的脸!
薛老夫人撇撇嘴还想再嚷,薛贵拉了她一下:“好了娘,少说两句。”
他是听妹妹说皇帝今日宣楚淮山进宫才敢过来的,再闹腾下去,这人也该回来了。
正要带着母亲离开,楚静喝道:“站住!”
他下意识停下,听她道:“你就这么走了,不要映红母子的下落了?”
薛贵狂喜道:“你肯说了?”
他自被张吉侮辱后,就再没办法行房了,可以说映红给他生的儿子已是唯一指望!
楚静淡淡点头:“不过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你们日后不得再来国公府闹事。”
“这个自然!”
薛贵满口答应,其实楚淮山在,他也不敢来啊!
“第二个条件,把翎儿的玉牒交出来。”
薛贵一惊,这玉牒可是身份象征,一旦交出,那薛翎日后就跟承恩侯府再没半点关系!
“你拿走玉牒,是想方便她日后议亲?”薛老夫人脸上闪过一抹怨毒,“想得美!这白眼狼不识抬举,给了她回侯府的机会不要,偏要跟着你,既然如此,那老身也绝不可能放她的玉牒出来,将来就算死,她也得死在薛家!”
薛翎腿脚一软几乎站不住。
这是她的亲祖母能说出来的话吗?当真比仇人还不如!
楚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静攥紧拳:“那你不想知道你的宝贝孙子在哪儿了?”
薛老夫人闭口不语。
薛贵劝道:“娘,要不算了吧?反正那丫头也跟咱们离了心……”
薛老夫人不知想到什么,蓦然冷笑一声:“那又怎么样,她生是薛家人,死也是薛家的鬼!贵儿,听为娘的话,她楚静不敢把映红母子怎么样的,咱们再慢慢找就是了!”
她递了个眼神给薛贵,薛贵瞬间领会。
只要不放薛翎走,楚静就有一个天大的软肋捏在他们手上。
日后为了女儿亲事,她早晚得回来求他们,到时候磕头认错,还不任凭他们处置?
母子俩一拍即合,小江氏见状道:“薛老夫人,这件事……”
后者冷冷道:“这是我们薛家的事,楚夫人,你们外人就不必多嘴了吧?”
一句话,把所有要说情的都堵回去。
楚若颜抬眼看向曹阳,这位曹大人看戏看得也太久了吧?
后者收到她的目光,缓缓开口:“依本朝律法,若父母义绝,子女可随其中一方申改玉牒……”
“不错,但本朝可没有随母的先例!”薛贵早把这事儿弄清楚了,趾高气昂道,“何况楚静义绝之后没有再嫁,既无夫家,那翎儿的玉牒上到哪儿去,难不成上回楚国公府,跟她娘姓楚吗?”
这在大夏是绝不容许的,哪怕闹到皇帝那儿也会支持薛家!
楚静沉声道:“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翎儿?”
薛老夫人得意道:“这贱丫头不是不喜欢张吉吗,嫌他门第太低,那就找个高的,你觉得宝亲王怎么样?”
宝亲王?!
那是皇帝的伯父,京城出了名的淫虫!
他的三任王妃都死得离奇,如今六十好几的人了,还在往后院里一车一车的拉女人。
但那些女人也都活不长,最多三个月,最短两三天,无一不是被凌虐至死,所以京中高门但凡疼女儿的没一个不躲着他走,可也有像薛老夫人这种卖女求荣的!
薛翎死死咬住嘴唇:“若是如此我宁可去死!”
楚静目光一戾,慢慢说了两个好字。
她边说边从主位上下来,走向薛老夫人,那木然的眼神逼得这个向来凶恶的婆母也觉瘆人,不由自主往后退了退:“你、你要干什么?”
楚静没有回答,只一步步朝着老人逼近,在经过曹阳时,后者蓦然伸手,一把抓住她手腕。
“放开!”
曹阳没动,声音有些怜悯:“楚娘子,何至于此?”
他缓缓扬起楚静的右手,那手心之中,赫然是一根珠钗,钗头甚至已将她的手割出血!
“娘!您这是……”
薛翎哽咽,眼泪顷刻泉涌。
薛老夫人大骇,指人尖叫:“这疯妇要杀人!快、快把她抓起来!”
“住口!”曹阳冷喝,看向楚静的目光愈发柔和,“楚娘子,杀人偿命,他们犯不着你如此。”
“是吗?”楚静看也不看他一眼,脸上满是决绝,“曹大人方才不是听见了,他们要送翎儿去宝亲王府,既然不给活路,那索性大伙一块儿死,正好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话音一落,她猛翻手腕。
楚家女子都习过拳脚,这猝不及防之下,曹阳只能被迫松手。
那珠钗直勾勾冲着薛老夫人扎去,千钧一发时——
啪!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一枚小石子飞射进来,刚好打在薛老夫人膝窝处。
那老太太右脚一软跪了下来,珠钗落空,刚好从她耳边擦过,削落一缕头发!
“啊——!!”
薛老夫人死里逃生尖叫如鸣。
薛贵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冲上去扶住老娘:“曹阳!!你身为大理寺主官,有人在你眼前行凶,你居然置之不理?!”
厅上众人也被这一幕惊呆了。
那谢老夫人摸摸脖子,想到方才得罪了她,还好她没给自己来上一钗!
这时曹阳也松口气,还好没真杀了人铸成大错,顺着石子飞过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楚若颜站在那儿,手里还掂着几枚小石子。
不禁一愣。
这楚国公家的姑娘还真不走寻常路,一个两个的,都有些功夫。
“曹阳!!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薛贵嘶声大吼,他这才回过神:“承恩侯方才说什么来着?”
看他这副模样,摆明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薛贵气得目眦欲裂:“楚静刺杀我母,众目睽睽,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没看见!”
曹阳淡淡道:“承恩侯说笑了,令堂不是好端端在这儿吗,身上也没个什么伤处,何来刺杀一说?”
他说罢,还转头看向小江氏她们:“本官是没看见,不知楚夫人看见了吗?”
小江氏会意:“想是薛侯误会了,妾身也没看见,谢老夫人,您说呢?”
谢老夫人还没开口,谢知舟已抢先道:“确实没看见,知舟可以作证!”
有了孙儿这话,谢家也不好再说什么,那宿娘子本就是受谢家所邀,更不可能主动找麻烦。
一时间厅上众人,竟无一个替薛家说话!
“你、你们……”
薛贵怒极,却无能为力。
薛老夫人摸摸被削掉的头发,恨意滔天:“好好好,你们指鹿为马,人多欺负人少,老身斗不过你们!但是薛翎,你给我记着,要么你绞了头发当一辈子老姑婆,要么就嫁到宝亲王府当他的第四任王妃,只要老身活着一日,就绝不允许你另嫁他——”
“够了!”
话没说完就被曹阳厉声打断。
他望着楚静,后者一脸麻木,显然已经做好同归于尽的打算。
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当年。
其实早在母亲相中她之前,他就已经见过她了。
那是在青雀街上,他坐在轿子里正往兰台去,就遇上一个穿着红衫策马而来的少女。
当时街道两侧摆满了摊贩,留下的过道只能容一匹马或一顶轿子通行,二人就这么对上。
他的书童让她让道,少女不肯,就骑在马背上拿着鞭子,戏谑地问他:“什么官儿呀,说来听听?”
书童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是、是新上任的兰台寺大夫!”
“原来是兰台寺大夫……真是好大好大的官儿呢,大得只有七品!”少女拿腔作调,却又话锋一转,“不过姑娘今天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心情好,就让你啦,七品大的小官儿,多勤勉吧~”
轿子过后,他忍不住掀开轿帘望了眼。
只有少女烈烈如火的红裙在身后飘扬……
所以后来,母亲同他说,为他相看了一个姑娘时,他便想七品官儿太小,总得再往上走走,才不委屈人家姑娘。
可去了南方不久,他就听说那姑娘成亲了,对方是侯府门第,应是配得上她。
于是一心扑在公务上,七品、六品……直至从一品。
他整日忙得头脚倒悬,根本没心思去想成家的事,所以二弟尚了公主,三弟、四弟也逐一成亲,最后就剩他一个人留在府上。
而如今,当初的姑娘已为人妇,却再没了那时的灵动洒脱。
这后宅阴私,到底能把一个人蹉磨成什么样?
曹阳抬起头,再看向楚静时目中已有决断:“楚娘子,令爱不能迁出玉牒,无非是娘子未有依靠,不知娘子可考虑过再嫁?”
楚静一怔,薛贵哈哈大笑:“再嫁?曹阳你也不看看,一个三十好几的妇人,也不能生育,还想再嫁?简直痴人说梦!”
曹阳却不理他,目光温和地看着楚静:“如若不弃,楚娘子觉得,本官如何?”
哗!!
全场一寂。
就连早先一直觉得他们有龃龉的薛老夫人,也不敢相信地瞪大眼。
开什么玩笑,曹阳虽过四十,但身为户部尚书,又代管着大理寺,京中多少人家想把十五六岁的女儿送给他作妻。
偏偏这曹阳跟木头似的,来者全拒,问就是身已许国不敢耽误人家。
如今居然看上楚静,还是他薛家不要的女人!
“曹、曹大人……”
楚静也全懵了,呆呆望着他,“我是薛家弃妇……”
“是义绝,义绝不为弃。”
“可我已不能生育——”
“曹某若不娶妻,不也一样不能生育?”
“但、但是……”楚静张了张口,但个半天也没但出下文。
曹阳温声道:“楚娘子不必紧张,你若点头,薛姑娘就记在我名下,日后当以曹府嫡女规格为她送嫁。至于我娘,你也知道,她老人家喜爱极了你,曹家人口简单,庶务也不多,你日后就陪她老人家打打马吊、听听戏本,日子不敢说比你在楚国公府自在,但也绝不叫你委屈受累。”
楚静眼底一涩,有水雾升腾。
她当日同薛贵成亲,他从未对她说过这种话,只一味告诫她要相夫教子、孝顺婆母、打理好侯府……
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曹阳似乎也看出这份顾虑,转身道:“官媒何在?”
宿娘子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忙不迭上前。
曹阳朗声道:“官媒既在,那么还劳驾国公府请出楚老夫人,曹某好代母当面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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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老夫人近来身子不适,加上之前听到女儿义绝,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这会儿听说有人上门求亲,一骨碌跑过来。
结果进门就看见薛家母子……
“薛老夫人、承恩侯,你们这是回心转意了?”
她满脸惊喜,还以为是薛家上门求复合,立马扭头训楚静:“静儿,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向你婆母夫君道歉?京城哪家儿郎不是三妻四妾,承恩侯不过是收了一房外室,你一个做主母的岂可如此小肚鸡肠?”
楚若颜掀了掀眼皮。
这位祖母还是一贯的爱名声胜过一切,宁肯女儿跳火坑,也不愿她下堂。
楚静垂头一动不动。
老太太正要发怒,小江氏忙道:“母亲!今日来求娶小姑的是曹府的曹大人!”
“什么曹大人,一个小官怎比得上承恩侯——等等,哪位曹大人?”楚老夫人脑子一过,京城里姓曹的好像就那么两家……
小江氏还未开口,曹阳上前拱手道:“楚老夫人,下官曹阳,听闻府中贵女温柔娴淑、知书达理,特登门诚聘为妇,愿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
楚老夫人呆住了。
他说他是谁?
曹阳?
曹家那个户部尚书、从一品的大员?
宿娘子见状连忙凑笑:“楚老夫人,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曹大人与令郎国公爷同殿为臣,如今又娶了令千金,那可是喜上加喜啊!虽说今日没来得及备礼,但改日肯定会补上的,您说是吧曹大人?”
曹阳点头,略微思忖,又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
通体乳白,玉润荧光,右下角还刻着一个曹字,宿娘子忍不住叫出声:“是羊脂白玉!”
这是皇帝当年点曹阳进户部时的赏赐,整个大夏一共也才五块。
另外四块都赏给了亲王,宿娘子有幸,就在秦王身上见到过一次!
“今日来得匆忙,便先以此玉为凭,楚老夫人,您意下如何。”
他将那玉交到嬷嬷手上,嬷嬷转交给楚老夫人,老太太接着的双手都在发抖。
“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楚静一个二嫁妇,又是生过孩子的女人,到底拜了哪家神仙的庙,能求到这么好的郎君?
那薛母终于确定他不是开玩笑后,也不由叫道:“你想清楚了?娶这么一个破鞋回去,你整个曹家都得跟着蒙羞!”
曹阳皱眉,淡淡扫她一眼。
这薛家果然一脉相传,脑子多少都有点问题。
“薛老夫人慎言,楚家娘子品貌端庄,能求娶到她是曹某的荣幸,何来蒙羞?再者说,老夫人难道不知我娘爱极了她?”
薛老夫人一噎,顿时想到那天开祠他娘说的话——
今日义绝,明日过门!
还真是!
“好哇,奸夫淫妇,你们……唔、唔唔!”她话没说完就被自家儿子捂住嘴。
薛贵急道:“娘,别再说了!”
这曹家当真要和楚家结亲,那一个户部尚书,一个当朝国公,岂是他一个小小三品司务得罪得起的?
这楚静当真是撞大运了,曹阳看上谁不好,看上她!
那厢楚老夫人也被这从天而降的大喜事砸晕了脑袋,开玩笑啊,那是曹家!
尚公主的曹驸马权且不提,就他曹阳,一步一个脚印,从七品兰台寺大夫坐到今天这个户部尚书的位置,是多少人眼红巴结的对象!
幸好眼神不好,看上她家二嫁女!
“咳咳,曹大人,这礼送了,官媒也来了,你可不能反悔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求之不得,岂敢食言。”
这八个字直接将这门亲事定下!
薛家母子蹑手蹑脚要走,曹阳道:“承恩侯留步。”
薛贵浑身一个激灵,但听他道:“薛姑娘的玉牒,还请薛侯明日派人送到户部,不知可否?”
“当然当然!我、咳咳,本侯一定派人送!一定!”
说完拉着老母灰溜溜走了。
薛翎喜极而泣,对着曹阳便拜了下来:“多谢曹大人!”
楚若颜打趣道:“表姐,还叫‘曹大人’啊?”
薛翎瞬间红了脸,这时楚静上前,满眼感激地想开口。
只见刚才还游刃有余的曹阳耳根一热,不自在地先开了口:“道谢之言不必再提,本官突然想起户部还有些事要处理,先、先告辞了。”
楚静忙道:“公务为重,大人先去吧。”
这时在旁边看完全场的谢家祖孙也走过来。
谢老夫人满脸堆笑,那眼睛几乎快笑没了缝:“恭喜楚娘子、贺喜楚娘子,和曹大人玉结良缘,那真是大喜事啊!”
这前后两副嘴脸,谢知舟都有些看不下去:“祖母,我们还是先……”
“闭嘴!”谢老夫人横他一眼,又热切地看向楚静,“楚娘子,先前是老身多有得罪,但如今您和曹家定亲,那薛姑娘日后就是曹府嫡女了,您看她同我孙儿知舟情投意合,不如就成全他们吧?”
这话说得,仿佛忘了自己片刻前才说过他俩不算般配。
楚静碍着脸面没有应声,楚若兰却不惯着,凉凉道:“刚刚不是有人才说要来求娶我的吗?怎么一转头又要娶表姐了?姑母,您可要擦亮眼睛,那谢家公子又不是什么皇子皇孙,搁这儿选妃呢?”
谢老夫人脸色一僵,谢知舟无地自容:“是我配不上令姐,也不敢再肖想这门亲事,楚老夫人、诸位长辈,谢家先告辞了!”
他说完拽着祖母离开,那谢老夫人还不情愿呢,毕竟不管是楚若兰还是薛翎,那都是攀高枝的一门亲事。
更何况楚、曹两家还结了亲,谁当他们女婿,有两位朝廷大臣提携,那都是青云直上的路啊!
可惜不管谢老夫人再怎么眼热,还是被谢知舟给拽走了。
薛翎启唇唤了一个“谢”字,被楚若颜拦下,摇了摇头。
谢知舟是个良配,可若是南平伯府由他祖母做主,那嫁过去日子不会安生的。
毕竟楚若颜还记得,这老太太先前指点晏姝来她这儿,耍尽手段想逼她去帮昌禄伯,可如今又跟没事儿人一样绝口不提那侄孙子的事。
这等工于心计,绝非易与之辈!
忽然刚才离去的曹阳大步折返回来,他似是听到什么消息,面色凝重,看见楚若颜时目光顿了顿:“楚大姑娘,劳你随我出来一趟!”
厅门外。
曹阳两道眉毛几乎拧在一块儿。
楚若颜很少见这人如此严肃,不禁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曹阳看了眼曹易,曹易道:“回姑娘话,是昌禄伯出事了!刚收到消息,他在从大理寺提往刑部的路上,打伤官差逃了出来,却误闯入斗兽场。”
“斗兽场?!”
那是前朝留下来的地方,豢养一堆猛兽争斗,专为权贵取乐!
昌禄伯跑进那地方只怕是……
果然曹易叹了口气:“他不知怎么逃进一间铁笼,那笼里养的吊颈白额虎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于是……”
楚若颜后背泛起一阵寒意。
人入虎口,只怕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那曹大人是怀疑,此事有人故意而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大理寺押解何等严密,而且昌禄伯所涉又是要案,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他逃了出去。
曹阳沉默片刻,徐徐道:“原先,本官也怀疑有人要灭口,但派去现场的人说,当时斗兽场中,还有一个人。”
“谁?”
“昌禄伯夫人,晏家四姑娘,晏姝。”
楚若颜瞪大眼睛,曹易补充道:“据当时在场的人说,那昌禄伯夫人状若癫狂,眼睁睁看着老虎将夫君撕成碎片,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她脊梁骨窜起一阵寒意,猛然想起梦里昌禄伯府的下场……
一场大火,阖府一百二十八口人无一幸免。
那凶手也是这般,站在大门外,听尽了他们的哀嚎惨叫。
“而且还在铁笼里发现了这个。”曹易从怀里取出一块布,那布里包裹着小半截兵器,像是断刀!
楚若颜一眼就认出来:“是次品!”
那刀的断口凹凸不平,刀身上也有裂纹,像极了那日晏铮和盘托出时拿给她看的那一口!
楚若颜顷刻陷入沉默,曹阳看出来什么,缓缓道:“果然是他……”
“昌禄伯贪墨军饷,偷换武器,让晏家军拿着次品和敌军交战,所以他就同等手法,将昌禄伯诱进斗兽场,与猛兽同笼,也只给了他一把残次的武器!”
楚若颜抿紧唇。
还不止如此。
晏姝策反他的心腹,派莫中成去刺杀他,他便也将这个四妹妹诱到现场,让她亲眼目睹了至爱被活生生咬碎的惨状……
杀人诛心,晏铮从来都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曹大人,若颜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语声淡漠,曹阳听出来了言外之意,冷笑一声:“你倒是心大,前任夫君如此狠毒的手段,你也半点不害怕?”
“为何害怕,昌禄伯本就该死,至于他那四妹妹……”想到护国寺后山上的所作所为,楚若颜目中也露出两分戾气,“人在这世上,终究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曹大人,您若是知道他是怎么一个人活着回来的,您也怪不了他。”
曹阳一怔,也没再说下去。
半晌叹了一声:“凡事太绝,缘分势必早尽,你私下也还是劝劝他,错已做成,何苦再将自己也搭进去?”
说罢带着曹易离开,显然也是不再追究这件事。
也是,晏铮行事,何曾会留下什么把柄,这位曹大人虽然有了猜测,可毕竟没有真凭实据,所以才到她这儿来诡诈了一番,想看看是否如他所想。
还好,曹阳也不是迂腐之人,没揪着不放。
“多谢姑父!”
楚若颜盈盈福了福身。
曹阳背影一震,又撂下一句:“贪墨一案,皇上有意定昌禄伯为罪魁祸首,如今人死,你让他早做打算!”
楚若颜恍然。
怪不得这姑父不追究了,原来是皇帝又要弹压此案!
目前已知的薛贵、昌禄伯、兵部员外郎都牵涉其中,背后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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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没想到晏铮会雷霆出手,阴差阳错地破了皇帝计划……
等等,真是阴差阳错吗?
楚若颜再抬头时,曹阳已经走了。
这未来姑父也真是,话都不说清楚,就让她当传声筒!
不过念归念,她还是第一时间给晏家去了帖子,邀他明日过府一叙。
“姑娘,真到府上来呀,您就不怕国公爷……”
楚若颜一愣,想到父亲对他咬牙切齿的样,又赶紧改了地方:“那就去天一酒楼,不行,那是公子琅的地方,去望霜楼更不成,只怕会勾起伤心往事……”
京城里有名的酒楼就那么几家,她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来,“去国子监!正好还能接文景下学!”
到了那日,她同小江氏说要出门一趟。
小江氏忙着给楚静张罗亲事,也没工夫管她,只说句早去早回就把马车安排给她。
楚若颜带着玉露跳上马车,到了国子监,还没等来晏铮,却先来了另一个人。
“楚妹妹!你可让我好找啊!”
楚若颜回头一看,红衣劲装,大马金刀,不是小国舅裴卓还能是谁?
她被那“楚妹妹”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忙要钻进马车里躲。
裴卓忙道:“诶,你别走啊!我刚才去国公府找你,听你家下人说来了这边又赶紧过来,你怎么躲着不见我啊?是不是生我气了?”
这小霸王冲过来就要进马车,被玉露挡住:“裴小国舅,请自重!”
裴卓剜了她一眼,想到是楚若颜的丫鬟又忍了下来,好声好气道:“楚妹妹,我也是刚才听说你在护国寺受了伤……都怪我二姐,不让府上下人告诉我,还有我这条破腿也不争气,上次摔伤了这会儿才好,要不我也不能拖到现在才来探看你啊!”
“你怎么样,伤得严不严重,我给你带了上好的金创药,要是不行我再去猎些虎骨熊胆回来,保管给你养好伤!”
楚若颜头如斗大,正想怎么脱身呢,忽然车外传来一个清冷寒凉的声音:“虎骨熊胆怕是不成,她要得,是人心!”
“你要把心挖给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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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儿穿着一身青色长衫,肩披白裘,衬得整个人如谪仙一般。
偏嘴里句句是刺,戳得裴卓跳脚不已:“晏三郎?你怎么来了?我和我楚家妹妹说话,干你什么事?”
晏铮凤眸一挑:“你姓裴她姓楚,算哪门子亲戚,这声妹妹也叫得出口?”
“你!”裴卓瞪眼片刻,忽醒过神来,“我知道了,你这是后悔和离了是吧?姓晏的,好马不吃回头草,你要有种就躲远些,别再来纠缠她!”
楚若颜听得心惊胆战。
这裴小国舅怎么敢得的啊?
虽说他在渝州也是个小霸王,但碰上晏铮这尊阎君,那也只有被碾为飞灰的份儿啊!
正要出去劝架,便听晏铮好整以暇来了句。
“没种又如何。”
楚若颜:“……”
裴卓呆住,完全没想到这众皆称赞的安宁侯会不要脸。
就在这时,一个甜甜的声音传来——
“爹爹、叔叔,你们在说什么呀?”
顺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一个五六岁左右、眉眼轮廓与晏铮有几分相似的小男孩走了过来,他身上穿着国子监学服,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又无辜地望着他……
裴卓五雷轰顶,艰难道:“你……方才叫他什么?”
他手指着晏铮,小男孩理所当然道:“爹爹啊!”
爹、爹爹……
据他所知晏三就成过一次亲,那这小娃娃的娘岂不是——
念头刚落,就看见楚若颜从马车中钻出来。
那小男孩看见她欢呼一声扑过去:“娘亲!”
楚若颜连忙接住他:“小心些!”
这表面训斥实则宠溺的口吻,直叫裴卓天都塌了,一脸哭丧道:“他、他真是你们俩的儿子?”
楚若颜嘴角一抽,就听见晏文景奶声奶气道:“叔叔你在说什么呀?我当然是我爹娘的儿子呀!”
他鼓起腮帮子一脸不悦,裴卓下意识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他晏三一个瘸子也能生孩子?”
话落就反应过来,这娃娃都这么大了,肯定不是现在生的。
裴卓跺跺脚,脸上满是纠结:“楚……你、你反正考虑清楚,他晏三都废了双腿,以后肯定都‘站’不起来!”
楚若颜只觉莫名,瘸子站不起来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岂料身后杀意骤起,晏铮寒着张脸道:“本侯站不站得起来,也轮不到你过问!”
眼瞅着人要暴怒了,楚若颜忙道:“裴小国舅,今日实在不赶巧,您先走吧。”
裴卓点点头,又看了眼晏文景,边走边咕哝:“怎么就有孩子了呢?”
听着甚是痛心。
楚若颜眼看他走远,才松口气:“侯爷,您与他置什么气,京中皆知裴小国舅生在渝州,粗野肆意,您就算不看在裴皇后的份儿上,也得想想他身后的裴氏一族吧?”
那可是一方世家,皇权更替也影响不了他们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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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铮原还有些恼怒她替他说话,可一听这言下之意,似是在担心自己。
于是那口气顿时就顺了:“嗯,你说得极是。”
楚若颜:“?”
这阎君脑子没坏吧,今日这么好说话了?
训完大的,扭过头又来看小的:“文景,你也是,骗人也该找个有信服力的说辞,我如今才及笄一年,怎会有你这么大的孩子?也就那裴小国舅单纯不设防,才被你给蒙了去。”
晏文景“哦”了一声,乖乖受教。
晏铮忽道:“不错,他脑子蠢笨,连这都看不出来,你日后还是少与他接触。”
楚若颜扶额,今儿这晏三怎么跟呛火药似的,处处就跟裴卓过不去了?
她随便敷衍两句,问:“文景,饿不饿?”
晏文景下学之前就吃过了,而且今天的饭菜还是他最喜欢的东坡肉,小肚子早吃得鼓鼓的,但还是一个劲儿点头:“饿了饿了,三婶婶,我们去吃东西吧!”
楚若颜也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便问:“侯爷有什么忌口的吗?”
晏铮摇头,她道:“那就去吉祥酒楼吧,我记得他那儿的东坡肉堪称一绝,是文景最喜欢吃的。”
“啊?又吃——”晏文景蹦了几个字就赶紧捂住嘴巴。
他可怜兮兮地看向晏铮,晏铮淡定道:“我今日晌午吃的东坡肉,换一个吧。”
“哦,那就吃古董锅吧,清淡一点。”
吉祥酒楼。
晏文景没吃上两口就说要去背论语,晏铮让孟扬陪他去了隔壁,淡淡道:“文景近来读书很用功。”
“用功是好事,文景这孩子心思重,能沉下心来多念念书,对他有好处。”楚若颜说罢,又提起正事,“对了,今日曹大人过府,说宫里那位有意让昌禄伯顶罪,将贪墨一案全认下来,你知道吗?”
晏铮目光一凝:“知道。”
楚若颜释然,她猜的果然没错:“所以你才买通人,将他放出来造成逃亡的假象,横竖人一死,宫里就没办法全栽他头上了……”
晏铮点了点头,欲言又止:“怕吗?”
“怕什么?”
楚若颜抬头,看见他眼里难得有两分不安,忽然就明白过来,“侯爷是说昌禄伯?为何要怕,他贪墨军饷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一日,至于四姑娘,侯爷不也没动她吗?”
晏铮悬着的心彻底落地。
他行事之前也曾想过,这般狠辣,会不会吓到她?
可终究血仇在前,忍不住下手。
好在她到底没有怪他……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一查到底吗?”
晏铮嗯了声:“不过顾远那边有些麻烦,此事牵扯到他的门生兵部员外郎宫贺,若是这老家伙不肯出面,只怕很难逼那人就范。”
那人指的当然是皇帝,楚若颜沉吟道:“顾相吗?我倒有一个法子……”
晏铮扬了扬眉,但见她微微一笑,“这样吧,此事交给我,但有个条件。”
“你说。”
楚若颜斟酌着言辞道:“今日曹大人那番话,若颜以为也有些道理,凡事太绝,缘分势必早尽,如今晏家的血仇一一得报,那侯爷日后,可以少沾些血吗?”
古董锅沸腾,升起一阵白雾。
雾后女子的眼神清明如水,晏铮不由恍了下神,点头。
下一刻就见那双眼睛肉眼可见的亮了起来:“多谢侯爷!”
他只觉心里也像这沸锅一样,暖意盎然,忽而想到什么沉了声:“曹阳怎么去了你的府上?他是去找麻烦的?”
这也难怪,他掌管大理寺,一般除了刑狱诉讼很少会登门。
楚若颜赶紧将白天发生的事解释一遍。
晏铮才舒开眉头:“原来如此。”他指尖点着桌面,“他既要成你姑父,又提点贪墨一案,礼尚往来,我也送他一份礼吧——你回去告诉他,成亲之日,务必躲开清平郡主。”
楚若颜诧异:“清平郡主?”
那不是皇帝寡居的表妹吗?她没有再嫁,而是在府上养了几十个面首,成日里寻欢作乐,先前姑母还让她学她呢!
晏铮瞧她发愣的模样,唇边牵起一抹笑:“曹阳人虽板正了点,但位高权重,你以为京中就没人盯上他?”
楚若颜变了脸色:“你的意思是,清平郡主也看上他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也字用得不准,应该说,是早就看上了。”晏铮见她唇边沾着点油渍,极自然地拿帕替她拭去。
楚若颜满脑子都是清平郡主,只催促道:“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要知道这清平郡主可不同于旁人,虽名义上是皇帝表妹,可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情逾兄妹,当初给她送嫁的时候,那可是十里红妆、大宴办了三日三夜,比公主的规格都高。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郡马是个短命鬼,短短几天就撒手人寰,当时皇帝本想直接废了这门亲事,是清平郡主自己说嫁谁不是嫁,死个男人嘛再养一群便是,所以皇帝才作罢。
若真被她瞧上,那曹阳危矣!
“这就得从他刚接手大理寺说起了,当时清平郡主养了一堆面首,其中有个最受宠的突然暴毙,大理寺介入,也就是你这位姑父去查的案。”
“也怪他太能耐,一个时辰就揪出真凶,是郡主府另一个面首嫉妒投毒所致。如此一来就入了清平郡主的眼,当天下午,这位郡主就入宫求那人指婚,说要招他为郡马。”
楚若颜脱口道:“皇帝没同意?”
“当然没有,阿颜,你是关心则乱。”晏铮自然而然地说道。
楚若颜听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此刻也顾不上那些,略作思索道:“不错,若是尚了公主或者郡主,都不可能再留朝任职,所以一般都是闲散的宗室子弟,或者商贾之家为谋荣华送出儿子。”
晏铮微微点头:“曹阳能从一个七品兰台寺大夫做到大理寺,其人能力可见一斑,那人又怎么舍得放他去当郡马,故而以曹家二子已尚公主为由,回绝了清平,还说只要不是朝中要臣,其余任她选。”
楚若颜松了口气,旋又蹙眉:“那清平郡主肯罢休?”
“不肯,所以回去第二天就去了曹家,要求曹阳辞官致仕,做她的郡马。”
楚若颜嘴角微抽:“我猜曹大人肯定没有答应……”
晏铮目中流露两分赞许:“何止没答应,听闻他那老母亲直接将人轰出来,说皇家嚯嚯她一个儿子也就罢了,居然连老大也不放过,还说指望曹阳将来生个儿子继承家业,郡主养那么多面首在身边,只怕早亏空了身子,难续香火……”
楚若颜“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倒是曹老夫人说得出来的话,就她那彪悍劲儿,别说对郡主,只怕是公主也一样。
“清平郡主何曾受过此等屈辱,当下撂话,曹阳一日不娶,她就等他一日,十年不娶,她就等他十年,就是百年之后,他的尸骨也得埋在她身边。”
楚若颜听得一阵厌烦。
皇室总喜欢以权迫人,这清平郡主未必有多喜欢曹阳,无非是求而不得,又舍不下面子,就非要闹到双方都难堪的地步。
“此事我却没听过,是不是顾及皇室颜面,又给压下来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晏铮微笑:“阿颜聪慧。”
阿颜?
楚若颜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见对方神色自若,还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
罢了,阿颜就阿颜吧,反正就是一个称呼。
她颇不自在地移开眼:“那这些年,清平郡主怕是也不安分吧?”
“不错,这些年但凡与曹阳议亲的,无一例外都会退却,唯有那么两三家坚持的,不过你那姑父一心扑在朝政上,也婉拒了人家姑娘。”
楚若颜愣了下,唇边漾开一抹笑:“这么说我倒要谢谢她了,若不是清平郡主在那边搞风弄雨,这么好的一桩亲事,怕是也轮不到我姑母。”
晏铮失笑:“你倒想得开,怎不想想她得知你姑母这门亲,会不会一气之下过激行事?”
楚若颜叹口气:“若真如此,还不是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不过。”她狐疑的目光落到他脸上,“侯爷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些也算是宫廷秘辛了,连她父亲都没听过。
晏铮偏头咳嗽一声:“我有我的渠道,只是眼下……”
“放心,我只随口一问,侯爷不用解释。”楚若颜怕他误会自己想刺探什么,转移话题,“这古董锅侯爷还吃吗?”
晏铮看了眼清汤寡水的锅底,摇头。
他其实喜欢吃得辛辣一些。
楚若颜扭头道:“店家,请拿个攒盒过来,再将我们锅中没食完的打捞进去。”
“你要带外食?”晏铮一听立刻道,“不必拿了,重新做一份给楚国公府送过去!”
店家巴不得多卖一份,高声应好,楚若颜连忙摆手:“不必不必,一个攒盒就成!”又赶紧跟晏铮低声解释,“不是外食,是先前收留的一条狗儿,叫福宝……”
晏铮难得噎了下。
叫停店家,才回头问:“你……很喜欢它?”
“还行吧,乖巧温顺,挺通人性的。”
说话间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楚若颜屈了屈膝:“清平郡主的事,今日多谢侯爷,顾相那边也请放心,一有消息会立刻派人通知你的。”
语毕带着玉露离开,晏铮的脸色顷刻沉了下来。
孟扬过来看见吓一跳:“公子,出什么事了吗?”
不应该啊,和楚大姑娘一道用饭,公子应该很欢喜才是。
今早换了好几身衣裳才出的门……
晏铮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目光沉沉:“都这么久了,她为何还这么客气?”
客气?
有吗?
孟扬愣愣:“或许楚大姑娘对谁都这么客气……不不,属下的意思是楚大姑娘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所以……”
话没说完,一声轻笑传来。
“所以你在她心中也没什么两样。”
晏铮眉梢一扬倏地抬手。
袖中短剑飞出,锵得一声堪堪架住柄金丝折扇。
对方冷哼一声,收扇回身,但见白发飘飘,红衣旋落,不是公子琅还能是谁?
孟扬立刻冲上去挡在晏铮前面:“公子琅,你这是什么意思?!”
百晓阁主并不理会,径自走到一张方桌旁坐下,倒了一杯茶水。
孟扬这才发现吉祥酒楼内的客人早已走光,就连先前还在的掌柜,此时也全无踪影。
公子琅饮下茶水,缓缓开口:“当日你求我出手救她,我答应你,条件是从此之后你不得再见她——”
话声倏止,杀机毕现。
“晏三,你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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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铮长眉一挑,倒转剑柄递给他,“当日你要我心头血,如今大可自己来取,唯独不见她这一条,恕我办不到!”
能把毁约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公子琅还是头回见到。
他冷哼一声接过剑。
“公子!”
孟扬急得挡在他前面。
晏铮沉声:“退开。”
“不行公子,您不能——”
“退开!”
音色骤冷,多年来习惯听命的孟扬本能让开,下一刻就见寒芒一闪,世子赠的那柄剑顷刻刺到心口前。
孟扬浑身发软几乎要瘫软下去,却见晏铮分毫未动,一双眉眼冷冷直视着公子琅。
后者冷笑一声:“有胆色!”
咔!
剑尖陡然转向,直直插入晏铮身前方桌,透木三分!
孟扬长吐口气,就听那公子琅道:“晏三啊晏三,你明知我要染指军中势力,就离不开你这个晏家少主,怎么,是算准了我不敢杀你,才敢递剑的?”
晏铮淡淡道:“你是聪明人,不会因一时好恶影响决断。”
“这话听起来倒是顺耳,不过……”公子琅看着他拿出一方白帕,开始擦拭他方才拿过的地方,狠狠拧了下眉毛,“你什么意思?”
“洁癖,嫌脏。”
公子琅眉眼一阴,眼看要发作,孟扬忙不迭上前:“误会、都是误会!琅阁主,您瞧啊,您需要我们公子给您打通军中关卡,我们公子也需要您给的消息,这是互惠互利的好事嘛,何必为一时意气伤了和气呢?”
公子琅哼了一声:“你们还有脸说?本阁主给你们曹阳和清平的消息,就是让你晏三拿去做人情的?”
这消息本是宫中秘辛,他也颇费一番周折才弄到手。
告诉晏铮,本是想叫他暗中帮忙,助清平成事后,将曹阳调离户部大理寺,废了皇帝一条左膀右臂。
结果倒好,他一听曹阳要当那小瞎子姑父,就把这么好的机会拱手送上了!
晏铮擦净短剑,才慢悠悠道:“本侯以为,你那手段不甚光明。”
公子琅听了几乎气笑:“你跟我谈光明?晏三,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什么德行?”
把自己妹子骗去斗兽场,眼睁睁看着夫君被啃噬殆尽的人。
也有脸跟他谈光明?
苦了孟扬赶紧陪笑:“阁主息怒,其实我们公子这样做也有好处不是?起码曹、楚两家联姻,日后对峙时,说不定曹家会看在楚大姑娘面上不与为难,何况就算清平郡主得手,以当今那位对曹阳的看重,也未必真会放他去当什么郡马,您说是吧?”
公子琅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正想警告他不要再感情用事,哪知晏铮先开了口:“你我合作,各取所需,但一切的前提,是不牵涉她。”
公子琅桃花眼一扬:“何谓牵涉?”
“她,她的家人,她看重的一切,都谓牵涉。”晏铮沉声,素来淡漠的眼底掠过刀锋般雪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芒,“要报仇、要夺位,那是我们的事,谁再敢将她搅进这风雨中,我要他死。”
最后四字,掷地有声。
公子琅意味不明地看着他,良久,笑了一笑:“奉天殿上,护国寺后山,晏铮,你有没有想过,每次把她牵进风雨的人,是你。”
晏铮目光骤寒!
“我不让你见她,便是不想那小瞎子有朝一日为你所累,晏三,咱们都走在悬崖边上,说不定哪天就万劫不复了,而那小瞎子的路还长,你若当真在意她,就该离得远些,剑有双刃,你总有一日会伤到她!”
晏铮危险地眯起眼:“云琅,你不会也在打她的主意吧?”
公子琅,本名云琅,前朝皇室中人。
公子琅瞬间寒了面:“你查我?”
“查的不多,也就刚好知道那么一点。”晏铮摩挲着手里的短剑,一字字道,“你要造反,要复国,我统统都可以不管,唯独她,你最好不要动半点心思。”
公子琅面无表情。
楼内气氛冷凝,就在孟扬以为他们会大打一场时,公子琅冷冷甩下一句“别把我跟你相提并论”就走了。
而此时,楚国公府。
楚若颜回去先把东西喂了福宝,接着赶紧找到姑母,告诉了她清平郡主的事。
楚静沉默,薛翎道:“娘,要不将婚期拖一拖,等哪日清平郡主不在再……”
“不成。”
婚期就定在十天后,因曹老夫人急着迎她过门,直接逼着钦天监那边卜了个下月初八的良辰吉日。
且不说改期之难,光是等这郡主离京,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若颜,依你之见,不给清平郡主下帖,并在成亲那日全用自己人以防生乱,躲得开吗?”
楚若颜思索片刻,摇头:“姑母,就算不下帖子,那清平郡主皇室之尊,她要来,也不可能真的拒之门外。至于用人也不好说,成亲那日人多眼杂,随便混进一两个什么人来,也有可能生乱子。”
楚静皱起眉头,若是如此,到时丢的就不只是她,还有曹家的脸面了。
几人都有些犯难,正好楚若兰在旁边听见,打着哈欠道:“既然防不住,那就让她来呗,再找个镇得住她的人不就行喽……”
她被小江氏派来清点嫁妆,天不亮就过来,到这会儿眼皮子都撑不开了。
结果突然被薛翎一把抱住:“三表妹,你这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那清平郡主固然难对付,可一物降一物,皇家里总有人镇得住她!
实在不行,请几个长辈过来,她也不敢把场面闹得太僵!
楚若颜欲言又止。
其实这点她早已想到了,奈何因着晏家,从太后到豫王都恨死了她,不可能帮忙,否则以曹阳的官职,想请一个皇室中人主婚,那也是易如反掌。
就在这时外面一个苍老爽朗的声音传进来:“不用担心,那惹人嫌的郡主老身已经安排好了,她未出阁时最怕的就是我那二儿媳安盛,成亲当日,我已和老二说了,要他与长公主务必到场,届时静儿你风风光光出嫁,不必担心其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静听到未来婆母的声音赶紧迎上前:“曹老夫人!”
老太太嗔怪地戳了下她脑门:“还叫曹老夫人?”
楚静脸上微红:“母亲。”
“不错不错,千等万等,可算是等到这一声了!”曹老夫人一脸欣慰道,“静儿,等你过门以后咱们娘俩就单日打马吊、双日听戏曲儿,张记铺子的梅花糕也得安排一日,哦还有翎丫头的亲事也得提上日程……到时候啊再也不会觉得冷清了!”
曹驸马和安盛公主成亲之后就搬去了公主府,曹三爷、曹四爷都各自分府别住。
所以偌大的家里就剩她们娘俩,有时候曹老夫人都感觉在跟空气说话。
楚静认真握住她的手道:“您放心,日后肯定热热闹闹的,只怕您会嫌耳朵吵……”
众人又叙了一会儿话,门房传话说二姑娘回来了。
楚若音自从定了要入宫选秀,就被小江氏送进宫里学规矩,已经两月未曾归家了。
因此楚若兰立刻跑到前厅去,结果吓一跳:“二姐姐,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楚若颜几人随后入内,只见楚若音眼窝凹陷、脸色憔悴,尤其那身子瘦得几乎只剩骨头了,均是大吃一惊。
她身边的丫鬟忿忿道:“那宫里的教习嬷嬷简直不是人,大太阳的时候罚我们姑娘站着不许吃东西,下雨天儿又叫我们姑娘凫水,明明仪态规矩我们姑娘都是学得最好的,她就是针对我们姑娘!”
楚若兰一听就气炸了,扭头要找母亲做主。
楚若颜拦下她:“那教习嬷嬷原是在哪个宫里伺候的,知道吗?”
“知道啊,瑶光……”
“好了碧螺,别说了。”楚若音打断,众人却已听出来了。
瑶光殿,是薛贵妃的寝殿。
楚静脸色唰地一变:“若音,是姑母对不住你。”
那薛贵妃必是因着兄长之事记恨,才让那教习嬷嬷处处刁难她。
楚若音轻轻摇头:“姑母言重了,您有好个归宿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宫中那边,最多再待上一月便要选秀,那嬷嬷也为难不了多久。”
楚静还是不放心,楚若兰道:“选什么秀嘛,又不是选太子妃,何必受这罪?二姐姐,走,我替你跟母亲说去,让她叫你别进宫了……”
话刚落,小江氏的声音就传进来。
“整日胡说什么,你二姐姐进宫是大事,你这个当妹妹的应该帮衬着她,怎能让她先泄气?”
楚家几女同时福身。
小江氏又淡淡看了眼楚若音:“遭些罪没什么,等你日后进了宫,得到皇上宠爱,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楚若兰嘀咕:“什么好日子,那皇帝年纪比爹都大……”
“若兰!”小江氏提了声。
楚若兰撇撇嘴也不敢再说。
楚静看不下去道:“嫂子,以若音的条件,其实完全可以不……”
没说完就被小江氏截住:“小姑,我知道你心疼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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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楚静也不好再说什么。
楚若颜瞧得有趣。
这两个女儿明明都是小江氏所生,可对她们的态度天差地别。
对楚若兰那是掏心掏肺含在嘴里怕化了,对楚若音却冷淡至极可有可无。
若说是芥蒂早年间楚若音和她走得近,那眼下双方达成共识,她也不该再对这个女儿这样。
这时楚若音屈了屈膝:“谨遵母命。”
她这一说,旁人也就更不好开口。
时间飞逝,一转眼就到了成亲那天。
曹家和楚家联姻,这是轰动京城的大事,除了承恩侯府和豫王府,以及晏家有热孝在身,京中高门几乎都来齐了。
皇帝虽未亲至,但也派秦王代自己送了重礼。
后院中,各家女眷齐聚。
不由自主地就聊起了今日这门亲事。
“曹大人单至四十,我家相公还以为他要终生不娶,想不到竟看上了楚家娘子!”
“最难得的是还愿意接纳她的孩子,这等心胸,当真是比某些高攀了国公府还偷摸养外室的人不知宽广到哪里去了!”
“你别说,那位大抵是失心疯了,放着高门贵女不要,偏去宠爱个丫鬟,也不想想就算生了儿子,那也是最低贱的庶子,怎么能继承家业。”
“是啊,而且还想偷龙转凤,哄骗着将那庶子记在嫡母名下,这等毒计,要在我们家那是要活活打死的!”
“不对不对,你们都说得不对,我听说他倾心的是自己门生,什么丫鬟外室都是托辞,只是想给侯府留后罢了……”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直将薛贵一家的鞭笞了个遍。
那些与薛家有亲的人恨不得把脑袋埋在地缝里,生怕被人看见了耻笑一番。
这时大门口传来一声:“安盛长公主和曹驸马到——!”
声音落时,后院门口,安盛长公主一身华丽的宫装,眉心处点着朵牡丹,雍容华贵,她身边的曹驸马相貌上与曹阳有几分相似,可不同于长兄的威肃,更多了几分阴柔之气。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长公主:“公主小心,门槛有些高,莫崴了脚。”
那全心全意恨不得伏到地上去给她当垫脚石的模样,让在场许多人都移开眼。
驸马不好当啊……
安盛长公主若无其事地迈过去:“好了,后院都是女眷,你去前面等着吧。”
曹驸马应是,目光恋恋不舍地才从她身上移开。
曹老夫人率先迎了上去:“参见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女眷们跟着行礼。
安盛长公主急忙上前扶起曹老夫人:“婆母快请起。”
随后又对众女道:“各位也起来吧,今日是曹家的喜事,安盛也是曹家的儿媳,就无需多礼了。”
“多谢长公主。”
众女起来后又是一番交口称赞。
皇室这么多人里面,也就这位安盛长公主的口碑最好。
不拿架子,待人和善,时不时还在京中开设粥棚,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有孩子。
楚若颜听见这话瞳孔微缩。
安盛长公主没有孩子,那是因为救了晏铮滑胎难孕。
曹驸马因为这事儿迁怒晏家,之前还派人去晏家要账为难他。
不过就今日这一见,这驸马爷当真是对长公主爱到了骨子里,有此行径也不为过……
正琢磨着,忽然看见一个丫鬟呈着放果浆的托盘,快步朝长公主走去——
“小心!”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可惜场中太过嘈杂,安盛长公主并没有听见。
那丫鬟快步冲到长公主身边,哗得声,托盘倾翻,一整盘果浆尽数洒在了她的衣裙上。
“长公主!”
随侍女使惊呼出声,安盛长公主也立刻站起来。
她华丽的宫装上,泼上了大片果浆,殷红的液体染上金华服,难看狼狈之极!
“贱婢,你怎么做事的?”女使厉声斥骂。
那丫鬟连忙跪下道歉:“长公主恕罪、长公主恕罪!”
安盛长公主眼底阴云密布,沉默片刻,却摇了摇头:“好了松儿,她也不是有意的。”随后转身向曹老夫人道,“婆母,出了这样的意外,安盛怕是得先回公主府更衣浣洗了。”
世人皆知长公主喜净,有洁癖,这样的脏污在她身上肯定是极难忍受的。
曹老夫人只得答应:“都是我府上的人手脚粗笨,哎,折腾你了。”
安盛长公主匆匆点头便朝院外去了。
丫鬟眼底精光一闪,突然间,一双葱白细腻的手按上了她的脖颈。
“谁派你来的?”
曹老夫人疑惑:“楚丫头?”
楚若颜目凉如水:“老夫人怕是忘了,今日请长公主过来,还有一层用意。”
曹老夫人顿时反应过来,是了,只有安盛在才镇得住清平郡主,那如今她走了……
念头刚过,门外便传来一声:“清平郡主到!”
众女纷纷惊愕。
清平郡主怎么来了?
要知道她在京中风评甚差,仗着皇帝宠爱不知荼毒多少人家儿郎,曹家怎会邀她来观礼?
事实上她们没有猜错,曹家确实没给她下帖子,这位郡主是不告而来。
但见她一袭水蓝色长裙,斜披朱红薄纱,风情万种,身边还跟着十几个面首,唇红齿白,妖冶生姿,直看得在场女眷面红耳赤,纷纷抬袖遮掩。
楚若颜蹙眉,侧头吩咐玉露:“去前院,请曹大人过来!”
“是。”
此时曹老夫人起身,满面警惕。
清平郡主扑哧一笑:“曹老夫人别紧张嘛,本郡主听闻令郎成亲,天大的喜事,怎么也不通知清平一声呢?”
她说着挥了挥手,一个面首捧上一个方木盒子。
“不知新娘子在哪里啊,本郡主准备了一份厚礼,打算亲自送给她呢!”
曹老夫人寒声道:“不必!”
清平郡主冷笑一声,猛地掀开盒盖。
霎时间血腥冲出,只见那箱中放着一节小拇指,鲜血未干,像是才被人割下来的!
“天啊!”
“有血!”
人群发出惊呼,这些官家女眷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骇然变色。
曹老夫人狂怒:“清平!!你这是在挑事!!”
清平郡主挑了挑眉毛:“是又如何,曹老夫人,你怎么不问问,这是谁的手指呢?”
曹老夫人怒发冲冠,已气得要叫人将她马上拖出去。
突然一道从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映红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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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老夫人回头,只见楚静身着喜服站在那里。
“静儿!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
楚静摇了摇头。
这郡主明摆着冲她来的,她不出面,今天这场喜宴会被闹得天翻地覆。
那清平郡主扬起头,居高临下扫视了两遍:“我当是什么绝世美人呢,原来不过如此,曹阳是瞎了眼吗,放着本郡主这样的珍珠不要,偏选你这鱼目!”
后院哗然。
听这意思,清平郡主和曹大人之间还有一段旧情?
楚静并没被激怒,淡然道:“曹大人选谁是他的自由,郡主再是美玉珍珠,可终不是他入眼的那颗,又有何用。”
“你!”清平暴怒,“一个二嫁妇人,也敢在本郡主面前放肆?!”
楚静未语,曹老夫人拂袖道:“老身看放肆的是你!清平郡主,我曹家娶亲,一没给你下帖,二没邀你观礼,你不告而来也就罢了,还送来这等血腥之物,是存心要毁了我曹家亲事——走,马上给我走!”
顾及皇室颜面,才强忍着没让人把这郡主给架出去。
清平冷笑道:“本郡主不走又如何,你还能让人把我赶出去不成?”
场中一寂。
所有人都知道,这清平再如何跋扈放肆,背后都有皇帝撑腰!
要真把她赶出去,那便要顾及帝王怒火!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清正的声音入耳——
“我能!”
众女回头,但见同样一身喜服、面色沉冷的曹阳走了进来。
清平郡主一看见他瞬间失神:“曹郎……”
曹阳眼底闪过厌恶,沉声道:“郡主自重,曹某今娶新妇,为免她误会,还请郡主将话收回。”
清平郡主愣了一愣:“你、你当真要娶她?”
“不错。”
清平急促问道:“她有我貌美?”
“郡主曾是京城第一美人。”
“那她身份及得上我尊贵?”
“不及半分。”
清平胸口剧烈起伏:“那你为何要选她?才情诗画本郡主自问也不比她差,而且同样嫁过人,但本郡主可不像她一样生过孩子!”
曹阳看着已近乎疯癫的女人,徐徐道:“郡主,即便你样样远胜她,曹某的选择也依然是她。”他说着回过头,一脸郑重地看向楚静,“昔年青雀街上,曹阳遇一少女,得三两句勉励,随后数年未敢懈怠,今幸上天垂怜,再次相逢,自当余生相守,不敢有二心。”
楚静愣住,遥远的记忆潮水一样涌来。
她想起那时一顶官轿,还有那个结巴说我家大人的书童,唇角微微一松,笑意蔓上时又多添两分感慨:“原来里面的人……是你啊。”
那个轿子里的七品官,竟然做到了从一品。
世事奇妙,莫过于此。
清平郡主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人,嫉妒狂怒几乎要把她胸口碾碎!
凭什么?
一个二嫁妇,凭什么比得过她皇室郡主?!
她猛地扬声:“把‘生死牌’给我抬上来!”
全场皆惊。
生死牌是清平郡主自己发明的,顾名思义,两张木牌一张生牌一张死牌,放入箱中各取其一。
选到生牌无妨,选到死牌立刻就亡,这些年陪她玩过这个的人全都死绝了,所以人人闻之色变。
“曹阳,我不为难你,你叫楚静出来选一块儿,选到生牌本郡主即刻就走,决不食言!但选到死牌嘛,哼,我也不要她的命,但你们这门亲得马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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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为楚静捏了把汗。
这清平郡主十分霸道,但凡她想做得没做成,事后就会有层出不穷的手段。
“好,我选!”
楚静开口,清平喜道:“不可反悔!”
曹阳欲说什么,楚静打断道:“大人先前已多番相助,这次就当是妾身还给您的吧。”说毕转身,一双眼睛直视清平,“郡主,今日无论抽到生牌死牌,还请郡主答应,日后不再打搅曹府。”
清平本也就争那口气,道:“好!”
她身边的一个面首将木箱送过去,楚静闭眼,正要伸手。
“等一下。”
楚若颜上前抓住她的手,“姑母忘了吗,郡主的‘生死牌’可从没输过。”
楚静目光微变,众人也想到什么。
不错,这些年但凡和清平赌这个的全死了,不可能所有人的运气都那么差。
除非这箱子根本没有生牌,全是死牌!
清平郡主目光阴狠:“怎么,你要食言吗?”
楚静脸色泛白,薛翎冲口道:“我们要验牌!”
“验牌?”清平郡主早有预料般嗤笑了声,“你们这是在质疑本郡主作假,不过本郡主大人有大量,也容你们验,但若箱中装的是对牌,就算你们输,如何?”
这是两难之选。
验,不知她是不是放的一对牌。
不验,若是两张死牌怎么都输。
这清平郡主能在京城横行数十年,自有她的本事。
楚静回头看了曹阳一眼,想不到他们的缘分这么浅。
她咬咬牙:“不必验了,我选便是。”
“静儿!”曹老夫人一脸痛心。
就在这时,楚若颜轻笑了一声:“姑母,若颜的话还没说完呢,您今日运气不怎么好,不如换个人来选吧。”
楚静知道这个侄女极有主意,便看向清平郡主。
后者冷笑:“随便你们谁来,总之抽到死牌,立即解除婚约!”
楚若颜微微一笑:“那就请郡主身边的……这位公子,代为选上一块吧。”
被点名的面首呆住,清平斜他一眼:“叫你去你就去!我也想看看她们能耍什么花样!”
那面首犹犹豫豫地走过去,伸手捞起一块。
只见清平嘴角慢慢上扬,楚若颜喝道:“慢着!”
清平顿道:“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楚若颜道:“不敢反悔,只是若颜方才忘记说了,这位公子选上来的这块,是我们不要的牌。”
清平郡主蓦然变色。
可曹阳已先她一步,抓住面首手腕翻开了牌面!
——死牌!
人群耸动,楚静等人都松了口气。
楚若颜微垂眼帘:“既然不要的这块是死牌,那想必另外一块是生牌了,郡主,看来您的人运气不差。”
那拿着死牌的面首双腿发软直跪下来,清平郡主满眼怨毒。
她不可能说另外一块也是死牌,哪怕众人心知肚明,那也是不能摆到台面上的事!
她居然会被一个小丫头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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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阳冷声道:“郡主,说话算话,请你立即离开!”
清平郡主死死盯着楚若颜,突道:“我想起来了,你是晏家那个和离妇……有意思,你居然会帮曹家?”
楚若颜目光一动,这话什么意思?
可清平郡主已甩袖离去。
后院里紧绷的气氛一下子松下来,曹阳拱手道:“让诸位受惊了,请继续饮宴,稍后曹府会备上薄礼给诸位压惊。”
女眷们连忙道谢。
这场横生的风波就此打住,鼓乐声起,拜堂礼成。
楚若颜听见有下人来问薛翎:“翎姑娘,那清平郡主送来的手指该如何处置?”
薛翎赶紧说丢了,她忙道:“别丢,给承恩侯府送去吧!”
薛翎一怔,不由笑出声:“好法子,我那父亲不是正到处找人吗?既然映红在清平郡主手里,他就去找她要人啊!”
这清平疯癫,薛贵无耻,到时候两人对上狗咬狗一嘴毛!
这时楚静的丫鬟找过来,说要让薛翎过去敬酒。
楚若颜冲她点点头,随即也到院外去打算换换气。
突然一个三十左右的美貌妇人走过来:“请问是楚大姑娘吗?”
楚若颜道:“你是?”
“妾身是顾相的大儿媳,方才见姑娘在席上巧对郡主,机敏聪慧,特想请大姑娘府外一叙,未知可否?”
顾相?
楚若颜唇角一弯,看来顾飞燕的玉颜膏用完了。
她点了点头,转头吩咐:“玉露,你留下,待会儿同姑母说一声,我有事先回府了。”
玉露急道:“姑娘,您怎么能一个人去?还是奴婢跟您一起吧!”
楚若颜笑着道:“放心吧,我是跟着顾相家里人走的,不会有事。”
离开曹家,顾府的马车已在外面候着。
楚若颜弯身进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一家书斋前。
“兰亭轩?”
她抬头望着那匾额上的大字,轻笑道,“想不到这是顾家的产业。”
兰亭轩在京中极为有名,可以说有点名气的读书人,莫不以进书斋为荣。
可谁又能想到,这是当朝丞相开办的。
每一届考生在入仕之前,都会先上他的名单,而那些状元、榜眼之才,自然也就先人一步收归在他的门下……
那妇人矜持一笑:“楚大姑娘,相爷就在里面,请。”
楚若颜随她进去,兰亭轩后堂,只见一个满头灰发、身材精瘦的小老头儿站在那儿。
他听到脚步声回头:“你们都先下去。”
那妇人带着堂中下人离开。
顾相看着楚若颜好一阵,徐徐道:“楚家丫头,你先是得罪薛贵妃,如今又得罪清平郡主,当真是嫌命太长了吗?”
楚若颜挑眉,这顾相消息倒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曹家喜宴上的事儿了。
她不作声,想看看他要做什么,果见这老头儿捋着胡须道:“四面树敌,就算有楚淮山也未必护得住你,这样吧,你将玉颜膏交出来,薛贵妃和清平郡主那边,本相可以代你去说情——”
他话音未落,就听女子清脆带着苦恼的声音响了起来。
“相爷说少了一位,若颜得罪的还有太后娘娘,不知相爷是否也能帮着说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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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薛贵妃和清平郡主他还有法子,但太后?那不是为难他吗?
楚若颜含笑抬目:“相爷好意,若颜心领了,不过玉颜膏既在若颜手中,那么谈什么条件,也该由若颜来提,您以为呢?”
顾相眼睛一眯。
他小看这丫头了!
轻飘飘两句话就把他的话堵死,甚至还能反客为主要了主导权!
楚淮山这个闺女,难对付啊!
“那你想要什么?”
“简单,想请相爷帮两个小忙。”
顾相失笑:“小忙?还两个?楚家丫头,你一个玉颜膏就想要本相出两次手,是不是太贪心了?”
楚若颜垂眸道:“相爷您想,飞燕妹妹的脸何等重要,若只是无足轻重的一件小事,又怎能显出飞燕妹妹的价值,还有您对她的宠爱呢?”
顾相听得一愣,笑骂道:“这样说来,本相还得谢谢你让本相帮你的忙了?”
楚若颜忙说不敢。
顾相摇摇头:“罢了,你先说来听听吧。”
楚若颜道:“是,第一个小忙,是关于昌禄伯贪墨一事……”
她起了个头便看向老人,顾相皱起眉:“你是想让本相向皇上奏请,彻查此案?”
“是。”
“那你可知牵涉其中的兵部员外郎,是本相的得意门生?”
楚若颜颔首:“知道,但若颜以为,门生毕竟不及孙女重要。”
顾相眼底冷光一慑,她浑若未觉,依然坦荡地望着他。
“好胆色,本相允了,那第二个条件呢?”
楚若颜道:“第二个条件是关于安宁侯……此次贪墨一案,牵涉巨广,若能查个水落石出,必是大功一件,若首功归安宁侯,那可否入朝为官?”
“!!!”
顾相猛地睁大眼:“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本朝祖规,残疾之人不得入仕!”
“知道,所以才想请相爷向皇上提议,以功求赏,破格任用。”
女子缓缓说来,深思熟虑,显然不是一日之功。
顾相震惊地看着她,心下却也清楚,这并非不可能。
一来是大功理应换大赏,二来因兵器有损导致战场大败,是朝廷对不起晏家,皇上为了弥补他,也很有可能破例准他入仕……
只这等成算,能从一个年纪轻轻的丫头嘴里说出,委实令人心惊。
顾相看了她好一阵才道:“此事并非不可为……”
楚若颜眼睛一亮,却听他道:“不过你可知道,如此一来,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那些受贪墨案牵连的官员,都会视他如死敌!”
楚若颜想起那道清冷孤绝的身影,唇角轻扬:“他不会在意。”
众矢之的又如何。
他是一个能从血海里爬出来的人,些许矛矢,无关痛痒。
顾相深吸口气:“好,你为他所谋深远,本相可以答应,不过除了玉颜膏,本相也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这老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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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若颜吓得一个激灵忙道:“相爷!若颜是和离之身!”
“本相知道,你放心,本相也不是强人所难之辈,你与安宁侯和离,有太后在,你们就断无复合可能,所以本相想叫你先见见秉之,接触接触,你若是愿意,那本相也会如曹家一样八抬大轿,迎你过——”
声音未落,一道清寒冷厉的声音猛地打断!
“她不愿意!”
楚若颜一怔,接着就看见晏铮摇着轮椅闯进来。
他一把抓住她手腕,直接将人拽到身后:“顾相,晏某能不能入朝那是晏某的机遇,你愿不愿意出手那是你的事,无关旁人,更无涉她!”
男人双眉紧拧,眼底似压着狂戾之气,逼得顾相都开不了口。
楚若颜却思忖着问:“相爷,您只说是见见,若是不成是不是也……”
“成与不成都不必见!”
晏铮狠狠打断,攥着她的手腕几乎青筋暴起。
楚若颜“嘶”了一声,他才僵硬地松开两分力道:“弄疼你了?”
“没……侯爷,其实……”
她话没说完就被晏铮冰冷的眼神堵了回去。
眼看这阎君周身皆是戾气,也只好道:“好吧,那就请相爷先行第一个条件,玉颜膏稍后我就让人送到贵府。”
晏铮脸色这才和缓。
顾相到底年长阅历深,见此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笑着捋捋胡须:“君子不夺人所好,安宁侯放心,你为官一事本相也会酌情上奏……”
“那就多谢相爷了,告辞!”
晏铮说罢,直接拉着人离开。
兰亭轩外。
孟扬正伸长脖子往里望。
眼看公子拉着大姑娘出来,满面不虞一个劲儿往前走,他马上低头,连楚若颜递过来让他打圆场的眼神也只当没看见。
开玩笑呢,谁敢去触盛怒中公子的霉头!
楚若颜无奈,只能自己道:“侯爷、侯爷您等等!”
晏铮身形一顿还真停了。
她刚要松口气,就听这男人咬牙切齿、忍无可忍一般道:“你为何还叫我侯爷?”
“嗯?”
女子眨眨眼,“不叫侯爷叫什么?”
“我早说过,唤名字,或者晏三都行!”
“既然都可以,那叫侯爷又有什么分别?”
话音刚落,晏铮的目光就阴郁下来。
楚若颜忙唤:“三爷!”
他家中行三,又成过亲,唤一声爷总是没错的。
晏铮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楚若颜舒口气,这阎君喜怒无常,当真是难伺候。
忽然腕上一沉,她整个人被他拉到怀里,抬眸正好对上那双幽如深潭的眼——
“阿颜,你当初说倾慕于我,莫不是哄骗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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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快忘了早前为接近他编过这瞎话。
如今晏铮目冷如霜、大有她敢说一个不字就摧山坼地的架势,连忙道:“不、没敢哄骗您……”
这话一出晏铮的眸光才松了松。
不是他按耐不住,实在是她这些日子的桃花太旺了些!
先有个没脑子的裴小国舅整日缠着,现在又来个顾老匹夫看上她想让她当儿媳,更别说还有那个神秘莫测的公子琅,嘴上说没什么,可谁知他心里怎么想的?
群狼环伺,容不得他不紧张!
“是不敢,还是真的没有?”晏铮再次确认。
楚若颜讪笑:“自然是不敢……啊不,是真的没有!”她说着心虚地偏开脑袋,不知何时起,她好像没办法对着他面不改色地扯谎了。
哪知下颚一凉,男人冰冷的手指掰过她的脸:“阿颜,无论真假,你亲口说过的话,你要负责。”
楚若颜被迫对上他的眼睛,深不见底,却燃着两簇熠熠火苗,像黑空里的夜星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她下意识道:“那不负责会怎样?”
晏铮眸光骤寒,抓住肩上白裘猛地一扬。
雪裘翻飞自她头顶掠过,男人低头,薄凉唇瓣蜻蜓点水般拂过她的额心……
“!!!”
楚若颜瞪大眼睛,只觉被他碰到的地方火烧火燎般,全身血液都涌向那里!
白裘飘然落地。
晏铮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悠然说道:“就会这样。”
死寂。
哪怕大街上人来人往,这一小方天地也像被隔绝一般,寂静无声。
孟扬识趣地早早躲到一边。
楚若颜完全僵住了,这阎君什么意思,她不负责他就亲她……
难道要亲到负责为止?
不对不对,重点应该是他为什么要亲她才是吧?
可怜她对男女之事全无经验,此刻越想脑子越乱。
晏铮望着她因白裘垂落的几缕发丝,伸手想替她捋顺,却不料那丫头像受惊猫儿似的乍往后跳。
他皱了皱眉头。
看来还是太着急了,把人吓着了……
正要安抚,影子突然现身,和孟扬说了几句后孟扬突然跑上来:“公子,荣太傅那边找您……”
“让他等着!”晏铮沉声语气不快。
孟扬硬着头皮道:“十万火急的事,说是武库清吏司长刘昌平在牢中自尽了……”
那刘昌平是昌禄伯的兄弟,也是这次贪墨案里至关重要的中间人。
他这一死等于上下线同时断掉!
晏铮咬牙,深呼吸几口才平复下心情:“影子跟我走,孟扬你送大姑娘回府。”
“是。”
他说罢,又深深看了眼楚若颜,那丫头还跟丢了魂似的,也只能下次再说了!
等人走后,孟扬牵来马车。
楚若颜迷迷瞪瞪钻进去,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孟侍卫,你家公子他……没事吧?”
外面赶车的孟扬愣了下:“啊?楚大姑娘是问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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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方面面!”
楚若颜捧着脸颊,只觉这会儿还烫得厉害,“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抑或是又有人背叛他了?”要不怎么会跑她这儿来非要负什么责?
孟扬笑道:“姑娘说笑了,背叛咱们公子的都死完了,就算有那么一两条漏网之鱼也在死的路上了,公子没受什么刺激。”
楚若颜脊骨一阵颤栗。
见多了这阎君和颜悦色的一面,差点忘了他睚眦必报的本性。
那先前编排的瞎话可万万不能露馅,他眼下瞧着是当了真,万一知道是假的,只怕会把她生吞活剥了……
“孟侍卫,我还想再请教一下,你家公子他……从前可有心仪女子?”
听到这话孟扬差点指天发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那荣太傅家的二姑娘……”
“公子和荣二姑娘绝对没什么,就见过几次面而已!大姑娘您一定要相信,除了世子夫人,我家公子都没跟几个女人说过话,院子里更是连一只母蚊子都没养过!”
楚若颜闻言呛咳了一声。
很好,还是个跟她一样从未涉过情爱的。
姑母曾说她们这样的人,一旦遭遇背叛,更容易走极端因爱生恨。
她这是玩火自焚了!
马车到了楚国公府,周嬷嬷正好撞见,奇怪道:“姑娘不是去曹府喝喜酒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楚若颜无力地看了她一眼。
还喝喜酒呢,她这招惹了一尊阎罗,应对不当就要喝丧酒了!
回到菩提院里,整个人都蔫了提不起精神。
直到晚上小江氏带着楚若音和楚若兰回来,说姑母让她们转达,今日清平郡主一事多谢她的时候,她才猛地想起来,那清平郡主走之前说过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你是晏家那个和离妇……有意思,你居然会帮曹家?
这话说得,好像两家有什么深仇大怨?
可不应该啊,就算曹驸马因为安盛长公主的事记恨晏铮,派人去晏家要账使绊子,也达不到深仇的地步,除非还有别的什么事……
她百思不得其解,其实最好的法子是直接问晏铮。
但现在别说问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就这么在床上辗转了一夜,第二日,出去采买回来的玉露喜笑颜开:“姑娘,有两个好消息,一个是关于承恩侯的,一个是关于安宁侯的,您想先听哪一个?”
楚若颜一听到晏铮的名字就紧张:“先说第一个吧。”
“哈哈,奴婢也这么想的,昨儿小婵姐姐不是把映红的手指送到承恩侯府了吗?薛老夫人看见,当场就呕了血,要薛侯爷赶紧把乖孙找回来!于是薛侯爷马不停蹄地找到清平郡主府上,两人大吵了一架,薛侯爷指着郡主的鼻子骂她豢养面首不讲妇道,那清平郡主也反击,嘲他一个跟门生不清不楚的断袖也敢来指责她,还说她府上这么多男人他看上哪一个都可以随便带走,就是不可能带走女人和孩子!”
楚若颜笑着摇摇头。
意料之中的事,薛贵无耻有余,清平郡主更是霸道,他俩见面不吵起来才怪。
“那晏……他的好消息呢?”
玉露笑着道:“那不叫好消息,那叫天大的好消息!外面都在传,说今日一上朝,顾相爷、荣太傅还有咱们姑爷在内,都请皇上让安宁侯彻查什么兵器贪墨案,皇上答应了,还封他一个代大理寺少卿的官儿,说是如果他能查清楚,就把代字去掉!”
大理寺少卿,正四品官!
而且还是对一个身有残疾之人,当真是破格至极了!
楚若颜呼吸微微一紧,梦里,他重入朝堂好像也是这个官儿。
冥冥之中,难道真有注定?
这时小江氏身边的月桃过来了:“大姑娘,宫里来人了,夫人请您马上去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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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氏、二房的柳氏,还有楚若音、楚若兰都在,连常年不怎么露面的楚老夫人也被搀扶着来了。
满屋子黑压压的一群人。
楚若音悄悄来到她身边:“大姐姐,听说了吗?是皇后娘娘的懿旨……”
皇后?裴皇后?
楚若颜柳眉微凝,想起上次进宫她要楚家帮二皇子的事。
念头刚过,皇后身边的女官已举着懿旨进来,高声宣道:“钦奉大夏中宫皇后懿旨,三日后京郊马场举办马球盛会,皇室宗亲、各府公卿女眷皆可参加,钦此!”
声一落,楚若兰的眼睛就亮起来了。
马球会诶!
是她最拿手的打马球!
众人跪拜谢恩后,小江氏代楚老夫人接过懿旨,那女官又道:“楚国公夫人,娘娘还有口谕,令你府上四位姑娘,尤其是大姑娘楚若颜定要前往,她已有一阵子没见过她了,甚为挂念。”
小江氏听得眼皮一跳,这大姑娘真是神通广大,连皇后娘娘都搭上了!
身后的楚老夫人却直接嗤出了声:“是不是弄错了?那野丫……老身是说她哪里配让皇后娘娘记挂?”
这话让在场众人都皱了眉。
大家都知道这位老太太因为江氏的缘故不喜楚若颜,可没想到会不顾场合地表露出来!
那女官沉下脸:“楚老夫人这是怀疑下官传错了旨意?要不进宫请皇后娘娘亲口说给您听听?”
楚老夫人被怼得老脸一红,小江氏连忙道:“大人息怒,我家母亲并不是这个意思。”
她又塞了好几个银锭才把人哄走,回过头,只见楚老夫人挂不住脸,直接甩袖:“老身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这刁钻的老太太一走,堂中气氛也松快下来。
柳氏一脸笑意地走过来:“恭喜啊大姑娘,想不到你和离之后另有机缘,居然能得了皇后娘娘青眼!”
楚若颜是有苦说不出。
这皇后点了名要她去,那是明摆着还要拉楚家站队呢。
她没接话,淡淡瞅了眼楚若兰:“三妹妹精通马球,此次马球会上定能出尽风头。”
楚若兰本也在幻想着马球会上技惊四座的场面,闻言高高挺起胸膛:“不错!母亲婶婶们请放心,若兰一定夺魁,不丢了咱们楚国公府的脸面!”
小江氏立刻皱眉道:“别胡说,这次不是让你去出风头的!”
“啊?”楚若兰傻眼。
旁边的楚若音柔声道:“三妹妹,这次皇后娘娘的懿旨说得很明确,皇室宗亲、公卿女眷皆可参加,那便是说,那些公主、郡主们都要去。”
楚若兰顿时叫道:“那嘉慧公主也会去!”
这嘉慧公主是淑妃的女儿,淑妃本人不受宠,这个小公主却极得帝王宠爱。
嘉慧喜欢骑射,皇帝甚至在宫里专门给她开辟了一块跑马场,专门让她可以打马球、玩射箭。
所以京城里论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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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不止嘉慧公主,听说豫王妃永扬郡主也极善马球术,还有与三妹妹你们交好的邹家妹妹也……”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的头都大了!”
楚若兰打断,郁闷地捧着脑袋。
照她们这说法,京城里这么多贵女都去了,尤其还有嘉慧公主在,那岂不就没她的份了?
小江氏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德行,此时不说清楚,她三日后去了肯定惹祸。
于是冷声道:“永扬郡主是嘉慧公主的婶母,自然不会同她争什么,至于其他人的身份再尊贵也越不过她去,所以这场马球会说是邀京中贵女参加,实则不过是给嘉慧公主一个人的台子,你别犯糊涂,去惹了不该惹的人,听清楚了吗?”
楚若兰闷闷应了声,打个马球,也得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她都不想去了!
楚若颜见小江氏叮嘱地差不多了,便也回房准备。
玉露听说要去马球场,满脸期待,周嬷嬷却望着她叹口气:“其实姑娘的马球术也很厉害,只可惜……”
小的时候楚淮山为了让她练身体,不仅请过武师,还亲自教过她打马球。
奈何年岁越长寒疾越深,连马背都很少上了。
楚若颜道:“我这身子,也受不住马儿颠簸,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嬷嬷,骑装也不必准备了,我们就去凑个热闹,不会上场。”
周嬷嬷暗叹一声去了,还把那老神医给的药丸多备了几颗。
三日后。
马车从楚国公府出发。
半日的脚程,就到了京郊的跑马场。
此刻马场外围已停满了马车,公主府的、郡主府的、王府的……相比起这些,那什么相府国公府都有些不够看。
毕竟君臣有别,皇室始终是皇室。
楚若颜她们一行人下了马车,在引路女使的带领下前往看台。
楚若兰看见那绿油油的草地便眼冒精光,小江氏低斥了一句,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看台上,裴皇后还未到,代她迎客的是兄嫂裴侯夫人。
她今日得了皇后叮嘱,笑着迎上前:“原来是楚国公夫人到了,哪位是楚大姑娘呀?”
楚若颜上前福身,裴侯夫人一愣,明眸皓齿,肤白胜雪,还真不像是和离过的人。
她笑着道:“果真是钟灵毓秀,娘娘说了,楚大姑娘若是到了,就先去后面的马场逛逛,看看有没有瞧得上眼的,娘娘要送您一匹好马。”
这话叫众人都有些意动。
皇后送的自然是万中无一的好马。
可除此之外,驸马、郡马都是马,这位娘娘难不成还想干预她的亲事?
楚若颜倒是神色自若,屈膝道:“多谢娘娘恩典,不过臣女的几个妹妹……”
裴侯夫人会意:“几个姑娘都去吧,孩子们都在那儿呢,也能玩儿到一块去,楚国公夫人、楚二夫人,我们还是先到看台上听听曲儿吧。”
小江氏只得答应,又看向楚若兰。
楚若兰举手投降:“娘,我马球杆都没带呢!”
小江氏这才放下心,对楚若颜道:“大姑娘,妹妹们就劳你照看了。”
楚若颜颔首,带着她们往后面的马场走去。
一路上,不停地有世家贵女照面,等到了地方,人还没进去,忽然一杆球杆横住了去路。
“你们谁是楚若兰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问话的是一个穿着金丝织锦蝴蝶裙的少女,她骑在一匹浑身雪白的马背上,神色倨傲,那些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说笑的贵女听见,纷纷停下朝这边望来。
楚若兰下意识要上前,却被楚若颜拦下:“嘉慧公主,我三妹妹今日身子不适,所以只来观礼,不会上场。”
“不会上场?”嘉慧公主撇撇嘴,显出一副甚没意思的表情,随后又盯着她问,“你认得本公主?”
楚若颜淡淡道:“公主深得帝心,臣女即便不认得您,也不能不认得您座下这匹皇上赏赐的‘照夜玉狮子’。”
这马是北戎进贡的战马,京中只此一匹,因小公主喜爱,皇帝就赠给了她。
嘉慧公主对此很是得意,因而听到楚若颜这般说,顿时高高抬起下巴:“算你会说话,既然楚若兰不上场,那本宫也懒得找她,驾!”
少女扬鞭,照夜玉狮子嗖地窜出去。
险些撞翻几个正在牵马的马奴!
宫中下人训斥他们一顿忙不迭追过去,楚若兮小声道:“这公主好霸道……”
楚若颜想起太后还有清平郡主,这宫里的女人,有哪个是不霸道的。
楚若音担忧道:“还好大姐姐将人劝走了,这嘉慧公主明显是冲着三妹妹来的。”
“来就来,我又不怕她!”
楚若兰很不服气,谢瑶芝和蒋怡走了过来。
“楚姐姐,你们得小心些,方才你们没来之前,那嘉慧公主就四处找人比试,喏,石御史家的二姑娘,就和她比试时‘不小心’崴了脚,被迫离场去了。”
顺着她们手指的方向,那石家二姑娘已躺在担架上,小脸苍白敢怒不敢言。
楚若颜心中有数,这是在排除异己,待会儿的马球会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天下。
楚若兰忿忿道:“她们就这么忍了?”
谢瑶芝叹道:“不忍又如何?你们没听说吗,过两个月嘉慧公主便要选伴读了。”
众女恍然,这公主选伴读,那还不都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若是今日马球场上得罪了她,她一道谕令,直接将人招进宫去当伴读,那日日相对岂不被折磨疯?
怪不得今儿个来的甚少有穿骑装的……
这时皇后宫里的嬷嬷走过来:“楚大姑娘,娘娘在屋里等您,请您随老奴来。”
楚若颜心头微凛,看了眼楚若音。
后者会意道:“大姐姐放心,我会照看好妹妹们的。”
马场屋中,空无一人。
裴皇后身着宫装坐在里面,见她进来微笑道:“楚大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楚若颜福身欲拜,却被她拦下:“不必多礼,如何,可有看上眼的马儿,和本宫说便是。”
楚若颜不动声色道:“多谢娘娘,但臣女自幼体弱,不精骑射,只能辜负娘娘的厚爱了。”
裴皇后脸色顷刻冷了下来:“你还是不肯帮本宫?”
楚若颜屈膝跪下:“娘娘,不是不肯,是臣女实在没有这个能耐……”
“楚若颜!”
裴皇后蓦然扬声,身边嬷嬷连忙唤了声娘娘。
她似想起什么强忍下怒气,可脸色依然很难看:“本宫明人不说暗话,你若肯帮本宫,这京城里的世家公子,除了本宫的十弟,任你挑选!”
按理这对一个和离妇人来说,是天大的恩典。
但下面跪着的女子依然面不改色。
裴皇后只觉心头愈发得焦躁:“你不为你自己考虑,那你的家人总要考虑一二吧?你三妹妹不是也要相看了吗?小国公爷、侯府世子,你但凡说一个名字本宫为她保媒!还有你那二妹妹,不是说有意入宫选秀?你若肯答应,那本宫允你,至少保她一个贵嫔,如何?”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若颜心头一动。
梦里二妹妹就是入宫才撞上那秦王,跟他纠缠不清落得个秽乱后宫的下场。
若是皇后肯出面……
她沉吟着道:“娘娘,臣女不能许诺楚国公府如何,臣女的许诺,只能是臣女自己。”
这话并未让裴皇后有任何不满,反倒是愈发得欣赏起来。
毕竟夺嫡之争,牵扯的不是一两个人,她若真的满口应下来能让楚国公府如何如何,她反而要怀疑她的能耐。
“好!你当日能助晏家洗雪沉冤,本宫相信你一定也能助二皇子!”裴皇后递了个眼色,屋子里最后留下来伺候的嬷嬷也退了出去。
她走到楚若颜面前,亲手扶起她:“好孩子,快起来,你先说说有什么法子可以挽回帝心?这两日皇上愈发频繁地召见薛侯等人,就连昨天清平入宫,说薛侯跑到她府上大闹一场,皇上也只是安抚她两句,并未真的惩处,你可知道,这信号十分不利!”
确实不利。
薛贵是薛贵妃的亲哥哥,也是五皇子一党的中坚人物!
皇帝这样的态度,明摆着是要扶五皇子上位,难怪裴皇后会这么着急了。
楚若颜思忖片刻:“娘娘可有想过,若是能扳倒薛侯……”
“如何没想过?”裴皇后苦笑一声,“可你知道吗,他和他那门生干出那等混账事,皇上都没顾着皇室脸面收拾了他,这份恩宠,你让本宫拿什么去对抗?”
楚若颜唇边浮起一抹笑:“晏家。”
“晏家?安宁侯?”
裴皇后一愣,但听她说道,“臣女听闻,晏家军战死一案另有蹊跷,其中涉及兵器贪墨一案,好像承恩侯也参与其中……”
裴皇后脸色大变,双目中射出精光:“若是真的!那他薛家死期到了!”
楚若颜温顺垂目,裴皇后看向她的目光已愈发和缓:“你放心,但凡事成,你两位的妹妹的事包在本宫身上!”
楚若颜忙道:“多谢娘娘,不过我二妹妹她……”
话音未落,外面的宫人忽然走进来,附耳同裴皇后说了什么。
裴皇后笑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你二妹妹找过来了,说是要见你。”
楚若颜脸色一变。
楚若音不是不分轻重的人,明知道她在见皇后,还能这么不管不顾地找过来,只怕是出大事了!
果不其然,出了屋子,楚若音小脸霎白:“大姐姐!三妹妹和嘉慧公主比试起来了!”
楚若颜立刻和楚若音赶过去。
马球场上,人山人海。
她们好不容易挤到看台最前面,只见楚若兰一身红色骑装,胯下枣红马,与嘉慧公主的银色骑装和照夜玉狮子遥相对应!
“她不是没带骑装和马球杆吗?”
“是邹家姑娘给的!”楚若音说起也是气苦,“方才大姐姐走后,那嘉慧公主不知怎么就找到邹家姑娘,说要与她比试,那邹家姑娘不敢,就跑来找三妹妹,三妹妹也是性急,见那嘉慧公主咄咄逼人,就满口答应下来,然后那邹家姑娘就把骑装马匹球杆全借给了三妹妹!”
“邹玥?”
楚若颜神色一变,扭头望去。
看台最右侧,邹玥就站在她姑母永扬郡主旁边,迎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好似胜券在握!
楚若颜顿时冷笑一声:“傻子,被人算计了还上赶着帮人出头呢!”
“啊?”楚若音茫然道。
楚若颜握紧手指:“这邹玥的姑母是永扬郡主,而永扬郡主又是那嘉慧公主的婶母,她们两人就算不熟稔,也不可能为一场马球会争强好胜,这明摆着是作局,要激楚若兰下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至于为何要如此,针对的多半也不是楚若兰,而是她!
这永扬郡主还是豫王的王妃,当初因着文景,她得罪了她们的女儿康河县主,后来晏铮也收拾过豫王,想必这永扬郡主是把账全算到她头上了!
“那可怎么是好?三妹妹她能赢吗?”
楚若音吓得花容失色,与她一样的还有看台另一边的小江氏。
她本和柳氏在与裴侯夫人闲聊,刚刚才说她家三姑娘知书达理、贤良淑德,一转头就看见楚若兰骑在马背上,高举着球杖的样子,差点没气吐血!
“这、三姑娘怎么上场了?”柳氏也一脸莫名。
旁边的裴侯夫人蹙眉道:“好像是同嘉慧公主较量……这只怕是……”
嘉慧那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脾气,京里谁人不知道。
今儿个楚若兰输了还好,要是赢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闲聊间,那嘉慧公主已率先击球,朝着楚若兰身后的门网狂奔而去。
她的骑术确实十分了得,带球而行,丝毫不费力气,引得四下一片叫好。
“嘉慧公主这球技都不逊于几位皇子了吧?”
“一个女子能有这种控球术,当真是极为难得!”
这时嘉慧公主已奔至门网前,傲然一笑:“楚若兰,一球定输赢,你输定了!”
她说罢高扬球杆,砰地一下要击打在球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楚若兰策马而行,便在那球杖击落前的一刹猛地一勾。
唰——
嘉慧公主击空,那马球已变戏法似的落到了楚若兰的球杖下。
场中一寂,楚若兰朝她挑挑眉,转身携球朝她门网冲去。
嘉慧公主大怒,狂拍马臀追上去!
那照夜玉狮子确是好马,后发先至,很快就与楚若兰并肩而行。
二人交锋数下,那楚若兰也不知如何使得球杆,硬是让她抢不过来。
眼看着要到门网前,嘉慧公主猛一咬牙,对着楚若兰的脑袋狠狠抡杆——
“小心!!”
四下一片惊呼,小江氏看得两眼一翻几乎晕过去。
就在这时楚若兰猛地弯身,贴伏在马背之上躲过了这一击。
但她也因此错过了最佳击球位置,便在所有人都以为要打和收场时!
“吁——”
楚若兰狠提缰绳,马儿被勒得前蹄高扬,她整个人往后滑落的一瞬间。
扬杆,击球。
啪!
球落入网,全场死寂无声!
这一幕简直惊住了所有人,连素来以马球术自傲的永扬郡主都瞪圆眼,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十四五岁少女能打出来的马球!
直到枣红马前蹄落地,发出哒哒声响,场中才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好、好啊!”
“球技不俗,马术更是绝伦!”
“谁家的姑娘?今日这场马球赛非她莫属!”
“简直精彩极了!”
赞叹声此起彼伏,看台上的各家命妇纷纷打听起门户婚配,更有甚者已朝着小江氏她们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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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小江氏惨白的脸色终于因着有惊无险缓了过来,裴侯夫人由衷道:“令千金这手马球术,就是皇上看了也要赞赏!”
“不敢当、不敢当……”
就在楚若兰高高扬起下巴,接受众人追捧时,嘉慧公主愣愣站在那儿。
不应该啊……
不对啊……
明明赢的人应该是她,赢的人一直都是她,为何会变成楚若兰?
她回头望去,看台之上,婶母永扬郡主沉着脸色,似乎很是不满。
嘉慧公主的心犹如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她凭什么不满,凭什么?
环顾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楚若兰身上,仿佛她才是天之骄女,受尽万千宠爱……
一瞬间恶从心起。
“驾!”
她忽催动马,朝着楚若兰的方向跑去。
看台上的楚若颜神色一变:“留心身后!”
可惜太过吵闹,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嘉慧公主已跑到楚若兰身后,抡起球杆狠狠打在了她胯下的枣红马臀上。
马儿长嘶,瞬间扬蹄。
楚若兰一个不备险些被掀下来,好歹骑术惊人,本能地拽住缰绳才没成那蹄下泥。
可马儿也还是受了惊,登时发疯一般全场狂奔。
“天!小心!”
“别摔下来,摔下来要命的!”
“抓住缰绳!”
谁也没料到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那场边的驯马师想要靠近,可枣红马凶烈无比,根本无法接近!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喜之后又大悲的小江氏两眼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万分危急时,一抹素影忽然掠出,如穿花蝴蝶般落在了马球场内。
“姑娘!您不能——”周嬷嬷骇然变色,可已经迟了。
楚若颜足尖轻点,在枣红马横冲接近的一瞬间翻身,不踩马蹬,直接上马。
全场哗然。
便见那整日病怏怏的楚大姑娘骑到楚若兰身后,双手抓住缰绳,沉声说道:“放松!”
楚若兰早已被这一出惊得满头大汗,她都以为自己死定了,突然听到这个声音几乎哭出来:“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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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嘉慧公主那一击实在太重了,这往日奏效的法子也不管用。
楚若兰哭道:“别管我了!你快走!”
楚若颜置若罔闻,只在她耳边低说了一句:“抱马!”
楚若兰下意识俯身抱住马颈,接着就感觉身后一空。
楚若颜竟在疾驰的惊马背上站了起来,也不知如何维系的平衡,双手拽住缰绳,左右回拉——
“她这是……”
“搓缰!!”
有高明的驯马师忍不住叫出声。
这是最快、也是最直接遏制惊马的法子,对于他们这些老手而言轻而易举,但要像她一样立于马背之上、还能如此精准地操控,自问都办不到!
看台上的楚若音已经急疯了。
她下意识地往台前跑去,突然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
“当心!”
一道磁性的嗓音响起,她腰后被柄弯刀架住才没仰摔下去。
好不容易立定,也没工夫去看那人,匆匆道声多谢便又往前面去了。
“秦……九爷,您在看什么?”
那人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去查查,她是哪家的姑娘。”
“是,九爷。”
另一边马场内。
搓缰果真有奇效,原本狂奔的惊马因吃不住疼痛,当真渐渐停缓了下来。
众人只见那马儿奔速渐慢,楚若颜也顺势坐回楚若兰身后,眼瞅着一场危机化险为夷。
突然,那枣红马朝着嘉慧公主的方向疾驰而去!
永扬郡主陡然变色,大内跟来的太监更是尖叫出声:“公主!快躲开!”
可已经来不及了!
枣红马势如闪电,顷刻间就奔到她面前。
嘉慧公主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她们真敢带马来撞自己,就在千钧一发时——
“吁!”
枣红马人立而起,堪堪停在了她的照夜玉狮子面前。
楚家姐妹安然无恙,可照夜玉狮子却受了惊吓,猛尥蹶子将她从马背上掀了下来。
“天!!”
“公主!!”
大内太监捂住眼睛不敢去看,只见照夜玉狮子扬蹄猛落,两脚踩在了公主耳边。
但凡再偏上那么一分,她就会被踩成肉泥……
嘉慧公主吓得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好在驯马师冲出来拽住缰绳,才没让照夜玉狮子继续发狂。
这一幕惊呆了在场所有人,先前那位九爷眯起眼睛:“好厉害的控马术!”
旁人或许云里雾里,他却看得分明,那楚大姑娘已将惊马制服,却故意偏向朝着嘉慧撞去,跟着又以毫厘不差的分寸将马勒停,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场意外……
这无非就是在报复嘉慧先前惊了她妹妹的马。
同等手段,睚眦必报,和那晏三还真是天生一对!
看台上的勋贵们已纷纷下了场,永扬郡主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太医、太医呢?”
今日太后不舒服,胡院判被召去了坤宁宫,所以来的是一个姓杜的太医。
他赶忙上前替嘉慧公主看诊:“公主昏过去了,不过就脉象来看,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永扬郡主闻言大怒:“什么叫没有大碍?公主金枝玉叶,从马背上摔下来众所皆见,你也敢说没有大碍?”
那杜太医一愣,摔下来的确不轻,可看脉象又没伤到脏腑,而且那照夜玉狮子也没踩到她,确实没什么大碍啊……
旁边的邹家夫人道:“杜太医,或许你医术尚浅,看不出究竟,公主都昏迷了,可见伤势之重,还是先送回宫里吧?”
杜太医听得更是气闷。
他医术尚浅,怎么这一个个内宅妇人倒是比他更懂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但各个都是有身份的他也得罪不起,只唔了一声便没说话。
这时楚若颜和楚若兰下了马,那永扬郡主沉声道:“楚家姑娘,你们姐妹当众行凶,谋害嘉慧公主!来人,把她们拿下!”
刚走过来的柳氏听到这话腿一软,连忙上前:“郡主,是误会!她们哪里有这个胆子……”
永扬郡主冷哼一声截断道:“大家都看见了,是她们姐妹纵马行凶,惊了嘉慧公主的马,才让公主昏迷!”
这话一出马场气氛都有些微妙。
大家都是有眼睛的,方才若不是嘉慧公主输不起,先打了楚若兰的马,楚若颜也不必为了救妹妹下场,最后反而冲撞了嘉慧公主。
这换在平日里只怕还得说一句因果报应,可惜涉及皇室,谁也不敢开这个口。
楚若兰咬咬牙:“是我……”
话没说完就被楚若颜的声音盖了过去:“是吗?郡主只怕是看错了,我们的马受了惊吓,冲撞嘉慧公主,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如何能说是纵马行凶?”
永扬郡主早就因为女儿的事情恨透了此女,眼下大好时机怎会放过?
“楚大姑娘,素闻你巧舌如簧,可你今日伤的是嘉慧公主,皇上最宠爱的女儿,你以为还能像平日一般巧言脱身吗?”
众人都有些同情地望着她们。
惹上谁不好,惹上皇家……
谢瑶芝开口想帮忙,被谢老夫人捂嘴直接拖到了一边!
眼见侍卫都已围了上来,楚若颜似笑非笑道:“郡主这是打定主意要颠倒是非了?”
永扬郡主冷笑一声:“是又如何?众目睽睽,你惊了公主的马,别说是故意而为,哪怕是无意,你也死罪难逃!”
声刚落,一道温厚的声音蓦然传来——
“是吗?”
众人回头,但见宫女嬷嬷们簇拥着裴皇后走过来。
她面容端庄,眉带隐怒,永扬郡主看见她的一瞬就知道不好,果然裴皇后冷声道:“永扬郡主,你是豫王的王妃,怎么,他没教过你什么叫是非黑白,什么叫仗势欺人吗?”
永扬郡主腿一软跪了下来。
众人纷纷跪拜:“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裴皇后虚一抬手:“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随后目光一转,又落到邹家夫人头上,“这位是邹国公的夫人吧?你代夫前来,正好也回去替本宫问问邹国公,他的妹妹永扬郡主如此跋扈,可是出自他们邹家的教养?”
邹家夫人也被这话问得一个激灵。
噗通跪在地上。
众人皆知,这位裴皇后出自渝州裴氏,世家贵女,嫉恶如仇。
方才永扬郡主和邹家的行径,显然已经触怒到她了。
可邹玥尤不知死,大声道:“皇后娘娘,您有所不知,那楚家二女害得公主坠马,我姑母只是替公主鸣不平……”
邹家夫人赶紧拉了她一把示意别说了。
裴皇后扬了扬眉毛:“替嘉慧鸣不平,嘉慧有什么可不平的,她输球在先,伤马在后,落得这么个下场,不是因果报应吗?”
众人闻言脸色都很有些精彩。
这话他们刚才只敢憋在肚子里腹诽,没想到皇后娘娘直接说了出来。
邹玥不可置信,这皇后是有病吗?放着公主不护,居然去偏袒两个外人?
她又怎知,这嘉慧公主一来不是裴皇后所生,二来仗着皇帝宠爱,有时连这个正宫嫡母也不放在眼里。
何况裴皇后眼下有求于楚若颜,区区一个公主罢了,就是闹到皇帝那儿去她也自有法子应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大伙儿见皇后有了态度,也纷纷跟着开口。
“方才我等看得分明,确实是嘉慧公主不小心坠马,与楚家姑娘无关。”
“不错,若不是楚家姑娘及时制服疯马,只怕还要伤到公主。”
“嘉慧公主实是应该向楚大姑娘道谢才是……”
你一言我一语,气得邹玥几欲吐血。
她好不容易才激楚若兰下场,又逼得楚若颜得罪了嘉慧公主,眼看着一切都要按预想发展,怎么就杀出一个裴皇后来,还如此偏袒她?
就在这时裴皇后又道:“邹家姑娘既看不明黑白,那便先回府去,抄默女戒三千遍吧。”
邹玥眼前一黑,三千遍?!
邹家夫人和永扬郡主也变了脸色。
“皇后娘娘,小女不懂事,求娘娘大人有大量饶她一次……”
“不懂事就该知事,本宫这是在教她吧,去吧。”
被当朝皇后罚抄女戒,这件事明天就能传遍京城。
邹玥的闺誉算是毁了,这以后的亲事只能是低嫁!
这时楚若音赶到她们身边,看见楚若颜掌心里的鲜红讶了一声:“大姐姐!你流血了!”
那双葱白如玉的手掌,因着先前反复拉拽缰绳,此刻已磨伤了手。
楚若兰咬紧嘴唇:“都怪我!乱下场和她比什么比!”
楚若颜却恍如未觉道:“不碍事,一点小伤。”
裴皇后立刻道:“杜太医!”
杜太医忙不迭上前,仔细看了看:“这手掌都磨出了血,还是请楚大姑娘先随老夫到屋内上药吧?”
楚若音劝道:“是啊大姐姐,先上药吧!”
楚若颜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正要随着往屋内去,忽然一道凌厉贪婪的目光刺来。
她本能回头,只见看台边缘处站着一个老者,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可惜隔得太远看不清脸,但能感觉到那眼神非常不善。
她扭头低声道:“周嬷嬷,去问问,今日马球会都请了什么爷?”
周嬷嬷领命离开。
看台上。
那老者身后的人道:“王爷,您看上了楚家哪位姑娘?”
老者眯起眼睛,凹陷下去的目中露出精光:“这楚三太嫩,没甚意思,楚家嫡女倒是不错,瞧着柔弱,实则坚韧,若是能玩弄一番,肯定别有风情。”
那人迟疑道:“可毕竟是楚国公的女儿,而且楚国公还对她很是看重……”
“那又如何?本王的前三任王妃不都已经死了吗,正好想娶第四任,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他楚淮山敢不把女儿嫁给本王?”
失了贞洁的女子,除非嫁人,要不就是死路一条。
那下人凛然应是,老者哼道:“做漂亮些,本王今晚就要洞房!”
马场客屋。
杜太医给她上药以后,又叮嘱了换药的事宜后才走。
楚若兰格外上心,专程拿纸笔记了下来。
楚若颜失笑:“你倒认真,不过下场之后,可去拜见你母亲了?”
楚若兰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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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火烧屁股似的跑了,楚若音轻声道:“大姐姐放心,母亲没有事,只是受激过度昏了过去,二婶婶正在那边照顾她。”
楚若颜倒是不担心小江氏,只不过寻个借口把楚若兰打发走。
她看着楚若音,将今日和裴皇后见面说过的话,隐去皇子一节不谈,随后道:“二妹妹,我也要问下你的意思,你是想进宫,还是留在府上,如今有皇后娘娘做主,你尽管说。”
楚若音眸子里焕出光彩,可只是一瞬又化作苦笑:“大姐姐,我不进宫又能如何,母亲待我,始终不如三妹妹亲厚。”
自小楚若兰要什么,小江氏就给她什么。
她喜欢打马球,小江氏便不惜财力为她铺路,才有了今日这一场技惊四场。
可她呢?
被逼着学琴棋书画、吟诗作赋,却不曾问过她的意愿,更不知她其实更喜欢算学。
日子久了,渐渐也更没了自己的想法,随波逐流被推到哪儿算哪儿……
“二妹妹,你有没有想过和你母亲明说?我知你答应进宫,是想逃离她,但这终非长久之计,她是你娘,你逃不了她一辈子的。”
楚若音一怔,陷入沉思。
这时周嬷嬷敲门进来,神色凝重道:“姑娘,问清楚了,今日到场的爷除了秦王,还有宝亲王!”
“宝亲王?”
楚若颜微微变色。
那是皇帝的伯父,京城出了名的淫虫,六十好几的人了还在到处祸害少女!
先前薛老夫人威胁要把薛翎嫁给他,薛翎宁死也不从,想不到他也来了!
她想到方才那道贪婪的眼神,断然道:“走!马上走!”
可柳氏已从房门外走了进来:“大姑娘,走怕是走不成了,方才皇后娘娘起驾回宫,临行前吩咐,大姑娘和三姑娘今日比试,大姑娘还受了伤,所以让马球场备下厢房,歇息一晚再回京,刚才场主已经来过了,将厢房钥匙都交到我们手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若颜心头一沉。
裴皇后是好意,可她恐怕也没料到宝亲王也跟来了吧?
宝亲王此人恶毒残忍,他那三任王妃都是被虐打致死,偏偏当年皇帝登基时他有从龙之功,而且又是先帝仅剩的兄弟,所以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三个宝亲王妃家里也只得忍了。
如今他又盯上自己……
楚若颜蹙起眉心,柳氏问道:“大姑娘,是有什么事情吗?”
楚若颜摇了摇头,送柳氏和楚若音出去后,立刻道:“周嬷嬷,烦你再走一趟,去请秦王过来!”
“秦王?”周嬷嬷一愣。
楚若颜坚定道:“不错,他若不肯来,你就把宝亲王的事直言相告,皇家脸面,我想他不会不顾的。”
周嬷嬷很快去了,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脚步声。
“秦王殿下,我们姑娘就在里面……”
周嬷嬷说道,慕容缙轻笑一声:“本王就这么进去,也不怕坏了你家姑娘清誉?”
周嬷嬷被问得一愣,屋内传出清脆平静的女音:“王爷请进,妾身一和离妇人,有何清誉可坏?除非王爷是担心自己的名声……”
慕容缙挑眉,她一个女子都不怕他怕什么?
推门而入,楚若颜正坐在桌边,好整以暇地烹茶。
他忍不住道:“你倒是好胆量,被本王那伯父盯上,还有心思喝茶?”
楚若颜淡淡道:“如若不然,难不成哭天抢地,求老天开眼吗?”
慕容缙被怼得一噎,干脆在她对面坐下:“那你说说吧,有什么打算。”
宝亲王盯上别人也就罢了,偏眼前这丫头,身后站着楚国公不说,还有晏三对她格外上心,就连裴小国舅前阵子也看上她。
若真在这里出事,闹大了丢得是皇室颜面。
楚若颜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王爷,妾身想劳您将我母亲婶婶,还有几位妹妹带离此地。”
提到妹妹,他眉峰微不可察地一动,随后饶有兴致地抱起手臂:“就这样?那你呢?你不求本王也把你带走?”
楚若颜将那倒好的新茶推到他面前:“王爷能护得了这次,那下次呢?还是说您愿意为了妾身,和宝亲王对上?”
慕容缙一僵。
那不可能!
别说这些年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光宝亲王是他皇伯父这一条,他就不可能为了外人得罪他。
楚若颜见他反应就知道结果,唇畔笑意有些讽刺:“是啊,天潢贵胄,又岂是我们这些弱女子能企及的?”
这话是在讽刺他们,对前三任宝亲王妃的死漠不关心。
慕容缙不自然地咳嗽两声道:“其实他除了在女人的事情上犯糊涂,其他也……总之这事本王应了,你若愿意,本王也能带你一起走,至于日后,你深居简出小心些,我想他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楚若颜反问:“那王爷是想要妾身千日防贼了?”
慕容缙再度答不上话。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他皱了下眉头:“那你打算如何,宝亲王不好对付,你别到时候真把自己赔进去……”
“那就不劳王爷操心了,请。”
如此堂而皇之的送客,慕容缙苦笑一声,起身出门。
说来也奇怪,他堂堂秦王,居然被这么个女人支使得团团转,更诡异的是,他还真觉得她能赢?
就在秦王走后,楚若颜心口一痛,拧紧了眉头。
周嬷嬷忙道:“是不是寒症又犯了?姑娘,老奴就说您不该下场的!”她边说边拿来一颗安息丸,楚若颜道,“拿两颗。”
“姑娘?”
“两颗,今夜要兵行险招,这身子不能出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周嬷嬷只得拿了来,忧心忡忡道:“姑娘,要不还是先回京吧?把这事儿告诉国公爷……”
“说了又能如何,他终未行事,父亲能与他理论吗?”楚若颜仰头吞药,“何况到时他什么都不做,只要成日在国公府周围晃荡,就够恶心人的了。”
如同一只苍蝇,你知道它要咬你,但不知何时下嘴。
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她可不想过。
周嬷嬷见此也不再劝,只问:“那我们怎么办?这次出来的匆忙,刘叔也不在,没有可用的人手。”
“没有人,不是还有马吗?”楚若颜抬目,眸子里闪过一抹寒意,“你去找马场主,就说奉宝亲王的命令,要些马儿的催情药。”
周嬷嬷陡然瞪大眼睛,但听她一字字道:“他不是喜欢那事儿吗?那就成全他。”
傍晚,秦王依言带着小江氏她们走了。
楚若音还有些不放心,楚若颜只道身子不适,歇一晚再回,让她们先回京去和父亲报个平安。
等人走后,周嬷嬷将药拿出来:“马场主说了,这药烈性得很,种马服下若不得疏解,很快就会爆体而亡,所以让我们千万小心。”
楚若颜接过,感觉到身后那股被人窥伺的目光又出现了,道:“那嬷嬷先回房吧,我出去随便走走。”
周嬷嬷知道自己若是跟着,反而会成拖累,只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那姑娘万事小心!”
京郊这处跑马场,建地极广。
除了白日的马球场,后面还有马厩、马棚等等。
楚若颜一个人来到马厩外,身后暗暗跟着的宝亲王属下不由嘀咕。
“这入了夜,她一个女人跑这儿来做什么?”
“别废话了,趁没人赶紧打晕带走!”
“要不先回去和亲王禀报一声,你们忘了上次他就在树林里办了一回……”
说起这个,几人都发出下流的嘿嘿声。
宝亲王性淫,还爱刺激,这次若是在马厩里,那必然更加兴奋!
一想到这儿先前说话的人赶紧回去邀功。
没一会儿功夫宝亲王就到了:“人在哪儿?”
他嗓音嘶哑,眼底淫光已按耐不住,属下忙道:“进那间马房了!”
宝亲王嗯了一声:“把药拿来。”
属下连忙奉上胡僧丸。
这老不死的都六十多了,不靠药物��挺不了那么长时间,他张嘴吞下一颗道:“待会儿本王进去了,你们点上‘颤儿娇’就把房门锁死,明白了?”
“明白!”
那颤儿娇是专门给女人准备的,闻上一点,任她如何贞洁也得变荡妇!
宝亲王进去以后,属下依言点香,然后按着惯例用铁锁铐上。
不到片刻功夫里面就传出声响。
属下们相视一笑,亲王这次玩的花呀!
紧接着有人撞上房门,拼命拍打,属下们纷纷背过身去,听着里面一阵兵荒马乱,最后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本王的根!!”
他们这才觉出不对,连忙打开门,差点被冲出来的几匹烈马撞翻在地上。
好不容易爬起来去看,宝亲王浑身狼藉,某个重要的部位更是被马踏过般,软绵渗血。
“王爷!”
“快!去找大夫!”
尖叫划破夜空,马厩屋顶上,楚若颜漠然看着这一切。
便宜他了。
她正要跳下去,忽然鼻尖闻到一股异香。
那香味和当日在薛家,姑母身上闻到的依兰香有些相似,可更加甜腻,入鼻一瞬间就血脉膨胀。
“不好!”
她捂住口鼻,可还是已经迟了,整个人腿脚发软一头从屋顶摔了下去……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落入一个清冷熟悉的怀抱。
楚若颜抬目,月色下,只能看见男人挺直的鼻、削薄的唇……
还有那双总是漠然无温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怒意。
“晏……铮?”
她不是在做梦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晏铮沉着眉,声音冷如数九寒天的冰雪:“你就这么喜欢以身犯险?”
他听说裴皇后举办马球会,宝亲王那老淫虫跟着去了就感不妙。
等影子回来说,楚家姐妹在马球会上大放异彩,尤其楚大姑娘技惊四座时,他整个人的心都快跳了出来!
马蹄不停从京城赶来,还是晚了一步,好在没让老淫虫得逞,但一想到她拿自己作饵,内心那股怒气怎么也平复不了!
“说话!我今日不来,你打算摔成什么样?”
楚若颜眨了眨眼睛。
他怎么火气这么大?
“我没打算……”刚一张口,她就发现声音不对劲了。
轻细软腻,还带着一丝勾人的妩媚。
楚若颜捂住嘴,有些惊恐地瞪圆眼。
晏铮也察觉到她的异样,伸手抚上额头:“怎么这么烫?”
那双温凉的手掌触上额头,让女子本就燥热的身体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
晏铮脸色一变。
月光下只见她的脸颊绯红似血,一双眼睛犹如盛着春水般波光潋滟!
他声音顿沉:“你被下药了?”
楚若颜用力摇了下头:“怕是宝亲王……”
她方才在屋顶上闻到一股甜香,只怕就是这老淫虫带来的!
晏铮咬牙叫道:“孟扬!牵马车!再把她那婆子叫来!”
不一会儿功夫,马车和周嬷嬷都到了。
周嬷嬷看见她这样就吓得一哆嗦:“天爷,姑娘您这是中了什么药?”
以她在后宅的阅历,居然也辨别不出!
晏铮冷着眉眼叫人把她抱上马车,可一脱手,楚若颜一把拽住他:“别走!”
她整个身子烫得厉害,唯有男人身上的冷意可稍加缓解。
晏铮薄唇紧抿:“好、不走。”
他看了眼孟扬,后者赶忙把这位爷也扶进马车。
周嬷嬷想说什么又忍下来,毕竟曾经夫妻一场,要是真解不了毒,怕也只能便宜他了……
黑夜中,马车一路疾驰。
楚若颜仿佛掉进了油锅里,拼命撕扯着衣裳,晏铮按住她的手,却只换来更猛烈地挣扎。
一不小心她的手蹭到了腹下,晏铮身体顿时一僵:“阿颜,别乱动!”
她小猫似的嗯了声,又可怜巴巴地仰着头:“可是我热……”
怀中少女吐气如兰,加上那被扯开的衣襟露出一小截雪白肌肤,此刻因药性泛起粉意,晏铮只觉气血逆流,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都开始崩塌。
他深吸口气别开眼:“没事,再忍——”
话未落,女子双手已缠上他脖颈,那张红得滴血的朱唇无意识往上凑:“那你帮我……帮帮我……”
他大脑嗡得一下炸开了,什么礼教什么徐徐图之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对着那点殷红便覆了下去。
虽然都是初次略为青涩,可一个似火,一个如冰,两相交融无比贴合。
楚若颜身体里的药性似乎更为活跃,她大着胆子往他衣内探去,却被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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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双目赤红,声音沙哑像压着团火:“阿颜,我是个男人!”
她的神智早已不清,哼哼两声便又要动。
晏铮攥紧她的手,那双晦暗的眼底几经挣扎,终究是沉沉吐字:“不行,你神智不清,不会喜欢这样的……再忍忍,就快到了!”
马车一路狂奔,原本半日的脚程,硬是只要了一个半时辰。
到了城门下,孟扬直接亮出大理寺少卿的腰牌,守城官兵知道他们最近在查要案,也没敢拦直接放行。
孟扬问:“公子,去楚国公府吗?”
晏铮看了眼怀里衣衫凌乱的女子,心道这要去楚国公府,他未来岳丈还不把他撕了?
扬声道:“去百晓阁!”
天一酒楼。
大半夜被叫起来的公子琅睡眼惺忪:“你最好是有急事!”
话音未落就看见他抱来的人,俊容一沉:“她怎么了?”
“中了毒!借你贵地一用!”晏铮说完便要上楼,不料公子琅一把抓住他的肩,“用不着你,去请秦老爷子过来!”
一炷香后,瞌睡连天的老神医被请到了阁中。
他看见床榻上的楚若颜怪叫一声,扭头责怪似的瞪向晏铮:“呵,你们年轻人玩儿这么大的?她这身子你也敢给她用‘颤儿娇’?”
“颤儿娇?”晏铮皱眉。
秦老神医翻了个白眼:“就春药、催情散,你们爱怎么叫都成,只不过这药只对女子有效,且药性极强,半日之内不得纾解就会七窍流血,有的勉强救回来也不能再生育。”
咔得声。
晏铮手中茶杯粉碎。
公子琅也危险地眯起眼睛:“痛快些,你能不能救?”
“那不是废话?这世上除了你娘的毒,我老头子什么解不了?”说完又摸摸下巴,发现新奇玩意似的看着两人,“诶,你们这两小子都这么紧张她,到底谁是这丫头的情郎啊?”
公子琅还来不及出声,晏铮已冷冷道:“她是晏家三少夫人。”
公子琅凉凉道:“已经和离了的晏家三少夫人。”
“那也是我妻!”晏铮寒飕飕瞥他一眼,“本侯记得,她与阁主才是不甚相熟吧?”
公子琅眉头一挑便要反讥,秦老神医拍桌:“行了行了,要吵外面吵,都先给我老头子出去!”
这两人一个是朝廷的安宁侯,一个是江湖的百晓阁主,平日谁也不放在眼里,此时竟都乖乖听话出了门。
外面的孟扬和大肚掌柜看见主子出来,正要上前。
公子琅忽道:“谁干得?”
晏铮不答,他又冷笑一声:“我倒是忘了,安宁侯腿脚不便,怕是连怎么杀人都忘了吧?”
晏铮这才抬目轻飘飘晲他眼:“是宝亲王,阁主又能如何?”
“宝亲王那条老淫虫?”公子琅厌恶地皱了下眉头,“要杀他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宫里那边要费点周折。”
晏铮眉梢一扬:“你们在宫里也安插了人?”
公子琅顿时反应过来:“你试探我?”
“不敢,只不过结了同盟,想多增进一下了解。”晏铮不徐不疾道。
公子琅气笑,这厮当真是不要脸之极:“那宝亲王你怎么说,要我动手?”
说到这个,晏铮敛容,眼底闪过一抹冷芒:“不必,我的人,我自会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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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翻完最后一份奏折,尹顺适时上前:“皇上,夜深了,该歇下了。”
皇帝点点头,瞅着宫女送上来的玉牌,并没去翻:“去瑶光殿吧,两日未见薛贵妃,她也该想朕了。”
正要起身,门外传来小太监的禀报。
尹顺斥道:“皇上要歇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报!”
外面太监并不敢应,只道:“皇上,是晏代少卿的奏折,说是兵器贪墨一案已查到元凶,十万火急面呈天子……”
皇帝身形一顿:“拿进来!”
夜凉如水,御书房内。
皇帝看完奏折,砰得一掌拍在桌上:“好、好啊!他晏铮都查到朕的皇伯父头上了!”
尹顺心头一跳,道:“皇上,会不会是晏代少卿弄错了……”
“弄错?你看这白纸黑字,还有十几人的口供,像弄错吗?”皇帝胸口剧烈起伏两下,“还有这句,关键证人乃楚国公提供,呵,好啊,他们这翁婿算是做到家了!”
尹顺不敢答话,好一会儿才问:“那皇上的意思,是将晏铮下狱问罪?”
这人精一看局势不对,立刻就从晏代少卿变成了晏铮。
皇帝沉默片刻,捂住额头:“问什么罪,怎么问罪,他为替自家父兄沉冤,朕能问他个一查到底的罪吗?”说着长叹口气,“说到底,还是朕的这些亲戚们不争气,平靖侯能为一己私仇盗城防图,宝亲王、还有朕的国舅爷承恩侯,就敢贪墨巨饷吞了前线将士拼命的家伙,这些混账,朕偏偏还不得不保他们……凌统领!”
暗处一抹黑影无声无息的出现。
“宝亲王人去哪儿了,叫他来见朕!”
那黑影出去片刻就折回:“皇上,宝亲王去了马球场,至今未归。”
“马球场?皇后今儿办的那场?”
凌统领还未回话,殿外就传来嘉慧公主的声音:“父皇!父皇您要替儿臣做主啊!”
皇帝扫了眼凌统领,后者立刻隐没在御书房内。
嘉慧公主推开小太监跑了进来,皇帝无奈道:“怎么了?谁惹我们嘉慧生气了?”
嘉慧公主小嘴一瘪哭道:“父皇!是楚家姐妹!她们惊吓了儿臣的马,就是您送给儿臣的那匹照夜玉狮子,让儿臣从马背上摔下来,您看,这手到现在都还青着呢!”
皇帝一看,顿时心疼道:“看过御医了吗?御医怎么说?”
“御医说没大碍,但要好一阵子才好,父皇,您替儿臣出口气,把她们抓来,狠狠打一顿吧!”
小公主撒娇说道,皇帝被哄得就要答应,尹顺在旁边咳嗽了一声:“皇上,这马球会是皇后娘娘办的,要不请娘娘过来一趟?”
“不!不必劳烦母后了!”嘉慧连忙制止,皇帝却想起什么,“皇后办的马球会?那嘉慧你说的楚家姐妹是?”
“就是楚国公府的楚若颜和楚若兰!尤其是楚若颜,别看她平日病怏怏的,其实全是装出来的……”
后面的话皇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唰地起身:“凌统领,去查此二女现在何处!”
暗处有人应是,嘉慧还想说什么,可看父皇脸色铁青,一时也不敢开口。
“你今日去,可曾见到你伯祖父了?”
嘉慧摇头。
皇帝脸色更差,好啊,还是暗中跟去的。
他深呼吸压下怒气:“嘉慧,你先回去,朕有点事要处理。”
“可父皇,那马球场——”
“马球场的事去找你母后做主,朕有要事!”
嘉慧能在宫中圣眷不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会察言观色,她知道父皇是真没了耐心,只能忍下来:“是。”
小公主走后,尹顺忍不住道:“皇上是怀疑宝亲王去找楚家姑娘的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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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倘若他真对楚家姑娘动了手……”
皇帝眼睛一眯,声音也渐渐沉了下来:“那朕就不得不处置他了。”函谷关一战,晏家虽冤,可人毕竟都已经死了,处不处理人也在他一念之间。
但楚家不同,楚淮山是他的肱骨之臣,楚家没有儿子,就对这几个女儿视若珍宝。
若是他的皇伯父如此不分轻重,那也只能……
念头未毕,凌统领就回来复命:“皇上,楚家姑娘已于天黑前平安抵京,未遇宝亲王。”
皇帝长舒了口气:“还好,说来朕也只有这么一位皇伯父了,若非万不得已,朕也不想处置他。”
“那皇上,还是摆驾瑶光殿?”
皇帝想了想:“不了,去坤宁宫吧,正好朕再问问皇后今天马球场的事。”
就这么过了一夜。
第二日天不亮,就听到有人在外面争执。
皇帝捂着额头坐起身,看见尹顺一脸慌张地跑进来:“出什么事了?”
尹顺急道:“皇上,是宝亲王要见驾,他说、他说要求娶楚大姑娘!”
“什么?!”
皇帝骤然色变,一旁的皇后也跟着惊讶出声:“宝亲王都六十好几了,他怎会想着娶一个比自己孙女还小的姑娘?而且、而且这楚大姑娘不是都嫁过人了吗?”
皇帝想到昨夜之事,面冷如冰。
穿上龙袍出去,果然看见宝亲王跪在殿外,脸上充满了阴鸷与仇恨。
事实上昨晚被人抬回宫里,御医就说宝亲王的根断了。
别说当男人,就连平日如厕也成了问题。
宝亲王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屈辱,当下忍着剧痛,天不亮就跑到坤宁宫外跪着,此刻见到皇帝更是高声道:“皇上!老臣心有所属,想求皇上天恩,给老臣和楚国公府的嫡女赐婚,让她当老臣的宝亲王妃!”
“哦?是吗?”皇帝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皇伯父是看上楚家嫡女,还是看上楚国公了?”
宝亲王一愣。
皇帝一脚踹在他胸口上:“皇伯父啊皇伯父,你平日爱玩女人,害死了三任宝亲王妃,朕看在先帝爷的面子上也都替你周全了,如今你倒好,祸害到朕的朝堂上来了,怎么,被楚国公举证,就这么按耐不住,想娶了他的女儿日日折辱是吗?”
宝亲王本来就忍着剧痛,这时摔在地上更是嗷嗷惨叫:“皇上,老臣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什么举证,老臣是无辜的!”
“无辜?你贪墨军饷的时候,可曾想过前线将士们是无辜的?朕也不必跟你废话了,来人,把宝亲王押到大理寺,曹阳不也是楚家的女婿吗?就让他好好审审,朕的这位皇伯父都干了什么好事!”
宝亲王直接被人拖走了。
他完全想不到,自己只是看上了一个女人,甚至还是一个完全没有得手的女人,怎么就惹得天子震怒,甚至还被扔到大理寺去了!
与此同时,百晓阁中。
楚若颜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她只觉头痛欲裂,脑袋仿佛被千万匹骆驼踩过一样,刚想唤玉露倒些水来,就听到一个清冷熟悉的声音。
“醒了?”
怔怔抬头,对上那张精致如画的脸。
脑海中瞬间闪过昨日,月夜、马车、男人……
活色生香的记忆涌入脑海,她顿时张大嘴巴,一脸惊恐地望着他:“我、我昨晚……”
晏铮看着她受惊小鹿似的绷紧身体,尤其那双眼睛水汪汪的,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咬上一口。
不禁勾唇,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不错,昨天夜里,你轻薄我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我?轻薄你?”
这几个字连在一起楚若颜都不认识了,晏铮理直气壮道:“是啊,你瞧,这儿还有你留下的罪证……”
他边说边扯下衣襟,右颈侧,一枚红印就那么明目张胆地留在那儿。
楚若颜脑子空白一刹,猛然道:“是宝亲王!我想起来了,我中了他的迷药才会……”
“才会什么?”晏铮唇畔含笑,似乎期待着她把后话说出来。
楚若颜咬唇,犹豫片刻道:“侯……三爷,您大人有大量,昨晚之事就当没发生吧,而且您是男人,这事儿您也不吃亏……”
话刚落,晏铮的脸色就又冷下来:“你这是打算又不负责?”
楚若颜一阵头疼。
这阎君怎么总想让她负责。
当初她的确扯过谎,可那只是权宜之计,如今他们都已经和离了,总不能为这一句就锁她一辈子吧?
再说谁没扯过谎,他之前假装被下狱,不也瞒着她吗?
“三爷,不论前事如何,如今……”
话没说完就被冷冷打断:“补偿。”
“什么?”
“你利用本侯解了毒,又叫本侯当了一回马夫,难道不需要补偿?”
楚若颜讷讷看着他:“可我身上没带银子……”
银子?
她还真当他是秦楼楚馆的小倌儿了?
晏铮险些气笑,扭头忍了下来:“没有银子,那你就该想想拿什么来偿!阿颜,你要与我泾渭分明,那就最好算清楚!”
说罢拂袖而去,差点撞到刚要进来的周嬷嬷。
周嬷嬷见状,大抵也明白几分,劝道:“姑娘,其实安宁侯瞧着对您挺上心的,昨儿夜里您中了颤儿娇,那种情况下老奴都以为他会守不住,但最后还是带着您来找了大夫,他实在是个难得的正人君子!”
楚若颜知道嬷嬷的意思,苦笑了声:“我明白您的意思,但一来已经和离了,中间还隔着皇上和太后,名不正言不顺,二来他要入朝为官,再与我纠缠只怕会耽误了他……”
周嬷嬷听得奇怪:“姑娘,安宁侯瞧着可不像是会怕被您耽误的人,何况您也不是那种会怕皇上和太后的人啊?”
被一语揭穿,楚若颜默然不语。
其实那次兰亭轩外,晏铮亲了她的额面之后,她也扪心自问,到底对他是什么感情?
钦佩、敬重、怜惜、感动?
或许还夹杂着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但无论哪种,都不敢、也不能牵扯上情字。
午夜梦回,父亲从高墙之上一跃而下的画面历历在目,倘若那不是梦而是一世,那便是杀父之仇!
隔着鲜血和人命,她可以帮他、可以阻他、可以为他豁出性命,唯独不能爱上他!
“姑娘、姑娘?”
周嬷嬷的声音把她唤回了神,楚若颜勉强笑笑,门外忽然传来公子琅的声音。
“不选他就对了,小瞎子,晏三这个人吧太过危险,就像把利剑,总会伤到身边人,你瞧他大哥,不就为他把命搭上了吗?”
楚若颜瞬间寒了眸:“阁主慎言!世子为救侯爷心甘情愿,哪怕黄泉地底也不会让人非议侯爷半分!他们兄弟之情,不该成为攻讦他的利刃,这番话阁主也绝不能再说第二遍!”
公子琅身形微顿,挑起的嘴角意味深长:“你是怕他听到了伤心伤肝?小瞎子,你既这么在乎他,却又偏偏不选他,内里是否还有别的什么因由?”
楚若颜心头一凛。
这百晓阁主的敏锐并不亚于晏铮,她思忖片刻淡淡抬头:“没什么因由,阁主此来有何贵干?”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公子琅眯眼盯她一会儿:“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总之远离他就对了,本阁主这会儿过来嘛的确也有个好消息,宝亲王那边你不必操心了,狗皇帝已经废了他的封号,贬为庶人。”
“这么快?”楚若颜一惊,问道,“那若颜是该谢阁主,还是谢侯爷?”
“呵呵,我就说你这小瞎子聪明得很,一下就猜中是有人动手脚。本阁主向来没有夺人之功的癖好,是晏三,他把兵器贪墨案的元凶栽到那老淫虫头上~”
“什么?那真正的元凶!”
“没有真正的元凶。”公子琅唇边浮起惯有的冷笑,“无非是几个蛀虫,再拉了一帮鼠蚁蝇营狗苟,晏家,可惜了。”
楚若颜抿紧嘴唇,心底那股悲凉之意怎么也挥之不去。
勇猛无敌的大将军,智比诸葛的晏世子……没死在敌人的长矛下,反倒在自己人的阴谋里,而唯一活下来的晏铮,祖母恨他,妹妹要杀他,满席高座无故友,能撑到现在,也全靠仇恨撑着那口气吧?
突然耳畔一声轻笑,公子琅铺开金丝折扇摇了摇:“你们女人呐,就是容易心软,他晏三确实难,可谁又好过了呢?说来怎不见你同情同情本阁主,也替本阁主敲敲登闻鼓、申申旧日冤呢?”
被他这一打岔,楚若颜的心情也松了些:“堂堂百晓阁主,通天手眼,鬼魅无踪,也能有冤?”
“当然有啊,本阁主被追杀得躲猪圈、食人肉、饮畜血的时候,你是没见着呢,可比晏三惨多了~”
他嘴角噙笑,说着这话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假,可楚若颜却有种直觉,他没说假话。
“那阁主的亲人呢?”
公子琅眼神一木,若无其事道:“都死啦~母亲被人害得半死不活,父亲活着倒也跟死了没两样,哥哥消失这么多年应该也死了,本阁主也有个妹妹——”
说到这儿像是记起极为痛苦的事情,闭口不语。
楚若颜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他,从怀里摸了两把,只找到一颗包裹着糖纸的蜜饯,应该是昨日服药时周嬷嬷给她忘了吃的。
“吃糖吧,吃点甜的就没那么苦了。”
公子琅眼底掀起滔天波浪,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楚若颜一愣:“怎么了?是不喜吃糖吗?”
公子琅一把抓过去塞进嘴里,良久,才慢慢放下手:“她也这么说过……”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他妹妹。
“她说,二哥吃糖吧,吃点甜的喝药就不苦了……然后她死了,被泡在蜜罐子里活活溺死的,你要去看看吗?”
楚若颜听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对小孩子下毒手,到底什么样的畜生才能干得出来?
瞧着他痛苦地都弯下身去,她不由上前,想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熟料一阵微风拂过,晏铮突然坐着轮椅出现,抓住她的手直往后带开。
“堂堂百晓阁主,什么时候也学会骗人了?”
楚若颜一讶,但见公子琅直起身,俊脸上又恢复了平日的浪荡不羁:“哦?看来你知道得还挺多?”
晏铮冷哼一声:“阁主的妹妹早年病故,可没你说得那般凄惨,怎么,为了博同情,这等卖惨招数都使上了?”
公子琅挑了挑眉:“安宁侯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本侯何时卖过惨?倒是阁主,别忘了你我先前之约!”晏铮威胁地盯着他,大有一拍两散的架势,公子琅笑了一声,“好了好了,不逗她就是,说说正事吧,兵器、城防图两件大事已毕,剩下的,就是粮草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他说着饶有深意地瞥了眼楚若颜。
晏铮眉头一拧:“出去说!”
楚若颜如何不知,这粮草是由户部直管,也就是她的姑父曹阳主掌。
晏家的粮草出了问题,曹阳只怕难辞其咎。
晏铮恐怕也顾念着这一层才拖到今日,不想让她为难。
“三爷,阁主,不必出去了,就在这儿说吧。”楚若颜抬目,神色坦然,“我姑父绝非贪污舞弊之人,更不会徇私,倘若真与户部有关,他说不定还能成为我们的助力。”
晏铮听到“我们”两个字,嘴角不禁一扬:“不错,曹阳为人我信得过,会是我们的助力。”
公子琅瞧着二人一唱一和,不禁呵了一声:“倒是本阁主小人之心了?也罢,当日负责押运的督粮官叫武燧,晏家兵败后他逃回了虎牢关,后面下落不明。本阁主前些日子派人查到他隐姓埋名躲在渝州,现已派人把他抓回来了,晏三,你要亲自审吗?”
晏铮点了下头,公子琅却没动。
晏铮明白他的意思沉声道:“本侯若能入主大理寺,你可派一人为副。”
公子琅这才露出一丝笑意:“好,礼尚往来,本阁主就喜欢和聪明人合作!”
楚若颜看得暗暗心惊。
这两人也是在做交易,公子琅利用晏铮打入朝堂内部安插自己人,晏铮则利用他的情报网和江湖关系找到当初晏家被害的蛛丝马迹!
双方都是绝顶聪明之人,此时合作自然无往不利。
可一旦反目,只怕就是天下间最难对付的敌人了……
这时公子琅叫人把武燧带到隔间,晏铮侧目看了她一眼:“你身子还未好全,先在这里呆着。”
楚若颜颔首应了,很快,武燧歇斯底里的惨嚎就响了起来。
“我说、我说!!是袁侍郎——他说朝廷国库空虚,支撑不了这么大的军粮开销,所以让我们把牲口吃的米糠也掺到里面,本以为这样一个人的口粮就够三个人吃了,哪知道适得其反,反而叫一个月的口粮不到十天就吃完了!”
楚若颜身子一晃险些没站稳。
周嬷嬷赶忙扶住她,却见她小脸苍白如纸。
袁侍郎?!
那不是姑父口中提到过的,盗用他官印、追杀小满和他阿嬷的主犯吗?
当时姑父说过这袁侍郎是老二的人……
难道这一切都是曹驸马所为?!
而隔壁孟扬还在冷喝:“废话!将士们天天行军演练,所耗体力何等之大?你们把米糠掺进去,他们的体力得不到补充,只能吃得更多,这样粮草如何不提前耗尽?!”
武燧涕泗横流,砰砰直磕头:“小人也没想到会这样、小人是真没想到会这样啊!求三少将军饶命、三少将军饶命——啊!!”
他的左掌应声而断,鲜血飞溅,就在晏铮的短剑指向右手时,武燧再顾不得隐瞒高喊道:“我全招了!袁侍郎说是上面人、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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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神情一肃,孟扬沉声问:“什么人?”
“小人不知、小人真的不知,袁侍郎只说上面那位说,这次只要照他的吩咐去办,晏家受困粮草,必得提前出城决战,还说什么晏大将军虽勇猛无敌,可他的兵器出了纰漏,肯定会败,而后方的晏世子丢了城防也守不住城,前无明路后无退路,十拿九稳会全军覆没,所以让小人们也不必担心他能活着报复——”
“!!!”
全屋死寂。
听到这一切的楚若颜更是捂紧了嘴。
这言下之意,言下之意不是说粮草、兵器、城防图全都是曹驸马设计的吗?
他是铁了心意,要晏家满门的性命啊!
后面的话也不必再问,等公子琅和晏铮回来时,只看见楚若颜脸色惨白、满额冷汗地坐在床榻边。
晏铮顿时催动轮椅过来:“怎么了?”
楚若颜条件反射地挣脱他的手:“没、没什么……”
“阿颜!你的手在抖!”
男人语声沉沉,眼底全是难以掩饰地关切。
楚若颜捂住脸,半晌痛苦出声:“是曹驸马……”
“什么?”
“袁侍郎……是曹驸马的人……”
真相是瞒不住的,何况那么多的冤魂,终究要有昭雪一日。
晏铮脸色大变:“你再说一遍?”
楚若颜咬牙:“我曾听姑父说过,袁侍郎是曹驸马的人……当日小满事发曹驸马就让他灭口,还有晏家被追债,也是曹驸马的授意……”
比死还可怕的沉寂。
空气仿佛凝结一般。
晏铮面上血色褪尽,双目空洞得仿佛又回到了屠城那日,孟扬急得张嘴,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片沉寂中,只有公子琅勾唇,素来慵懒的声线含着一丝喟叹:“了空还是说对了,晏三啊晏三,你被安盛长公主救了性命,导致她小产,招来曹驸马的怨恨,最终赔上了全家人的命,这孤星的名头,不冤,也冤。”
不冤是一切因他而起。
也冤是一切明明都不是他的过错,也非他能主宰,最终却走到了这步田地。
楚若颜看到他黑不见底的双眸和逐渐浮起的猩红,也顾不得其他紧紧抓住他的手:“晏铮!你听我说,错的是元凶,和你无关!!”
男人眼前的血雾一点一点散去,慢慢露出女子清丽苍白的脸颊。
还好,每次总是有她在。
晏铮的视线缓缓聚焦,抬手,轻轻拭去她颊边的一点泪:“别哭。”
楚若颜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是啊,之前总觉得大义灭亲理所当然。
可如今牵涉的只是曹驸马,她也惊惧莫名,担心姑父、担心曹老夫人,害怕真相戳穿叫他们难以承受……
她抿紧嘴唇,忽然屈膝,在他身前跪了下来。
“阿颜?”
楚若颜抬头,语声坚定:“晏铮,我不会求你放过凶手,但我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袁侍郎受命曹驸马,毕竟只是我姑父一时之言,万一其中有所变故,亦或是当日袁侍郎所为另有人指使,也不能全归在他头上!”
晏铮沉默片刻:“你想亲自去查?”
楚若颜点头。
只有她亲自去,才有机会挽回,最不济也能给曹家留一些缓冲余地。
“好,三日——三日为限,若你查不出来,就不必管了。这是我们男人的事,不该让你一个女子受累。”
楚若颜心头大喜:“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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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阳忙了一天,好不容易到了放衙,工部左侍郎又找过来:“曹大人,我前几日同你说得虞衡司的赏银有着落了吗?他们虞衡司郎中快堵我门上了,你就大发慈悲批点银子吧!”
户部管着全天下的财政,每一笔银两进出都得经过曹阳的手。
所以被人找上门要债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曹阳淡淡道:“左侍郎,你太着急了,近来国库空虚,你回去也请虞衡司郎中多体谅体谅,赏银的事嘛再等等,朝廷不会亏欠他们的。”
左侍郎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就知道没戏,说了几句恭维话悻悻去了。
户部新上任的侍郎季尧笑道:“大人,您这一手太极打得是愈发熟练了,待会儿还是去吉祥酒楼和下官们共饮一杯?”
往日曹阳都会同意,但如今却摇头:“不了,你们去就好,到时记在本官账上,就当是本官感谢诸位素日的勤勉。”
季尧一讶,旁边知情的同僚笑笑:“季大人这是刚来还不知道呢,咱们曹大人新婚燕尔,这是急着回去陪美娇娘了~”
季尧恍然,曹阳也不客气,道辞后立即动身。
他走后季尧才小声问:“曹大人不是四十好几都没娶妻吗?怎么突然想通了?”
“这就叫千年铁树开了花,而且大人知道为何方才左侍郎要不到赏银吗?”
季尧愣道:“那不是因为虞衡司本来就是个油水部门,这次赏银又不紧切吗?”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那虞衡司的司长承恩侯,就是我们曹大人新娶这位夫人的前夫,曹大人这是有意刁难呢!听说因为要不到赏银,那承恩侯在工部可没少受气,这几日索性告假不去点卯,工部的尚书侍郎们都在想怎么把他弄走呢!”
季尧完全没听进去后面的话,只瞪大眼睛:“什么?我们大人娶的还是一个二嫁妇?”
“嘘!季大人噤声,这话可不敢让曹大人听见,上回说的那两人已经被罚去看大门了!”
季尧听得晕头转向,最后只能在心里默念什么样的美娇娘,竟能把一心扑在国事上的曹阳迷成这样?
曹家。
曹阳回到府上,就听到后院里传来争执声。
“夫人,不是奴才们不尽心,实在是府上开销巨大,所以这些年都没攒下什么银子!这事老夫人和老爷都知道,也不曾怪过奴才们……”
这言下之意便是他们都没意见,你开什么口。
曹阳眉头不由一皱。
说话的是曹家大管事孙茂,母亲娘家带过来的人,平时府里上上下下都是由他打点,楚静就这么对上他只怕不讨好……
刚想进去撑腰,就听见她那轻缓的声音从容道:“依孙管事所言,那府上银两确实都花在了主子们身上,底下人没一个伸手的,对吗?”
曹阳顿住脚步。
后院中的孙茂一个激灵。
怎么可能没伸手?老爷一心扑在政务上,老夫人也不爱管事儿,全府上下的银两进出全由他一个人说了算,不伸手那不是傻子吗?
只不过他做得十分隐蔽,昧下的银两都有假账为证,所以也很硬气地对楚静道:“没有!”
楚静“哦”了声,摊手,旁边的丫鬟不知从哪儿拿来一本账簿。
“那就大伙儿一起看看吧,上月初八刚买入生猪五十头、山羊六十只,这月初一便又买了一回,曹家上下不过五十多张嘴,就算每日各食一头猪羊,那也还剩半数之多,孙管事,你能说说它们到哪儿去了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孙茂一惊,这新夫人怎么对账目如此清楚?
他脑子飞快转动:“回夫人,是、是老爷体恤下人会给恩赏,所以奴才想着您刚过门,正是大喜的时候,所以就代为做主将猪羊赏赐给了底下人。”
曹阳听得冷笑,这说辞一听就知道是编的。
可楚静也不急,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上月初八花了一百二十两银子,这月也是这数,那可就奇了,上月底京里闹猪瘟,猪价暴涨三倍之多,你这价目却能一成不变,看来孙管事找的肉贩子当真是极有良心……”
孙茂脸色大变,额上汗水滚滚而下。
他终于知道这新夫人是有备而来,而且对内宅之事无比清楚,狡辩是行不通的,只能扑通跪下:“夫人,是奴才猪油蒙了心,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孙茂边说边抽自己巴掌,楚静也不开口,等他打得两边脸颊高肿起来,才道:“孙管事也不必如此,你为曹家操劳多年,又是母亲娘家那边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样吧,就请孙管事先将多出来的银子送还府库,若是大差不差的,到时就再找个闲差养养老,你看如何?”
孙茂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感激涕零:“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事情处理完,曹阳才在门外咳嗽了一声。
楚静立刻迎过来:“老爷回来了?”
曹阳点头,便见她转身吩咐奴婢:“去将炕上煨着的小米粥拿来……”
他下意识道:“不用麻烦,我随便吃些就行。”
“那不成。”楚静替他除去外衣,笑着道,“您这两日胃口不好,还总说有嗳气,正该吃些软烂易化的食物,放心吧,我已吩咐后厨早早备下了,还有几碟爽口小菜,咱们屋里坐吧。”
曹阳愣了下,心底不由泛起暖意:“那就有劳夫人了。”
其实这些年他对自己的衣食都极简单,能吃就行,能穿就行,还从没像现在这样,有人体贴地准备好一切,等着他回来。
等一碗热粥下肚,胃里当真暖和舒坦起来,他惬意地舒口气,又道:“方才孙茂的事……”
“老爷听见了?”楚静一笑,“那是觉得妾身罚得太轻了?”
曹阳摇摇头:“我只是在想,若户部有人敢如此,那必得八十大板,然后拿贪污之数赎命。”
楚静听得心头一软,他不会说她做得如何,而是告诉她若换了自己会如何。
堂堂从一品大员,却能这么仔细又有耐心,实在是个太温柔的人。
她抿了抿唇:“老爷既在户部,那可有官员会放印子钱?”
曹阳皱眉:“有,我虽严令禁止,但你知道,此法来钱太快,加上皇亲国戚也在其中,所以屡禁不止。”
印子钱是以高利发放银两,再以倍数收回,前朝是严禁的,但本朝百业凋敝,为刺激银钱所以放开了。
楚静叹了声:“既然官员也在放,那老爷觉得,孙茂会放过这个发财的机会吗?”
曹阳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孙茂昧下的银两,必然也拿去放印子钱了,若真把他拿下,那巨额银两就追不回来了。
“而且这么多年无功无过,又是母亲娘家的人,您也知道,老人一上了岁数就念旧,没必要为这些事惹她心烦,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就当是我这个新夫人赴任的第一把火了,老爷以为如何?”
曹阳不禁笑了,这也能博个大度仁善的美名,好收敛人心。
他感慨道:“后宅之事我不如夫人,以后夫人说了算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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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管家的才能,其实在整个京城都是出了名的。
刚去承恩侯府时,偌大的侯府拿不出几百两现银,到她走时已是京中可跻身前几的富庶人家。
可有人谢过吗?只有无休无止的索取和盘问,那薛老夫人还几次三番地敲打她,叫她不要拿他们侯府的银子回娘家……
楚静甩甩头,将那些糟心烂肺的前尘旧事甩出脑袋,回头就看见曹阳在看自己。
“老爷,妾身脸上有什么吗?”
曹阳被发现了有些窘迫地偏开脸,好半天才找出个话题转移:“没、我只是想你之前都不怎么过问府上的事,怎么突然就……”
楚静笑了笑:“还不是妾身那好侄女,非说什么要搞家宴,我这不想着都嫁到曹家来了,总不能再回娘家去办吧,所以就找来孙管事商量家宴的事,这才知道府库里边几乎没有银子……”
曹阳一听她说侄女就脸色古怪:“楚家嫡女?”
“是她,也不瞒老爷说,府上这么多丫头,妾身就喜欢她,聪慧、坚韧、有脑子有手段,改日老爷与她谈谈也会喜欢她的。”
曹阳如临大敌:“别了!”
他可太知道这丫头的手段了,从一开始见面就被她拿老娘威胁,到后来又被拖下水去帮晏家,每次见到她准没好事,他现在只要不看见她就谢天谢地了,好好谈谈?
那还是免了吧。
楚静瞧得有趣,她可没见曹阳怕过谁,怎么对一小姑娘警惕成这样?
正要问,丫鬟珠儿跑进来:“夫人,大表姑娘过来了,说是要见您。”
曹阳立刻起身:“你们谈,我还有公事要忙。”
不一会儿楚若颜就被下人引了进来。
她一进屋就四下张望:“姑母,姑父呢?”
楚静失笑道:“刚被你吓跑呢,怎么,有事找他?”
楚若颜点头,楚静便叫个丫鬟领她去书房,珠儿忍不住道:“夫人,大表姑娘到底是女子,虽是和离过的,可同老爷呆在一处怕会惹人嫌话……”
楚静的脸色瞬间冷下来:“什么闲话,是你有闲话吧?”
珠儿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可没听过这么重的话,连忙跪下。
楚静沉声道:“若颜与老爷有要事相商,要是管不住你们的嘴巴,这嘴也不必要了!”
“是,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曹府书房。
曹易走进来憋笑道:“大人,楚大姑娘来了,说是问过夫人,夫人说您在这儿她才来的。”
曹阳眼皮一跳,脑海里浮起阴魂不散四个字:“这丫头先是仗着我娘,现在又换成她姑母了是吧?让她进来,我倒要看看她又在捣鼓什么坏水!”
曹易心道若不是如此您只怕也娶不上妻,面上却是半点不敢说,赶紧把人迎进来。
“若颜见过姑父。”
女子盈盈福身,礼节周全。
曹阳绷着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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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若颜看他一脸被自己坑害怕了的表情,不禁莞尔,可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心又沉下去:“姑父,兵器贪墨案的元凶,您听说了吧?”
曹阳肃容:“是宝亲王,皇上已经昭告天下,褫夺他的爵位,贬为庶人永不准赦。这事你们办得漂亮!”
宝亲王在大理寺的案底可以摞成小山高,这些年受害的苦主不计其数,曹阳早有心办他,奈何皇上回护之意太坚,这一次能把他拿下,实在是京城之福!
“不过就是可惜了,安宁侯把这场大功送给了你父亲,这代少卿的代字是去不掉了,皇上还拿三年热孝和他腿脚不便为由,夺了他的实权,大姑娘,你下来得好生开解一二了。”
楚若颜黯然一笑。
她如何不知晏铮这么做是为扳倒宝亲王,替她出马球场那口恶气。
可这代价实在有点大了……
“若颜知道,但若颜今日此来是为另一件事,当初函谷关的粮草有问题,您知道吗?”
曹阳猛然变色:“你说什么?!”
粮草,尤其是军粮,一直都是他亲自操持!
只这一次遇上江南水患他分不开身,忙着救灾款项这才破例把军粮的事交给前任侍郎袁鹏……
他顷刻想到什么,脸色难堪得要命:“你不会怀疑是老二吧?”
袁鹏是老二的人,这一点她也知情。
楚若颜抿紧嘴唇没有出声。
曹阳断然道:“绝不可能!老二虽然糊涂,但没胆子做这事!他之前派袁鹏去灭那些老兵遗属的口,也是担心事情暴露会影响我的官途,事后我已请家法狠揍了他一顿,他不敢乱来!”
楚若颜并没有反对,只望着他问:“那袁侍郎呢?”
“袁鹏助纣为虐,我已上书将他贬回顺天府,从最底层的皂吏做起!”
“那他人在何处,姑父,将人找来,一问便知了。”楚若颜说罢,曹阳霍然转身,“曹易!”
曹易没有动,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大人……”
曹阳一见他这样心就凉了半截,果然,曹易艰难道:“前几日季侍郎赴任,曾打听过袁鹏的下落,属下也听了一耳朵,好像说他回去当天,就在顺天府上吊自尽了,听说是接受不了贬官……”
曹阳如遭雷击,险些撞翻身前的书案。
这走向太过明显了,杀人灭口,这袁鹏也成了被灭口的那一个。
可怎么会是老二、怎么能是他呢?
往日那个说话都会脸红、斯斯文文的驸马曹栋,怎么会有胆子犯下滔天巨案,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书房内一阵沉寂。
楚若颜看曹阳捂着头不作声,心下一阵恻然:“姑父,袁鹏有没有可能受命其他人……”
“不会。”曹阳沙哑道,“他是扬州人,当时老父病重,千里迢迢背到京中求医,却被偷儿扒走身上银两,是老二给了他救命钱,还让他给老父养老送终,所以后来鞍前马后,对老二唯命是从,不可能听命其他人……”
楚若颜听得心情沉重,武燧的话很明确,就是袁鹏指使。
而袁鹏只受命曹驸马,那幕后之人显而易见……
“曹易!”
曹阳蓦然开口,曹易忙不迭上前,“大人有什么吩咐?”
“去长公主府,把你二爷请来,就说我有要事找他!”
曹阳语声决然,楚若颜忙道:“姑父,您就这么找他会不会打草惊蛇?”
毕竟驸马身后还站着一位长公主……
曹阳沉默一阵,苦笑了声:“放心吧,他这一来,就走不了了。”
执掌大理寺多年,这点自觉是有的,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到自己人身上……
楚若颜深深一揖:“多谢姑父。”
然而预想中的对峙并没出现,曹易很快回来道:“大人,二爷说长公主近来犯了咳疾,他忙着熬川贝雪梨汤,分不开身,有什么事等家宴那日再说……”
啪!
曹阳一巴掌拍在桌上,额头青筋直跳:“混账!!”
楚若颜却若有所思:“驸马和长公主感情很好吗?”
曹易看了眼曹阳,见自家大人没阻拦才道:“回大姑娘话,不能用好来形容了,二爷对长公主百依百顺,恨不能把心掏给她。”
“那有没有可能是长公主——”
话未说完,就被曹阳打断:“绝无可能,长公主曾对大将军倾心,又和将军夫人谢氏是手帕交,而且你对长公主的为人不了解,她虽生在帝王家,却是真正的菩萨心肠,前几年襄州、怀阳等地连发大旱,她掏空府库救灾不说,还在京中办了学堂,专门收留那些灾民的孩子,就连先帝都曾说过,‘安盛吾家千里驹,可惜生错女儿身’!”
楚若颜眉心一跳,当真没想到这位长公主如此了得。
她不再揣测,只道:“既然曹驸马答应了家宴会来,那便等那日再说吧,只不过接下来的几日,还请姑父万望小心。”
曹阳一怔:“你怀疑老二会向我下手?不可能!”
他语气笃定似乎极有把握,楚若颜想起晏姝,缓缓摇头:“姑父,是人总有取舍,您在他心里的位置,未必如他在您心里一般,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曹阳许久没有出声,楚若颜以为他不会再说准备走时,才听到一句:“若真如此,倒不如将计就计……”
而与此同时,长公主府。
安盛长公主斜倚在美人榻上,因着咳疾整个人病恹恹的。
曹驸马端着川贝雪梨汤进来:“长公主,汤熬好了,喝一口吧?”
安盛无力点了点头。
曹驸马舀起一勺,先是吹凉,又小心地送到她嘴边,待服下后再用净帕为她擦拭,整个过程无比耐心。
安盛喝了小半碗,才道:“方才本宫听外面人说,你大哥喊你回去,是有什么急事吗?”
曹驸马目光一紧,柔声道:“没什么,一点小事罢了。”
安盛松口气:“没事就好,晏序走了,阿苑也走了,驸马,本宫就剩下你了,希望你能一直陪在本宫身边,知道吗?”
曹驸马的眼神温柔似水:“嗯,长公主放心,臣一定会永永远远陪着您的。”
说罢出屋,老仆诚伯急匆匆上前:“驸马,曹家来的人劝走了,但老奴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已经知道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嘘!”曹驸马竖起手指,“不要惊扰了长公主,我们外面说吧。”
二人来到院外,诚伯压低声飞快道:“今儿楚大姑娘去了曹家,与曹大爷密谈半个时辰,随后大爷就怒气冲冲地说要见您……您也知道,大爷这些年为了避嫌,几乎不怎么跟您往来,这一看就是兴师问罪来的,那楚大姑娘还曾嫁过晏家三郎,定是受了晏家指派,来从曹家这边套话的!”
曹驸马默然片刻:“人都处理干净了吗?”
“这个您放心,虽然没找到武燧,但袁鹏已按照您的吩咐,三日前悬梁自尽了!他一死,就算武燧还活着也指认不到您头上,只是曹家那边您得撑住了,大爷的手段您也是知道的……”
曹驸马淡淡苦笑:“诚伯,您自幼看着我长大,也该知道我无论如何,都瞒不过兄长的。”
诚伯顿时拧紧眉头,却又听他道:“但是您放心,我还不能死,我答应了长公主,要一直陪着她的……”
他说这话时回望屋中,满目缱绻,可下一瞬回过头时,眼神又变得无比阴森:“我不能食言,所以兄长那边,只能委屈他一二了。”
诚伯到底也是从曹家跟出来的人,不由道:“驸马,您是想?”
“诚伯放心,那是我兄长,我不可能像对袁鹏一样对他,只是想让他吃些苦头,暂时别管这些事了。”曹驸马说完,目光陡然锋利起来,“但是晏家,他们害了长公主,绝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
诚伯瞪大眼睛:“可晏序一家不都死完了吗?”
“但晏序的长孙晏文景,还在。”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毒蛇在吐信。
诚伯只觉后背一阵寒凉,果然下一刻他道:“诚伯,照原先计划,动手吧。”
翌日一早。
曹阳在前去上朝的路上就被惊马撞车,脑袋碰在车壁上,当场昏迷。
“姑娘您是不知道,那血流了一地,听说人被抬回曹家时,大姑奶奶那么坚强的人都忍不住落泪,如今国公爷和夫人都赶过去了,您要去看看吗?”
玉露一脸忧色,楚若颜却摇了摇头:“不了,那么多人守着,姑父不会有事的。”
打发走下人,一抹红衣从房梁上翻下来:“小瞎子,你和曹阳这出戏演得不错啊,叫什么名字?”
楚若颜凉凉斜他眼:“叫梁上君子。”
这是在讽刺他有正门不走偏翻后墙,公子琅哧得一笑,铺开折扇摇了摇:“你这小瞎子,和晏三呆太久,嘴巴也变毒了,你有见过这么貌美的梁上君子?”
楚若颜看他颇为自恋地摆了个姿势,不禁扶额:“好了阁主,说正事吧,姑父这一倒下,那边行事必然更加肆无忌惮,我先前同您说的事安排妥当了吗?”
“妥得很,晏家每个人身边都留了专人看顾,除了……”他刻意卖关子。
楚若颜催促道:“除了什么?”
“除了晏三,你也知道,他可用不着本阁主派人保护。”
这倒是,晏铮身边的影子就是天下第一刺客,若曹驸马真敢找上他,那该担心的不是他会不会受伤,而是曹驸马这边能不能留下活口了。
楚若颜刚松口气,就听公子琅那戏谑恶劣的声音又响起来:“还有晏三那小侄子,本阁主也没派人看着……”
“什么?”
楚若颜蹭地站起来,公子琅耸耸肩:“曹栋要找晏家报仇,最好的人选不就是他吗?一个小孩子,又没什么反抗力,绝佳的人质,还能拿来威胁晏三,换我也得选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他每说一个字,楚若颜的脸色就白一分,最后已是满面霜寒:“公子琅,你这是存心拿文景当诱饵!”
“是又如何,这是最简单、最直接取证的法子,你和晏三舍不得,我可舍得。”公子琅折扇一阖,桃花眼中流转过残忍与冷漠,“别说晏文景一条命,只要能达成目的,本阁主自己的命都可以舍了,小瞎子,你要是没有这样的决心,是成不了大事的!”
楚若颜心头一震。
就在这时,孟扬翻墙而入,满脸焦急道:“大姑娘,文景少爷可往你这边来了?”
楚若颜眉目一紧,便听他道:“今日下学,我们按例去接文景少爷,可国子监的唐夫子说早已来了人,将文景少爷接走了!暗中保护文景少爷的人也不见踪影,我们还以为是您这边派人去接的!”
楚若颜瞬间偏头,一双眼睛冷漠无比地盯着公子琅:“阁主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能将文景作饵,自不可能没有后手!”
公子琅舒展眉眼,甚是满意地点点头:“你这小瞎子倒是懂我,走吧,也该看看曹栋把人掳哪儿去了。”说完又看向孟扬,“你家公子呢?他素日里紧张的宝贝疙瘩不见了,他也不跟来瞧瞧?”
孟扬听到刚才楚若颜的话已经猜到一二,此时强忍怒气道:“公子今早就被皇帝召进宫,至今还不知道此事!琅阁主,我们公子是信任您才将阖府性命托付到您手上,若是文景少爷真出了什么事,别说同盟,到时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公子琅“哦”了一声毫不在意。
约莫过了半炷香,一只白鸽飞进楚国公府后院。
他解开信鸽脚上绑着的纸条,展开一看:“走吧,西城门。”
西城门是京城四门最荒芜的地方,因为外面连着高峰险峻的翠屏山,所以很少有人从这这里出城。
楚若颜他们赶到时,百晓阁的人正围着一辆马车。
马车旁还抱头蹲着四个人,精瘦干练,多半是曹驸马派来的人。
楚若颜无视他们直接朝着马车走去:“文景、文景你在里面吗?”
一旁的大肚掌柜笑道:“姑娘放心,接走晏家小少爷的马车只此一辆,我们一路跟到此处才将他们截停,小少爷定在马车内无疑。”
楚若颜并未理会,伸手挑开车帘——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迷灰猛然撒出。
她下意识闭气后退,身旁公子琅冷笑一声,拽过她折扇猛挥。
“唔”得闷哼,躲在车内之人一头栽了下来,脖子上一条扇伤一击毙命!
那抱头蹲着的几人都面露遗憾,想不到这样也没能带走一个人。
大肚掌柜脸色一白跪了下来:“阁主恕罪!”
公子琅充耳不闻,只盯着楚若颜:“你没事吧?”
楚若颜摇摇头,那把迷灰撒得虽多,好在及时躲开了。
她挣开他的手去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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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瞳孔骤然放大,公子琅的脸色也霎时一寒:“人呢?!”
大肚掌柜伸头一望,马车内除了两具晏家暗卫的尸体外,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他登时叫道:“这不可能!我们跟了一路,绝没有一个人下过车!”
孟扬绕过他们冲上来一看:“公子琅!这就是你说得万无一失吗?!”
公子琅眸色一厉转身走向那几人:“人被你们劫哪儿去了?”
那四人不作声,他唰地折扇一扬。
鲜血飙飞,离得最近的一人顷刻倒下。
“本阁主没有耐性,我问你们人呢?”
余下三人面面相觑,哪知又是唰地一声,一人倒地,死时连眼睛都没有闭上。
剩下两人终于开始慌了,有一人忍不住问:“我若是说了,你会不会放过——啊!”
一簇鲜血喷洒在最后那人脸上,他吓得魂飞魄散,尖叫高喊道:“我说、我说!在翠屏山、是在翠屏山!”
公子琅这才停手,楚若颜呢喃:“翠屏山?”
孟扬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大叫道:“那是二十年前发生山洪的地方!当时安盛长公主就是在那儿救了公子,然后回来就小产了!”
楚若颜听得心头拔凉。
二十年前长公主在那儿救了晏铮失去自己的孩子,曹驸马不会也是想二十年后在同样的地方,让晏铮失去仅剩的亲人吧?
“孟侍卫,你马上去顺天府击鼓,就说歹人掳走晏家孙少爷,请他们速速派兵救援!”
孟扬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只要惊动了官府,很快就能把消息传进宫。
这样才能让远在宫中的晏铮知道这件事!
“好,那救人的事情——”
楚若颜不咸不淡地看向公子琅:“谁犯的疏忽就该由谁补上,阁主以为呢?”
公子琅瞪了眼大肚掌柜他们,后者纷纷羞愧地低下头。
“放心,本阁主的鱼饵还从没丢过,此事包在我身上!”
百晓阁主一诺千金,得了这话孟扬才敢去报官。
公子琅扭头看向楚若颜:“小瞎子,你先回去……”
楚若颜容色淡淡道:“我不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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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若颜没有出声。
眼前这人太危险了,上一刻可以跟你言笑晏晏,下一瞬也能毫不犹豫地出卖你。
她不反对人有自己的心思,但始终觉得哪怕狠绝如晏三,内心深处也该有文景这样柔软的存在,可在公子琅身上她看不到!
没有牵绊,也无在意,这个人,藏得太深!
“唉,真是让人伤心,罢了罢了,谁让本阁主向来怜香惜玉呢。”公子琅慵懒挑眉,朝着她伸出一只手,“那上马吧,本阁主带——”
你字还没出口,楚若颜手按马鞍,已利落地翻上另一匹马背。
公子琅目中闪过一丝惊讶:“你还会骑马?”
楚若颜一夹马腹,胯下良驹立刻窜出几里地。
公子琅轻勾唇角也跟上去。
翠屏山上,荒无人烟。
百晓阁派去打前站的探子已寻好路,沿着山道走了小半个时辰,便看见一处凉亭,晏文景就紧闭双眼躺在那里面!
楚若颜心头一紧要下马,公子琅拉住她,懒洋洋道:“出来吧,巴掌大的地方躲什么躲,学耗子吗?”
语毕凉亭四周立刻涌出二三十个黑衣人,为首之人身形颀长,哪怕蒙面亦是气度不凡。
“不愧是百晓阁主,难怪京中没人敢和你打交道。”
公子琅哼道:“废话少说,把人交出来,饶你一条狗命。”
他说得是你而不是你们,显然是要那些黑衣人把命留下。
楚若颜忽道:“曹驸马,是你吗?”
那人眉头一皱,她又道:“若颜曾听闻,长公主好香,尤爱降真香,不巧曹驸马身上正是这种香味。”
那人一笑,缓缓揭下黑巾:“长公主曾说楚家嫡女聪慧,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黑巾下的面容与曹阳五分相似,仍能窥见年轻时的儒雅风姿。
楚若颜深吸口气:“曹驸马,你既知百晓阁主在此,那么今日是逃不了的,将文景交出来吧。”
“是吗?”曹驸马挥手,底下黑衣人一拥而上。
公子琅说了声找死,身后漫天箭矢投下,竟在顷刻之间夺了十几人的性命!
“是诸葛连弩!”
曹驸马身边的诚伯惊呼出声,但见这一轮箭矢过后,下一轮箭尖又抬了起来!
公子琅笑眯眯道:“眼力劲儿不错,赏你个全尸如何?”
他接过大肚掌柜手里的连弩,朝着二人瞄去,诚伯咬牙:“驸马快走!”
曹驸马没动。
今日已经打草惊蛇,如不能成,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他咬咬牙,猛然道:“琅阁主,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的下落吗?”
公子琅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你说什么。”
明明很平静的声音,却让曹驸马感觉到一股附骨之疽般的冷意,他不由握紧拳头:“我、我知道‘他’的下落!但今日之事,还请阁主袖手旁观!”
公子琅眼神陡然一锐,随即哂笑:“你不会以为本阁主会蠢到相信,百晓阁找了这么多年都找不到的人,你一个软饭驸马能找到吧?”
“是真的!当年岭南之变,那个人是被叛徒出卖才会受伤……”
短短两句,公子琅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缓缓竖起手。
“收弩!”
曹驸马顿时松口气,楚若颜微抿起唇:“阁主这是又要反悔了?”
公子琅不答,只对曹驸马道:“她的命,你得给本阁主留下。”
曹驸马点头:“琅阁主放心,我只要晏家人的命!”
公子琅这才转过脸,对着楚若颜粲然一笑:“抱歉啦小瞎子,那人的性命实在太过重要……”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不等他说完,楚若颜淡声道:“无妨,我说过不会信你,便不会将希望放在你身上。”
公子琅听到这话心里莫名一痛,旋即见她上前,清瘦的身姿纤薄挺立。
“曹驸马,您今日所为,就不怕长公主知道吗?”
曹栋厉喝:“别跟我提长公主!若不是因为晏家,长公主也不会变成这样!”
“那你应该找晏铮,是他连累长公主小产,关文景什么事。”
曹栋一噎,双目泛起猩红:“是晏家!当年长公主心悦晏序,是他不识好歹,非要娶谢苑为妻!那谢苑更是猪狗不如,长公主待她有如姐妹,她却横刀割爱,还恬不知耻地嫁给晏序,最后更是害得长公主失去自己的孩子!!”
“他们晏家一家没一个好东西,都该死、统统该死无葬身之地!!”
楚若颜听得大开眼界。
别说这一段成人之美的旧事在他眼中竟如此不堪,倘若当初晏大将军真的接纳了长公主,还有他曹栋什么事?
余光扫去,大肚掌柜掏出纸笔似乎速记什么。
她扬声道:“所以驸马苦心筹谋,就等着晏家这次出征,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哈哈,不错!”曹驸马状若癫狂,诚伯想要阻拦,可他已放声大笑道,“他晏序不是号称战无不胜吗?那我就偏要他死在战场上!我先让袁鹏在粮草上动手脚,混进米糠那些士兵根本吃不饱,于是粮草消耗迅速,逼得他不得不出城决战!”
“然后是兵器,这可全靠他那好女婿啊,帮着打通上下关卡,将刀枪全换成了一碰即碎的废铁,那群南蛮人哪怕是蠢猪,面对手无寸铁的晏家军总能杀了吧?最让我头疼的是城防,晏序生了几个好儿子,尤其世子,十分难对付,好在这个时候平靖侯找上了我——”
后面的话不用说也知道了。
平靖侯找到他要报兄弟之仇,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利用阿蕉盗取城防,终致大败!
楚若颜冷冷看着曹栋:“所以,你为了一己私怨,就送十万将士去死?”
“何止啊!你以为南蛮人是怎么知道兵分两路,一路诱晏序出城,一路绕后攻城的?那也是我的杰作,是我专门派人献给南蛮王的计策,哈哈哈哈!!”
楚若颜双目几欲喷火,一旁的大肚掌柜也折断笔杆,低骂一句:“畜生!”
曹栋仿佛压抑了太久,一口气说完,又长舒口气:“终于大功告成,晏家灭门,就剩下晏文景这一个崽子,当初就是在这凉亭之中,长公主失去了自己孩子,如今我便要他晏家也在此地,断子绝孙!!”
“曹栋!你这样做就没想过曹家吗?”
楚若颜高声一叱,曹驸马顿步,脸色落寞下去。
“曹家……有大哥在,还有三弟四弟,曹家不会怎么样的……”
他像是自我安慰般呢喃,楚若颜冷笑道:“是吗?你谋害当朝将军,累死十万将士,勾结外敌,陷害忠良,条条桩桩,当诛九族!你是怎么敢以为曹家不会受牵连的?!”
曹栋一愣。
楚若颜趁热打铁道:“你可知道,昨日姑父得知真相,说哪怕丢官也要保住你这个弟弟!还有曹老夫人,她每次提起您的时候嘴角带笑,分明是骄傲她的二子嫁了长公主,有段好姻缘!您就算是为了他们,也不该再执迷不悟了!”
曹栋面上露出挣扎之色,诚伯低呼一声驸马,他浑身一震像是下定决心般:“我对不起兄长母亲,到了地底,自会向他们谢罪!可长公主只有我一个人了,若是连我都不帮她,她便再也没有人可以依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说罢朝着晏文景走去。
楚若颜眸色一寒,攥住袖中之物。
就在这时,地上那本该昏迷的孩子突然睁眼,一把石灰猛撒过去。
“唔!!”
曹驸马痛叫出声后退两步。
楚若颜点足,一个飞身跃到凉亭中抱住晏文景。
诚伯喝道:“拦住他们!”
余下十几个黑衣人将凉亭团团围住,楚若颜也不急,转身问文景:“怎么样?有没有事?”
黑芝麻汤圆挺起胸膛:“没事!三婶婶放心,我可是小男子汉呢!”
楚若颜拍拍他的小脑袋:“做得好。”
不仅偷了石灰,还能假装昏迷降低敌人警戒,在最后关键时刻一击毙命!
这样的耐性,不愧是晏三教出来的!
“驸马、驸马您怎么样?”诚伯扶着驸马急切询问。
曹栋的眼睛几乎看不清东西了,只能隐约看到个轮廓,此时怒急攻心,指着晏文景的方向暴喝:“给我杀了他!”
黑衣人举刀朝着晏文景砍去。
楚若颜握住袖物便要出手,余光瞥到一旁的公子琅,心下一动,忽然转身紧紧抱住文景。
“三婶婶!!”
晏文景的视角中,那大刀眼看要斫在她的肩膀上。
铛——
一声脆响,一枚石子生生撞歪刀身,随即传来公子琅冰冷的声音:“本阁主说过,她的命,是我的!”
黑衣人一时举棋不定。
要砍下去,旁边那十几架连弩瞬间就能要了他们的性命,可是不砍,主子那边又无法交代。
进退两难时,山下终于传来脚步声。
苏廷筠朗声道:“顺天府在此,贼人住手!”
诚伯脸色大变:“驸马!走!”
曹栋虽眼痛欲裂,但也知道若是不走,就真要被一网打尽了!
当下在黑衣人的掩护下从另一边小路下山。
“别走!”晏文景想要阻拦,楚若颜抓住他的小手,摇摇头。
别说靠他们两个拦不下来,就算拦得下,公子琅也不会让曹栋进去。
毕竟他要的消息还在曹栋手上,是不可能让顺天府把人抓走的……
“人都走远了,阁主还不去追?”
楚若颜轻描淡写说了句,公子琅似笑非笑:“追是要追的,不过小瞎子,方才本阁主救了你一命,你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啊?”
楚若颜微笑,转身朝着苏廷筠的方向喊:“苏大人,贼人在这边!”
公子琅神色一变:“你这小瞎子好没良心!”他的身份非常忌讳跟官府中人打交道,只能赶紧带人走。
等苏廷筠赶到时,人去亭空。
只有一地尸体能显示方才的乱战。
他来到楚若颜身前,面对这个数月未见的女子心绪复杂:“安宁……楚大姑娘,你还好吗?”
楚若颜福身:“一切安好,多谢苏大人肯来相救。”
晏铮砍了他爹的脑袋,让整个平靖侯府抄家流放,可他在得知文景出事,还是第一时间选择营救。
的确如爹爹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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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廷筠拱手还礼。
这时孟扬一个箭步冲过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晏文景检查个遍:“谢天谢地,属下这颗脑袋算是保住了!”
晏文景抄起小手哼道:“才没有保住呢,今天全靠三婶婶救的我,待会儿回去文景就跟三叔说,都是孟叔叔你保护不力!”
孟扬立马向楚若颜求情,楚若颜笑道:“好了文景,也得多亏你孟叔,请到了这位苏大人。”
苏廷筠本还有些伤怀,听到这话忙道:“不敢当,楚大姑娘……还有这位小少爷平安就好。”
这话里的小少爷分明就是后补上去的!
晏文景看他还忍不住偷偷望了楚若颜两眼,登时伸手挂在她脖子上:“三婶婶,我们快回京吧,三叔叔肯定想你了!”
楚若颜耳根一热,还没开口又见他对着苏廷筠甜甜一笑:“这位苏大人,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们回去呀?我叔叔婶婶都没怎么分开过,到时一定会有厚礼谢你的。”
楚若颜怎么听不出这小鬼头的意思,但她和苏廷筠,除了梦里一朝的缘分,确实也不该再有交集了。
当下垂眸:“有劳苏大人。”
苏廷筠见她如此生疏,心下黯然:“楚大姑娘无需多礼,请吧。”
到了城门口,晏铮的马车也刚好赶到。
他原本焦躁的心绪,在看见苏廷筠的那一刻达到顶峰。
等楚若颜和晏文景上了马车,再忍不住道:“文景,背过身!”
晏文景虽不明所以,还是乖乖地转过头去。
下一瞬,他骤然倾身而下,将她整个人抵在车壁上。
楚若颜直觉不妙,刚唤了一个“晏”字,后面的话便被他尽数堵回了喉咙口。
“唔……!!”
她瞪大眼睛,只能看见男人清冷的眸子里染上一尾妖红……
他又凶又狠地掠夺着一切,像是要把所有的担忧委屈尽数宣泄于此!
足足半盏茶,她感觉快要难以呼吸时,男人才放开她。
“不准再有下次!”
沙哑的声音里满是警告。
楚若颜点头如捣蒜,等外面孟扬的声音传来:“公子,楚国公府到了!”她瞬间推开晏铮行云流水般地冲出马车。
等新鲜气息涌入肺部,她那迷糊了的脑子终于才转起来。
不对,她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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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孟浪!”
“嗯?”晏铮挑眉,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抹过唇瓣,“阿颜,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楚若颜小脸憋红,气鼓鼓瞪他,晏文景那颗小脑袋也从旁边探出来:“三婶婶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
“对啊阿颜,谁欺负你了吗?”
晏铮似笑非笑地跟着重复,那不要脸的样子气得她牙根泛酸,冷笑一声,“没,被狗啃了口!”
说罢扭身进去了楚国公府,留下晏文景茫然地眨眼睛:“狗?哪里有狗呀?”
晏铮眸光一闪,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下:“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回府吧。”
孟扬应是,晏文景嘟囔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是乖乖坐回马车。
楚国公府。
楚若颜刚回菩提院,就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你去哪儿了?”
唰地抬头,就看见楚淮山坐在院子里,旁边的玉露周嬷嬷全都低头站在一边。
她暗道不好:“爹……爹爹,您怎么过来了?”
楚淮山依然沉着张脸看她:“为父问你去了何处?是不是又和那晏三在一起?”
楚若颜一个激灵,暗想要是爹爹知道她不仅跟晏铮在一起,刚还被他亲了,只怕立马就要提刀出去砍人。
“没有没有,爹爹,女儿去了翠屏山,碰到苏大人了!”
“苏大人?苏庭筠?”
“对!还是他一路护送女儿回来的,不信您可以去问他!”楚若颜赶紧把这位世子推出来挡箭。
楚淮山狐疑看她一会儿,才道:“不是晏三就好……”
楚若颜这才松口气,转移话题:“爹爹,您这会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楚淮山捋捋胡须:“是你姑父的事……他今早被人撞伤,此事你知道吧?”
楚若颜点头,楚淮山又道:“为父和你母亲去曹家探望过了,伤势看着吓人,其实不算严重,为父问他明日家宴的事要不要推迟,他说照常办,不过这会儿你姑母忙着照看他,顾不上那头,所以想让你母亲和你过去帮忙,你意下如何?”
楚若颜正好也想找他,一口答应下来。
次日天不亮,她和小江氏就出了门。
一上马车,发现楚若兰也在。
“这孩子被我娇惯坏了,对府中庶务一窍不通,所以跟着去学一学,以免日后嫁了人闹笑话,大姑娘以为如何?”
小江氏解释一番,楚若颜看了眼楚若兰。
后者立马举起手指:“我保证乖乖不惹事!”
楚若颜看得好笑:“母亲做主就是。”随后合眼眯上一会儿,耳边忽然传来一声。
“大姐姐,你睡着了吗?”
她没有睁眼,那略为胆怯的声音才大着胆子道,“睡着可就不关我的事了啊!上次马球场的事情,我还没谢谢你呢,邹玥真不是个东西,居然不顾姐妹情意陷害我!还有顾姐姐也是,她不知内情就算了,竟也写信让我原谅邹玥……”
“哼,我是不喜欢动脑子,但我又不是个傻子!那邹坏水被皇后娘娘都申饬过了,我就给顾姐姐回信,说谁帮她谁就是跟皇后娘娘作对……”
楚若兰喋喋不休地念叨,小江氏有意增进她们的关系,也没拦着。
楚若颜突道:“那顾飞燕给你回信了吗?”
楚若兰还以为她睡着了,登时吓得尖叫:“你你你——你没睡着?”
“我何时说我睡着了?你还没回答,顾飞燕给你回信了吗?”
楚若兰想到刚才谢她的话,耳根子都羞红了,但见她一脸正色地问自己,才压着尴尬道:“回了,但还不如不回呢,翻来覆去还是老一套,劝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邹玥一般见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若颜眸光一凝若有所思。
邹玥这次出事毁了名声,唯一的法子就是求楚若兰出面,帮她说话。
所以顾飞燕来求情并不意外,可意外的是,以顾飞燕那骄横性子,竟能三番两次地低声下气,多半是出自旁人授意。
看来顾家和邹家之间也有关联……
思索间马车停了。
三人下了马车,楚静已在门口等着。
“嫂子、若颜若兰,这次辛苦你们了。”
双方寒暄几句便进了屋,楚静又道:“管事的人都在这儿了,嫂子尽管安排,若颜,你表姐也有两日没见你了,你先随着我来。”
楚若颜一听就明白是曹阳要见她,和小江氏母女暂别后,跟着楚静往书房去。
“姑母,姑父伤得重吗?”
楚静身子一顿没有说话。
楚若颜又问了一声:“姑母?”
楚静这才转过身,疲惫的脸上写满沉重:“若颜,你姑父伤得不重,但我从没见过他这样……你知道吗,这两天他把大夏的律例全翻出来了,逐字逐句,看了整整两夜。”
“我虽不明白他在找什么,但隐隐能感觉到,他像在为什么人讨生路,若颜,你给姑母一句实话,曹家……是要出事了吗?”
楚若颜抿紧嘴唇,看见姑母眼底的忧色几乎脱口而出。
好在身后一阵响动,曹阳走了出来:“夫人……”
楚静立时转身过去扶他:“老爷,您怎么出来了?”
曹阳披着薄衣,头上缠着厚厚一层白布,他脸色不好,眼窝深陷,好似一下子苍老好几岁。
曹阳拍拍楚静的手:“大姑娘来了,外面凉,先进屋吧。”
书房内,炭火哔啵。
楚静为曹阳添了外衫才道:“老爷,若颜,你们先谈,我去看看嫂子那边。”
她说完就退出屋去,楚若颜知道她是强装镇定,心下难受。
抬头去看曹阳,却见他深深望着姑母离开的方向,许久才回头问。
“是老二吗?”
简单四个字,此刻说来却颇为艰难。
楚若颜用力点了下头,曹阳身子一晃。
“姑父!”
他撞到书案边,犹似感觉不到疼痛般再问了一遍:“确定吗?”
“……嗯。”
曹阳痛苦地闭上眼:“果然,昨日马车相撞之时我就察觉,对方的时机力道拿捏得分毫不差,并不是冲着我的命来的……可老二,他怎么敢啊?!!”
楚若颜低声将翠屏山上的事情简述了一遍。
曹阳听得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失了力气般倒在椅上:“他这是要拖着全家人一起去死啊!!安宁侯……怎么说?”
楚若颜忙道:“姑父放心,安宁侯允我三日之期,在此之前他都不会动手!”
“三日?那明日便是最后一天了。”曹阳喃喃着苦笑出声,“也好,明日家宴,也算能见上最后一面……你知道老二小时候是什么样吗?”
楚若颜没有作声。
她知道姑父只是需要一个宣泄的地方,于是静静听他道。
“他小时候胆子很小,跟人说话都会脸红,所以母亲总说他像个女子一样扭捏,成不了大器。后来果然,无论科考还是经商都总不如意,老二也日渐消沉,躲在府上不肯见人,直到那一天——”
“彼时还是公主的安盛长公主,带着内侍来给母亲赐匾,她路过老二的院子,看见他在院子里挂晒画作,便微笑着赞了句‘画得真好’。就这么一句话,老二彻底变了个人似的,他开始学着与人来往,拼了命地科考,然后在高中探花那一日,直接跑到长公主府前跪下,称愿为她门下客。”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你是知道的,大夏规矩,一旦尚公主或郡主,都不得再留用任职。可他二话不说抛了探花前程,带着长公主来到他的院子,门一推开,漫天画卷,上面全是长公主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足足有上千张!长公主被他感动,这才肯下嫁……”
往昔之事尽述于寥寥数语。
楚若颜看着曹阳,只听他一字字道:“他着魔了。”
的确是着魔。
为一句话,为一个人,抛却所有,甚至家人性命也忘诸脑后。
“那曹大人打算如何?”
曹阳目光陡然锋利,像下定某种决心般:“曹易,持我官印,去大理寺调人!明日酉时兵分两队,一队埋伏在书房四周,等我命令抓人,一队守住曹家,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
曹易忍不住道:“大人,您要不再等等?那可是二爷……”
“去办!!”
曹阳厉声,曹易只得应是。
楚若颜抿唇道:“姑父,府上动手只怕会惊动老夫人?”
哪怕曹栋十恶不赦,可对曹老夫人而言,那也是她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
曹阳沉默,半晌涩然道:“我明白,我都明白……可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是曹家唯一的生路了!”
曹栋所犯之事,无论哪条都是夷三族的大罪!
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亲手抓了他,看皇帝会不会看在曹家这么多年为国尽忠的份上,饶他一个灭族之罪!
楚若颜心下一痛:“对不起姑父……”
“说什么对不起,要说对不起,也是曹家对不起你们。晏大将军英雄一世,遇到曹栋这个畜生……”曹阳自嘲地勾勾嘴角,却发现怎么也笑不出来,“你放心,倘若真有那一日,我定会提前写下放妻书,不会牵连你姑母——”
话刚落,大门哐地一声被推开。
楚静一脸平静地站在那里:“老爷要写什么。”
曹阳嘴唇蠕动没出声。
楚静走到他面前:“无论你要写什么,我都不会离开曹家。”
曹阳脸色一变:“夫人!这是灭族大祸!”
“那便一起死吧,横竖我已是嫁过两次的人了,您再给一纸放妻书,也不过是沦为旁人笑柄。既然如此,倒不如一起上路,也算全了当日你救我于危难的情意。”
楚静毫不在意地说着,曹阳神色动容,伸手一把抱住她。
夫妻相拥,楚若颜心下刺痛,默默退了出去。
安盛长公主府。
曹栋上完伤药,便将府内管事全叫了进来。
“你们听好,日后伺候长公主,要更加仔细尽心,长公主怕寒,所以刮风下雨或是冬日里,要为她备好暖炭跟手炉,门窗也要关严实,谨防走了寒气。长公主喜爱降真香,府上要常年点着,但不能太浓郁,否则她会头疼……”
细细碎碎,从衣食住行,到颜色喜好。
下人们听得战战兢兢,曹栋却不厌其烦,讲了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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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伯走进来,暗暗叹口气:“驸马,要不明日的家宴,就别去了。”
曹栋一笑:“你可知道晏三为何现在也没有动手?”
诚伯一愣摇头。
曹栋道:“因为他在等我的兄长动手。明日家宴,应该就是我的断头宴了。”
诚伯大惊:“那您还要去?要不去求求长公主……”
“诚伯!”曹栋神色一厉,“你要敢让长公主知道半字,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
诚伯知道他没有开玩笑,可还是忍不住道:“您为长公主豁出了一切,可她什么都不知情,您难道不会不甘心吗?”
“不甘心?”
曹栋一呆。
眼前浮现起那日女子站在他的院外,微微浅笑。
霎时整片天地都明亮起来。
“不会,她本就是天上的明月,是我配不上她,如今能为她死,是我的荣幸。”曹栋微笑道,“去准备吧,明日,我要陪她用最后一顿饭。”
翌日,申时三刻。
曹家很重视这次家宴,不仅请了楚国公府,还有曹三夫人孔氏的娘家忠远伯府,曹四夫人的养父王御史到席。
楚淮山和忠远伯、王御史在前堂喝茶,女眷们则聚在后院中,陪着曹老夫人说话。
原本曹老夫人是要打马吊的,可楚静精神不佳,她也就没了兴致,听媳妇们说了几嘴东家长西家短的,又没了耐性:“好了好了,你们也别围着我这老婆子了,都出去吧,静儿留下!”
楚静打起精神应了声是。
曹三夫人孔氏眼中流露一丝嫉妒,和曹四夫人王氏走出院子,道:“老太太也太偏心了,这大嫂嫂过门,眼里当真是再也没有过旁人!”
原本楚静过门之前,曹家有什么大宴都是由她操持,跟孙茂两个捞了不少油水。
可这楚静一来就处置孙茂不说,连代管之权也没了,难怪她不平衡。
王氏出身卑微,此刻也不敢说话,唯唯应是。
这时孔氏看见楚静的侄女楚若颜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也不和其他几家姑娘们来往,顿时寻到出气筒一般。
“哟,这不是曾经的安宁侯夫人吗?听说是连太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物,如今怎么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这儿?”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若颜一听就知是来寻麻烦的。
可曹驸马的事沉甸甸地压在心里,她实在没工夫周旋,起身便朝着楚若兰那边走去。
孔氏只觉被无视,恼羞成怒:“怎么?楚国公府的姑娘好教养啊!长辈问话,都敢不答?”
楚若颜脚步一顿:“那曹三夫人想听什么话?”
她语气淡淡,眉眼间还隐隐透着丝不耐,孔氏顿感��受到侮辱般:“你——”
话没说完,听见动静的薛翎连忙过来打圆场:“三叔母息怒,若颜表妹身子不佳,并非有意怠慢三叔母……”
她不来还好,一来更是引得孔氏怒火攻心,指她冷笑:“关你什么事?一个承恩侯府都不要的贱丫头,以为凭着你那二嫁娘就能攀上咱们曹府?你做梦!”
薛翎脸色霎时一白,她在曹家的地位本就尴尬,被孔氏这么一说,更无地自容。
哪知楚若颜眉梢轻斜:“哦?我表姐的母亲是二嫁妇,那您这个抢了庶姐姻缘、逼她下嫁寒门的人又算什么东西?”
孔氏神色大变:“你、你说什么?!”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与曹三爷定亲的是您吗?该嫁给高进士的人又是您的庶姐孔绣吗?”楚若颜唇边掠过讥讽。
孔氏这桩姻缘,是从她庶姐孔绣那里抢来的。
最开始她看不上曹家三爷,所以两家定亲之时,定的是曹三爷和忠远伯庶女孔绣。
她当时看上的是寒门书生高益,本以为他会金榜题名,结果只中了一个进士!
而曹家的曹阳平步青云,一路升到正三品的大理寺卿,她才发现曹家前途可期,所以硬逼着孔绣和她换了亲事。
此事乃是忠远伯府绝密,这楚家一个深闺里的丫头,又是如何得知的?
孔氏惊疑不定扭头要走。
“站住。”
楚若颜开口,孔氏停下:“你、你还要怎样?”
“曹三夫人言语冒犯了我表姐,还有我姑母,难不成一句道歉都没有,就想离开?”
孔氏面露愠色,但咬牙忍了下来:“是我说错了,行了吧?”
她说罢拂袖而去,王氏忍不住道:“天,我还是第一次见三嫂嫂低头认错的!”
周遭听见动静的都朝楚若颜投来钦佩的目光。
谁不知道这孔氏仗着娘家好,在曹府那叫横行霸道。
虽说都分了府,但还是时常回来以探望之名,捞油水为实。
偏大爷没有娶妻,老夫人也不怎么管事,所以底下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今次瞧她吃亏,心里都是说不出的畅快。
薛翎低声道:“又叫你为我出头,哎……”
楚若颜拍拍她的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过表姐,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我印象里的表姐敢说敢做,洒脱恣意,可不像现在这样前怕狼后怕虎!”
薛翎一怔,面上露出几分苦涩:“若颜,我已没有了那样的底气……”
从前她是承恩侯嫡女,千般宠爱,父母就是她的底气!
可后来被父亲扫地出门,她随着母亲改嫁到曹家……
虽说曹阳处处维护,可到底她姓薛,终归是寄人篱下……
楚若颜如何不明白她的顾虑,轻叹一声握住她的手:“表姐,你的底气,不该是任何人,应该是你自己。”
“无论是承恩侯嫡女,还是曹家大姑娘,你很好,就不该妄自菲薄。想想你当初同我说过的,人活一世就图个舒心,可你如今谨小慎微,当真舒心吗?”
薛翎愣住,久久没有开口。
楚若颜见状也没再劝,而是留下地方让她自己好好想想。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很快到了酉时,家宴开席。
曹驸马和安盛长公主还没有到。
因为都是一家人,所以并未太顾忌男女大防。
曹阳他们在正堂上饮酒,旁边用一排席帘隔开,女眷们就坐在后头。
楚若颜和楚若兰她们坐在一桌,随意用了两筷素食,就听到堂上传来父亲的大笑声。
“老曹啊老曹,想当初你我在朝堂上争得面红耳赤,本国公还想你这榆木脑袋,谁跟你做亲家谁倒霉,结果一转头你就成了我的妹夫,哈哈哈哈!”
曹阳因着曹驸马的事一时走神。
忠远伯孔勤忙道:“这就是上天注定的亲家,来来来,我们敬楚国公一杯!”
外面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楚若颜看得一阵心酸,这短暂的祥和也不知能维系多久。
里间曹老夫人抓着楚静的手,笑眯了眼:“我跟你们说,静儿合该就是我们曹家的媳妇!你们不知道,我当时听老大说承恩侯夫妇不和,那是高兴得饭都没吃,就逼着老大过去帮忙!那和离文书还专门请了户部官员执笔,照着他薛家笔法写了五六张,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老太太说得非常骄傲,底下孙子孙女们都一脸孺慕地望着她。
“然后呢祖母,然后大伯父娶到大伯母了吗?”
说话的是四夫人王氏的独女曹欣,她今年已经七八岁了,可幼时染病,至今心智还和两三岁的孩童一般。
王氏忙捂住女儿的嘴:“欣儿别乱说话……”
曹老夫人瞥了她一眼:“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忌讳的,欣儿过来,到祖母这儿来。”
曹欣“哦”了一声,乖乖走到老太太身边被她搂进怀里。
“你大伯父当然娶到你大伯母啦,只有成了亲,你才能叫大伯母,知道吗?”
曹欣似懂非懂点点头,可看样子还是没明白过来。
曹老夫人皱了下眉头,转身问王氏:“孩子这病,请过张院判了吗?”
王氏垂泪道:“请过了,大伯兄早就帮忙,拿牌子请张院判来过,可他老人家说,欣儿这病伤了脑子,他只能尽力,不能根治。”
楚静想起什么,打起精神道:“四弟妹,若颜认识一个老大夫,医术通神,不妨请他来试一试,我这身子你也知道,当年生产伤了根底,一旦天阴就手脚冰凉,服了这老大夫的两帖药,立时就好了许多。”
王氏眼神先是一喜,随后又哀凉下来:“多谢大嫂,不过不必了,这些年欣儿的病,没有一百个大夫,也看过八十了,都说没得医,我们也认命了……”
楚静正要再劝,这时正堂外传来曹易的声音。
“曹驸马和安盛长公主到——”
席上一寂,众人纷纷起身。
“见过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安盛长公主在曹驸马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先是上前扶起曹老夫人,随后面带微笑道:“诸位不必多礼,安盛身子不适,来迟了,还请各位叔伯嫂嫂勿怪。”
她满面亲切,丝毫没有皇室中人矜贵高傲的架子。
众人如沐春风起了身。
安盛长公主看见楚淮山:“楚国公也来了?”
楚淮山一捋胡须笑呵呵道:“曹大人这个妹夫请客,臣怎敢不赏光啊?”
“那诸位先饮宴吧,待安盛拜见婆母之后,再来敬酒。”
楚淮山等人忙说不敢。
曹驸马柔声道:“长公主身子不好,还是不要饮酒了。”
安盛摇头:“不成,身子可以养养,家宴难得一回……”
“长公主,听臣一次吧,您的身子要紧,还是由臣代您喝吧。”他的目光满是柔情,从走进正堂以来,没有看过母亲,没有看过兄弟,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曹阳攥紧了拳头,楚若颜想起姑父说的那一句“他着魔了”。
眉心一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安盛长公主似乎愣了下。
成亲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违逆她的意思。
旋即唇边浮起丝笑:“那便依你,不过本宫可不会仗势,待会儿若是楚国公他们要灌你酒,你可得替本宫撑住了~”
曹驸马肯定道:“臣永远都是您一个人的马前卒!”
这番场面羡煞旁人,孔氏禁不住道:“驸马和长公主感情真好……”
话刚落背后一刺,仿佛被什么人狠狠瞪了一眼。
可回头望去又什么也没见着。
孔氏摸不着头脑,那厢曹老夫人亦皱起眉头,在他们来到跟前行礼时,直接道:“老二,你和长公主恩爱是好事,但你要记着,你先是大夏儿郎,万事要以家国为先,明白吗?”
语声严厉,便是在驳斥他那句马前卒的话。
安盛长公主似要为他辩解,曹驸马却不为所动:“母亲的教诲儿子明白,但儿子此生已许一人,让母亲和兄长失望了。”说完便牵着长公主走向外间。
曹老夫人眉毛一竖便要发作。
楚静忙按住她的手:“母亲,大好的日子,不看僧面看佛面。”
她意有所指地扫了眼外面的忠远伯等人,曹老夫人冷哼,生生压下了怒气:“你说说,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情种?当初他要尚长公主,我就不同意!这老二性子阴柔偏执,又认死理,一旦做了什么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只怕他这样下去,要出大事!”
知子莫若母。
楚静心头一跳,看向楚若颜。
楚若颜轻声道:“您又说笑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都这把岁数了,还能替他们操一辈子心不成?”
老太太一愣,笑骂道:“不错,还是楚丫头想得开,这些混账羔子累了老身一辈子,总不能闭眼之前都耗他们身上吧,静儿,你上回说得那什么牌九,再跟为娘讲一讲玩法?”
楚静松了口气,楚若颜低声在她耳边道:“姑母,您照看好老夫人就是……”
随后起身走到帘边。
撩开一角,外间,楚淮山、忠远伯他们都站了起来。
曹栋果然如安盛长公主先前说过的一样,逐一敬酒。
他并不海量,几杯下肚已是面红耳赤,可还是坚持走到曹阳面前。
“兄长,我敬你!”
曹阳面无表情,也不起身,一双眼睛就这么冷冷盯着他。
“兄长,我——”
曹栋一股酒气反上来,赶紧捂住嘴才没有吐出来。
他双目通红地望着兄长,曹阳终于举杯,缓缓站了起来:“二弟,该我敬你。”
“一敬你心狠,二敬你手辣,三敬你我兄弟如此杯——”
啪!
话未落,杯已碎。
曹阳直接捏碎了酒杯,碎瓷迸溅,扎得一手鲜血淋漓。
楚淮山拧眉:“老曹!”
曹阳置若罔闻,只对两个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夫拱拱手:“抱歉,家中有事,需与二弟单独相商,失陪。”说罢又看了眼楚淮山。
二人同殿为臣,一个眼神就知道有事,而且是通天大事!
当下肃容一道进了后庭。
安盛长公主看此情形不安道:“驸马?”
曹栋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片刻,转过身来,又是款款深情:“吓到长公主了吧?没事,是臣做了一些令兄长不快的事,兄长要训诫两句罢了。”
安盛这才点头:“那你早去早回。”
曹栋微笑应是,迈开两步,又回过头。
“怎么了?”
他深深地看了长公主一眼,仿佛要将她的容貌永远印进脑海深处。
“没,舍不得长公主罢了……”
安盛长公主浅浅一笑:“舍不得便早些回来,莫忘了,本宫还想看你作画。”
曹栋破天荒地没有点头,转身决然走出去。
而此时里间。
曹易匆匆进来道:“楚大姑娘,我家老爷有请。”
楚若颜知道这是要摊牌了,递给姑母一个放心的眼神,随他出去。
夜凉如水,连吹在脸上的风都冷得浸骨。
楚若颜走进书房,一眼看见曹驸马跪在中间。
“颜儿?你怎么来了?”楚淮山一脸震惊,忙要让她出去,曹阳拦下他,“此事还需楚大姑娘做个见证。”
说罢看向曹栋:“你还有什么话,都在这里说了吧。”
曹栋抬头,神色坦然:“我无话可说。”
“那你是都认了?!”曹阳震怒,那只被碎瓷片扎得满手鲜血的右掌猛拍桌,“私换粮草、贪墨兵器,你勾结外族,陷害忠良,置我朝十万将士于死地!这桩桩件件,你都全认了不成?”
“是。”曹栋十分平静。
“为什么?!”哪怕以曹阳的涵养亦忍不住喝问,“究竟为什么?就为了一个女人吗?”
曹栋脸色瞬间一肃:“兄长慎言!那不是一个女人,那是大夏的长公主!”
楚淮山倒吸口凉气。
刚才听曹阳那话他都不敢相信,直到此刻听曹栋承认,不由道:“驸马你是疯了吗?那可是十万条人命啊!”
曹栋漠然:“那又如何,谁让他们倒霉跟着晏家……”说到晏家眼里流露刻骨仇恨,“我只恨没杀了晏文景那个小杂种,让晏序还留了一个后!”
“那你有没有想过曹家,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给全家带来灭顶之祸的!!”曹阳激愤。
曹栋一愣,脸上渐渐浮起几分痛苦:“我知道、我都知道……可兄长,我也没办法,长公主太苦了,她真的太苦……我不帮她,就没人能帮她了……”
他说着,猛地扬起头,神色哀戚。
“我知道我对不起曹家,要打要杀,凌迟分尸,我都认了,兄长,只求你跟母亲说一声,她的二儿子不孝,不能给她养老……送……终……”
声到最后越来越低。
曹栋整个人颤抖起来,先是呼吸发紧脸色青紫,随后眼、耳、口、鼻,纷纷渗出血来……
楚若颜神色骤变:“不好!他服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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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毒性发作极快,只见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挣扎两下,忽然身子一挺没了声!
“二弟、二弟?!”
曹阳骇然俯身,但见曹驸马瞳孔放大、嘴角带笑,可鼻下已无气息!
“好厉害的毒!”
楚淮山脱口惊呼,埋伏在屋内道大理寺正走了出来,弯身一查,震惊道:“是‘妃子笑’!”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一骑红尘妃子笑——这是前朝内廷的毒药,乃是在天子驾崩后,为那些要殉葬的后宫嫔妃们准备的。
它采鹤顶红、断肠草等毒药之大成,可让人顷刻毙命,因人死之后嘴角带笑,所以取名为‘妃子笑’,但本朝因其过于阴毒,早已纳为禁药!
“曹驸马陪伴长公主,常年出入内廷,能拿到此药也不稀奇……”楚淮山喃喃说道,曹阳突地脚下一软没站稳,楚淮山赶紧扶了他一把,“老曹,没事吧?”
曹阳摇摇头,看着地下已然断气的胞弟,痛苦闭眼。
片刻后才道:“你们把人……把尸体带回寺里吧。”
“是,大人!”
大理寺正说完,曹阳便道:“不必再称大人了,今夜过后,本官……我再也不是你们的大人。”
大理寺正一颤,就看见曹阳走了出去。
月色下那道背影无比寂寥。
他和今日一道来的属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跪了下来:“大理寺上下,恭送曹大人!”
曹阳身形微滞,随即快步往前堂走去。
楚淮山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声:“可惜了,大夏又损失了一位好官!”
楚若颜忍不住问:“爹爹,当真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楚淮山面色沉重地摇头:“如何回旋?你想想当初的平靖侯,因派人盗取城防图,问了个斩首之罪,家中老少流放三千里!如今这曹驸马可不止是盗城防图一罪,还有私换粮草、贪墨兵器……他是死得痛快了,可怜曹家,尤其老曹这大半生心血,算是毁得干干净净!”
说着猛地想起什么:“对了,你姑母——”
楚若颜知道父亲要问什么,轻轻摇头:“姑母已经知道此事,她说‘既已嫁君,生死无悔’。”
楚淮山一愣,长叹口气:“罢了,这也是命,如今只能盼着皇上看在老曹抓贼有功的份上,能否从轻发落……你也别担心,为父这就去找荣太傅,看看能不能帮曹家向皇上说说情。”
楚若颜点了点头,这时前堂传来一声哀嚎,接着便是兵荒马乱的喊声。
“老夫人、老夫人!”
“老夫人昏倒了,快请大夫……”
等楚若颜来到席上,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曹家三兄弟和楚静守在老太太身边,孔氏、王氏和各自的父亲站在一边,脸色焦急地商讨着什么。
薛翎看见她进来忙不迭上前:“表妹,是真的吗?曹驸马他——”
楚若颜眸光沉沉点了下头。
薛翎瞪大眼睛,还没说出话来,便听她问:“安盛长公主呢?怎么不见她?”
薛翎呆了下道:“你们刚离席不久,宫里就来了人,说是太后娘娘有事召长公主入宫,所以长公主和祖母告罪后,就先走了。”
走了?
楚若颜心中升起一丝怪异。
倒不是怀疑什么,只是曹驸马前脚刚死,后面人就走了,这时机是否也太巧了些?
然而顾不得这些,那边曹老夫人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老二、老二呢?”
她蠕动着嘴唇唤这个儿子,曹阳握住她的手大恸道:“娘,二弟不孝,已经走了!”
曹老夫人双目呆滞片刻,啜泣无声。
白发人送黑发人,天下残忍,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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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三爷伸手想把她拖到一边,孔氏尖叫:“你们说话啊!要是真的那我们全家岂不都被他害死了?!”
曹老夫人肩膀抽动地更加厉害,曹三爷忍不住怒喝:“你够了!母亲伤痛,你就不能稍后再问吗?”
“稍后?怎么稍后?你们忘了平靖侯怎么死的吗?他全家上下,连没车轮高的孩子都发配边塞,我、我可不想受这罪啊!”孔氏说着,忽然想到什么,紧紧抓住曹三爷的手,“对、对!你快给我一纸放妻书,放我回娘家,这样我和你们曹家就没甚关系了!”
曹三爷目若喷火:“孔氏!!”
孔氏被他这态度吓得一缩,可大难临头也顾不得这些,扭身又去拉帮手:“王氏!你也来说句话啊!你难道想让你的欣姐儿也被发配边疆吗?”
王氏浑身一抖紧紧抱住孩子,抬头去看曹四爷,到底是说不出口。
孔氏彻底慌了:“我不管!你们给我放妻书!我要回娘家、我要马上回娘家——”
啪!
曹三爷忍无可忍终于一巴掌抽过去:“孔氏!你平日在曹家呼风唤雨锦衣玉食,曹家可有半点亏待过你?如今曹家大难临头,你要走可以,但连这一时片刻都等不了,你的心是铁做得吗?”
孔氏被打懵了,忠远伯走上来不快道:“姑爷,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呢?”
曹三爷气苦,扭过头不说话。
忠远伯又对曹阳施了一礼,道:“我这女儿是任性,但她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曹大人,你执掌大理寺,应当明白曹驸马此为意味着什么,既然左右都是个死,何不放她回娘家去。曹大人放心,日后我定让她在护国寺给诸位立个长生牌位,也算全了两家一场姻缘,你看如何?”
话说得冠冕堂皇,可字字句句,已是要和曹家割席。
曹阳想到片刻之前,这位忠远伯还一张笑脸曹大人前曹大人后的,不过转瞬就变了态度,人走茶凉,莫过于此。
他转头看向王御史:“王大人也要放妻书吗?”
王御史到底做不到这么凉薄,叹了一声看向养女:“你自己决定吧。”
王氏犹豫了下咬紧唇:“四爷,妾身不走,但欣姐儿还小,求您救救她!”
曹四爷闭紧眼。
这种大罪,又岂是他能决定的?
这时曹老夫人缓过劲儿来,沉声道:“都走!老大老三老四,给你们媳妇都写放妻书,有孩子的把宗谱都迁出去,曹家不连累任何人!”
孔氏大喜:“多谢母亲——不,多谢曹老夫人、多谢曹老夫人!”
这判若两人的嘴脸让曹家众人压根不想多看一眼。
哪知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道:“我不走。”
“静儿?”
楚静淡然道:“母亲,当初是您和老爷八抬大轿将我迎进曹家的,如今曹家落难,我但凡还有一点良心,就不会离开。”
这话几乎是在点着孔氏说。
当初孔氏进门前,跟那进士高益传得沸沸扬扬,曹家虽不满她们换亲的举动,可顾念着女子名声不易,所以还是答应了忠远伯,风风光光迎娶进门。
孔氏被臊得脸红,可跟发配边疆比起来,脸面算什么:“大嫂,我劝你最好想清楚,别逞一时之强,毁了终身才是。”
“我想得很清楚,曹家赤忱待我,我亦全心以回,不似孔娘子你这么懂得趋利避害。”
最后那话分明是在嘲讽,可她明褒暗贬,连一句短处都让孔家拿不到。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孔氏气得跳脚,忠远伯也感挂不住面子,道:“既然亲家肯给放妻书,那我们也不多做停留了,女儿,我们走。”
孔氏恨恨瞪她一眼:“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早晚会后悔!”
说完出门,却不知怎么被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啃泥。
“晦气!这曹家真是晦……哎哟!”
她刚爬起来右脚一软,又向前扑去,这下连累忠远伯也被带了个踉跄,再不敢乱说话父女二人匆匆走了。
楚若颜丢掉石子,看向曹老夫人。
只见她满面感动地看着楚静,嘴唇蠕动道:“静儿,你没必要陪着曹家一起死……”
楚静微笑:“是我自愿。翎儿,你跟你若颜表妹先回国公府……”
“不!母亲在哪儿我在哪儿,大不了一起去边疆!”
曹家众人纷纷点头,曹老夫人深吸口气道:“好!曹家遭逢大难,但只要人心不散,终有起复之日!老大,你背上老二那个畜生,随我一起,入宫请罪!”
深夜,御书房。
荣太傅和楚淮山匆匆觐见,将曹驸马之事一禀,皇帝大怒:“怎么又跟晏家有关?”
他的表弟平靖侯为此死了,国舅薛贵也牵扯进去,如今倒好,肱骨重臣还跑进来告诉他,他的妹夫才是主谋!
这皇室跟晏家有仇吗?!
“还有这曹驸马也是个混账!朕的皇妹受没受气,朕不清楚吗?轮得到他一个驸马出什么头!”说罢道,“尹顺,去母后那边问问,安盛怎么样了?”
不一会儿功夫尹顺就回来道:“回皇上话,长公主已经知道曹驸马的事了,她悲痛欲绝,已哭昏过去,现在胡院判正在那边诊治……”
皇帝听得一阵头疼,掐了掐太阳穴,这时外面的太监又道:“皇上,曹家老夫人带着曹大人几兄弟进宫请罪来啦,现就跪在奉天殿外!”
“请罪?她想怎么请?朕的表弟都被晏三杀了,她以为一个死了的曹驸马,就能平息晏家怒气?”皇帝气得头疼,小太监不敢作声。
楚淮山和荣太傅交换了个眼神。
听皇上这意思,是要保曹阳啊?
不过吃不准,荣太傅便试探着道:“皇上,其实曹家如何并不重要,关键是曹阳……他的能力您是知道的,一个户部、一个大理寺,他管着民生大计和刑狱诉讼,还能兼而顾之,是朝廷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不说还好,一说皇帝呕得青筋直跳:“太傅以为朕不知道吗?死一万个曹栋朕也不会眨下眼睛!可曹阳之才,整个户部加一起也顶不上他!真是气死朕了,他怎么就摊上曹栋这个弟弟,他不姓曹不行吗?”
荣太傅和楚淮山听到这儿就放下心了。
只要皇上有决心,那办法都是人想出来了。
荣太傅目光在楚淮山身上一转,就有了主意:“皇上,要保曹阳,最要紧的是晏家,其实也就是安宁侯的态度,他如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果肯点头,谋害忠良一罪尽数归于曹驸马身上,那么曹家说不定就能脱身……”
“你当朕没想过?他晏三要是那么好说话,你以为平靖侯怎么死的?”
说起平靖侯的死状,几乎都快成了朝堂上下的阴影。
当殿斩杀,血溅三尺,这在大夏是前所未有过的!
荣太傅捋了捋胡须:“安宁侯确实不好说话,不过这不是有楚国公在吗?”
被点名的楚淮山:“???”
他反应也快,暗骂荣太傅不当人,立马跪了下来:“皇上,小女跟安宁侯已经和离了!”
皇帝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太傅提醒得好啊,朕都忘了安宁侯和令千金还有一段姻缘,快,赶紧传你女儿入宫……不,不必了,直接让她去晏家,替曹家求情!”
“皇上!”楚淮山肺都要气炸了。
皇帝沉声道:“楚国公,这是国事!”说罢又缓和口气,“朕知道此事委屈了令千金,这样吧,只要事成,朕就赏她一个县主封号,如何?”
这对抠门到极点的皇帝来说,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楚淮山咬牙只得应下。
谁知还没出御书房的门,又一小太监禀道:“皇上,安宁侯来了,说要求见皇上!”
皇帝眉梢一挑:“哦?他所为何事?”
小太监道:“是为曹驸马之事……安宁侯说,他见过楚大姑娘了!”
君臣几人都愣住了。
皇帝呆上片刻抚掌大笑:“好好好,楚爱卿,你这嫡女倒是机灵,这个县主她看来是当定了!”
与此同时,奉天殿外。
曹老夫人跪在最前面,身后是曹阳,再往后是曹三爷、曹四爷还有楚静她们。
曹驸马的尸体就静静躺在那儿,夜风拂过,他苍白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愈发瘆人。
“哟,这不是位高权重的曹大人吗?怎么跪到这儿来了?”
一声讥笑,清平郡主在几个面首簇拥下,乘着软轿过来。
曹阳知道她是来看笑话的,眼也不斜。
清平郡主走到他面前啧啧两声:“曹郎,我说什么来着,你娶了不该娶的女人,这不就遭了报应吗?这样吧,过去的一切本郡主都既往不咎,只要你肯低头,本郡主就向皇兄求情要了你,到时你就到本郡主府上当个面首,不比你去边疆风吹日晒来得快活吗?”
曹阳一语不发,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她一样。
清平郡主发了狠,直接伸手掐住他下巴:“曹阳!本郡主跟你说话,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老爷!”楚静唤了一声,曹阳抬手制止她。
他目光淡淡地望着清平郡主,不回避,也不开口。
清平被那样从容不迫的眼神看得心一慌,不自觉松手,又一讥讽的声音传了来:“都说清平郡主风流,想不到对曹阳倒是一往情深,哼!”
清平郡主回过头:“薛贵?你也来了?”
薛贵怨毒地盯了眼楚静和曹阳,昂起头道:“这么精彩的好戏,本侯怎敢不来?”
拖他曹阳的福,他在工部被排挤,在家赋闲多日,到哪儿都受气!
如今听闻曹家出事,当然第一个跑来落井下石!
“哼,你曹阳不是很能耐吗?仗着官大一级,就压本侯,如今怎么样?曹驸马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你们曹家一个也别想逃!”
“还有你楚静,哈,你不是以为攀了高枝儿吗?现在如何,你就是个扫把星,到哪儿哪儿倒霉……”
畅快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尹顺的声音:“薛侯爷,烦请让让。”
薛贵大喜:“尹公公来了?皇上这是要发落他们了?是抄家还是流放?”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尹顺笑着道:“瞧侯爷这话问的,皇上天心圣意,又岂是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敢擅自揣摩的?”
他说得和颜悦色,薛贵却惊出一身冷汗:“公公恕罪!本侯万万没有揣摩圣心的意思!”
这要传进皇帝耳朵里,他还不得被扒掉两层皮?
清平郡主暗骂了句废物,目光也一错不错地盯着尹顺。
尹顺笑眯眯地冲她点了下头,来到曹家众人面前。
曹老夫人膝行两步:“还请公公转告皇上!千错万错都是罪妇一人之错,是罪妇教子无方,让那孽子犯下滔天罪行,罪妇愿一力承担!恳请皇上开恩,饶过曹家其他人!”
“母亲!”曹阳脸色一变道,“尹公公,驸马是我亲弟!我兼掌大理寺熟知律法,却未曾约束管教,是我之过,曹阳情愿一死,只求放过我老娘兄弟!”
曹三、曹四也争着揽罪。
清平郡主有些唏嘘别开脸,薛贵却瞪大眼睛异常兴奋。
从一品大员怎样?皇帝宠臣又怎样?
遇到这种带累全家的祸事,还不是只有跪在地上讨饶?
他死死盯着楚静,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丝后悔、惧怕,可他失望了,楚静目光坚定,望着曹阳满眼柔情,仿佛再容不下其他人。
薛贵嫉恨地牙都快咬碎了,等今夜曹家一倒,他非把她弄回府里狠狠折磨!
“哎哟曹老夫人、曹大人,你们这可折煞老奴了!”
尹顺忙不迭上前虚扶了一把,“皇上是让老奴来传话,可没说要问罪啊!曹大人,你赶紧整理衣冠,随老奴进殿去吧!”
所有人齐齐一愣。
薛贵不由自主张口:“进殿?他一个大逆犯属,皇上还要见他?”
尹顺轻描淡写睨他眼:“薛侯爷若是不信,可以亲自进殿去问问皇上。”
薛贵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清平郡主却松口气:“皇兄还要见你,那便是此事还有转圜余地!快起来收拾吧,这说不定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曹阳仍作不闻,先对尹顺道谢,随即转身看了眼楚静。
后者会意,立刻爬起来为他整理:“老爷,万事小心!”
曹阳点点头,又看向曹老夫人:“母亲,儿子去了……”
“去吧,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奉天殿内。
刚从御书房挪到这里的皇帝,听小太监禀明外面情形,不由一愣:“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好、好一个曹老夫人!”
身为帝王,最喜欢的不是底下人吹捧,而是发自真心的臣服!
曹老夫人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
尹顺领着曹阳入殿,曹阳余光扫到楚淮山等人,最后看见轮椅上的晏铮,微微一怔。
“曹大人,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行礼?”
尹顺提醒一句,曹阳回神跪了下去:“罪臣曹阳,参见皇上!”
皇帝“唔”了声,拿眼角余光瞟荣太傅。
荣太傅道:“皇上!老臣听闻曹驸马牵涉晏家一案,如今驸马服毒自尽,既然曹大人和安宁侯都已到场,那不如请双方当庭对峙,也好有个定论?”
皇帝点了点头,曹阳断然道:“不必对峙,曹栋服毒之前已亲口承认,是他换了粮草和兵器,勾结平靖侯盗取城防图,此事有楚国公为证,千真万确!”
皇帝顿时一噎!
他专门让荣太傅这么说,那不就是想给曹阳一个向晏铮解释求情的机会吗?
结果他倒好,直接认了!
楚淮山见状也只得道:“不错,今夜曹府家宴,微臣亲口听曹驸马认罪,确认无误。”
奉天殿上一片死寂。
君臣的目光全都落在晏铮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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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阳沉默,皇帝忍不住道:“说啊!”
“因为……安盛长公主。”曹阳握拳,“因当年长公主小产,曹驸马记恨晏家,故挟私报复,罪该万死——”
他说着猛然转身,对着晏铮深深一拜,“是曹家有负晏家、有负前线十万将士!今日是杀是剐,任凭处置,绝无怨言!”
晏铮闭上眼。
回京以来,昼夜不休,求的不过是一个真相。
如今当真摆在眼前,他居然犹豫了……
脑海中浮起女子忧心的面容,倘若他真的灭了曹家,她应该……会恨他吧?
“曹栋所为,曹家……知情吗?”
“人头担保,绝对不知!”
晏铮睁眼,那双眸子又恢复了死水般的沉寂:“既然如此,一人之过,何至带累全家。”
这话一出,君臣几人喜形于色。
这就是不追究了啊,这安宁侯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曹阳呆住,满面羞愧:“可……大将军和世子……”
晏铮眸色瞬戾,眼底浮起猩红之色:“所以臣还要请皇上把曹栋五马分尸,弃之荒野,喂野狗裹腹!其手下之人,但凡牵涉一律凌迟,千刀万剐,祭我父兄!!”
皇帝只想保下曹阳给他干活,大手一挥:“传内阁拟旨,依安宁侯所请!另曹阳有失察之嫌,免大理寺卿和户部尚书之职,暂进内阁待命。楚国公嫡女有功于朝,特封为长乐县主,配享食邑五百户!”
奉天殿外。
尹顺送曹阳出来时,清平郡主已经走了,只有薛贵还站那儿。
众人的目光顿时紧张落到曹阳身上。
他脸色泛白,显还未从方才安宁侯就这么放过他们的震惊中缓过劲来。
曹家众人却以为不妙,曹老夫人沉声道:“说吧,你老娘挺得住。”
曹阳还未开口,尹顺已笑眯眯道:“曹老夫人放心,皇上虽免了曹大人官职,但暂进内阁待命,将来还是要重用的,您和两位曹大人都快请起吧。”
曹家人还没发话,旁边薛贵失声叫道:“什么?进内阁?!”
谁不知道这内阁是辅政中枢,其权势犹在六部之上!
这是处置吗?这不明贬暗升吗?
“尹公公,是不是弄错了?皇上是不是还不知道曹驸马谋害大将军,这可是夷三族的大罪啊!”
尹顺大惊:“承恩侯你疯了吗?这曹栋的妻族是安盛长公主!你要夷他三族,那岂不是连当今天子也要——”
薛贵骇得魂飞魄散,噗通跪下砰砰磕头:“臣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
而曹家众人劫后余生,大伙儿脸上都有些恍惚。
曹老夫人还有些不敢相信:“安宁侯当真不追究了?晏大将军和晏世子他们……那可是六条人命啊!”
曹阳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弟弟,到底没把弃尸狗腹的话说出来:“母亲放心,安宁侯一言九鼎,且皇上下了圣旨,曹栋之罪不涉全族,这次算是侥幸逃过一劫……”
他方说完,晏铮的轮椅便从奉天殿内被人推出。
曹老夫人几步上前:“多谢安宁侯宽宏大量!”
她屈膝跪下,曹家众人也纷纷跪倒。
晏铮眸光冷淡地扫过他们,最后目光落到楚静身上:“不必谢我,我应过一人,不牵连无罪之人……”
众人都云里雾里,唯有曹阳夫妇猜到几分,曹阳道:“无论如何,曹家上下能逃过此劫,仍要多谢侯爷!日后但有用得上的地方,不违礼法,尽管吩咐!”
晏铮淡淡扬了下眉:“那就替我转告那人一声,明日辰时,吉祥酒楼,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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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淮山将朝堂上的事一说,玉露惊喜叫道:“天啊,姑娘您要当县主了!还有五百食邑,听说京里一半的县主都没您这待遇呢!”
楚若颜却没空理会,盯着姑母问:“他……他当真是这样说得?”
应过一人,不牵连无罪之人……
当初她只是害怕他会伤到父亲,所以提了这个承诺。
可没想到他坚守如一,要知道曹栋害了他全家啊……
楚若颜心绪繁杂,楚静握住她的手:“安宁侯是这样说的,若颜,这次我们能逃脱生天,他只怕是全看在你的面儿上,所以当是姑母求你,去见见他吧。”
楚淮山板着张脸,但也道:“这小子这回算是为国保住栋梁之才,为父虽不喜你们来往,但也知恩图报,他既放过你姑母一家,你带上重礼,也算是还了这个人情。”
言谈间楚忠进来,说已经准备好了。
楚若颜出去一看,整整十大箱白银,加上银票共计五六万两!
她抬手揉揉额角:“爹爹,您出手也太……”直白了吧,哪有直接送银子的?
楚淮山冷哼:“晏序他们走了以后,晏家又没什么钱庄铺子进项,一大家女眷,不就缺银子吗?不过为父还是那句老话,晏三不适合你,你谢他就是,可别又旧情复燃知道吗?”
楚若颜嘴角一抽。
吉祥酒楼。
这次守在门口的是徐老,见到她便笑:“少夫人来啦?”
楚若颜对这个舌灿莲花的老人颇为忌惮,也没纠正他的称呼:“晏……他在楼上?”
徐老点头,转身一瘸一拐地往里走。
楚若颜跟在他身后,忽听他道:“少夫人可知,宝亲王死了?”
楚若颜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这宝亲王虽被夺爵,贬为庶人,可到底是皇帝唯一的伯父。
谁有那么大胆子要他的命?
徐老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楚若颜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不会是……”
“少夫人放心,宝亲王前日夜里与人交欢,马上风了,内廷派人查过,已经结案。”见她要问,徐老又道,“您也放心,依着公子的吩咐,老夫不过是去前三任宝亲王妃娘家里坐坐,说了会儿话,手上可清白得很。”
楚若颜恍然,借刀杀人!
那宝亲王从前仗着皇帝虐杀了三任王妃,如今没了庇护,那宝亲王妃家中自然要报仇!
因果报应,她不会为这老淫虫惋惜什么,只蹙眉道:“太冒险了!晏家现在的位置这般尴尬,若是让人察觉,岂不前功尽弃?”
徐老听她句句回护晏家,目中流露赞许:“少夫人,您这话,老夫也跟公子说过,可公子当时只说了一句,他该死。”
楚若颜瞬间说不出话来。
晏铮这么做,只能是因为宝亲王对她起了歹心!
他这样不管不顾地替她报仇,为做到这份上,让她何以为报啊?
心事重重地走进雅间,晏铮就站在窗边,两手撑着窗棂。
她的双眸陡然睁大,却见他双手一颤,倒回了椅中。
“晏铮!”
楚若颜快步走进去,只见他神色阴郁地盯着双腿,听到脚步才收敛神情道:“你来啦?”
楚若颜半蹲下身,抚上那触感冰凉的大腿,轻声道:“你别太着急了,当初张院判说过,需半年才能站起,要康复如初,至少也要两年,欲速则不达,慢慢来总会有痊愈之日!”
女子声音轻似泉流,低下头时,露出脑后半截玉颈,雪白纤细诱人至极。
晏铮心头一动哑声道:“我等不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若颜抬头,撞上那双隐忍压抑的黑眸,飞快想躲,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阿颜,我知你是嫌弃我的腿……”
“我没有!”楚若颜立即反驳,却见他猛地倾身,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就这么在眼前骤然放大,“那你躲什么?”
二人离得太近,楚若颜心乱如麻,一双眼睛不受控地乱瞟。
“我、我没躲……”
“嗯?”
女子顿时说不出话,全身紧绷,羊脂玉般的脸颊霞色尽染。
晏铮缓缓低头,凑着那双殷红的朱唇印去。
楚若颜想起曹家、想起方才徐老说的宝亲王,心头一软闭上眼——
唰。
他忽地伸手抓住她耳边一只乱飞的蚊子。
楚若颜顿时松了口气,可不知怎么,心底竟又生出一丝怅然失落。
晏铮看见她的眼神欣喜若狂,果然,他并非一厢情愿!
然而猎人在捕获猎物之前,最要紧的便是耐心。
何况她从来不只是他的猎物!
“阿颜,说正事吧,你今日来是?”
“哦!是爹爹和姑母让我送礼,多谢你肯放过曹家!”楚若颜马上让人抬箱子进来,浑然忘记她今日来,本也是眼前这人向曹家提的要求。
等十大箱子落定,晏铮并无喜色,反是拧紧眉头。
楚若颜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知这礼备得太不心诚,只是爹爹说晏家缺银子,弄那些花里胡哨的,倒不如这样实在……”
晏铮暗暗咬牙:“这哪里是送银子,分明是划界限……”
这未来岳丈实在是个人精啊!
不过他声音太低楚若颜没听清:“你说什么?”
晏铮道:“楚国公考虑周到,我十分欢喜。”
楚若颜这才松了口气:“曹家的事,我也要谢你……如今真凶伏法,你有什么打算吗?”
晏铮闻言却皱了下眉:“只怕没那么简单……”
曹栋一个没有实权的驸马,要想同时调动户部、兵部甚至还有军方,单靠一两个自己人是做不到的!
楚若颜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怀疑……”
二人目光一对,却都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晏铮低头自嘲一笑:“你觉得我心思阴暗吧?居然会怀疑救命恩人?”
楚若颜摇头:“人心思变,连你妹妹都……你会这般想也情有可原。”
晏铮目光软了下来,这女子总是这样,把人想得太好,却又不会失掉护己的锋芒。
“可惜曹栋一死,线全断了,公子琅那边追着曹栋给的线索也离了京。既然查无可查,阿颜,你先回去养养身子,我和秦老头说过了,让他明日就去你府上,再给你好好瞧瞧。”
这些日子寒症没再发过,楚若颜自己都快忘了这事儿,想不到他还记得。
她微微弯唇道:“好。”
第二日秦老神医如约而至。
他先给她把了脉,叮嘱安息活络丸继续服用,随后也给楚静瞧了瞧:“呵,你恢复得倒比你侄女还要快,再吃两个疗程,估摸着就差不多了。”
楚静一呆,楚若颜试探问:“这‘估摸着差不多’的意思是……”
“就好了呗,本就是被那些黄芪汤高丽参汤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弄伤了身体,治起来也不难。只是恢复不到从前,不过要行房啊、生孩子什么的都不影响。”
楚静颤声道:“当真?”
秦老神医最烦别人问他这话,哼道:“不信回去找你丈夫试试,生不出来找我老头子行了吧?”
楚静喜极而泣,她当真没有想过,当初被薛老夫人弄坏的身体还能有康复之日……
楚若颜由衷道:“多谢秦老神医!姑母,这下您和曹大人可以放心了!”
楚静脸上一红还没说什么,秦老神医突然凑过来:“什么曹大人,哪个姓曹的,不会是曹阳他们家吧?”
楚静愣愣点头,秦老神医忙道:“是他家那你把他也叫来,让我老头子给瞧瞧!他那弟弟曹栋不能生育,可别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平地惊雷!
楚若颜噌地站起来:“秦老神医,您说什么?谁不能生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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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静惊愕道:“二弟不能生育,那长公主的孩子又是谁的?”
当初曹栋口口声声,说是晏家害了长公主!
大家都以为是说翠屏山上长公主为救晏铮小产的事情,可如今看来全不是那么回事?
楚若颜郑重道:“老神医,您确定您没记错人吗?”
“这哪能记错,二十几年前我老头子刚回京城,被人扒光身上的钱,就支了个摊子给人瞧病,当时就这曹栋吧,非说我老头子招摇撞骗,还给我十两银子叫我回去,不要再骗人了!”
“你说我能受得了这气?立马就摸了他的脉,结果一瞧,竟是那‘无嗣’之症,偏还是天阉,连治都没法儿治,气得我老头子当时就把摊给砸了……”
楚若颜和楚静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色。
楚若颜又问:“那您与曹栋说了?”
“当然说了,大夫不对病人讳疾,不过那小子应该早就知道了,恭恭敬敬跟我道歉,还求我给他保密来着……”
楚若颜和楚静倒吸口凉气。
曹驸马早就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倘若长公主真的有孕,那他岂不是帮别人养孩子?
但想到他对长公主的痴迷,只怕这种事情也是做得出来的……
“此事您和公子琅说了吗?”
秦老神医吹胡子瞪眼:“你把我老头子想成什么人了?这曹小子的私隐之事,我能张个嘴到处嚷嚷?再说了,那琅小子也没问啊……”
公子琅不知,那必然也没告诉晏铮。
楚若颜心中有数,起身施了一礼:“多谢老神医。”
秦老头这才心满意足地哼哼离开。
她又转身看向姑母,楚静道:“放心,一切未明之前除了老爷,我不会与其他人说。”
“那就多谢姑母……”
当天夜里她手书一封,让周嬷嬷送到孟扬手上。
次日晌午,孟扬翻墙进来,说公子在百晓阁等她。
好在父亲今日上朝还没回来,她寻个买首饰的借口,匆匆带周嬷嬷去了。
天一酒楼。
刚进包厢,就看见影子、徐老都在。
晏铮坐在窗边,修长的手指间缠着一块上好羊脂玉,晶莹玉润。
“来了?”他看见楚若颜微微坐直身,瞥了眼孟扬,后者道,“少夫人,先喝杯茶润润嗓吧。”
楚若颜完全没留意到称呼的改变,接过饮了口:“如何,查出来了吗?”
晏铮摇头:“徐老,你来说。”
跛子老者应了一声:“少夫人,昨晚接到您的密信,老夫就和影子连夜出门,也不怕您笑话,老夫走了好几个人家,都说不知,至于影子去了趟长公主府,也无功而返。”
楚若颜蹙眉:“长公主现居宫中,府上正该空虚,影小哥没想着抓两个人回来拷问拷问?”
徐老看了眼晏铮笑道:“少夫人和公子倒是想一块儿去了,只可惜啊,长公主在民间素有菩萨美誉,这府上仆人,也全是些收留的聋哑之辈,抓了,只怕也拷问不出什么……”
老人的语气意味深长,楚若颜猜到什么心头一寒。
这聋哑之仆训练起来何等麻烦?但若是一个正常人,规训好后再毒聋弄哑……
那长公主府便是真正的铜墙铁壁,绝无泄密可能!
她抬眼看向晏铮,他显然也和她想到一处去了。
默然片刻,他才道:“他们没查出什么,我又问了百晓阁,掌柜说阁主不在,核心机密他们也不清楚,但这些年关于皇家的消息,每位皇室成员都有,唯独这位长公主,只言片语,还是人尽皆知的那些。”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
百晓阁网尽天下情报,却能在这位雍容端庄的长公主身上一无所获,何等可怖!
楚若颜抿唇思索一阵:“还有一个人也许知道!”
晏铮看她,楚若颜启唇:“清平郡主!”
之前姑母成亲,这位清平郡主滋事之时曾对她说过一句话——你是晏家那个和离妇……有意思,你居然会帮曹家?
言下之意早就知晓曹驸马对晏家做得一切!
晏铮听罢点了点头:“即便不知全貌,最少也是个知情人,你想怎么做?”
楚若颜沉吟道:“她是女子,又是金尊玉贵的郡主,你们不方便出面……不过之前我也得罪她了,此事只怕还得麻烦姑父。”说到这儿自己忍不住笑了。
晏铮挑了下眉头,便见她乐不可支地拄着下巴道:“说起来好像每次我找姑父,都没什么好事……”
最开始是为晏家,然后是为姑母,还有前不久的曹驸马。
若不是顾念着姑母,他只怕拍死她的心都有了……
晏铮闻言淡淡道:“能者多劳。”
楚若颜想起上次在薛贵闹事她也跟曹阳说过这句话,笑得更欢了,好一会儿才起身:“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还是请孟侍卫通传吧,不过记得千万躲开我爹!”
晏铮嗯了声,孟扬心底狂翻白眼。
这话说得好像他是帮他们两人暗通曲款似的……
“阿颜,等一下。”
楚若颜止步,看见他摇动轮椅过来。
她下意识蹲身与他视线平齐:“还有什么事吗?”
晏铮抬手,将指间那块羊脂白玉挂在她脖子上:“送你。”
白玉温润,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指温……
楚若颜心头一跳:“这……”
“戴着吧,你今日出来多半是寻了买首饰的借口,总不好两手空空的回去。”
楚若颜眨眨眼,他怎么知道她寻的这借口?
不过考虑得也不无道理,便道:“好,那我收下了。”大不了下次她也送点什么贵重东西给他,就两清了。
回府小坐片刻,楚若颜就去曹家。
人还没进正厅,啪得一声!
一件不知道什么样式的花瓶飞了出来,摔在她脚边砸了个粉碎!
“大姑娘小心!”
门房连忙遮挡,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见一个熟悉尖利的女音从厅上传出——
“你们曹家欺人太甚!他曹三没给我放妻书,那我就还是曹家的三夫人!你楚静一个二嫁妇,凭什么不准我回曹家?”
楚若颜一听就乐了,这不孔氏吗?
曹家出事当晚,她迫不及待地划清界限要回娘家。
如今竟还有脸回来?
正厅上,楚静还没开口,旁边的薛翎不由骂道:“你要不要脸?那晚要走的是你,如今要回来的也是你!怎么,看曹家没被皇上发落,我父亲甚至还进了内阁,你又眼红了是不是?我告诉你,覆水难收,你当初走了,就不再是曹家的人了!”
孔氏被她戳穿本还有两分心虚,可想到来之前父亲的话——
曹阳进了内阁,等顾相一退,他说不定就是下任宰辅!
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啊,曹三是他亲弟弟,随便提拔一下,那还不飞黄腾达吗?
于是也不顾脸皮道:“我、我那也是想保住性命,想着万一曹家被夷族,到时候清明寒食,也好有人烧香祭拜吧……”
这话无耻到极点,薛翎怒骂一声便要冲下去撵人。
哪知一个茶杯飞了出来,直接砸在孔氏额角上。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曹家好端端的,用得着你烧香祭拜?”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一听就是老太太。
曹老夫人抱着欣姐儿,身后跟着四夫人王氏。她本来因为老二的事心绪不佳,此刻全发作到孔氏身上:“孔二姑娘,当初你要走,我老太婆二话不说给了你放妻书,如今你又要回来,那你到底是走还是留?”
孔氏历来是有些怕这个婆母的,被她一问直接软了腿:“我、我要留!母亲——”
“母亲?孔二姑娘怕是忘了吧,那晚你称我什么,‘曹老夫人’?”
老太太满是嘲讽,旁边的薛翎更是嗤笑出声。
落难的时候要跑,荣华的时候又凑上来,天底下哪有好事全让她占了的?
楚静皱了皱眉头,走到老太太身边:“母亲,您这几日身子不好,别动气了,我叫人请她出去就是……”
她这一说,孔氏仿佛找到突破口般叫道:“是、我是贪生怕死,可她又好到哪里去了?一个嫁过人的女人,还不能生育!母亲,我还年轻,我还可以给三爷生孩子!求您让我回来吧!”
楚静目光一冷,曹老夫人直接将拐杖砸了过去:“要你给老三生孩子?外面多得是女人想进我曹家的门!静儿嫁过人又如何,论才貌、论品性,一百个你也不及她!给我滚!”
孔氏被吓得一哆嗦,楚静淡淡道:“你们没听见吗?还不请孔二姑娘滚出去?”
守门婆子立马撸起袖子冲上来,孔氏刚骂了句“你敢”就被堵住嘴。
她被拖出来的时候刚好经过楚若颜,后者连忙躲开,像避瘟疫似的,孔氏两眼一翻昏过去。
正厅内,曹老夫人余怒未消:“这种不要脸皮的东西,以后别给我放进来了!”
门房胆战心惊应是,老太太又转过头瞪她:“你也是,当家主母,怎就没点气性?他忠远伯算什么东西,当年要不是老太爷和他家有婚约,就孔氏那德行,也配进我曹家大门?”
楚静笑着应是,扭头见楚若颜来了,哄走老太太才走到她跟前:“让你看笑话了。”
楚若颜摇摇头:“姑母您是顾念曹家名声……如今姑父还在内阁未被启用,您不想生事影响他的仕途,所以才忍着没和孔氏计较。”
楚静被她说中,苦笑一声:“是又如何,可你也看见了,你不惹人,人也会找上你,不说这些了,你今日来是为什么,还是之前那事儿吗?”
楚若颜点了下头,楚静立刻拉着她回了房间。
屏退下人,连女儿也没让留在屋里,楚静才开口:“有眉目了吗?我昨日同老爷说起,他像是全然不知,只叹了一句‘冤孽’。”
楚若颜能体会曹阳的心情。
任谁家里人为一女子,甚至那女子怀得还不是自己的孩子,就犯下大罪牵连全家,只怕都恨不得没有过这人!
“是有些眉目,但此事要请姑父帮忙……”
曹阳下了朝,回到书房。
一看见楚若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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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说出要请他帮忙时,那跳着的眼皮就变成了隆隆的鼓点,刺得太阳穴嗡嗡作响:“万万不可!你把你姑父当成什么人了?!”
楚若颜忙道:“此事并不难,只需姑父给清平郡主去一封拜帖,说是明日登门拜访……”
“胡闹!”曹阳断然拒绝,扭头便对楚静道,“夫人,曹某对天立誓,我和那郡主清清白白,连看都没看过她两眼,你大可不必这样来试我……”
楚静难得见他这么如临大敌,挑眉道:“当真没看过两眼?”
奉天门前,怕是都看了好几眼了……
曹阳脸皮涨红,憋得都快发毒誓了,楚静才笑道:“老爷,玩笑话,其实若颜这法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凡还有法子能见到郡主,她也不会想让您这么牺牲。”
楚若颜点头如捣蒜:“对对,姑父,一封拜帖而已,只要个名头,也不用你的印章,何况这也是在帮晏家,您之前不是一直说有用得上的地方就找您吗?”
曹阳气笑了:“那我还得谢谢你替我考虑得这么周全了?”
楚若颜:“……”
楚静给了她一个先出去的眼神,楚若颜在外面等了一炷香,楚静就拿着帖子出来给她。
“多谢姑母!多谢姑父!”
“别急着谢,”楚静忍笑,回头看了眼书房,“你姑父说,只要你日后别来找他,他就谢天谢地了。”
楚若颜嘴角一抽,心安理得地拿了拜帖走了。
姑父嘛,本来就是拿来用得。
清平郡主府位于城西顺城街,占地百亩,极尽奢华。
楚家的马车停在侧门,一妖娆多姿的面首朝着楚若颜笑了笑:“郡主在里面等着,请。”
楚若颜深吸口气走进去。
郡主府正厅,清平一身华丽繁复的宫装,眉心点着一朵海棠花,美艳动人,显是特意打扮过的。
然而等看见来人,她嘴角的笑意顷刻僵住:“曹阳呢?怎么是你?”
楚若颜微微一笑,清平顿时明白什么,冷笑道:“好啊,他竟敢利用本郡主!来人,送客!”
“郡主稍慢,您难道就不想问一问,若颜此来为何?”
清平对这个能破了她生死牌的女子确有两分好奇:“哦?那你倒是说说,来干什么?”
楚若颜平静道:“若颜曾听闻,郡主未出阁时,与长公主私交不错,所以想打听一下长公主与曹驸马的私事。”
清平一愣,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哈,你竟想打听本郡主那位皇表姐?你难道不知百姓奉她为活菩萨,就连先皇在世时也称赞过她?”
楚若颜淡淡道:“所以更要问了。”
清平郡主眼神骤然一锐:“你胆子倒是不小……”盯她片刻忽道,“好啊,那你就让曹阳过来,与本郡主一夜风流,到时本郡主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怎么样?”
楚若颜诧异:“郡主不怕长公主问罪?您不是一向很怕她的吗?”
“她与曹驸马那点烂事儿,还不值当来问本郡主的罪,何况为了曹郎,受点申斥也值。”
楚若颜唇边缓缓溢出一丝笑:“郡主果然知道点什么。”
清平脸色一变,才说了几句,竟不小心被她套了话。
索性也不遮掩:“我知你是为晏家的事,不错,本郡主是知道点什么,但此事要冒着得罪长公主的风险,你不拿曹阳来交换,本郡主凭什么帮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若颜看她一会儿,忽道:“郡主想说的消息,不会是曹驸马不能生育吧?”
清平郡主勃然色变:“你怎么知道?”
此事乃绝密,连曹家人都不清楚,她若不是当年无意间听到他们谈话,也不可能知晓!
楚若颜唇角微弯,起身道:“若是如此,那郡主的消息不说也罢……”
她作势往外,清平厉声:“站住!”
大抵察觉语气过重,又缓下口气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又是谁告诉你的?”
楚若颜微微一笑:“这自然都是郡主告诉我的……”
清平郡主一呆,便听她慢悠悠道,“倘若我将这话告知于长公主,郡主以为,长公主会不会迁怒您呢?”
明明是柔声细语,每个字却如刀如剑直扎心窝!
清平郡主目光陡然锋利:“你敢威胁我?你就不怕今日不能活着走出去?”
“郡主说笑了,那么多人都瞧见若颜进了您的府邸,我若是出了事,您不是百口莫辩吗?”楚若颜含笑道,“您是聪明人,做不出这种蠢事的。”
清平手心沁出冷汗。
她太小看这个女人了,原本以为能逼她让曹阳就范,可没想到她竟反过来拿长公主威胁她!
清平胸口剧烈起伏几下,缓缓吐出口气:“说吧,你想问什么?”
这言下之意便是妥协了。
楚若颜心中一定:“敢问郡主,长公主身孕一事,是真的吗?”
清平一愕:“你怎么会这么问?”
楚若颜不作声,就这两日的消息来看,长公主此人绝不是面上表现得那般菩萨心肠,说她能为救晏铮小产,她不信!
更有可能身孕一事是假,故意放风一来博个美名,二来也能让大将军一家愧疚。
清平道:“是真的……我那皇表姐爱惜名声,历来不会铺张,可那几个月当归散、胶艾汤这些安胎药大把大把往府里送,甚至太医院专门留了一个御医看诊,这般重视,断然不会有假。”
楚若颜蹙起眉头:“那郡主可知,长公主腹中胎儿是谁的?”
清平摇头:“我也不知,只那日在他们府上做客,无意间听到曹驸马说自己天阉之人,能得长公主不弃垂怜入府,定以死相报,当时皇表姐说不用他去死,只要好好活着,养大她和‘那人’的孩子就可以了……”
“那人?”楚若颜敏锐问道。
清平眼中也浮起几分困惑:“本郡主当时也很奇怪,我那皇表姐眼高于顶,除了对晏大将军倾心,这些年包括曹驸马在内她都看不上眼,所以说她与什么人珠胎暗结,甚至为了那人能下嫁曹驸马掩饰,本郡主也实在想不出……谁?!”
清平郡主蓦然提声,门外一个俊面妖娆的男子走了进来。
“郡主~卫怜都等您许久了,您怎么还不来看奴呀~”
那百转千回的腔调听得楚若颜直起鸡皮疙瘩。
清平看见他也缓了面色:“不是都跟你说了,本郡主有贵客吗?你先下去,待会儿本郡主就过来。”
卫怜大喜,飞了个媚眼依依不舍地走了。
楚若颜才问:“那长公主当年小产一事……”
“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清平嗤笑一声,“当初谢苑产子后在翠屏山卧佛寺修养,正巧长公主也来礼佛,二人本就是手帕交,于是留宿夜谈,岂知第二日突发山洪,谢苑被下人们救走,却遗落下襁褓中的晏三,好在长公主及时将他救出来,却动了胎气小产生子。”
“那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气,长公主悲痛欲绝,闻讯赶来的曹驸马拔剑就要砍了襁褓中的晏铮,却被长公主扑过去挡了,还伤了手腕!她当时说‘稚子何辜’,这一句话至今在京城广为流传,酒楼里的说书,怕是都要讲烂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若颜听得心惊胆战,原来当年晏铮就差点死在曹驸马剑下!
不过倘若真如清平郡主所言,那长公主的的确确就是晏铮的救命恩人,难不成他们真的误会她了?
“郡主,那当年之事可有人证?”
她总觉得其中不是那么简单,不料清平嗤笑一声:“你真当本郡主是神仙,什么都知道?好了,今日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与你讲了,你最好信守承诺,别传到皇表姐耳中,否则……”
似想起什么,清平素来跋扈的面上闪过一抹忌惮:“你不了解她的手段!”
经过曹驸马的一事,楚若颜已能感觉到长公主的恐怖。
因此点了点头:“多谢……”
话没说完,清平摆摆手,径直朝院中走去。
先前那个叫卫怜的男宠立刻凑上来,软骨头似的贴在她身上。
清平似乎颇为受用,抬起他的下巴在唇上点了点。
卫怜立时含羞带怯无比扭捏地唤了声:“郡主~”
这一幕直接把楚若颜震得七荤八素,暗想姑母和父亲之前的想法怕是不成,真养几个这样的面首,她是万万受不了的!
出了郡主府,马车飞快驶到百晓阁。
等看见晏铮那张清冷隽秀的脸,她才由衷吐出口气,将今日清平的话简述一遍。
晏铮屈指叩了叩扶手:“如此说来,长公主有孕是真,只不知孩子父亲是谁。”
楚若颜点头:“不错,可惜曹驸马死了,长公主府上的人又聋又哑,唯一知道的恐怕只有她本人……对了,当初翠屏山的事,你派人查过吗?”
晏铮一怔,清冷目光暗了下去。
孟扬见状忙道:“少夫人有所不知,我们夫人对这件事深以为憾,所以令将军府上下不得再提!她、她也因此有些怨恨公子……”
楚若颜恍然,谢苑这个态度,晏家上下深信不疑,又怎么可能去查?
她有些担忧地看向晏铮,晏铮似察觉到了,抬头对她笑笑:“无妨,都过去了……”
楚若颜心下很不是滋味。
怎么过得去啊?
他被生母怨恨这么多年,就为了这事儿,倘若其中真有内情,岂不冤枉?
正要开口,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接着传来玉露着急万分的声音:“姑娘!快!国公爷找过来了!”
“父亲?”
楚若颜听到这话面色大变,扭头看向晏铮,只见他也面露错愕。
“坏了坏了,我那日见你之后他就叮嘱过,不能再私下会面,这要是被他看见就全完啦!”
一向从容淡定的女子瞬间变了个人,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全身毛都炸起来。
晏铮怔怔瞧着一时忘了神,但见她推开门要冲出去,却见楚淮山已从楼梯间走了上来!
“回来!”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人带回,孟扬眼疾手快关上门。
“怎么办?跑不掉了!”楚若颜急得团团转,“要不我跳窗吧?”
晏铮抓着她的手腕摇了摇头:“若是不成,由我挡着。”
他心下想得说被抓也好,挨几顿臭骂,日后就不必躲躲藏藏的……
楚若颜看穿他的心思道:“我爹那人很固执的,他不同意,以后怕是会千方百计阻止我们见面了!”
晏铮脸色一变唤了声孟扬。
后者飞快冲过来,将他扶到床上放下帘帐。
然后又推开窗户,抱着他的轮椅一跃而下——
砰!
屋门被推开,楚淮山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楚若颜勉强挤出个笑:“爹、爹爹,您怎么过来了?”
楚淮山狐疑地打量了一圈:“你一个人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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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有两个杯子?还倒了两杯茶?”楚淮山指着桌上的杯子,玉露忙道,“国公爷,是奴婢!奴婢说口渴,所以姑娘赏了奴婢一杯茶!”
楚若颜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楚淮山还是不信,来回走了两步,忽道:“你身后挡着的是什么?”
楚若颜大惊,她当真是昏了头,竟还站在床帐前!
可要挪步也太迟了,只能垂目道:“爹爹,女儿方才累了,所以在榻上歇了一会儿……”
楚淮山冷笑一声:“颜儿,你自小说谎就喜欢低头……让开吧,为父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野狐狸迷得你昏头转向,三天两头就往外跑!”
楚若颜当真是感觉脚跟子都在发颤了,明明平素机灵百出的脑子,此刻愣是一个主意也没有……
她固执地挡在床前不肯动,楚淮山走上前:“让开!”
她心中哀嚎一声,完了!
楚淮山揭开帘子,楚若颜闭上眼——
“姑娘!”
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到来,反倒是玉露惊喜出声。
楚若颜瞬间回头,那床榻之上,晏铮已没了人影,只剩下散开的被褥证明着她说过的话。
她如释重负,立刻背转过身捂住脸。
楚淮山愣住了:“颜、颜儿……”
他结结巴巴地看向女儿,却见她肩膀抽动,低声委屈道:“爹爹不信女儿,女儿无话可说……既然如此,那便请爹爹派上几个人,随时跟着女儿,也好让您老人家放心……”
楚淮山哪里听得这话,连忙环住她的肩膀:“是爹爹错了,爹爹不该不信你!都是你母亲,说这几日你频频出门,为父这不想着你才和那晏三见过面吗?万一旧情复燃,那可如何是好?”
楚若颜听得嘴角一抽,面上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若是如此,那索性女儿日后都不出门了……”
“别别别,是爹错了,爹保证以后不再疑神疑鬼,好吗?”
楚淮山又哄了好一阵,楚若颜才勉强同意揭过这事儿。
“对了爹爹,您今日不上朝吗?”她随口问了句,楚淮山一拍脑门,“正事差点给忘了,你赶紧回家去,皇后娘娘的旨意,明日要给你办册封礼。”
“什么册封礼?”楚若颜莫名其妙。
楚淮山弹了下她脑袋:“你对自己的事儿怎么这么不上心?前几日不是才下了圣旨吗?皇上封你为长乐县主,皇后娘娘说京中许久没出过县主了,所以想借着你这次机会,举办一场册封礼,也好邀京中名媛聚一聚。”
楚若颜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连忙随老父回去,一进家门就被小江氏拦住。
“我的大姑娘,您可算回来了,府上都快忙翻了天!快,赶紧随我去后院,现裁量衣裳怕是来不及了,我先叫四季坊照着你往日的尺寸做了几身明日用的衣裳,你快去试试。”
小江氏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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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通知账房重新造名册,席面那边加紧了开,把西院子也腾出来备用!”
楚若颜刚想说我也去帮忙,又一下人飞跑进来:“夫人,宫里那边来话了!皇后娘娘、薛贵妃、淑妃都会到!还有秦王殿下、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包括嘉慧公主他们也都要来!”
小江氏听了差点昏过去,这是要把半个皇宫的贵人都搬到这儿来?
楚若颜也诧异道:“一个县主的册封礼,用得着这么隆重?”
楚淮山轻飘飘睨她眼:“你这可是京城两年来册封的第一位县主,办的隆重些不也正常?”说着不自觉挺起胸膛。
看啊,这可是他楚淮山的嫡女,这份风光荣宠,京城里哪家贵女能有?
正好也扬扬名声,今次过后,这夫婿人选嘛自然也就如过江之鲫般主动上门了……
他美滋滋的算盘还没打完,就被小江氏掐了把胳膊:“老爷,您还在这儿站着?那秦王和几位皇子可不是妾身一个女人能招待得了的!”
楚淮山连声应是,也投入到备席的过程中。
接下来整整一日,只有楚若颜在屋子里试着各式各样的繁琐礼服。
等到册封那天,她整个人已经麻木不堪,像提线玩偶似的任她们摆弄。
好不容易出了门,外面已是人声鼎沸。
“听说了吗?今儿册封的这位县主,可是跟太后娘娘顶撞过的!”
“什么?那皇上还能册封她啊?”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人家有眼光,早早地嫁到晏家去,帮着安宁侯一路平反,这才得了皇上青睐!”
语气酸溜溜的,有人忍不住道:“早知如此我也……”
“你也什么,那晏家男丁们当时可都战死了,安宁侯还瘸了双腿,我才不信你会嫁过去!”
“哎,所以这也是人家应得的……”
听着这些议论,楚若颜心中早已波澜不惊。
正想着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突然门外一声唱喏。
“安盛长公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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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日穿着身素色长衣,未簪首饰,只在眉间描了那朵牡丹花钿。
众女纷纷行礼:“参见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安盛虚抬手道:“不必多礼。”
小江氏赶忙迎上前:“不知殿下要来,怠慢之处还请恕罪!”
安盛笑了笑:“国公夫人这话言重了,今日是长乐县主的册礼,本宫依礼该来,奈何有丧在身不能久留,所以送些小玩意儿,聊表心意。”
她话一落,收礼的小厮就在外面传唱——
“长公主送流光溢彩琉璃盏一个!”
“南海夜明珠两颗!”
“蝴蝶鎏金嵌玉镯一对……”
小江氏听得瞪大眼睛,旁边贵女们更是露出妒羡之色。
旁的不说,那蝴蝶鎏金嵌玉镯是去年太后赏赐的,南海夜明珠更是今岁番邦的贡品,整个皇室加起来一共也才六颗!
安盛长公主这哪里是些小玩意儿,分明都是宫中珍藏的宝贝!
楚若颜微蹙眉头,实在有些拿不准这长公主的用意。
安盛仿佛看穿她心思般,微笑开口:“长乐县主不必萦怀,本宫只是见着你分外喜爱,这些身外物于本宫又没甚用处,所以拿来做个顺水人情,你可莫要嫌弃。”
“不敢不敢,万万不敢!”小江氏暗中扯了下楚若颜示意她谢恩,谁知她道,“长公主厚礼,若颜受之有愧。”
这话一落众女脸色各异。
有质疑她不识好歹的,有佩服她无功不受禄的,只有长公主面上笑容愈发得满意,温声开口:“你若觉得有愧,那便陪本宫走走吧,本宫还是第一次到你们国公府来呢。”
小江氏立即道:“大姑娘,既然长公主相邀,那你就陪殿下四处看看!”
楚若颜盯着安盛,知道她今日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唇角一抿:“若颜领命。”
楚国公府,后院。
因着册礼下人们全在前面忙活,此处分外安静。
安盛挥了下手,女使识趣地退到院外,只留下她们两个人。
楚若颜看着这个即便素衣亦掩不住华贵的女人,垂眸道:“长公主有什么话,请直说吧。”
安盛唇角轻牵:“你当真是极聪明的,本宫当日便说过,阿苑这门亲事定得好啊!”
楚若颜听她提起谢夫人,心底怪异忍不住开口:“长公主当真认为好?”
“是,你与三郎,合该是金玉良缘。”
她字字诚恳,根本看不出一丝作态,楚若颜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安盛又道:“本宫知道,因为曹驸马一事,你对本宫心有芥蒂,但如今驸马已经身故,还是打消不了你们的怨恨吗?”
她用的你们,分明就是指她和晏铮!
也就是说她和晏铮暗中查她的事,甚至先前去清平郡主府上打听的事,这位长公主都极有可能知晓!
楚若颜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可在眼前这位慈眉善目、菩萨心肠的长公主面前,她竟觉得毛骨悚然!
微微咬牙:“长公主,话到这个份儿上,若颜也直接问了,曹驸马所为,您知道吗?”
她双眼直视安盛,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都没有放过。
只见长公主眸光微一闪烁,随后轻笑出声:“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他亦是个可怜人……”
这听起来是默认了,可话说得模棱两可,根本没有确凿证据!
楚若颜缓缓凝视她片刻:“那您,恨晏家吗?”
安盛挑眉:“为何要恨,阿苑是本宫的闺中密友,晏大哥又曾是本宫倾心之人,爱尚且来不及,如何会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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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若颜不语。
何止是没做过,当初她去曹家求见曹老夫人,被顾飞燕几女诬陷,还是这位长公主出面帮她解围!后来奉天殿上,太后非要偏袒平靖侯,也是这位长公主出面,提出保苏廷筠杀平靖侯……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觉得她不简单!
此时外面女使道:“长公主,时辰快到了。”
安盛应了声,道:“你若还是不信,后日到长公主府来,本宫会给你答案……不过你得先过了眼下这几关。”
楚若颜扬眉,长公主已转身离开,含笑的声音化在风中:“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长乐,本宫实在很喜欢你,你不要让本宫失望……”
她定定在原地站了许久。
直到玉露寻过来,说夫人请她快出去皇后娘娘要到了。
楚若颜才恍然抬头,苦笑一声:“我看不穿她……”
“啊?什么看不穿?”
她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安盛最后那几句话,分明是在点拨她今次册封礼绝不平静。
这也在意料当中,为帮晏家,她得罪了不少人,其中有权有势的好几位都到了场。
而且她还是皇帝两年内册封的第一位县主,名声太响,代表着帝心偏向。
有人想攀附,有人想结交……自然也就会有人想除掉她。
可问题是,安盛为什么要帮她?
这时周嬷嬷急急忙忙跑过来,见着玉露一顿臭骂:“让你请姑娘你请到哪儿去了?皇后娘娘已经进正门了!”
楚若颜收拢思绪:“不怪玉露,是我想事出神了,快走吧!”
正院,所有人得了消息,都起身准备迎驾。
楚若颜刚赶到院子,就听到太监尖利的嗓音:“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话落,裴皇后一马当先地走了进来,身后左侧跟着趾高气昂的薛贵妃,右侧则是低眉顺目的淑妃,淑妃身边伴着嘉慧公主,再往后则是三位皇子和秦王。
秦王进了院子目光搜寻一圈,没看见想见之人,神色就恢复了平日的惫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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