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1 / 2)
“你是知道的,大夏规矩,一旦尚公主或郡主,都不得再留用任职。可他二话不说抛了探花前程,带着长公主来到他的院子,门一推开,漫天画卷,上面全是长公主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足足有上千张!长公主被他感动,这才肯下嫁……”
往昔之事尽述于寥寥数语。
楚若颜看着曹阳,只听他一字字道:“他着魔了。”
的确是着魔。
为一句话,为一个人,抛却所有,甚至家人性命也忘诸脑后。
“那曹大人打算如何?”
曹阳目光陡然锋利,像下定某种决心般:“曹易,持我官印,去大理寺调人!明日酉时兵分两队,一队埋伏在书房四周,等我命令抓人,一队守住曹家,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
曹易忍不住道:“大人,您要不再等等?那可是二爷……”
“去办!!”
曹阳厉声,曹易只得应是。
楚若颜抿唇道:“姑父,府上动手只怕会惊动老夫人?”
哪怕曹栋十恶不赦,可对曹老夫人而言,那也是她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
曹阳沉默,半晌涩然道:“我明白,我都明白……可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是曹家唯一的生路了!”
曹栋所犯之事,无论哪条都是夷三族的大罪!
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亲手抓了他,看皇帝会不会看在曹家这么多年为国尽忠的份上,饶他一个灭族之罪!
楚若颜心下一痛:“对不起姑父……”
“说什么对不起,要说对不起,也是曹家对不起你们。晏大将军英雄一世,遇到曹栋这个畜生……”曹阳自嘲地勾勾嘴角,却发现怎么也笑不出来,“你放心,倘若真有那一日,我定会提前写下放妻书,不会牵连你姑母——”
话刚落,大门哐地一声被推开。
楚静一脸平静地站在那里:“老爷要写什么。”
曹阳嘴唇蠕动没出声。
楚静走到他面前:“无论你要写什么,我都不会离开曹家。”
曹阳脸色一变:“夫人!这是灭族大祸!”
“那便一起死吧,横竖我已是嫁过两次的人了,您再给一纸放妻书,也不过是沦为旁人笑柄。既然如此,倒不如一起上路,也算全了当日你救我于危难的情意。”
楚静毫不在意地说着,曹阳神色动容,伸手一把抱住她。
夫妻相拥,楚若颜心下刺痛,默默退了出去。
安盛长公主府。
曹栋上完伤药,便将府内管事全叫了进来。
“你们听好,日后伺候长公主,要更加仔细尽心,长公主怕寒,所以刮风下雨或是冬日里,要为她备好暖炭跟手炉,门窗也要关严实,谨防走了寒气。长公主喜爱降真香,府上要常年点着,但不能太浓郁,否则她会头疼……”
细细碎碎,从衣食住行,到颜色喜好。
下人们听得战战兢兢,曹栋却不厌其烦,讲了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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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伯走进来,暗暗叹口气:“驸马,要不明日的家宴,就别去了。”
曹栋一笑:“你可知道晏三为何现在也没有动手?”
诚伯一愣摇头。
曹栋道:“因为他在等我的兄长动手。明日家宴,应该就是我的断头宴了。”
诚伯大惊:“那您还要去?要不去求求长公主……”
“诚伯!”曹栋神色一厉,“你要敢让长公主知道半字,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
诚伯知道他没有开玩笑,可还是忍不住道:“您为长公主豁出了一切,可她什么都不知情,您难道不会不甘心吗?”
“不甘心?”
曹栋一呆。
眼前浮现起那日女子站在他的院外,微微浅笑。
霎时整片天地都明亮起来。
“不会,她本就是天上的明月,是我配不上她,如今能为她死,是我的荣幸。”曹栋微笑道,“去准备吧,明日,我要陪她用最后一顿饭。”
翌日,申时三刻。
曹家很重视这次家宴,不仅请了楚国公府,还有曹三夫人孔氏的娘家忠远伯府,曹四夫人的养父王御史到席。
楚淮山和忠远伯、王御史在前堂喝茶,女眷们则聚在后院中,陪着曹老夫人说话。
原本曹老夫人是要打马吊的,可楚静精神不佳,她也就没了兴致,听媳妇们说了几嘴东家长西家短的,又没了耐性:“好了好了,你们也别围着我这老婆子了,都出去吧,静儿留下!”
楚静打起精神应了声是。
曹三夫人孔氏眼中流露一丝嫉妒,和曹四夫人王氏走出院子,道:“老太太也太偏心了,这大嫂嫂过门,眼里当真是再也没有过旁人!”
原本楚静过门之前,曹家有什么大宴都是由她操持,跟孙茂两个捞了不少油水。
可这楚静一来就处置孙茂不说,连代管之权也没了,难怪她不平衡。
王氏出身卑微,此刻也不敢说话,唯唯应是。
这时孔氏看见楚静的侄女楚若颜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也不和其他几家姑娘们来往,顿时寻到出气筒一般。
“哟,这不是曾经的安宁侯夫人吗?听说是连太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物,如今怎么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这儿?”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若颜一听就知是来寻麻烦的。
可曹驸马的事沉甸甸地压在心里,她实在没工夫周旋,起身便朝着楚若兰那边走去。
孔氏只觉被无视,恼羞成怒:“怎么?楚国公府的姑娘好教养啊!长辈问话,都敢不答?”
楚若颜脚步一顿:“那曹三夫人想听什么话?”
她语气淡淡,眉眼间还隐隐透着丝不耐,孔氏顿感��受到侮辱般:“你——”
话没说完,听见动静的薛翎连忙过来打圆场:“三叔母息怒,若颜表妹身子不佳,并非有意怠慢三叔母……”
她不来还好,一来更是引得孔氏怒火攻心,指她冷笑:“关你什么事?一个承恩侯府都不要的贱丫头,以为凭着你那二嫁娘就能攀上咱们曹府?你做梦!”
薛翎脸色霎时一白,她在曹家的地位本就尴尬,被孔氏这么一说,更无地自容。
哪知楚若颜眉梢轻斜:“哦?我表姐的母亲是二嫁妇,那您这个抢了庶姐姻缘、逼她下嫁寒门的人又算什么东西?”
孔氏神色大变:“你、你说什么?!”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与曹三爷定亲的是您吗?该嫁给高进士的人又是您的庶姐孔绣吗?”楚若颜唇边掠过讥讽。
孔氏这桩姻缘,是从她庶姐孔绣那里抢来的。
最开始她看不上曹家三爷,所以两家定亲之时,定的是曹三爷和忠远伯庶女孔绣。
她当时看上的是寒门书生高益,本以为他会金榜题名,结果只中了一个进士!
而曹家的曹阳平步青云,一路升到正三品的大理寺卿,她才发现曹家前途可期,所以硬逼着孔绣和她换了亲事。
此事乃是忠远伯府绝密,这楚家一个深闺里的丫头,又是如何得知的?
孔氏惊疑不定扭头要走。
“站住。”
楚若颜开口,孔氏停下:“你、你还要怎样?”
“曹三夫人言语冒犯了我表姐,还有我姑母,难不成一句道歉都没有,就想离开?”
孔氏面露愠色,但咬牙忍了下来:“是我说错了,行了吧?”
她说罢拂袖而去,王氏忍不住道:“天,我还是第一次见三嫂嫂低头认错的!”
周遭听见动静的都朝楚若颜投来钦佩的目光。
谁不知道这孔氏仗着娘家好,在曹府那叫横行霸道。
虽说都分了府,但还是时常回来以探望之名,捞油水为实。
偏大爷没有娶妻,老夫人也不怎么管事,所以底下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今次瞧她吃亏,心里都是说不出的畅快。
薛翎低声道:“又叫你为我出头,哎……”
楚若颜拍拍她的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过表姐,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我印象里的表姐敢说敢做,洒脱恣意,可不像现在这样前怕狼后怕虎!”
薛翎一怔,面上露出几分苦涩:“若颜,我已没有了那样的底气……”
从前她是承恩侯嫡女,千般宠爱,父母就是她的底气!
可后来被父亲扫地出门,她随着母亲改嫁到曹家……
虽说曹阳处处维护,可到底她姓薛,终归是寄人篱下……
楚若颜如何不明白她的顾虑,轻叹一声握住她的手:“表姐,你的底气,不该是任何人,应该是你自己。”
“无论是承恩侯嫡女,还是曹家大姑娘,你很好,就不该妄自菲薄。想想你当初同我说过的,人活一世就图个舒心,可你如今谨小慎微,当真舒心吗?”
薛翎愣住,久久没有开口。
楚若颜见状也没再劝,而是留下地方让她自己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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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驸马和安盛长公主还没有到。
因为都是一家人,所以并未太顾忌男女大防。
曹阳他们在正堂上饮酒,旁边用一排席帘隔开,女眷们就坐在后头。
楚若颜和楚若兰她们坐在一桌,随意用了两筷素食,就听到堂上传来父亲的大笑声。
“老曹啊老曹,想当初你我在朝堂上争得面红耳赤,本国公还想你这榆木脑袋,谁跟你做亲家谁倒霉,结果一转头你就成了我的妹夫,哈哈哈哈!”
曹阳因着曹驸马的事一时走神。
忠远伯孔勤忙道:“这就是上天注定的亲家,来来来,我们敬楚国公一杯!”
外面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楚若颜看得一阵心酸,这短暂的祥和也不知能维系多久。
里间曹老夫人抓着楚静的手,笑眯了眼:“我跟你们说,静儿合该就是我们曹家的媳妇!你们不知道,我当时听老大说承恩侯夫妇不和,那是高兴得饭都没吃,就逼着老大过去帮忙!那和离文书还专门请了户部官员执笔,照着他薛家笔法写了五六张,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老太太说得非常骄傲,底下孙子孙女们都一脸孺慕地望着她。
“然后呢祖母,然后大伯父娶到大伯母了吗?”
说话的是四夫人王氏的独女曹欣,她今年已经七八岁了,可幼时染病,至今心智还和两三岁的孩童一般。
王氏忙捂住女儿的嘴:“欣儿别乱说话……”
曹老夫人瞥了她一眼:“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忌讳的,欣儿过来,到祖母这儿来。”
曹欣“哦”了一声,乖乖走到老太太身边被她搂进怀里。
“你大伯父当然娶到你大伯母啦,只有成了亲,你才能叫大伯母,知道吗?”
曹欣似懂非懂点点头,可看样子还是没明白过来。
曹老夫人皱了下眉头,转身问王氏:“孩子这病,请过张院判了吗?”
王氏垂泪道:“请过了,大伯兄早就帮忙,拿牌子请张院判来过,可他老人家说,欣儿这病伤了脑子,他只能尽力,不能根治。”
楚静想起什么,打起精神道:“四弟妹,若颜认识一个老大夫,医术通神,不妨请他来试一试,我这身子你也知道,当年生产伤了根底,一旦天阴就手脚冰凉,服了这老大夫的两帖药,立时就好了许多。”
王氏眼神先是一喜,随后又哀凉下来:“多谢大嫂,不过不必了,这些年欣儿的病,没有一百个大夫,也看过八十了,都说没得医,我们也认命了……”
楚静正要再劝,这时正堂外传来曹易的声音。
“曹驸马和安盛长公主到——”
席上一寂,众人纷纷起身。
“见过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安盛长公主在曹驸马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先是上前扶起曹老夫人,随后面带微笑道:“诸位不必多礼,安盛身子不适,来迟了,还请各位叔伯嫂嫂勿怪。”
她满面亲切,丝毫没有皇室中人矜贵高傲的架子。
众人如沐春风起了身。
安盛长公主看见楚淮山:“楚国公也来了?”
楚淮山一捋胡须笑呵呵道:“曹大人这个妹夫请客,臣怎敢不赏光啊?”
“那诸位先饮宴吧,待安盛拜见婆母之后,再来敬酒。”
楚淮山等人忙说不敢。
曹驸马柔声道:“长公主身子不好,还是不要饮酒了。”
安盛摇头:“不成,身子可以养养,家宴难得一回……”
“长公主,听臣一次吧,您的身子要紧,还是由臣代您喝吧。”他的目光满是柔情,从走进正堂以来,没有看过母亲,没有看过兄弟,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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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心一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安盛长公主似乎愣了下。
成亲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违逆她的意思。
旋即唇边浮起丝笑:“那便依你,不过本宫可不会仗势,待会儿若是楚国公他们要灌你酒,你可得替本宫撑住了~”
曹驸马肯定道:“臣永远都是您一个人的马前卒!”
这番场面羡煞旁人,孔氏禁不住道:“驸马和长公主感情真好……”
话刚落背后一刺,仿佛被什么人狠狠瞪了一眼。
可回头望去又什么也没见着。
孔氏摸不着头脑,那厢曹老夫人亦皱起眉头,在他们来到跟前行礼时,直接道:“老二,你和长公主恩爱是好事,但你要记着,你先是大夏儿郎,万事要以家国为先,明白吗?”
语声严厉,便是在驳斥他那句马前卒的话。
安盛长公主似要为他辩解,曹驸马却不为所动:“母亲的教诲儿子明白,但儿子此生已许一人,让母亲和兄长失望了。”说完便牵着长公主走向外间。
曹老夫人眉毛一竖便要发作。
楚静忙按住她的手:“母亲,大好的日子,不看僧面看佛面。”
她意有所指地扫了眼外面的忠远伯等人,曹老夫人冷哼,生生压下了怒气:“你说说,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情种?当初他要尚长公主,我就不同意!这老二性子阴柔偏执,又认死理,一旦做了什么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只怕他这样下去,要出大事!”
知子莫若母。
楚静心头一跳,看向楚若颜。
楚若颜轻声道:“您又说笑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都这把岁数了,还能替他们操一辈子心不成?”
老太太一愣,笑骂道:“不错,还是楚丫头想得开,这些混账羔子累了老身一辈子,总不能闭眼之前都耗他们身上吧,静儿,你上回说得那什么牌九,再跟为娘讲一讲玩法?”
楚静松了口气,楚若颜低声在她耳边道:“姑母,您照看好老夫人就是……”
随后起身走到帘边。
撩开一角,外间,楚淮山、忠远伯他们都站了起来。
曹栋果然如安盛长公主先前说过的一样,逐一敬酒。
他并不海量,几杯下肚已是面红耳赤,可还是坚持走到曹阳面前。
“兄长,我敬你!”
曹阳面无表情,也不起身,一双眼睛就这么冷冷盯着他。
“兄长,我——”
曹栋一股酒气反上来,赶紧捂住嘴才没有吐出来。
他双目通红地望着兄长,曹阳终于举杯,缓缓站了起来:“二弟,该我敬你。”
“一敬你心狠,二敬你手辣,三敬你我兄弟如此杯——”
啪!
话未落,杯已碎。
曹阳直接捏碎了酒杯,碎瓷迸溅,扎得一手鲜血淋漓。
楚淮山拧眉:“老曹!”
曹阳置若罔闻,只对两个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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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同殿为臣,一个眼神就知道有事,而且是通天大事!
当下肃容一道进了后庭。
安盛长公主看此情形不安道:“驸马?”
曹栋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片刻,转过身来,又是款款深情:“吓到长公主了吧?没事,是臣做了一些令兄长不快的事,兄长要训诫两句罢了。”
安盛这才点头:“那你早去早回。”
曹栋微笑应是,迈开两步,又回过头。
“怎么了?”
他深深地看了长公主一眼,仿佛要将她的容貌永远印进脑海深处。
“没,舍不得长公主罢了……”
安盛长公主浅浅一笑:“舍不得便早些回来,莫忘了,本宫还想看你作画。”
曹栋破天荒地没有点头,转身决然走出去。
而此时里间。
曹易匆匆进来道:“楚大姑娘,我家老爷有请。”
楚若颜知道这是要摊牌了,递给姑母一个放心的眼神,随他出去。
夜凉如水,连吹在脸上的风都冷得浸骨。
楚若颜走进书房,一眼看见曹驸马跪在中间。
“颜儿?你怎么来了?”楚淮山一脸震惊,忙要让她出去,曹阳拦下他,“此事还需楚大姑娘做个见证。”
说罢看向曹栋:“你还有什么话,都在这里说了吧。”
曹栋抬头,神色坦然:“我无话可说。”
“那你是都认了?!”曹阳震怒,那只被碎瓷片扎得满手鲜血的右掌猛拍桌,“私换粮草、贪墨兵器,你勾结外族,陷害忠良,置我朝十万将士于死地!这桩桩件件,你都全认了不成?”
“是。”曹栋十分平静。
“为什么?!”哪怕以曹阳的涵养亦忍不住喝问,“究竟为什么?就为了一个女人吗?”
曹栋脸色瞬间一肃:“兄长慎言!那不是一个女人,那是大夏的长公主!”
楚淮山倒吸口凉气。
刚才听曹阳那话他都不敢相信,直到此刻听曹栋承认,不由道:“驸马你是疯了吗?那可是十万条人命啊!”
曹栋漠然:“那又如何,谁让他们倒霉跟着晏家……”说到晏家眼里流露刻骨仇恨,“我只恨没杀了晏文景那个小杂种,让晏序还留了一个后!”
“那你有没有想过曹家,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给全家带来灭顶之祸的!!”曹阳激愤。
曹栋一愣,脸上渐渐浮起几分痛苦:“我知道、我都知道……可兄长,我也没办法,长公主太苦了,她真的太苦……我不帮她,就没人能帮她了……”
他说着,猛地扬起头,神色哀戚。
“我知道我对不起曹家,要打要杀,凌迟分尸,我都认了,兄长,只求你跟母亲说一声,她的二儿子不孝,不能给她养老……送……终……”
声到最后越来越低。
曹栋整个人颤抖起来,先是呼吸发紧脸色青紫,随后眼、耳、口、鼻,纷纷渗出血来……
楚若颜神色骤变:“不好!他服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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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毒性发作极快,只见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挣扎两下,忽然身子一挺没了声!
“二弟、二弟?!”
曹阳骇然俯身,但见曹驸马瞳孔放大、嘴角带笑,可鼻下已无气息!
“好厉害的毒!”
楚淮山脱口惊呼,埋伏在屋内道大理寺正走了出来,弯身一查,震惊道:“是‘妃子笑’!”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一骑红尘妃子笑——这是前朝内廷的毒药,乃是在天子驾崩后,为那些要殉葬的后宫嫔妃们准备的。
它采鹤顶红、断肠草等毒药之大成,可让人顷刻毙命,因人死之后嘴角带笑,所以取名为‘妃子笑’,但本朝因其过于阴毒,早已纳为禁药!
“曹驸马陪伴长公主,常年出入内廷,能拿到此药也不稀奇……”楚淮山喃喃说道,曹阳突地脚下一软没站稳,楚淮山赶紧扶了他一把,“老曹,没事吧?”
曹阳摇摇头,看着地下已然断气的胞弟,痛苦闭眼。
片刻后才道:“你们把人……把尸体带回寺里吧。”
“是,大人!”
大理寺正说完,曹阳便道:“不必再称大人了,今夜过后,本官……我再也不是你们的大人。”
大理寺正一颤,就看见曹阳走了出去。
月色下那道背影无比寂寥。
他和今日一道来的属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跪了下来:“大理寺上下,恭送曹大人!”
曹阳身形微滞,随即快步往前堂走去。
楚淮山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声:“可惜了,大夏又损失了一位好官!”
楚若颜忍不住问:“爹爹,当真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楚淮山面色沉重地摇头:“如何回旋?你想想当初的平靖侯,因派人盗取城防图,问了个斩首之罪,家中老少流放三千里!如今这曹驸马可不止是盗城防图一罪,还有私换粮草、贪墨兵器……他是死得痛快了,可怜曹家,尤其老曹这大半生心血,算是毁得干干净净!”
说着猛地想起什么:“对了,你姑母——”
楚若颜知道父亲要问什么,轻轻摇头:“姑母已经知道此事,她说‘既已嫁君,生死无悔’。”
楚淮山一愣,长叹口气:“罢了,这也是命,如今只能盼着皇上看在老曹抓贼有功的份上,能否从轻发落……你也别担心,为父这就去找荣太傅,看看能不能帮曹家向皇上说说情。”
楚若颜点了点头,这时前堂传来一声哀嚎,接着便是兵荒马乱的喊声。
“老夫人、老夫人!”
“老夫人昏倒了,快请大夫……”
等楚若颜来到席上,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曹家三兄弟和楚静守在老太太身边,孔氏、王氏和各自的父亲站在一边,脸色焦急地商讨着什么。
薛翎看见她进来忙不迭上前:“表妹,是真的吗?曹驸马他——”
楚若颜眸光沉沉点了下头。
薛翎瞪大眼睛,还没说出话来,便听她问:“安盛长公主呢?怎么不见她?”
薛翎呆了下道:“你们刚离席不久,宫里就来了人,说是太后娘娘有事召长公主入宫,所以长公主和祖母告罪后,就先走了。”
走了?
楚若颜心中升起一丝怪异。
倒不是怀疑什么,只是曹驸马前脚刚死,后面人就走了,这时机是否也太巧了些?
然而顾不得这些,那边曹老夫人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老二、老二呢?”
她蠕动着嘴唇唤这个儿子,曹阳握住她的手大恸道:“娘,二弟不孝,已经走了!”
曹老夫人双目呆滞片刻,啜泣无声。
白发人送黑发人,天下残忍,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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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三爷伸手想把她拖到一边,孔氏尖叫:“你们说话啊!要是真的那我们全家岂不都被他害死了?!”
曹老夫人肩膀抽动地更加厉害,曹三爷忍不住怒喝:“你够了!母亲伤痛,你就不能稍后再问吗?”
“稍后?怎么稍后?你们忘了平靖侯怎么死的吗?他全家上下,连没车轮高的孩子都发配边塞,我、我可不想受这罪啊!”孔氏说着,忽然想到什么,紧紧抓住曹三爷的手,“对、对!你快给我一纸放妻书,放我回娘家,这样我和你们曹家就没甚关系了!”
曹三爷目若喷火:“孔氏!!”
孔氏被他这态度吓得一缩,可大难临头也顾不得这些,扭身又去拉帮手:“王氏!你也来说句话啊!你难道想让你的欣姐儿也被发配边疆吗?”
王氏浑身一抖紧紧抱住孩子,抬头去看曹四爷,到底是说不出口。
孔氏彻底慌了:“我不管!你们给我放妻书!我要回娘家、我要马上回娘家——”
啪!
曹三爷忍无可忍终于一巴掌抽过去:“孔氏!你平日在曹家呼风唤雨锦衣玉食,曹家可有半点亏待过你?如今曹家大难临头,你要走可以,但连这一时片刻都等不了,你的心是铁做得吗?”
孔氏被打懵了,忠远伯走上来不快道:“姑爷,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呢?”
曹三爷气苦,扭过头不说话。
忠远伯又对曹阳施了一礼,道:“我这女儿是任性,但她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曹大人,你执掌大理寺,应当明白曹驸马此为意味着什么,既然左右都是个死,何不放她回娘家去。曹大人放心,日后我定让她在护国寺给诸位立个长生牌位,也算全了两家一场姻缘,你看如何?”
话说得冠冕堂皇,可字字句句,已是要和曹家割席。
曹阳想到片刻之前,这位忠远伯还一张笑脸曹大人前曹大人后的,不过转瞬就变了态度,人走茶凉,莫过于此。
他转头看向王御史:“王大人也要放妻书吗?”
王御史到底做不到这么凉薄,叹了一声看向养女:“你自己决定吧。”
王氏犹豫了下咬紧唇:“四爷,妾身不走,但欣姐儿还小,求您救救她!”
曹四爷闭紧眼。
这种大罪,又岂是他能决定的?
这时曹老夫人缓过劲儿来,沉声道:“都走!老大老三老四,给你们媳妇都写放妻书,有孩子的把宗谱都迁出去,曹家不连累任何人!”
孔氏大喜:“多谢母亲——不,多谢曹老夫人、多谢曹老夫人!”
这判若两人的嘴脸让曹家众人压根不想多看一眼。
哪知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道:“我不走。”
“静儿?”
楚静淡然道:“母亲,当初是您和老爷八抬大轿将我迎进曹家的,如今曹家落难,我但凡还有一点良心,就不会离开。”
这话几乎是在点着孔氏说。
当初孔氏进门前,跟那进士高益传得沸沸扬扬,曹家虽不满她们换亲的举动,可顾念着女子名声不易,所以还是答应了忠远伯,风风光光迎娶进门。
孔氏被臊得脸红,可跟发配边疆比起来,脸面算什么:“大嫂,我劝你最好想清楚,别逞一时之强,毁了终身才是。”
“我想得很清楚,曹家赤忱待我,我亦全心以回,不似孔娘子你这么懂得趋利避害。”
最后那话分明是在嘲讽,可她明褒暗贬,连一句短处都让孔家拿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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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氏恨恨瞪她一眼:“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早晚会后悔!”
说完出门,却不知怎么被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啃泥。
“晦气!这曹家真是晦……哎哟!”
她刚爬起来右脚一软,又向前扑去,这下连累忠远伯也被带了个踉跄,再不敢乱说话父女二人匆匆走了。
楚若颜丢掉石子,看向曹老夫人。
只见她满面感动地看着楚静,嘴唇蠕动道:“静儿,你没必要陪着曹家一起死……”
楚静微笑:“是我自愿。翎儿,你跟你若颜表妹先回国公府……”
“不!母亲在哪儿我在哪儿,大不了一起去边疆!”
曹家众人纷纷点头,曹老夫人深吸口气道:“好!曹家遭逢大难,但只要人心不散,终有起复之日!老大,你背上老二那个畜生,随我一起,入宫请罪!”
深夜,御书房。
荣太傅和楚淮山匆匆觐见,将曹驸马之事一禀,皇帝大怒:“怎么又跟晏家有关?”
他的表弟平靖侯为此死了,国舅薛贵也牵扯进去,如今倒好,肱骨重臣还跑进来告诉他,他的妹夫才是主谋!
这皇室跟晏家有仇吗?!
“还有这曹驸马也是个混账!朕的皇妹受没受气,朕不清楚吗?轮得到他一个驸马出什么头!”说罢道,“尹顺,去母后那边问问,安盛怎么样了?”
不一会儿功夫尹顺就回来道:“回皇上话,长公主已经知道曹驸马的事了,她悲痛欲绝,已哭昏过去,现在胡院判正在那边诊治……”
皇帝听得一阵头疼,掐了掐太阳穴,这时外面的太监又道:“皇上,曹家老夫人带着曹大人几兄弟进宫请罪来啦,现就跪在奉天殿外!”
“请罪?她想怎么请?朕的表弟都被晏三杀了,她以为一个死了的曹驸马,就能平息晏家怒气?”皇帝气得头疼,小太监不敢作声。
楚淮山和荣太傅交换了个眼神。
听皇上这意思,是要保曹阳啊?
不过吃不准,荣太傅便试探着道:“皇上,其实曹家如何并不重要,关键是曹阳……他的能力您是知道的,一个户部、一个大理寺,他管着民生大计和刑狱诉讼,还能兼而顾之,是朝廷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不说还好,一说皇帝呕得青筋直跳:“太傅以为朕不知道吗?死一万个曹栋朕也不会眨下眼睛!可曹阳之才,整个户部加一起也顶不上他!真是气死朕了,他怎么就摊上曹栋这个弟弟,他不姓曹不行吗?”
荣太傅和楚淮山听到这儿就放下心了。
只要皇上有决心,那办法都是人想出来了。
荣太傅目光在楚淮山身上一转,就有了主意:“皇上,要保曹阳,最要紧的是晏家,其实也就是安宁侯的态度,他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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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朕没想过?他晏三要是那么好说话,你以为平靖侯怎么死的?”
说起平靖侯的死状,几乎都快成了朝堂上下的阴影。
当殿斩杀,血溅三尺,这在大夏是前所未有过的!
荣太傅捋了捋胡须:“安宁侯确实不好说话,不过这不是有楚国公在吗?”
被点名的楚淮山:“???”
他反应也快,暗骂荣太傅不当人,立马跪了下来:“皇上,小女跟安宁侯已经和离了!”
皇帝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太傅提醒得好啊,朕都忘了安宁侯和令千金还有一段姻缘,快,赶紧传你女儿入宫……不,不必了,直接让她去晏家,替曹家求情!”
“皇上!”楚淮山肺都要气炸了。
皇帝沉声道:“楚国公,这是国事!”说罢又缓和口气,“朕知道此事委屈了令千金,这样吧,只要事成,朕就赏她一个县主封号,如何?”
这对抠门到极点的皇帝来说,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楚淮山咬牙只得应下。
谁知还没出御书房的门,又一小太监禀道:“皇上,安宁侯来了,说要求见皇上!”
皇帝眉梢一挑:“哦?他所为何事?”
小太监道:“是为曹驸马之事……安宁侯说,他见过楚大姑娘了!”
君臣几人都愣住了。
皇帝呆上片刻抚掌大笑:“好好好,楚爱卿,你这嫡女倒是机灵,这个县主她看来是当定了!”
与此同时,奉天殿外。
曹老夫人跪在最前面,身后是曹阳,再往后是曹三爷、曹四爷还有楚静她们。
曹驸马的尸体就静静躺在那儿,夜风拂过,他苍白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愈发瘆人。
“哟,这不是位高权重的曹大人吗?怎么跪到这儿来了?”
一声讥笑,清平郡主在几个面首簇拥下,乘着软轿过来。
曹阳知道她是来看笑话的,眼也不斜。
清平郡主走到他面前啧啧两声:“曹郎,我说什么来着,你娶了不该娶的女人,这不就遭了报应吗?这样吧,过去的一切本郡主都既往不咎,只要你肯低头,本郡主就向皇兄求情要了你,到时你就到本郡主府上当个面首,不比你去边疆风吹日晒来得快活吗?”
曹阳一语不发,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她一样。
清平郡主发了狠,直接伸手掐住他下巴:“曹阳!本郡主跟你说话,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老爷!”楚静唤了一声,曹阳抬手制止她。
他目光淡淡地望着清平郡主,不回避,也不开口。
清平被那样从容不迫的眼神看得心一慌,不自觉松手,又一讥讽的声音传了来:“都说清平郡主风流,想不到对曹阳倒是一往情深,哼!”
清平郡主回过头:“薛贵?你也来了?”
薛贵怨毒地盯了眼楚静和曹阳,昂起头道:“这么精彩的好戏,本侯怎敢不来?”
拖他曹阳的福,他在工部被排挤,在家赋闲多日,到哪儿都受气!
如今听闻曹家出事,当然第一个跑来落井下石!
“哼,你曹阳不是很能耐吗?仗着官大一级,就压本侯,如今怎么样?曹驸马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你们曹家一个也别想逃!”
“还有你楚静,哈,你不是以为攀了高枝儿吗?现在如何,你就是个扫把星,到哪儿哪儿倒霉……”
畅快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尹顺的声音:“薛侯爷,烦请让让。”
薛贵大喜:“尹公公来了?皇上这是要发落他们了?是抄家还是流放?”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尹顺笑着道:“瞧侯爷这话问的,皇上天心圣意,又岂是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敢擅自揣摩的?”
他说得和颜悦色,薛贵却惊出一身冷汗:“公公恕罪!本侯万万没有揣摩圣心的意思!”
这要传进皇帝耳朵里,他还不得被扒掉两层皮?
清平郡主暗骂了句废物,目光也一错不错地盯着尹顺。
尹顺笑眯眯地冲她点了下头,来到曹家众人面前。
曹老夫人膝行两步:“还请公公转告皇上!千错万错都是罪妇一人之错,是罪妇教子无方,让那孽子犯下滔天罪行,罪妇愿一力承担!恳请皇上开恩,饶过曹家其他人!”
“母亲!”曹阳脸色一变道,“尹公公,驸马是我亲弟!我兼掌大理寺熟知律法,却未曾约束管教,是我之过,曹阳情愿一死,只求放过我老娘兄弟!”
曹三、曹四也争着揽罪。
清平郡主有些唏嘘别开脸,薛贵却瞪大眼睛异常兴奋。
从一品大员怎样?皇帝宠臣又怎样?
遇到这种带累全家的祸事,还不是只有跪在地上讨饶?
他死死盯着楚静,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丝后悔、惧怕,可他失望了,楚静目光坚定,望着曹阳满眼柔情,仿佛再容不下其他人。
薛贵嫉恨地牙都快咬碎了,等今夜曹家一倒,他非把她弄回府里狠狠折磨!
“哎哟曹老夫人、曹大人,你们这可折煞老奴了!”
尹顺忙不迭上前虚扶了一把,“皇上是让老奴来传话,可没说要问罪啊!曹大人,你赶紧整理衣冠,随老奴进殿去吧!”
所有人齐齐一愣。
薛贵不由自主张口:“进殿?他一个大逆犯属,皇上还要见他?”
尹顺轻描淡写睨他眼:“薛侯爷若是不信,可以亲自进殿去问问皇上。”
薛贵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清平郡主却松口气:“皇兄还要见你,那便是此事还有转圜余地!快起来收拾吧,这说不定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曹阳仍作不闻,先对尹顺道谢,随即转身看了眼楚静。
后者会意,立刻爬起来为他整理:“老爷,万事小心!”
曹阳点点头,又看向曹老夫人:“母亲,儿子去了……”
“去吧,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奉天殿内。
刚从御书房挪到这里的皇帝,听小太监禀明外面情形,不由一愣:“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好、好一个曹老夫人!”
身为帝王,最喜欢的不是底下人吹捧,而是发自真心的臣服!
曹老夫人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
尹顺领着曹阳入殿,曹阳余光扫到楚淮山等人,最后看见轮椅上的晏铮,微微一怔。
“曹大人,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行礼?”
尹顺提醒一句,曹阳回神跪了下去:“罪臣曹阳,参见皇上!”
皇帝“唔”了声,拿眼角余光瞟荣太傅。
荣太傅道:“皇上!老臣听闻曹驸马牵涉晏家一案,如今驸马服毒自尽,既然曹大人和安宁侯都已到场,那不如请双方当庭对峙,也好有个定论?”
皇帝点了点头,曹阳断然道:“不必对峙,曹栋服毒之前已亲口承认,是他换了粮草和兵器,勾结平靖侯盗取城防图,此事有楚国公为证,千真万确!”
皇帝顿时一噎!
他专门让荣太傅这么说,那不就是想给曹阳一个向晏铮解释求情的机会吗?
结果他倒好,直接认了!
楚淮山见状也只得道:“不错,今夜曹府家宴,微臣亲口听曹驸马认罪,确认无误。”
奉天殿上一片死寂。
君臣的目光全都落在晏铮身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但见他眼如深潭,定定凝视曹阳一会儿:“那么敢问曹大人,曹栋为何如此?”
曹阳沉默,皇帝忍不住道:“说啊!”
“因为……安盛长公主。”曹阳握拳,“因当年长公主小产,曹驸马记恨晏家,故挟私报复,罪该万死——”
他说着猛然转身,对着晏铮深深一拜,“是曹家有负晏家、有负前线十万将士!今日是杀是剐,任凭处置,绝无怨言!”
晏铮闭上眼。
回京以来,昼夜不休,求的不过是一个真相。
如今当真摆在眼前,他居然犹豫了……
脑海中浮起女子忧心的面容,倘若他真的灭了曹家,她应该……会恨他吧?
“曹栋所为,曹家……知情吗?”
“人头担保,绝对不知!”
晏铮睁眼,那双眸子又恢复了死水般的沉寂:“既然如此,一人之过,何至带累全家。”
这话一出,君臣几人喜形于色。
这就是不追究了啊,这安宁侯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曹阳呆住,满面羞愧:“可……大将军和世子……”
晏铮眸色瞬戾,眼底浮起猩红之色:“所以臣还要请皇上把曹栋五马分尸,弃之荒野,喂野狗裹腹!其手下之人,但凡牵涉一律凌迟,千刀万剐,祭我父兄!!”
皇帝只想保下曹阳给他干活,大手一挥:“传内阁拟旨,依安宁侯所请!另曹阳有失察之嫌,免大理寺卿和户部尚书之职,暂进内阁待命。楚国公嫡女有功于朝,特封为长乐县主,配享食邑五百户!”
奉天殿外。
尹顺送曹阳出来时,清平郡主已经走了,只有薛贵还站那儿。
众人的目光顿时紧张落到曹阳身上。
他脸色泛白,显还未从方才安宁侯就这么放过他们的震惊中缓过劲来。
曹家众人却以为不妙,曹老夫人沉声道:“说吧,你老娘挺得住。”
曹阳还未开口,尹顺已笑眯眯道:“曹老夫人放心,皇上虽免了曹大人官职,但暂进内阁待命,将来还是要重用的,您和两位曹大人都快请起吧。”
曹家人还没发话,旁边薛贵失声叫道:“什么?进内阁?!”
谁不知道这内阁是辅政中枢,其权势犹在六部之上!
这是处置吗?这不明贬暗升吗?
“尹公公,是不是弄错了?皇上是不是还不知道曹驸马谋害大将军,这可是夷三族的大罪啊!”
尹顺大惊:“承恩侯你疯了吗?这曹栋的妻族是安盛长公主!你要夷他三族,那岂不是连当今天子也要——”
薛贵骇得魂飞魄散,噗通跪下砰砰磕头:“臣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
而曹家众人劫后余生,大伙儿脸上都有些恍惚。
曹老夫人还有些不敢相信:“安宁侯当真不追究了?晏大将军和晏世子他们……那可是六条人命啊!”
曹阳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弟弟,到底没把弃尸狗腹的话说出来:“母亲放心,安宁侯一言九鼎,且皇上下了圣旨,曹栋之罪不涉全族,这次算是侥幸逃过一劫……”
他方说完,晏铮的轮椅便从奉天殿内被人推出。
曹老夫人几步上前:“多谢安宁侯宽宏大量!”
她屈膝跪下,曹家众人也纷纷跪倒。
晏铮眸光冷淡地扫过他们,最后目光落到楚静身上:“不必谢我,我应过一人,不牵连无罪之人……”
众人都云里雾里,唯有曹阳夫妇猜到几分,曹阳道:“无论如何,曹家上下能逃过此劫,仍要多谢侯爷!日后但有用得上的地方,不违礼法,尽管吩咐!”
晏铮淡淡扬了下眉:“那就替我转告那人一声,明日辰时,吉祥酒楼,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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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淮山将朝堂上的事一说,玉露惊喜叫道:“天啊,姑娘您要当县主了!还有五百食邑,听说京里一半的县主都没您这待遇呢!”
楚若颜却没空理会,盯着姑母问:“他……他当真是这样说得?”
应过一人,不牵连无罪之人……
当初她只是害怕他会伤到父亲,所以提了这个承诺。
可没想到他坚守如一,要知道曹栋害了他全家啊……
楚若颜心绪繁杂,楚静握住她的手:“安宁侯是这样说的,若颜,这次我们能逃脱生天,他只怕是全看在你的面儿上,所以当是姑母求你,去见见他吧。”
楚淮山板着张脸,但也道:“这小子这回算是为国保住栋梁之才,为父虽不喜你们来往,但也知恩图报,他既放过你姑母一家,你带上重礼,也算是还了这个人情。”
言谈间楚忠进来,说已经准备好了。
楚若颜出去一看,整整十大箱白银,加上银票共计五六万两!
她抬手揉揉额角:“爹爹,您出手也太……”直白了吧,哪有直接送银子的?
楚淮山冷哼:“晏序他们走了以后,晏家又没什么钱庄铺子进项,一大家女眷,不就缺银子吗?不过为父还是那句老话,晏三不适合你,你谢他就是,可别又旧情复燃知道吗?”
楚若颜嘴角一抽。
吉祥酒楼。
这次守在门口的是徐老,见到她便笑:“少夫人来啦?”
楚若颜对这个舌灿莲花的老人颇为忌惮,也没纠正他的称呼:“晏……他在楼上?”
徐老点头,转身一瘸一拐地往里走。
楚若颜跟在他身后,忽听他道:“少夫人可知,宝亲王死了?”
楚若颜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这宝亲王虽被夺爵,贬为庶人,可到底是皇帝唯一的伯父。
谁有那么大胆子要他的命?
徐老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楚若颜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不会是……”
“少夫人放心,宝亲王前日夜里与人交欢,马上风了,内廷派人查过,已经结案。”见她要问,徐老又道,“您也放心,依着公子的吩咐,老夫不过是去前三任宝亲王妃娘家里坐坐,说了会儿话,手上可清白得很。”
楚若颜恍然,借刀杀人!
那宝亲王从前仗着皇帝虐杀了三任王妃,如今没了庇护,那宝亲王妃家中自然要报仇!
因果报应,她不会为这老淫虫惋惜什么,只蹙眉道:“太冒险了!晏家现在的位置这般尴尬,若是让人察觉,岂不前功尽弃?”
徐老听她句句回护晏家,目中流露赞许:“少夫人,您这话,老夫也跟公子说过,可公子当时只说了一句,他该死。”
楚若颜瞬间说不出话来。
晏铮这么做,只能是因为宝亲王对她起了歹心!
他这样不管不顾地替她报仇,为做到这份上,让她何以为报啊?
心事重重地走进雅间,晏铮就站在窗边,两手撑着窗棂。
她的双眸陡然睁大,却见他双手一颤,倒回了椅中。
“晏铮!”
楚若颜快步走进去,只见他神色阴郁地盯着双腿,听到脚步才收敛神情道:“你来啦?”
楚若颜半蹲下身,抚上那触感冰凉的大腿,轻声道:“你别太着急了,当初张院判说过,需半年才能站起,要康复如初,至少也要两年,欲速则不达,慢慢来总会有痊愈之日!”
女子声音轻似泉流,低下头时,露出脑后半截玉颈,雪白纤细诱人至极。
晏铮心头一动哑声道:“我等不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若颜抬头,撞上那双隐忍压抑的黑眸,飞快想躲,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阿颜,我知你是嫌弃我的腿……”
“我没有!”楚若颜立即反驳,却见他猛地倾身,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就这么在眼前骤然放大,“那你躲什么?”
二人离得太近,楚若颜心乱如麻,一双眼睛不受控地乱瞟。
“我、我没躲……”
“嗯?”
女子顿时说不出话,全身紧绷,羊脂玉般的脸颊霞色尽染。
晏铮缓缓低头,凑着那双殷红的朱唇印去。
楚若颜想起曹家、想起方才徐老说的宝亲王,心头一软闭上眼——
唰。
他忽地伸手抓住她耳边一只乱飞的蚊子。
楚若颜顿时松了口气,可不知怎么,心底竟又生出一丝怅然失落。
晏铮看见她的眼神欣喜若狂,果然,他并非一厢情愿!
然而猎人在捕获猎物之前,最要紧的便是耐心。
何况她从来不只是他的猎物!
“阿颜,说正事吧,你今日来是?”
“哦!是爹爹和姑母让我送礼,多谢你肯放过曹家!”楚若颜马上让人抬箱子进来,浑然忘记她今日来,本也是眼前这人向曹家提的要求。
等十大箱子落定,晏铮并无喜色,反是拧紧眉头。
楚若颜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知这礼备得太不心诚,只是爹爹说晏家缺银子,弄那些花里胡哨的,倒不如这样实在……”
晏铮暗暗咬牙:“这哪里是送银子,分明是划界限……”
这未来岳丈实在是个人精啊!
不过他声音太低楚若颜没听清:“你说什么?”
晏铮道:“楚国公考虑周到,我十分欢喜。”
楚若颜这才松了口气:“曹家的事,我也要谢你……如今真凶伏法,你有什么打算吗?”
晏铮闻言却皱了下眉:“只怕没那么简单……”
曹栋一个没有实权的驸马,要想同时调动户部、兵部甚至还有军方,单靠一两个自己人是做不到的!
楚若颜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怀疑……”
二人目光一对,却都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晏铮低头自嘲一笑:“你觉得我心思阴暗吧?居然会怀疑救命恩人?”
楚若颜摇头:“人心思变,连你妹妹都……你会这般想也情有可原。”
晏铮目光软了下来,这女子总是这样,把人想得太好,却又不会失掉护己的锋芒。
“可惜曹栋一死,线全断了,公子琅那边追着曹栋给的线索也离了京。既然查无可查,阿颜,你先回去养养身子,我和秦老头说过了,让他明日就去你府上,再给你好好瞧瞧。”
这些日子寒症没再发过,楚若颜自己都快忘了这事儿,想不到他还记得。
她微微弯唇道:“好。”
第二日秦老神医如约而至。
他先给她把了脉,叮嘱安息活络丸继续服用,随后也给楚静瞧了瞧:“呵,你恢复得倒比你侄女还要快,再吃两个疗程,估摸着就差不多了。”
楚静一呆,楚若颜试探问:“这‘估摸着差不多’的意思是……”
“就好了呗,本就是被那些黄芪汤高丽参汤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弄伤了身体,治起来也不难。只是恢复不到从前,不过要行房啊、生孩子什么的都不影响。”
楚静颤声道:“当真?”
秦老神医最烦别人问他这话,哼道:“不信回去找你丈夫试试,生不出来找我老头子行了吧?”
楚静喜极而泣,她当真没有想过,当初被薛老夫人弄坏的身体还能有康复之日……
楚若颜由衷道:“多谢秦老神医!姑母,这下您和曹大人可以放心了!”
楚静脸上一红还没说什么,秦老神医突然凑过来:“什么曹大人,哪个姓曹的,不会是曹阳他们家吧?”
楚静愣愣点头,秦老神医忙道:“是他家那你把他也叫来,让我老头子给瞧瞧!他那弟弟曹栋不能生育,可别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平地惊雷!
楚若颜噌地站起来:“秦老神医,您说什么?谁不能生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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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静惊愕道:“二弟不能生育,那长公主的孩子又是谁的?”
当初曹栋口口声声,说是晏家害了长公主!
大家都以为是说翠屏山上长公主为救晏铮小产的事情,可如今看来全不是那么回事?
楚若颜郑重道:“老神医,您确定您没记错人吗?”
“这哪能记错,二十几年前我老头子刚回京城,被人扒光身上的钱,就支了个摊子给人瞧病,当时就这曹栋吧,非说我老头子招摇撞骗,还给我十两银子叫我回去,不要再骗人了!”
“你说我能受得了这气?立马就摸了他的脉,结果一瞧,竟是那‘无嗣’之症,偏还是天阉,连治都没法儿治,气得我老头子当时就把摊给砸了……”
楚若颜和楚静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色。
楚若颜又问:“那您与曹栋说了?”
“当然说了,大夫不对病人讳疾,不过那小子应该早就知道了,恭恭敬敬跟我道歉,还求我给他保密来着……”
楚若颜和楚静倒吸口凉气。
曹驸马早就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倘若长公主真的有孕,那他岂不是帮别人养孩子?
但想到他对长公主的痴迷,只怕这种事情也是做得出来的……
“此事您和公子琅说了吗?”
秦老神医吹胡子瞪眼:“你把我老头子想成什么人了?这曹小子的私隐之事,我能张个嘴到处嚷嚷?再说了,那琅小子也没问啊……”
公子琅不知,那必然也没告诉晏铮。
楚若颜心中有数,起身施了一礼:“多谢老神医。”
秦老头这才心满意足地哼哼离开。
她又转身看向姑母,楚静道:“放心,一切未明之前除了老爷,我不会与其他人说。”
“那就多谢姑母……”
当天夜里她手书一封,让周嬷嬷送到孟扬手上。
次日晌午,孟扬翻墙进来,说公子在百晓阁等她。
好在父亲今日上朝还没回来,她寻个买首饰的借口,匆匆带周嬷嬷去了。
天一酒楼。
刚进包厢,就看见影子、徐老都在。
晏铮坐在窗边,修长的手指间缠着一块上好羊脂玉,晶莹玉润。
“来了?”他看见楚若颜微微坐直身,瞥了眼孟扬,后者道,“少夫人,先喝杯茶润润嗓吧。”
楚若颜完全没留意到称呼的改变,接过饮了口:“如何,查出来了吗?”
晏铮摇头:“徐老,你来说。”
跛子老者应了一声:“少夫人,昨晚接到您的密信,老夫就和影子连夜出门,也不怕您笑话,老夫走了好几个人家,都说不知,至于影子去了趟长公主府,也无功而返。”
楚若颜蹙眉:“长公主现居宫中,府上正该空虚,影小哥没想着抓两个人回来拷问拷问?”
徐老看了眼晏铮笑道:“少夫人和公子倒是想一块儿去了,只可惜啊,长公主在民间素有菩萨美誉,这府上仆人,也全是些收留的聋哑之辈,抓了,只怕也拷问不出什么……”
老人的语气意味深长,楚若颜猜到什么心头一寒。
这聋哑之仆训练起来何等麻烦?但若是一个正常人,规训好后再毒聋弄哑……
那长公主府便是真正的铜墙铁壁,绝无泄密可能!
她抬眼看向晏铮,他显然也和她想到一处去了。
默然片刻,他才道:“他们没查出什么,我又问了百晓阁,掌柜说阁主不在,核心机密他们也不清楚,但这些年关于皇家的消息,每位皇室成员都有,唯独这位长公主,只言片语,还是人尽皆知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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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晓阁网尽天下情报,却能在这位雍容端庄的长公主身上一无所获,何等可怖!
楚若颜抿唇思索一阵:“还有一个人也许知道!”
晏铮看她,楚若颜启唇:“清平郡主!”
之前姑母成亲,这位清平郡主滋事之时曾对她说过一句话——你是晏家那个和离妇……有意思,你居然会帮曹家?
言下之意早就知晓曹驸马对晏家做得一切!
晏铮听罢点了点头:“即便不知全貌,最少也是个知情人,你想怎么做?”
楚若颜沉吟道:“她是女子,又是金尊玉贵的郡主,你们不方便出面……不过之前我也得罪她了,此事只怕还得麻烦姑父。”说到这儿自己忍不住笑了。
晏铮挑了下眉头,便见她乐不可支地拄着下巴道:“说起来好像每次我找姑父,都没什么好事……”
最开始是为晏家,然后是为姑母,还有前不久的曹驸马。
若不是顾念着姑母,他只怕拍死她的心都有了……
晏铮闻言淡淡道:“能者多劳。”
楚若颜想起上次在薛贵闹事她也跟曹阳说过这句话,笑得更欢了,好一会儿才起身:“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还是请孟侍卫通传吧,不过记得千万躲开我爹!”
晏铮嗯了声,孟扬心底狂翻白眼。
这话说得好像他是帮他们两人暗通曲款似的……
“阿颜,等一下。”
楚若颜止步,看见他摇动轮椅过来。
她下意识蹲身与他视线平齐:“还有什么事吗?”
晏铮抬手,将指间那块羊脂白玉挂在她脖子上:“送你。”
白玉温润,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指温……
楚若颜心头一跳:“这……”
“戴着吧,你今日出来多半是寻了买首饰的借口,总不好两手空空的回去。”
楚若颜眨眨眼,他怎么知道她寻的这借口?
不过考虑得也不无道理,便道:“好,那我收下了。”大不了下次她也送点什么贵重东西给他,就两清了。
回府小坐片刻,楚若颜就去曹家。
人还没进正厅,啪得一声!
一件不知道什么样式的花瓶飞了出来,摔在她脚边砸了个粉碎!
“大姑娘小心!”
门房连忙遮挡,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见一个熟悉尖利的女音从厅上传出——
“你们曹家欺人太甚!他曹三没给我放妻书,那我就还是曹家的三夫人!你楚静一个二嫁妇,凭什么不准我回曹家?”
楚若颜一听就乐了,这不孔氏吗?
曹家出事当晚,她迫不及待地划清界限要回娘家。
如今竟还有脸回来?
正厅上,楚静还没开口,旁边的薛翎不由骂道:“你要不要脸?那晚要走的是你,如今要回来的也是你!怎么,看曹家没被皇上发落,我父亲甚至还进了内阁,你又眼红了是不是?我告诉你,覆水难收,你当初走了,就不再是曹家的人了!”
孔氏被她戳穿本还有两分心虚,可想到来之前父亲的话——
曹阳进了内阁,等顾相一退,他说不定就是下任宰辅!
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啊,曹三是他亲弟弟,随便提拔一下,那还不飞黄腾达吗?
于是也不顾脸皮道:“我、我那也是想保住性命,想着万一曹家被夷族,到时候清明寒食,也好有人烧香祭拜吧……”
这话无耻到极点,薛翎怒骂一声便要冲下去撵人。
哪知一个茶杯飞了出来,直接砸在孔氏额角上。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曹家好端端的,用得着你烧香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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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老夫人抱着欣姐儿,身后跟着四夫人王氏。她本来因为老二的事心绪不佳,此刻全发作到孔氏身上:“孔二姑娘,当初你要走,我老太婆二话不说给了你放妻书,如今你又要回来,那你到底是走还是留?”
孔氏历来是有些怕这个婆母的,被她一问直接软了腿:“我、我要留!母亲——”
“母亲?孔二姑娘怕是忘了吧,那晚你称我什么,‘曹老夫人’?”
老太太满是嘲讽,旁边的薛翎更是嗤笑出声。
落难的时候要跑,荣华的时候又凑上来,天底下哪有好事全让她占了的?
楚静皱了皱眉头,走到老太太身边:“母亲,您这几日身子不好,别动气了,我叫人请她出去就是……”
她这一说,孔氏仿佛找到突破口般叫道:“是、我是贪生怕死,可她又好到哪里去了?一个嫁过人的女人,还不能生育!母亲,我还年轻,我还可以给三爷生孩子!求您让我回来吧!”
楚静目光一冷,曹老夫人直接将拐杖砸了过去:“要你给老三生孩子?外面多得是女人想进我曹家的门!静儿嫁过人又如何,论才貌、论品性,一百个你也不及她!给我滚!”
孔氏被吓得一哆嗦,楚静淡淡道:“你们没听见吗?还不请孔二姑娘滚出去?”
守门婆子立马撸起袖子冲上来,孔氏刚骂了句“你敢”就被堵住嘴。
她被拖出来的时候刚好经过楚若颜,后者连忙躲开,像避瘟疫似的,孔氏两眼一翻昏过去。
正厅内,曹老夫人余怒未消:“这种不要脸皮的东西,以后别给我放进来了!”
门房胆战心惊应是,老太太又转过头瞪她:“你也是,当家主母,怎就没点气性?他忠远伯算什么东西,当年要不是老太爷和他家有婚约,就孔氏那德行,也配进我曹家大门?”
楚静笑着应是,扭头见楚若颜来了,哄走老太太才走到她跟前:“让你看笑话了。”
楚若颜摇摇头:“姑母您是顾念曹家名声……如今姑父还在内阁未被启用,您不想生事影响他的仕途,所以才忍着没和孔氏计较。”
楚静被她说中,苦笑一声:“是又如何,可你也看见了,你不惹人,人也会找上你,不说这些了,你今日来是为什么,还是之前那事儿吗?”
楚若颜点了下头,楚静立刻拉着她回了房间。
屏退下人,连女儿也没让留在屋里,楚静才开口:“有眉目了吗?我昨日同老爷说起,他像是全然不知,只叹了一句‘冤孽’。”
楚若颜能体会曹阳的心情。
任谁家里人为一女子,甚至那女子怀得还不是自己的孩子,就犯下大罪牵连全家,只怕都恨不得没有过这人!
“是有些眉目,但此事要请姑父帮忙……”
曹阳下了朝,回到书房。
一看见楚若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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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说出要请他帮忙时,那跳着的眼皮就变成了隆隆的鼓点,刺得太阳穴嗡嗡作响:“万万不可!你把你姑父当成什么人了?!”
楚若颜忙道:“此事并不难,只需姑父给清平郡主去一封拜帖,说是明日登门拜访……”
“胡闹!”曹阳断然拒绝,扭头便对楚静道,“夫人,曹某对天立誓,我和那郡主清清白白,连看都没看过她两眼,你大可不必这样来试我……”
楚静难得见他这么如临大敌,挑眉道:“当真没看过两眼?”
奉天门前,怕是都看了好几眼了……
曹阳脸皮涨红,憋得都快发毒誓了,楚静才笑道:“老爷,玩笑话,其实若颜这法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凡还有法子能见到郡主,她也不会想让您这么牺牲。”
楚若颜点头如捣蒜:“对对,姑父,一封拜帖而已,只要个名头,也不用你的印章,何况这也是在帮晏家,您之前不是一直说有用得上的地方就找您吗?”
曹阳气笑了:“那我还得谢谢你替我考虑得这么周全了?”
楚若颜:“……”
楚静给了她一个先出去的眼神,楚若颜在外面等了一炷香,楚静就拿着帖子出来给她。
“多谢姑母!多谢姑父!”
“别急着谢,”楚静忍笑,回头看了眼书房,“你姑父说,只要你日后别来找他,他就谢天谢地了。”
楚若颜嘴角一抽,心安理得地拿了拜帖走了。
姑父嘛,本来就是拿来用得。
清平郡主府位于城西顺城街,占地百亩,极尽奢华。
楚家的马车停在侧门,一妖娆多姿的面首朝着楚若颜笑了笑:“郡主在里面等着,请。”
楚若颜深吸口气走进去。
郡主府正厅,清平一身华丽繁复的宫装,眉心点着一朵海棠花,美艳动人,显是特意打扮过的。
然而等看见来人,她嘴角的笑意顷刻僵住:“曹阳呢?怎么是你?”
楚若颜微微一笑,清平顿时明白什么,冷笑道:“好啊,他竟敢利用本郡主!来人,送客!”
“郡主稍慢,您难道就不想问一问,若颜此来为何?”
清平对这个能破了她生死牌的女子确有两分好奇:“哦?那你倒是说说,来干什么?”
楚若颜平静道:“若颜曾听闻,郡主未出阁时,与长公主私交不错,所以想打听一下长公主与曹驸马的私事。”
清平一愣,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哈,你竟想打听本郡主那位皇表姐?你难道不知百姓奉她为活菩萨,就连先皇在世时也称赞过她?”
楚若颜淡淡道:“所以更要问了。”
清平郡主眼神骤然一锐:“你胆子倒是不小……”盯她片刻忽道,“好啊,那你就让曹阳过来,与本郡主一夜风流,到时本郡主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怎么样?”
楚若颜诧异:“郡主不怕长公主问罪?您不是一向很怕她的吗?”
“她与曹驸马那点烂事儿,还不值当来问本郡主的罪,何况为了曹郎,受点申斥也值。”
楚若颜唇边缓缓溢出一丝笑:“郡主果然知道点什么。”
清平脸色一变,才说了几句,竟不小心被她套了话。
索性也不遮掩:“我知你是为晏家的事,不错,本郡主是知道点什么,但此事要冒着得罪长公主的风险,你不拿曹阳来交换,本郡主凭什么帮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若颜看她一会儿,忽道:“郡主想说的消息,不会是曹驸马不能生育吧?”
清平郡主勃然色变:“你怎么知道?”
此事乃绝密,连曹家人都不清楚,她若不是当年无意间听到他们谈话,也不可能知晓!
楚若颜唇角微弯,起身道:“若是如此,那郡主的消息不说也罢……”
她作势往外,清平厉声:“站住!”
大抵察觉语气过重,又缓下口气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又是谁告诉你的?”
楚若颜微微一笑:“这自然都是郡主告诉我的……”
清平郡主一呆,便听她慢悠悠道,“倘若我将这话告知于长公主,郡主以为,长公主会不会迁怒您呢?”
明明是柔声细语,每个字却如刀如剑直扎心窝!
清平郡主目光陡然锋利:“你敢威胁我?你就不怕今日不能活着走出去?”
“郡主说笑了,那么多人都瞧见若颜进了您的府邸,我若是出了事,您不是百口莫辩吗?”楚若颜含笑道,“您是聪明人,做不出这种蠢事的。”
清平手心沁出冷汗。
她太小看这个女人了,原本以为能逼她让曹阳就范,可没想到她竟反过来拿长公主威胁她!
清平胸口剧烈起伏几下,缓缓吐出口气:“说吧,你想问什么?”
这言下之意便是妥协了。
楚若颜心中一定:“敢问郡主,长公主身孕一事,是真的吗?”
清平一愕:“你怎么会这么问?”
楚若颜不作声,就这两日的消息来看,长公主此人绝不是面上表现得那般菩萨心肠,说她能为救晏铮小产,她不信!
更有可能身孕一事是假,故意放风一来博个美名,二来也能让大将军一家愧疚。
清平道:“是真的……我那皇表姐爱惜名声,历来不会铺张,可那几个月当归散、胶艾汤这些安胎药大把大把往府里送,甚至太医院专门留了一个御医看诊,这般重视,断然不会有假。”
楚若颜蹙起眉头:“那郡主可知,长公主腹中胎儿是谁的?”
清平摇头:“我也不知,只那日在他们府上做客,无意间听到曹驸马说自己天阉之人,能得长公主不弃垂怜入府,定以死相报,当时皇表姐说不用他去死,只要好好活着,养大她和‘那人’的孩子就可以了……”
“那人?”楚若颜敏锐问道。
清平眼中也浮起几分困惑:“本郡主当时也很奇怪,我那皇表姐眼高于顶,除了对晏大将军倾心,这些年包括曹驸马在内她都看不上眼,所以说她与什么人珠胎暗结,甚至为了那人能下嫁曹驸马掩饰,本郡主也实在想不出……谁?!”
清平郡主蓦然提声,门外一个俊面妖娆的男子走了进来。
“郡主~卫怜都等您许久了,您怎么还不来看奴呀~”
那百转千回的腔调听得楚若颜直起鸡皮疙瘩。
清平看见他也缓了面色:“不是都跟你说了,本郡主有贵客吗?你先下去,待会儿本郡主就过来。”
卫怜大喜,飞了个媚眼依依不舍地走了。
楚若颜才问:“那长公主当年小产一事……”
“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清平嗤笑一声,“当初谢苑产子后在翠屏山卧佛寺修养,正巧长公主也来礼佛,二人本就是手帕交,于是留宿夜谈,岂知第二日突发山洪,谢苑被下人们救走,却遗落下襁褓中的晏三,好在长公主及时将他救出来,却动了胎气小产生子。”
“那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气,长公主悲痛欲绝,闻讯赶来的曹驸马拔剑就要砍了襁褓中的晏铮,却被长公主扑过去挡了,还伤了手腕!她当时说‘稚子何辜’,这一句话至今在京城广为流传,酒楼里的说书,怕是都要讲烂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若颜听得心惊胆战,原来当年晏铮就差点死在曹驸马剑下!
不过倘若真如清平郡主所言,那长公主的的确确就是晏铮的救命恩人,难不成他们真的误会她了?
“郡主,那当年之事可有人证?”
她总觉得其中不是那么简单,不料清平嗤笑一声:“你真当本郡主是神仙,什么都知道?好了,今日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与你讲了,你最好信守承诺,别传到皇表姐耳中,否则……”
似想起什么,清平素来跋扈的面上闪过一抹忌惮:“你不了解她的手段!”
经过曹驸马的一事,楚若颜已能感觉到长公主的恐怖。
因此点了点头:“多谢……”
话没说完,清平摆摆手,径直朝院中走去。
先前那个叫卫怜的男宠立刻凑上来,软骨头似的贴在她身上。
清平似乎颇为受用,抬起他的下巴在唇上点了点。
卫怜立时含羞带怯无比扭捏地唤了声:“郡主~”
这一幕直接把楚若颜震得七荤八素,暗想姑母和父亲之前的想法怕是不成,真养几个这样的面首,她是万万受不了的!
出了郡主府,马车飞快驶到百晓阁。
等看见晏铮那张清冷隽秀的脸,她才由衷吐出口气,将今日清平的话简述一遍。
晏铮屈指叩了叩扶手:“如此说来,长公主有孕是真,只不知孩子父亲是谁。”
楚若颜点头:“不错,可惜曹驸马死了,长公主府上的人又聋又哑,唯一知道的恐怕只有她本人……对了,当初翠屏山的事,你派人查过吗?”
晏铮一怔,清冷目光暗了下去。
孟扬见状忙道:“少夫人有所不知,我们夫人对这件事深以为憾,所以令将军府上下不得再提!她、她也因此有些怨恨公子……”
楚若颜恍然,谢苑这个态度,晏家上下深信不疑,又怎么可能去查?
她有些担忧地看向晏铮,晏铮似察觉到了,抬头对她笑笑:“无妨,都过去了……”
楚若颜心下很不是滋味。
怎么过得去啊?
他被生母怨恨这么多年,就为了这事儿,倘若其中真有内情,岂不冤枉?
正要开口,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接着传来玉露着急万分的声音:“姑娘!快!国公爷找过来了!”
“父亲?”
楚若颜听到这话面色大变,扭头看向晏铮,只见他也面露错愕。
“坏了坏了,我那日见你之后他就叮嘱过,不能再私下会面,这要是被他看见就全完啦!”
一向从容淡定的女子瞬间变了个人,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全身毛都炸起来。
晏铮怔怔瞧着一时忘了神,但见她推开门要冲出去,却见楚淮山已从楼梯间走了上来!
“回来!”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人带回,孟扬眼疾手快关上门。
“怎么办?跑不掉了!”楚若颜急得团团转,“要不我跳窗吧?”
晏铮抓着她的手腕摇了摇头:“若是不成,由我挡着。”
他心下想得说被抓也好,挨几顿臭骂,日后就不必躲躲藏藏的……
楚若颜看穿他的心思道:“我爹那人很固执的,他不同意,以后怕是会千方百计阻止我们见面了!”
晏铮脸色一变唤了声孟扬。
后者飞快冲过来,将他扶到床上放下帘帐。
然后又推开窗户,抱着他的轮椅一跃而下——
砰!
屋门被推开,楚淮山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楚若颜勉强挤出个笑:“爹、爹爹,您怎么过来了?”
楚淮山狐疑地打量了一圈:“你一个人在这儿?”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是、是啊……”
“那怎么有两个杯子?还倒了两杯茶?”楚淮山指着桌上的杯子,玉露忙道,“国公爷,是奴婢!奴婢说口渴,所以姑娘赏了奴婢一杯茶!”
楚若颜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楚淮山还是不信,来回走了两步,忽道:“你身后挡着的是什么?”
楚若颜大惊,她当真是昏了头,竟还站在床帐前!
可要挪步也太迟了,只能垂目道:“爹爹,女儿方才累了,所以在榻上歇了一会儿……”
楚淮山冷笑一声:“颜儿,你自小说谎就喜欢低头……让开吧,为父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野狐狸迷得你昏头转向,三天两头就往外跑!”
楚若颜当真是感觉脚跟子都在发颤了,明明平素机灵百出的脑子,此刻愣是一个主意也没有……
她固执地挡在床前不肯动,楚淮山走上前:“让开!”
她心中哀嚎一声,完了!
楚淮山揭开帘子,楚若颜闭上眼——
“姑娘!”
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到来,反倒是玉露惊喜出声。
楚若颜瞬间回头,那床榻之上,晏铮已没了人影,只剩下散开的被褥证明着她说过的话。
她如释重负,立刻背转过身捂住脸。
楚淮山愣住了:“颜、颜儿……”
他结结巴巴地看向女儿,却见她肩膀抽动,低声委屈道:“爹爹不信女儿,女儿无话可说……既然如此,那便请爹爹派上几个人,随时跟着女儿,也好让您老人家放心……”
楚淮山哪里听得这话,连忙环住她的肩膀:“是爹爹错了,爹爹不该不信你!都是你母亲,说这几日你频频出门,为父这不想着你才和那晏三见过面吗?万一旧情复燃,那可如何是好?”
楚若颜听得嘴角一抽,面上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若是如此,那索性女儿日后都不出门了……”
“别别别,是爹错了,爹保证以后不再疑神疑鬼,好吗?”
楚淮山又哄了好一阵,楚若颜才勉强同意揭过这事儿。
“对了爹爹,您今日不上朝吗?”她随口问了句,楚淮山一拍脑门,“正事差点给忘了,你赶紧回家去,皇后娘娘的旨意,明日要给你办册封礼。”
“什么册封礼?”楚若颜莫名其妙。
楚淮山弹了下她脑袋:“你对自己的事儿怎么这么不上心?前几日不是才下了圣旨吗?皇上封你为长乐县主,皇后娘娘说京中许久没出过县主了,所以想借着你这次机会,举办一场册封礼,也好邀京中名媛聚一聚。”
楚若颜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连忙随老父回去,一进家门就被小江氏拦住。
“我的大姑娘,您可算回来了,府上都快忙翻了天!快,赶紧随我去后院,现裁量衣裳怕是来不及了,我先叫四季坊照着你往日的尺寸做了几身明日用的衣裳,你快去试试。”
小江氏刚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完,月桃又找过来:“夫人,南平伯府那边回帖了,说是谢老夫人会带着南平伯夫人和谢大姑娘一道过来,还有位表姑娘也要来……蒋家、邹家、王家都说要来,一桌席面怕是不够!”
“赶紧通知账房重新造名册,席面那边加紧了开,把西院子也腾出来备用!”
楚若颜刚想说我也去帮忙,又一下人飞跑进来:“夫人,宫里那边来话了!皇后娘娘、薛贵妃、淑妃都会到!还有秦王殿下、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包括嘉慧公主他们也都要来!”
小江氏听了差点昏过去,这是要把半个皇宫的贵人都搬到这儿来?
楚若颜也诧异道:“一个县主的册封礼,用得着这么隆重?”
楚淮山轻飘飘睨她眼:“你这可是京城两年来册封的第一位县主,办的隆重些不也正常?”说着不自觉挺起胸膛。
看啊,这可是他楚淮山的嫡女,这份风光荣宠,京城里哪家贵女能有?
正好也扬扬名声,今次过后,这夫婿人选嘛自然也就如过江之鲫般主动上门了……
他美滋滋的算盘还没打完,就被小江氏掐了把胳膊:“老爷,您还在这儿站着?那秦王和几位皇子可不是妾身一个女人能招待得了的!”
楚淮山连声应是,也投入到备席的过程中。
接下来整整一日,只有楚若颜在屋子里试着各式各样的繁琐礼服。
等到册封那天,她整个人已经麻木不堪,像提线玩偶似的任她们摆弄。
好不容易出了门,外面已是人声鼎沸。
“听说了吗?今儿册封的这位县主,可是跟太后娘娘顶撞过的!”
“什么?那皇上还能册封她啊?”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人家有眼光,早早地嫁到晏家去,帮着安宁侯一路平反,这才得了皇上青睐!”
语气酸溜溜的,有人忍不住道:“早知如此我也……”
“你也什么,那晏家男丁们当时可都战死了,安宁侯还瘸了双腿,我才不信你会嫁过去!”
“哎,所以这也是人家应得的……”
听着这些议论,楚若颜心中早已波澜不惊。
正想着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突然门外一声唱喏。
“安盛长公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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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日穿着身素色长衣,未簪首饰,只在眉间描了那朵牡丹花钿。
众女纷纷行礼:“参见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安盛虚抬手道:“不必多礼。”
小江氏赶忙迎上前:“不知殿下要来,怠慢之处还请恕罪!”
安盛笑了笑:“国公夫人这话言重了,今日是长乐县主的册礼,本宫依礼该来,奈何有丧在身不能久留,所以送些小玩意儿,聊表心意。”
她话一落,收礼的小厮就在外面传唱——
“长公主送流光溢彩琉璃盏一个!”
“南海夜明珠两颗!”
“蝴蝶鎏金嵌玉镯一对……”
小江氏听得瞪大眼睛,旁边贵女们更是露出妒羡之色。
旁的不说,那蝴蝶鎏金嵌玉镯是去年太后赏赐的,南海夜明珠更是今岁番邦的贡品,整个皇室加起来一共也才六颗!
安盛长公主这哪里是些小玩意儿,分明都是宫中珍藏的宝贝!
楚若颜微蹙眉头,实在有些拿不准这长公主的用意。
安盛仿佛看穿她心思般,微笑开口:“长乐县主不必萦怀,本宫只是见着你分外喜爱,这些身外物于本宫又没甚用处,所以拿来做个顺水人情,你可莫要嫌弃。”
“不敢不敢,万万不敢!”小江氏暗中扯了下楚若颜示意她谢恩,谁知她道,“长公主厚礼,若颜受之有愧。”
这话一落众女脸色各异。
有质疑她不识好歹的,有佩服她无功不受禄的,只有长公主面上笑容愈发得满意,温声开口:“你若觉得有愧,那便陪本宫走走吧,本宫还是第一次到你们国公府来呢。”
小江氏立即道:“大姑娘,既然长公主相邀,那你就陪殿下四处看看!”
楚若颜盯着安盛,知道她今日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唇角一抿:“若颜领命。”
楚国公府,后院。
因着册礼下人们全在前面忙活,此处分外安静。
安盛挥了下手,女使识趣地退到院外,只留下她们两个人。
楚若颜看着这个即便素衣亦掩不住华贵的女人,垂眸道:“长公主有什么话,请直说吧。”
安盛唇角轻牵:“你当真是极聪明的,本宫当日便说过,阿苑这门亲事定得好啊!”
楚若颜听她提起谢夫人,心底怪异忍不住开口:“长公主当真认为好?”
“是,你与三郎,合该是金玉良缘。”
她字字诚恳,根本看不出一丝作态,楚若颜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安盛又道:“本宫知道,因为曹驸马一事,你对本宫心有芥蒂,但如今驸马已经身故,还是打消不了你们的怨恨吗?”
她用的你们,分明就是指她和晏铮!
也就是说她和晏铮暗中查她的事,甚至先前去清平郡主府上打听的事,这位长公主都极有可能知晓!
楚若颜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可在眼前这位慈眉善目、菩萨心肠的长公主面前,她竟觉得毛骨悚然!
微微咬牙:“长公主,话到这个份儿上,若颜也直接问了,曹驸马所为,您知道吗?”
她双眼直视安盛,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都没有放过。
只见长公主眸光微一闪烁,随后轻笑出声:“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他亦是个可怜人……”
这听起来是默认了,可话说得模棱两可,根本没有确凿证据!
楚若颜缓缓凝视她片刻:“那您,恨晏家吗?”
安盛挑眉:“为何要恨,阿苑是本宫的闺中密友,晏大哥又曾是本宫倾心之人,爱尚且来不及,如何会恨?”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说罢又笑了笑,“长乐,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本宫不是你的敌人。你仔细想一想,你们这一路走来,本宫可做过一件不利你们的事?”
楚若颜不语。
何止是没做过,当初她去曹家求见曹老夫人,被顾飞燕几女诬陷,还是这位长公主出面帮她解围!后来奉天殿上,太后非要偏袒平靖侯,也是这位长公主出面,提出保苏廷筠杀平靖侯……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觉得她不简单!
此时外面女使道:“长公主,时辰快到了。”
安盛应了声,道:“你若还是不信,后日到长公主府来,本宫会给你答案……不过你得先过了眼下这几关。”
楚若颜扬眉,长公主已转身离开,含笑的声音化在风中:“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长乐,本宫实在很喜欢你,你不要让本宫失望……”
她定定在原地站了许久。
直到玉露寻过来,说夫人请她快出去皇后娘娘要到了。
楚若颜才恍然抬头,苦笑一声:“我看不穿她……”
“啊?什么看不穿?”
她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安盛最后那几句话,分明是在点拨她今次册封礼绝不平静。
这也在意料当中,为帮晏家,她得罪了不少人,其中有权有势的好几位都到了场。
而且她还是皇帝两年内册封的第一位县主,名声太响,代表着帝心偏向。
有人想攀附,有人想结交……自然也就会有人想除掉她。
可问题是,安盛为什么要帮她?
这时周嬷嬷急急忙忙跑过来,见着玉露一顿臭骂:“让你请姑娘你请到哪儿去了?皇后娘娘已经进正门了!”
楚若颜收拢思绪:“不怪玉露,是我想事出神了,快走吧!”
正院,所有人得了消息,都起身准备迎驾。
楚若颜刚赶到院子,就听到太监尖利的嗓音:“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话落,裴皇后一马当先地走了进来,身后左侧跟着趾高气昂的薛贵妃,右侧则是低眉顺目的淑妃,淑妃身边伴着嘉慧公主,再往后则是三位皇子和秦王。
秦王进了院子目光搜寻一圈,没看见想见之人,神色就恢复了平日的惫懒。
而嘉慧公主则是迫不及待地四下寻找楚若颜,待看见她时嘴角一弯,露出个志在必得的笑!
众人齐身拜了下去:“参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淑妃娘娘,娘娘们千岁千岁千千岁!”
裴皇后笑着起身:“都起来吧,不用这么——”
话没说完,突然间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狗从旁窜起,对准裴皇后张口咬下去!
“啊!”
裴皇后吓得花容失色,一旁宫人们也没反应过来。
眼看着恶狗就要咬中,人群中忽然一声厉喝:“福宝!!”
那狗瞬间停下,可毛发滋起,一对前爪狂躁地磨蹭着地面,还对裴皇后发出低吼的声音……
砰!
裴皇后的儿子二皇子慕容睿飞快冲上来,一脚将福宝踹开:“哪来的畜生!竟敢袭击母后?”
他那一脚踹得很重,福宝趴在地上半天没能起来。
楚若颜眸光一凛要过去,周嬷嬷死死拽住不让她走。
嘉慧公主眼睛一亮道:“本公主方才听见有人叫它福宝,楚国公夫人,这是你们府上的畜生吗?”
小江氏知道这是楚若颜养的狗,心下顿时凉了一半。
老爷被皇帝急召进宫,也没个能帮忙说话的人……
正犯愁呢,那薛贵妃的五皇子慕容聪突然走出来,昂声道:“别管是谁养的,既然在这儿出了事,当然就是楚国公府的责任!楚国公夫人,你办事不力,差点伤到皇后娘娘,该当何罪?”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小江氏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臣妇认罚、臣妇认罚!请皇后娘娘降罪!”
“娘!这狗不是……”楚若兰张了张嘴,看看楚若颜到底没将话说完。
谁知楚若颜自己认了:“是我养的。”
此话一出,所有目光唰唰唰地直飞过来。
尤其顾飞燕和邹家夫人,都面露喜色,这恶犬差点咬了皇后娘娘,那不是找死吗?
五皇子挑了下眉似有几分意外,嘉慧公主却直接急不可耐地冲出来,指着她道:“母后,您听见了,她故意豢养恶犬袭击您,这是大不敬之罪!还请母后即刻回宫禀明父皇,收回她的县主封号,再行问罪!”
楚若兰忍不住道:“我大姐姐没有故意袭击……”
“闭嘴!你算什么东西,敢和本公主顶嘴?”嘉慧怒喝一声,总算顾及着这么多人在场,没让宫女上去狠狠扇她两巴掌。
楚若兰不服气地还要开口,楚若颜拦下她淡淡道:“公主信誓旦旦,看来是亲眼看见了?”
嘉慧就怕她不下场,这一下场顿时道:“众目睽睽,所有人都看见是你的狗袭击了皇后娘娘,你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裴皇后也皱起眉头看向她:“你有何话说?”
其实在她看来是否故意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出纰漏,只能说明她楚若颜无能……
想到此裴皇后有些惋惜,她原本还想着让她和十弟结亲呢,看来到底是抬举她了。
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楚若颜身上。
但见她不卑不亢地向皇后行了个礼,随即走到福宝身边。
这狗儿被慕容睿那一脚踹得浑身疼痛发起抖,可一对狗眼还是死死盯着裴皇后……
它爪子不停磨着地面,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极度不安……
楚若颜心中隐约有了猜测,起身走到裴皇后面前:“娘娘,请问您今日用得什么香?”
裴皇后一愣,又听她道:“臣女大胆,您身上应是佩戴了鹅梨帐中香和檀香之类的香囊。”
嘉慧公主脸色一白:“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现在是说你养的狗伤人,你扯什么香囊?”
楚若颜眉梢轻挑:“公主这么着急做什么,难不成这香囊还是您送给娘娘的?”
嘉慧像被说中心思瞪大眼,二皇子想起什么道:“不错,前两日你不是送过母后一个亲手做的香囊吗?母后当时还跟儿臣夸赞说你懂事了……”
裴皇后似想起什么,从袖中拿出一个绿色香囊。
果然,拿出来的一瞬间福宝瞳孔倒竖,汪汪两声就要冲上来!
裴皇后目光一变:“嘉慧?!”
这香囊就在两日前送出,嘉慧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随身佩戴,说有什么提神醒脑的作用……
若真是她故意为之,当真其心可诛!
嘉慧公主骇然摆手:“不、不是我!是、是她——”她慌忙指着楚若颜道,“定是她方才教了那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恶狗,所以那恶狗才对这香囊有这么大反应!”
嘉慧的生母淑妃娘娘也急忙跪到皇后跟前:“姐姐,就是给嘉慧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对您下手啊!这其中定是有误会!”
裴皇后铁青着脸没有出声。
楚若颜唇角一扬:“此事倒也容易,既然公主口口声声香囊对福宝无用,那便请您戴上它,在福宝面前走上一走吧。”
语毕直接将香囊抛给她。
嘉慧本能接住,下一秒“嗷呜”一声,福宝如离矢之箭般冲了过去,一嘴咬在她手上!
“啊!!本公主的手!!”
嘉慧撕心裂肺地惨叫,整只右手顷刻鲜血淋漓。
淑妃吓得三魂飞了六魄:“快、快去救公主!”
可在场的下人没得皇后娘娘命令,谁也不敢上前。
终于,裴皇后忍着怒气开口:“长乐,让你的狗住口吧。”
楚若颜应是,唤了声福宝。
那狗儿立时松开嘴,一头钻进她怀里,还对着嘉慧龇牙。
“慧儿、慧儿你怎么样?你别吓母妃啊!”淑妃扑到她身上泣不成声,嘉慧已经痛得快要昏厥过去,却死撑着一双眼皮怨毒盯着楚若颜,“你……你等着……我要告诉父皇……”
楚若颜还没出声,裴皇后先是冷笑一声:“哦?你是打算告诉你父皇,你居心不良谋害嫡母,还是想说天道循环自食恶果?”
这嘉慧公主当真是被皇帝宠坏了,马球场那次没汲取教训,如今册封礼上又来一次!
倘若只是针对楚家姐妹,她顾着皇室也不会出面,可没想到这丫头胆大包天,为了对付楚若颜,竟把火烧到她的身上来了!
一想到此裴皇后怒不可遏,多年执掌中宫的威压,让场中一时噤若寒蝉。
“嘉慧公主忤逆不孝,来人,先押回宫中,待今日册封礼毕本宫再行处置!”
冰冷的声音从唇中吐出,淑妃哭着道:“娘娘开恩、娘娘开恩啊!嘉慧她的手还伤着……”
“倒是本宫忘了,淑妃你教女不利,也和嘉慧公主一道先回去吧!睿儿,找个御医给你皇妹看看伤,再将今日之事转告你父皇!”
这也是要绝了淑妃母女恶人先告状的念头!
慕容睿立刻带人走了,一旁看戏的薛贵妃暗骂一句废物。
都让底下人教她香囊诱犬的法子,这嘉慧也能蠢到被人识破……
她递了个眼神给五皇子,看来只能亲自出手了!
风波渐平,众人按着尊卑依次落座。
等礼官颁完册宝和文书,楚若颜跪下接旨道:“若颜多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裴皇后亲自扶起她,笑道:“还自称‘若颜’吗?”
楚若颜一怔,从善如流:“长乐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裴皇后点了点头,越看她越是满意。
原本十弟想要娶她,她还担心会招来太后和皇上不满,但今日皇上连册封文书都下了,封的还是有食邑的县主,也就是说平靖侯的事彻底揭过不谈,那么早先顾虑也就荡然无存。
正要开口提婚事,院外忽然传来一个尖细的女声。
“永定伯嫡女卢媛,状告长乐县主草菅人命,求皇后娘娘做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众人神情都有些微妙。
这嘉慧公主的事刚结束,怎么又来了个永定伯嫡女?
这长乐县主看来是得罪了不少人啊……
裴皇后瞥了眼楚若颜没出声,一旁的邹国公夫人道:“皇后娘娘,今天是长乐县主的大日子,臣妇以为,还是莫让这些不知所谓的人进来败坏了兴致。”
裴皇后讶异地挑挑眉,没记错的话,上次在马球场这邹家就因为楚若颜受了罚,怎么如今转了性,还帮她说起话了?
顾相夫人也道:“不错,县主喜日,没必要为这等小事烦心,不若将她赶出去吧。”
楚若颜唇角一勾。
顾家和邹家当真是有勾连啊……
这一唱一和的,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其实是想给她扣上仗势欺人的帽子。
今天这么多人都听见了,但凡卢媛伸冤被赶,明儿个长乐县主的恶名就传遍京城了。
“皇后娘娘,长乐没做过的事,又何必心虚,不妨请这位卢家姑娘当面对质。”
裴皇后点了点头:“让她进来吧。”
很快,卢媛就被下人领进来。
她一身素服,鬓间别着朵白花,像在为什么人戴孝。
不少宗妇贵女都别开脸去,不想沾了这晦气。
卢媛满脸凄苦地走进来,噗通一声跪下:“求皇后娘娘做主!臣女的兄长被长乐县主所害,臣女的父亲郁郁寡欢,母亲也整日以泪洗面,如今更是哭瞎了双眼!”
裴皇后一惊:“你兄长?永定伯世子过世了?”
“是!都是因为她!”卢媛愤愤抬手指向楚若颜,“我哥哥病重,只有她手中一味奇药千年野山参可以救治!但她谎称自己有病,即便臣女和母亲再三恳求,她也始终不肯让药……我兄长、我兄长就这么一命呜呼,长乐县主,敢问你的良心安得了吗?”
楚若颜眸光轻闪,上次见卢世子还是在百晓阁呢,想不到居然死了?
而场中则是一片哗然。
有人忍不住道:“这不是见死不救吗?”
“何止见死不救,人家都求上门了还不肯给,那不是草菅人命吗?”
裴皇后皱着眉头没有出声。
顾飞燕抱臂冷嘲道:“想不到堂堂长乐县主,竟是如此歹毒之人!”
她厌恶楚若颜,不仅是因为康河嫂嫂和邹玥,还因为这个女人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
一个和离妇,也配封县主?
楚若兰听见难以置信道:“顾姐姐……你!”
她之前毁容,能好起来全靠大姐姐给的玉颜膏,想不到翻脸就不认人了!
顾飞燕冷哼一声:“我怎么了?我只不过仗义执言!长乐县主,皇上的册封文书里说你‘性秉温庄、淑慎懿恭’,如今看来应当变为‘心狠手辣、性本歹毒’吧?”
这让不让药的事,本就在两可之间。
但偏偏是在今日,偏那永定伯世子还死了,卢媛这一副弱者姿态出现,对比风光无限的楚若颜,人心自然也就有所偏向。
谢瑶芝和蒋怡都想帮她说话,却被家中拦下。
薛翎想要出声,却听表妹平静地开口:“卢姑娘,长乐没记错的话,你与令堂上门求药,是在数月之前?”
“是又怎么样?”
“那可就奇怪了,数月之前令兄就病危,怎地拖到今日才发作?”
卢媛一呆,场中也是一静。
裴皇后问:“是这样吗?”
卢媛慌乱道:“是,但、但这是因为我们家四处求医,所以才将哥哥的病拖到今天!究其根源,还是因为你当初不肯给药所致!”
“哦?这样说来,倘若卢姑娘你数月之前看过大夫,数月之后又突发疾病,那也全怪那大夫无能,没能未卜先知看出你的病症?”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卢媛一时哑口无言,顾飞燕急道:“你这是诡辩!卢世子早就得了病,又不是突发的!”
“那顾姑娘又如何能证明卢世子是因长乐之药而亡,而非是后面又染了什么重疾呢?”楚若颜慢慢说道,眼底染上一抹嘲讽。
这卢媛打的主意不就是死无对证吗?
正好,她也借来用用。
场中众人面面相觑,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似乎都没错。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声音道:“小人能证明!”
楚若颜眼皮一跳,便看见孟扬小哥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他先是对皇后、薛贵妃等人行礼,旋即对着楚若颜恭恭敬敬一揖到地:“长乐县主,我家侯爷特命小人前来感谢,您之前所赠千年野山参,救了我家晏老太君性命,所以略备薄礼,请您笑纳。”
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本窃窃私语的人群顿时炸开锅。
“原来那千年野山参是拿去救晏老太君了!”
“怪不得呢,那晏老太君毕竟曾是她婆家的祖母,有此一为也能理解!”
“那就谈不上见死不救了……”
卢媛脸色白了起来,还未开口,就见那孟扬笑眯眯地看向自己:“卢姑娘是吧?你替你家兄长鸣不平,正好我家侯爷也要替恩人鸣不平,你方才说,你家兄长是因为千年野山参才没了命的?”
卢媛下意识感觉到不妙,下一刻就听他恶劣的声音说道:“那可真是太巧了,我家侯爷执掌大理寺,听说永定伯世子死因蹊跷,所以特命小人开棺验尸,你猜怎么着,那永定伯世子的死,还真是跟千年野山参没半点关系!”
一听到这话,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望。
卢媛被巨大的恐惧所笼罩,尖声叫道:“你别胡说——”
可已迟了,孟扬高声道:“这永定伯世子的身子,可康健得很,既没有什么疾病,也没受什么外伤,唯一值得说一说的嘛,大概就是阳气不足、亏空厉害。仵作说他是大泄身而死,死前应当是同数名女子寻欢作乐……”
唰!
众人眼睛齐齐一亮,堂堂永定伯世子,竟是死在女人床上!
这劲爆消息明儿个就会传遍京都,成为新一轮茶余饭后的谈资!
卢媛只觉浑身发软,下意识道:“你……你瞎说……”
“是吗?我家侯爷就怕姑娘嘴硬,所以特命小人将棺木也抬了过来,您要亲自出去瞧一瞧吗?”
这话一落,板上钉钉。
卢媛只感天旋地转,四下望过来的目光或兴奋或玩味,但都昭示着一点——他们卢家的名声,毁了!
顾飞燕恨恨跺脚退回了母亲身边,邹国公夫人也为难地望向薛贵妃。
薛贵妃面沉如水,这一步毁她名声的好棋,竟被晏铮废了!
她朝邹国公夫人淡淡点了下头,后者才悄然隐没在人群中。
此时卢媛被人拖下去,孟扬见状环顾四周,朗声道:“诸位,我家侯爷说了,长乐县主一日曾是晏家三少夫人,一生都是晏家三少夫人,倘若有什么人要对她动手,那便是与整个晏家为敌!还请诸君三思再慎,以免一念之差断送全家性命!”
满座皆惊。
这话说得何等猖狂,仿佛只要与长乐县主为敌,那便要落得个全家灭绝的下场!
众人不由自主地看向裴皇后,却见她一脸深思,竟也没开口制止。
楚若颜心跳如擂,两边脸颊仿佛火烧似的滚烫灼人。
这晏三、晏三也太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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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不怕树大招风引了嫉恨?
忙要开口解释,但听裴皇后徐徐出声:“安宁侯至情至性,为护和离之妻,苦心孤诣,本宫亦甚为感动。”
“望天下儿郎以他为范,善待发妻,相敬如宾!”
皇后都这般说了,众人只得躬身附和:“皇后娘娘英明!”
这两场闹剧总算尘埃落定。
席面开始后,院子里又恢复了热热闹闹的景象。
谢瑶芝和蒋怡带着果酿过来:“楚姐姐……不对,应该要叫长乐姐姐了,长乐姐姐今日虽有波折,总归结局不错,我们敬你一杯!”
楚若颜忙举杯还礼。
薛翎也凑过来挤眉弄眼:“表妹,这安宁侯待你不错啊!瞧瞧他说得,‘谁对你动手、就是与整个晏家为敌’……倘若有哪家儿郎肯为我这般出头,那我这辈子非死心塌地跟着他不可!”
楚若颜牙酸道:“怎么?表姐的谢公子就没那么好了?”
提到谢知舟,薛翎整个人都不好了。
谢瑶芝见状忙道:“是谢家对不起薛姐姐……哎!都是我那祖母的错!”
楚若颜疑惑,但见谢瑶芝伸手一指,这才看见谢老夫人身边伴着个女子,娇媚柔弱,惹人怜惜。
“那是祖母从乡下接回来的柳家表妹,说是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祖母就非要兄长接纳了她,都闹好几天了,今天也是不顾兄长反对,强行将她也带了来……”
眼看薛翎脸色愈发苍白,楚若颜没让谢瑶芝再说下去,只握住薛翎的手:“表姐,你也莫要多想了,姻缘这种事情自有天定,您看我和晏……安宁侯,不也还是和离了吗?”
薛翎望着她勉强点了点头,蒋怡赶忙岔开话题,气氛这才活跃起来。
而另一边,时刻关注着这边动静的谢老夫人冷声道:“你认清了?那就是你表哥心仪的薛家姑娘!”
柳表妹遥遥望了眼,飞快低下头:“认清了外祖母……”
“那就好,时刻把她的言谈举止都记在心里,回去好拿这套对付你表哥……卉儿,别说外祖母没给过你机会,你若是拿不下你表哥,那这谢家也就没你的容身之地了!”
柳卉身子一抖:“是,外祖母。”
待席宴过半,楚若颜偷摸找了个由头出来。
果然,孟扬就在院子外等她。
“少夫人!”
孟扬笑着唤了声,楚若颜赶紧走上去:“小点声,万一被人听见就不好了。”
孟扬从善如流:“是,县主。”
楚若颜四下望了望,没看见那个熟悉身影:“你家公子呢,他没过来吗?”
“没呢,虽说国公爷不在,但人多眼杂,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只怕又惹闲气。”
楚若颜抽了抽嘴角。
这倒是,倘若晏铮真到国公府来,以父亲那性子怕是要杀上门去问他想干什么了!
“也罢,这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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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扬应下离开。
傍晚,楚淮山才从宫中回来,一脸疲色。
楚若颜关切问道:“爹爹,您今天怎么去了那么久啊?”
楚淮山摇了摇头:“是边塞告急,南蛮那边又——”他语声戛止,转了话题,“罢了,不说那些,你今日的册礼怎么样?没出什么乱子吧?”
小江氏端着汤饭进来,闻言笑着将今日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楚淮山拍桌:“太不像话了!嘉慧公主和卢家丫头也就罢了,他晏铮想干什么,把你当靶子竖在那儿吗?”
楚若颜实在不知道自家父亲是怎么联想到这一层的,小江氏劝道:“老爷也别生气了,妾身瞧着安宁侯挺认真的……”
“再认真也不行!以后给本国公传出话去,晏铮的人,不准进我楚国公府大门!”
楚若颜:“……”
父亲这成见也太深了。
当夜,睡得迷迷糊糊。
便听见门边“嘎吱”一声,有什么人在接近!
她猛从睡梦中惊醒,抓住枕下剑鞘,还没来得及朝那人劈去,就被他一手抓住手腕:“是我!”
楚若颜眨眨眼,嗅到那人身上一股好闻的药香:“晏铮?”
来人点了点头,旁边孟扬点起灯火又退出去。
外间的玉露迷迷糊糊问:“姑娘?您起来了?”
灯火下男人的脸如镀了一层柔光,俊得不可思议,楚若颜有些口干地晃晃头,忙道:“是我点的灯!你睡吧,我看一会儿书。”
玉露困极,答应一句就没了声音。
夜深人寂。
楚若颜正要问他怎么跑过来了,突然就发现这副场面很是尴尬。
她斜躺榻上只穿了件里衣,晏铮的轮椅就停靠在床边,他右手还抓着她的手腕,以那角度望过来,几乎可以窥见衣下风光……
楚若颜大窘,连忙抽回手,胡乱抓起被子往身上一裹。
晏铮似也察觉,耳尖泛红,不自然地别开脸去咳嗽两声:“我……没看见什么。”
“没看见那你躲什么?”
晏铮愣愣回过头。
女子羞怒:“你还看?”
那到底看还是不看?
这话在喉咙里滚动几下到底没说出口,晏铮背转过身,等她匆忙套上中衣才低咳一声:“好了吗?”
楚若颜没好气道:“晏三爷,你这大半夜的跑我房里来做什么,看看你这轮椅,怕是让孟扬翻墙送你进来的吧?”
外面的孟扬大为感动,少夫人居然这么体谅他!
晏铮嘴角微微抽动了下,拧眉:“你要去安盛长公主府?”
“是。”楚若颜在桌边坐下,压低声,“长公主绝不简单,她默认了曹驸马行事是知情的,且我去清平郡主府她也一清二楚,此人可怕我平生仅见,必须得冒一冒险了!”
晏铮听后面色一沉:“不准去!”
“为什么?”她道,“长公主府平日和铜墙铁壁一般,好不容易有了探究之机,我必须得……”
话未说完,男人骤然摇动轮椅过来,清冷眸中浸满寒霜:“我说,我不准去!”
楚若颜莫名其妙。
哪知他再度抓住她的手腕,力道极大,沉声含怒:“阿颜,你为何总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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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愕然,那双杏目里当真一点也没察觉问题所在。
晏铮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间蹦:“总是以身犯险,不把你自己当回事!总是不会求援,哪怕有那么一次!”
楚若颜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没有吗?奉天殿、马球场,今日的册封礼,还有后日的长公主府,你可有一瞬想到过我?”
男人冷笑。
楚若颜有些心虚地移开脸。
她确实没有想过……
“我、我那是觉着能应付……”
低低辩解一句,晏铮眉梢顿扬:“哦?你应付的法子就是去挨打?去中毒?还是说今天我不让孟扬过来,你就任由那姓卢的泼脏水坏你名声?”
楚若颜张唇要说什么,他又冷哼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阿颜,你会说‘名声不过是身外之物,顶多落一个见死不救,又伤不到你半分’是吧?”
这一顿抢白当真让她无话可说了。
楚若颜无奈看着他:“晏铮,你到底想说什么?”
男人敛了神色,眸光锐利:“阿颜,你之前总说我不坦诚、事事瞒你,可到头来真正有戒备的是你!”
“你看似柔弱、与人可亲,但心防极重,甚至从未信过什么人……当初你问我一句‘这些苦劳换不来你一句实话吗’,如今我将这话还给你,阿颜,在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语声吐露,他整个上身也随之前倾。
好闻的药香似天罗地网,将她牢牢罩在床榻这头,卷走了所有杂思……
“我想帮你!”
近乎本能地脱口,晏铮眼底闪过一抹极亮的光!
“晏铮,不是我不信你,只是我自幼便没有求援的习惯……说来也不知为何,明明爹爹那般疼爱我,可我总觉不安,也许是儿时娘亲走得太早吧……”
她有些苦恼地轻喃,黯然神色在烛光下格外惹怜。
晏铮再压不住心中那股冲动,双手撑床,便要将她拥进怀中——
“姑娘?您在与什么人说话吗?”
玉露的声音不早不晚在这时响起。
楚若颜忙要去吹烛火,却见晏铮翻手一挥直接灭了光!
屋子顿时陷入黑暗,她连忙回:“没,你听岔了,快回去睡吧!”
玉露却道:“不行……楚忠哥下午才来交代一番,说国公爷发了话,要是奴婢们让您院子进了外人,他就把奴婢们全发卖出去……”
这丫头边说边掌起灯往这边来。
楚若颜头疼不已,却看见玉露进来之时一件暗器飞出。
“啊!”
小丫头一声惨呼绊倒在地,手中灯火瞬灭。
楚若颜立时朝着晏铮瞪了一眼。
后者却无辜摇头,示意只有这个法子才不会被发现。
她连忙想去瞧瞧玉露摔得怎么样,可晏铮偏挡在床前不肯让路,她只能问:“怎么样,伤到哪儿了吗?”
玉露爬起来嘟囔:“没有,奴婢大概是睡迷糊了,居然会被这门槛绊倒……”
“没事那就先回去歇着吧,我这里没有外人——”
话刚落,男人便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轻吹口气:“我不是外人吗?”
楚若颜被这一股热息吹得全身一阵颤栗,偏还不能被玉露发现了,强忍着把话说完:“你出去让周嬷嬷她们也不必过来了,我、我乏了,夜里都不用伺候!”
玉露应是,脚步声渐渐朝外走去。
屋中恢复静谧。
楚若颜松了口气,瞪了眼已近在咫尺的男人:“还不走?”
晏铮低哑笑道:“舍不得。”
即便深夜也能感觉到对方攀高的热息,女子唇角一勾,忽地抬手朝他腰间探去:“若是舍不得,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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遐思骤断,他一下子被推出好几步,急忙按住机关才免了撞上木桌的窘迫。
再回头往榻上望去,女子已抖开长被睡了下去。
晏铮:“……”
这丫头当真狡诈如狐,一点暗亏也不肯吃!
“总之长公主的事再议,你不得以身犯险!”
说完离开,楚若颜才从被子里钻出来透口气。
这晏三当真是得寸进尺,大半夜的竟跑到她房里来……
想到方才的一切,她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红。
这阎君……怎么愈发勾人起来了?
翌日睡了个日上三竿,周嬷嬷笑着进来道:“姑娘、啊不对,应该称县主了,您听说外面的话了吗?”
“外面什么话?”
“关于永定伯府的,好像是与卢家嫡女定亲的那户人家,今儿个一大早上门退亲去了!”
楚若颜笑了笑。
这不意外,昨天那么一闹,卢家的里子面子都没了。
卢世子还死了,谁会上赶着去娶一个败落门户的嫡女……
这时玉露一瘸一拐走过来,楚若颜关切道:“昨儿个伤得这么重吗?要不要请大夫?”
玉露摇头咕哝:“不是昨晚摔得那一下,是福宝,奴婢回去的时候这狗儿也不知怎么躺在门边上,害得奴婢又摔了个跟头!县主,要不咱们把它卖了吧!”
一旁懒洋洋晒太阳的福宝顿时跳起来,冲着玉露汪汪两声。
楚若颜失笑,院子里一时传出欢快的笑声。
这一日无事过得很快,等到第二天,门房忽然过来说,长公主府来人了。
楚若颜一愣,便看见那日跟在长公主身边的女使含笑走进来。
“见过长乐县主,奴婢宫商,奉长公主之命请县主过府。”
楚若颜打量着她没有作声。
长公主府上都用得聋哑之仆,这女使能听能言,应该是安盛极为亲信之人。
那宫商又道:“县主不必忧心,方才奴婢已将长公主的信帖交到楚国公夫人手上,长公主信中言明,今日晌午就会送县主回来,马车已在门口等着了,县主,我们走吧?”
这言谈之间,分明没给她推脱的机会。
楚若颜暗道这可不是她要去,是长公主逼得她不得不去。
晏铮可怪不到她头上!
于是道:“那就多谢长公主考虑得这般周全了,周嬷嬷,你待会儿不是要出去一趟吗?正好去八宝轩替我把先前打的那套首饰取回来。”
周嬷嬷会意。
八宝轩坐落于长平巷,而百晓阁也在那边。
“县主放心,老奴记下了。”
长公主府。
楚若颜下了马车,第一眼的感受就是,这绝不该是一个长公主的府邸!
没有朱红高门,没有烫金匾额,朴素得就像是一处民间宅院。
而这个感受走进府内更深。
什么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寻常大户人家显而易见的东西,这里都没有!
只栽了成片的白菊,安盛长公主便蹲在其中一盆白菊前,修剪枝叶。
楚若颜心头升起古怪的感觉。
第一次在曹府相见,这位安盛长公主似乎也在院角侍花。
“长公主,贵人到了。”宫商福身。
安盛竖起手指轻轻吁了声:“别说话,惊扰了白菊,它会不高兴的。”
于是院中寂静如死。
只见她精心剪枝,直到最后一枝打理完才施施然起身:“久等了,长乐县主。”
楚若颜敛衽福身:“见过长公主!”
“不必那么多礼……”安盛接过另一个女使递来的白帕,边擦拭边道,“你可知道本宫为何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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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养花如爱人,只有用心浇灌,才能看见它生机勃勃的样子。”安盛一笑,“本宫喜欢生机。”
楚若颜微抿住唇。
这长公主的每一句话都意味深长,偏又让人琢磨不透。
她索性道:“长乐愚笨,听不懂长公主的意思。”
安盛一怔,旁边的女使宫商皱起眉头:“长乐县主,您……”
安盛抬手打断她的话:“你还是第一个敢这样问的,也罢,羽徽。”
她唤来另一个女使,只见那个叫“羽徽”的走过去将盆栽捧到她面前。
咔得一声!
安盛伸手将那精心修剪的白菊连根拔起,扔在了地上。
楚若颜明白了:“长公主原来是这个意思,喜欢生机,更喜欢掐断生机……您是在警告长乐别再查下去了是吗?”
这长公主的下马威,可比薛贵妃的罚跪之流更高明得多!
安盛却摇头:“不,恰恰相反,本宫知道你们在追查当年之事,只不过阿苑身故,本宫身边伺候的又都是些哑仆,所以苦无证据对吗?”
楚若颜皱起眉头,下一刻却听她道:“当年翠屏山上,本宫小产的突然,身边并未带医婆稳婆,还好前几日替阿苑接生的孙婆婆也在场,所以请她帮的忙。”
“!!!”
她瞬间睁大眼睛,安盛很享受这种感觉似的,微微笑道:“去查吧,找到孙婆婆,自可证明本宫所说的话。”
说毕转身进了屋,宫商弯身:“县主,请。”
楚若颜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之前姑父说,先帝在世时曾说过“安盛吾家千里驹”!
这何止是千里驹,分明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相!
等她走后,安盛坐在一把陈旧的木椅之上,懒懒打了个哈欠:“让她进来吧。”
羽徽应是,很快,院外走进一个女子。
素衣成服,竟是晏姝!
“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晏姝伏身在地:“听见了!”
“要怎么做,你想来也该清楚了?”
晏姝眼底流露出巨大恨意:“长公主放心,贱妇一定抢在她之前找到孙婆婆,杀了姓孙的为殿下守住秘密!不过也请殿下一定要帮贱妇报仇,杀了晏铮!!”
长公主不说话,她身边的羽徽厉斥:“大胆!你竟敢威胁殿下?”
晏姝咬唇抬起头:“殿下,贱妇虽是一介女流,但能帮您弄到他们和清平郡主勾搭的消息,也算替您解决了一桩隐患吧?贱妇不求其他,只求为我夫君报仇,杀了晏铮!”
安盛意兴阑珊地盯她眼:“那你是怎么弄到消息的?”
晏姝浑身一颤,眼底流露出惊恐和厌恶。
怎么弄到的?
她的夫君昌禄伯被诛,全家被褫夺爵位,将军府也回不去了,她还能靠什么?
无非是这张脸,还有那套伺候人的伎俩……
一想到让清平郡主府那个叫卫怜的面首折磨的场景,晏姝恶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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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那你先去办吧。”
晏姝躬身退了下去,羽徽嘴角勾起嘲讽:“这晏家四女当真也豁得出去,卫怜折磨女人的手段,那是连秦楼楚馆里的花牌都受不住的……”
她谈起卫怜,语气熟悉得像个老相识。
这时宫商走进来道:“她一个犯官之妻,没被株连已经是看在安宁侯的面子上了,想不到竟如此不识好歹,还妄图加害安宁侯……不过她又怎么知道,那卫怜本就是长公主的人,她忍辱含恨求来的情报,长公主早就知道了。”
安盛淡淡睨她眼:“卫怜有话传回来?”
“什么都瞒不过长公主,”宫商笑着道,“卫怜请问长公主,清平郡主出卖了您,是让她快快地死呢,还是慢慢地死,亦或者是,生不如死?”
安盛嗤了声:“本宫这个皇表妹,处处学本宫,却又处处学不像。她喜欢曹阳,却又顾念着曹阳,生怕玩过火了他就厌弃自己……束手束脚,最后反倒便宜了楚静,蠢人一个,连让本宫收拾她的兴致都没有……”
话刚落,外面进来一个哑仆,双手比划什么。
宫商皱眉:“诚伯来了?情绪激动可能对长公主不利?”
羽徽满不在意道:“那奴婢出去宰了他?”
这话要是让外人听见定惊掉大牙,这诚伯虽算不上一等一的高手,但在京城也算是罕逢对手。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少女,竟能随便杀了他?
安盛摇摇头:“何必脏了自己的地方,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诚伯出现在屋中。
他满脸激动,高声质问:“长公主!晏家害死了驸马,您不为驸马报仇,却让那晏家三少夫人进府闲谈,您对得起驸马的在天之灵吗?”
“诚伯在说些什么,驸马不是服毒自尽吗?又怎是晏家害了他?”安盛悠然抚了抚指套,“再说了,这又与本宫何干呢?”
诚伯大怒,厉喝道:“当初若不是您说,您腹中孩儿乃是晏大将军酒后乱性所留,他夫人谢氏妒恨于您,所以借着山洪留下晏三公子,害您为救他不得不痛失自己的孩儿,驸马又怎会不顾一切地替您灭了晏家?!事到如今,您竟然说这与你无干?”
“本宫何曾这么说过?本宫只是告诉驸马,腹中孩儿是大将军的,之后种种,不都是驸马一厢情愿吗?”
诚伯气得目眦欲裂:“你失了孩儿,又凑巧是为救谢夫人的公子,种种巧合你让驸马怎么想?”说到此处恍然道,“是你!是你故意设计的一切,骗了驸马,让他心甘情愿得成了您手里的枪,是不是!”
安盛慢慢道:“既是心甘情愿,又如何能叫骗呢?”
诚伯后退两步,仿佛今日才认清这个佛口蛇心的殿下:“好、好,既然如此,那老夫就替驸马动手,送你下去见他!”
说罢袖中长剑出鞘。
羽徽要挡,却被安盛一把拂开。
只见诚伯挺剑而出,可才迈了一步就心口剧痛,整个人跪了下来。
“你……你下了毒?”
宫商笑着道:“不是长公主,是曹驸马。”
“诚伯,你替驸马鞍前马后了一辈子,怎么也想不到给你下毒的会是他吧?”
诚伯面色大变:“不……不可能……”他自幼看着曹驸马长大,情逾父子。
却听宫商悠然道:“驸马去曹府家宴那一日,就同长公主说过了,您与他情逾父子,他出事之后,您说不定会迁怒长公主,所以临行前给您下了缓缓发作的剧毒。长公主怜惜您在晏家一事上出力不少,特让您死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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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若颜一出来就看见晏铮的马车飞快驶来。
“少夫人!”
孟扬勒马,惊喜唤了声,马车中的人撩开车帘便要下来。
“别!小心你的腿——”
楚若颜连忙冲过去,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怎么样?她有没有为难你?”
这大街之上人多眼杂,又是长公主府门前……
她飞快摇头道:“上在马车再说!”
马车中。
晏铮目光清寒,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她检视好几遍,确认没有损伤才松口气。
“太冒险了,倘若真有个万一,你就没想想后果?”
担惊受怕之后语气不自觉带了两分斥责,楚若颜缩缩脑袋,小声道:“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那安盛长公主好生厉害,一到府上就把各方都打点妥了,我根本没有借口不随她去……”
晏铮蹙了眉头要说什么,女子忙道:“不过总算是让周嬷嬷及时传了话,也算是有进步吧?”
她扑闪着眸子望他,再有火气也消磨在那双灵动狡黠的眼睛里了。
晏铮叹了声:“下不为例。”
楚若颜乖乖应是。
车外听见的孟扬心中腹诽,这都多少个下回了。
奈何自家公子被这位少夫人吃得死死的,也只能装没听见。
“对了,今日我也算见识这位长公主的手段了,什么清平郡主嘉慧公主,在她面前简直都如小儿戏耍一般……”楚若颜忙将方才之事一一说出来,待提到孙婆婆时,柳眉微微蹙起,“晏铮,你说这长公主是何用意,她这个时候交出这么个人证来……晏铮、晏铮?你在听我说话吗?”
男人回过神来,低咳了一声:“在听,你说。”
楚若颜狐疑地望着他,晏铮难得心虚偏开视线。
刚刚她说话之时,两瓣朱唇饱满玉润,他不自禁地想到昨夜,那亵衣之下……一不小心就走了神。
好在楚若颜也没和他计较,认真听罢才道:“此人我听大哥说起过,是母亲身边的近人,晏家子弟这些年几乎都是由她接生……”
“那此事做不得假了?”
楚若颜挑眉,一时真有些弄不明白安盛想做什么。
只为向他们证明救人之事是真?那又何必默认曹驸马所为她知情?
这长公主既不避讳晏家之事跟她有关,又引着他们去追寻当年真相,难道说……
她心中有了某种猜测,望着晏铮,几度张口终究是没说出来。
然而对方早已察觉般,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你是怀疑,当年真相与我有关?”
楚若颜抿紧嘴唇。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安盛不怕晏铮报复,还几次三番地帮他……
而且当年在翠屏山,更从驸马剑下救他……
能回护到这个份儿上,绝不是什么故人之子能解释得了的,何况安盛也绝非那种重情之人!
“晏铮,你别怪我多心,之前曹驸马挟持文景去翠屏山,口口声声都是要杀他以绝晏家之后……”她看着男人愈发沉冷的面容,咬咬牙,还是把话说下去,“那时还没觉得什么,但此时想来,你还活着,就算杀了文景,大将军又怎算绝后?”
咔!
他的骨节因用力发出脆响,脸色亦白得有些吓人。
楚若颜心知此刻不挑破,倘若真如猜想那般,到时他只会更加难以承受……
“还有你们这次去函谷关,晏家几乎灭门,只有你活着回来……”
“别说了!”
他骤然出声打断她的话,声音比冰雪还要冷。
楚若颜不忍地看着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伸手覆上他的手:“这些也只是猜测,或许长公主另有所图也未可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晏铮闭眼冷笑了一声:“晏家的人都快死绝了,她还能图什么?”
“引蛇出洞?故意告诉咱们好让咱们替她把人证查出来,再杀人灭口……”
说着自己都编不下去了。
要是这样,二十年前安盛就能把孙婆子给杀了,何必等到今天?
好在这时马车慢了下来,孟扬道:“公子、少夫人,到将军了。”
楚若颜撩开车帘,晏府二字跃然入目。
自上次离开,她好像已经很久没回过这里了……
“孟扬,去请方管事过来,说我有急事找他。”
晏铮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若颜收回思绪,连忙绕到他身后:“我推你下去吧。”说完就上手没给他开口机会。
那厢孟扬刚垫好木板,见状大惊:“少夫人!这轮椅重得很,您别逞……”
强字没出口呢,女子已推着他的轮椅上了木板,稳稳当当落了地。
孟扬目瞪口呆,少夫人这力气也太大了吧?
晏铮低斥一句:“胡闹,万一伤到你胳膊怎么办?”
楚若颜弯眉笑了笑:“这不是没伤到吗?怎么样,我的手劲不错吧?”
晏铮知道她是在有意转移他的注意,目光一柔:“不错。”
楚若颜道:“这都多亏了父亲从前给我请的那位师傅,我同你讲讲吧……”
二人进了府,不一会儿孟扬过来,却没看见方管事。
“人呢?不在府上?”
晏铮冷眉一扫,孟扬忙道:“方管事一大早就出的门,说是咱们放在钱庄的票号有些问题,他赶去处理了……不过您放心,属下已经让影子去找了!”
半个时辰后,影子果然提了人回来。
方管事满头大汗,还以为公子有什么急事呢,看见楚若颜也在身边老眼顿亮:“三少夫人回来了?好好好,老奴马上去备大席、放炮仗!”
楚若颜嘴角一抽唤道:“方管事,晏铮他有事要问您!”
方管事茫然地看向晏铮,只听他缓缓道:“当年给母亲接生的孙婆子,现在何处。”
“啊?”
方管事顿时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晏铮皱眉:“你不知情?”
“不不,是方才回来的路上,老太君也把老奴叫过去,问了跟您一样的话……”方管事纳闷道,“而且问得仔仔细细,像是要把她的祖宗八代都弄清楚。”
楚若颜眸光一锐:“您和她说了?”
“说了啊,那孙婆子十年以前不都已经死了吗?”
“死了?!”
三人震惊,方管事不懂他们怎么对一个死人这么上心,莫名道:“对啊,她那天说身子不舒服,要告假回去休息两天,结果第二天儿子孙财就上了门,说老母亲病逝了,夫人为此还伤心好一阵,给他们家补贴了不少银子呢!”
晏铮眯眼:“你见过尸体?”
“那倒没有,孙财说是染了疫症,连夜就送到城外义庄火化去了。”
楚若颜和晏铮对视一眼。
没见到尸体,那就很有可能假死。
晏铮道:“影子。”
少年悄无声息出现。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和徐老一起去,务必尽快找到孙婆子!”
少年向他躬了躬身,眨眼消失在屋内。
晏铮沉吟着又道:“孟扬,去晏临府上查一下,这两天谁跟老太君见过面?”
他不信巧合,尤其是在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上!
孟扬应是出门,厅中只剩他们两人。
楚若颜道:“你是觉得不止我们,还有别人也在查当年真相?”
“不错,而且能想到找祖母,恐怕也是知道了孙婆子的事。”
“若是如此,那时间紧迫,我去一趟百晓阁吧?”楚若颜说着便要起身,晏铮抬手拉住她,缓缓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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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若颜心想也是,之前翠屏山上,曹驸马开出什么条件这人就反了水。
实在不是能信得过的……
于是耐着性子等到午后,孟扬先回来了:“公子!是四姑娘!”
他说起来满面愤慨:“她简直是疯了!直接找到晏老太君,说公子的身世有假,求老太君出手,现在正满大街地找孙婆子!”
楚若颜听得心头一寒。
这样大张旗鼓,分明是不给晏铮留活路啊!
只见他目如寒星,徐徐问:“老太君也去了?”
孟扬悲愤地点头,握紧拳头:“还有二爷,动用了府上所有人脉,说是谁能找到孙婆子,就赏金一百两!”
楚若颜冷笑一声。
这晏家活下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出事的时候没一个往前顶,挑事的时候个个是行家里手,阴沟臭虫都不如!
“不行,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他们这动静闹得这么大,豫王府那些往日和你有仇的只怕很快就会收到消息!”
她猛地站起身,“和这些人相比,我宁可信公子琅!孟侍卫,备车,送我去百晓阁!”
晏铮还没说话,这时影子突然回来。
他比划了个手势,孟扬大喜:“找到了?人在京郊?”
晏铮沉声:“走!”
京郊外的一处农户,徐老已在那里等着。
他脸色不好,双眼有些发直,晏铮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问出来了?”
徐老晃过神,一向以巧嘴出名的他此刻竟也有些磕碰:“您……您亲自去问吧。”
楚若颜立刻推着晏铮进去。
孟扬和影子要随,徐老竟一把抓住他二人,晦涩地摇了摇头。
孟扬心头一凉,难道公子和少夫人的猜测是真的?
屋中,蔓延着一大股草药味儿。
病床上躺着一个干瘦汉子,看模样,应该就是孙婆子的儿子孙财。
他见着他们剧烈地咳嗽两声,忽然角落中传出尖利喊叫:“我说、我都说!别对我儿子下手!全是我干的!”
二人回过头,只见角落里,满头白发的孙婆子龟缩在那儿,一脸的惊恐,显然是被徐老吓破了胆。
她看见二人一愣,视线落到晏铮脸上,更是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三少公子,您终于来了!我老婆子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
晏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孙婆子一个激灵,砰地一下磕在地上:“是我对不起夫人、对不起晏家!当初发生山洪之时,我忙着逃命没顾上三少公子!是长公主的人及时救下他……”
楚若颜呼吸一滞。
这孙婆子用的是他而不是您,看来最坏的猜测还是中了!
“但长公主动了胎气,要小产,我忙着给她接生没顾上三少公子,等好不容易诞下麟儿,回头来看时,三少公子他已经断了气——”
语声一哽,晏铮闭上眼。
“三少公子死后,我唯恐夫人问责,正好当时长公主的婢女们忙着在外面守卫,屋里没人,于是、于是我就起了个胆大包天的念头,反正长公主是小产,谁也不知道那孩子是死是活,所以我就将他们偷偷换掉,告诉长公主她的儿子生来就死了,然后再将三少公子送回去,这样谁也不会发现!”
楚若颜厉问:“若是如此,那谢夫人岂有不认识亲儿之理?”
孙婆子道:“山洪冲毁道路,我们下山与夫人会合已经是数日之后,这孩子一天一个模样,她又怎能认得出来?”
说罢望着晏铮,眼中满是怜悯不忍:“我对不起您……您其实,是长公主的孩子啊!”
屋中静得可怕。
楚若颜看见晏铮的手紧握成拳,一道道青筋暴起,显然已濒临极限。
他若是长公主的孩子,那杀他全家、灭他满门的罪魁祸首,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这个真相,天底下怕是没有一个人能接受吧?
她大脑飞快运转,忽然间灵光一闪,定定望着孙婆子道:“若按你所说,那长公主岂非一无所知?”
孙婆子点头,楚若颜拧眉。
不可能!
她处心积虑引诱他们来见孙婆子,曝出当年真相,绝不可能一无所知!
孙婆子没有说实话,正要再问,外面已传来晏老太君尖锐的声音——
“孽障,你给我滚出来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不是我晏家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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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老太君,晏姝,还有二房的晏临和薛氏都来了。
晏姝扶着老太君的手低低道:“祖母,您别动气,兴许是姝儿弄错了……”
“弄错?哪里弄错?他这么心急火燎地跑到孙婆子这儿来,可不就是心里有鬼吗?”老太君怒道,数月来对这个孙儿的憎恶与怨恨仿佛找到出口气一般,“老身早就怀疑他不是晏家的种了,又阴鸷又冷漠,哪有半点你爹娘的样子?若不是你说起翠屏山的事儿,老身还想不到这茬!”
晏姝恭顺应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不是傻子,长公主一边儿告诉他们孙婆子下落,一边儿又让她来杀孙婆子,分明就是想让她来背这黑锅!
于是找到老太君,随意提上那么一嘴,这老蠢妇果然帮她找了过来……
这时楚若颜推着晏铮出来。
男人面无表情,幽冷的眸子就这么往场中一扫:“有事?”
一股无形的威压扑面,晏老太君和晏临等人均被镇住,竟是都忘了开口。
晏姝暗暗骂声废物,柔声道:“三哥哥……”
“刘夫人叫错了吧?”晏铮语带嘲弄,“你嫁给昌禄伯一个犯官为妻,本侯可没有你这样的犯属妹妹。”
楚若颜“扑哧”一笑。
这晏三的嘴可真毒,晏姝最恨的就是夫君之死,他这口口声声的犯官,简直就是在往她死穴上戳!
果然晏姝狂怒,以往那副温良的嘴脸顷刻被撕了下来:“你不要得意得太早!!”
晏老太君也缓过神,眉头一拢:“晏三!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老身问你,那孙婆子呢,可在里面?”
“在又如何。”
“那你把她叫出来,让她说清楚,当初翠屏山上究竟是怎么回事?”晏老太君声色俱厉,孟扬连忙走上去,“老太君,此事内中复杂,还是从长计……”
啪得声!
晏老太君直接抽了他一耳光:“主子说话,有你这条狗什么事?”
孟扬强忍着怒火没说话,晏铮却道:“影子。”
下一刻寒芒一闪,老太君额前一缕头发被削断,轻飘飘地从眼前落下……
“啊!!”
尖锐的暴鸣几乎刺破长空,老太君惊恐万分地指着他,“你、你敢对我动手?!”
晏临也被这一剑给吓到了,赶忙上前扶住母亲:“安宁侯!你疯了吗?这是你祖母!!”
楚若颜也有些惊讶,倒不是替晏老太君如何,只是大夏重孝,这要传出去,那光是文人墨客的唾沫钉子就能淹死他了!
可晏铮毫不在意,轻描淡写落了句:“原来二叔还知道,这是我祖母啊?”
“!!!”
众人皆惊,旁边的薛氏下意识开口:“她不是你祖母是谁?”
声音戛然而止,晏家几人想到今日过来的由头,心下俱是一凉。
这晏铮的意思是,倘若他不是晏家人,那他和他们无亲无故,岂不是就能……
偏这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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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只觉脖子一凉,那削断头发的剑仿佛已经架在自己脖子上!
“好、好啊!你居然威胁起老身来了!你就不怕我回去告御状——”
“尽管告。”晏铮眼也未抬一下,“将军府如今只剩本侯,只要你不怕到时满门倾覆、晏家自此衰颓,绝了这京城高门的户!”
晏老太君一生争强好胜,让她眼看晏家高楼崩塌,那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晏临却目光一动想到什么。
不料这侄儿好似看穿他一般:“二叔最好也收起大房倒了你二房就能起复的念头,你也不动动脑子想想,你之前官职调动,是因何由头!”
晏临一愣。
他前些日子从翰林院平调到刑部,虽也是三品,可刑部手握实权,远比翰林院更好!
之前还以为是他熬出头了,可如今听晏铮这么一说,好像官职是在晏铮进大理寺之后才调动的……
刑部与大理寺互为犄角,难道皇上是为了晏铮才把他这个二叔放进刑部的?
这念头一闪,晏临再不敢有别的心思:“是、是,如今晏家全指着三郎你……”
“老爷?”薛氏不明所以惊呼出声。
晏临狠狠瞪她一眼,看着晏铮的目光愈发恭顺:“你放心,二叔会看着母亲,不让她生乱子的,今日的事我们也会守口如瓶……”
“嗯?”晏铮瞥他一眼。
晏临恍然大悟道:“二叔老糊涂了!今日什么也没发生,我们这就走!”
他说完不顾薛氏反对,直接拉起老母要走。
晏姝也不敢再留,赶紧跟着离开……
“刘夫人。”
冷漠的声音自身后而来,带着彻骨寒意:“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我最后饶你一次,下回再见,你就可以和你夫君团聚了。”
晏姝身子一僵,眼底流露刻骨的恨意。
然而她不敢回头,只匆匆钻进马车里。
“反了天了,这小畜生当真是反了天了!”晏老太君直到此刻才敢骂出来,但压着声音,生怕被外面那人听见。
晏临沉声道:“母亲,三郎说得没错,大哥走后,晏家只剩他一人,他如今以残废之身还能入朝,是天大的恩典!晏家前程全系在他一人身上……”
“可他若不是我晏家的人?”
“无论他是谁,他现在只能是晏铮!”晏临咬牙,扭头对薛氏道,“待会儿回去,今日跟我们出来的人都——”
他往脖子上比了个咔擦的手势,薛氏心头一颤应下。
晏姝感觉到这位二叔的视线又落到自己头上,忙道:“您放心,我也是晏家人,自然不会做出有损晏家的事!”
晏临盯了她一会儿:“最好如此,不过三郎说得对,你已嫁过人了,最近这段日子,还是先留在府上不要外出吧。”
这是要软禁她?!
晏姝眼底一阴,面上不露声色地答应下来。
另一头,晏家人一走,晏铮强撑的背脊瞬间松了下来。
他脸色差得像白纸,楚若颜担心地握住他的手,他却道:“影子。”
少年出列躬身。
晏铮回头望了眼木屋:“人盯好,不能有丝毫差错。”
少年颔首,指指木屋,又往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下,意思是若有差错提头来见。
晏铮微微点了下头,还想说什么,楚若颜抓紧他的手道:“好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你的脸色实在很差……”
男人怔了下,还是点头应了。
马车一路驶得飞快。
待回到晏家,刚进院子,一口鲜血就这么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晏铮!”
“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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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男人脸色煞白,眼神却锐利如刀,他冲她微微摇了下头:“无妨,吐出来就好了。”
那一口淤血堵在胸腔里,是心火煎熬的结果,能吐出来自然最好。
可楚若颜看他毫不在意地擦去血迹,甚至又聚起心神开始吩咐底下人办事,心底不由一怒:“你就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
晏铮一愕。
孟扬想替自家公子解释,却被徐老捂住嘴巴拖了出去。
院子里只剩下两人。
楚若颜出口之后也有些后悔,他今日所逢剧变,没有崩溃已经是心性坚韧了,她不该再对他发火……
晏铮却怔怔开口:“阿颜……你是在,担心我?”
楚若颜不自然地点了下头,下一刻腕间微痛,整个人被带到他跟前,随即一双宽厚温凉的手掌紧紧环住她腰身……
“别动。”
晏铮哑声道,“求你,就一会儿……”
楚若颜身子僵住,她从未与男人这般亲近过,但又能感知到环在腰间的手在微微发抖。
今日种种,若换了旁人,只怕早就疯掉了吧?
微一咬唇,她试探着伸手覆上他的肩:“没事……我在。”
男人浑身一颤,抱住她的手愈发用力,仿佛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中。
楚若颜只能一面轻声安抚着,一面希望着这男人不要勒断她的腰。
良久,晏铮才起身:“抱歉,我失态了。”
楚若颜知道他已从方才情绪中脱离出来,柔声道:“没事就好,先让府医过来给你看看吧,身子无恙,才能谋划下一步。”
晏铮点头,她便让孟扬去唤人过来。
府医把过脉后,只说是心情激荡才呕了血,让他务必要克制情绪、切忌大喜大悲。
晏铮应了,打发府医走后,四人才在屋中坐了下来。
晏铮道:“徐老,依你之见,那孙婆子所言,几分可信?”
徐老捋捋胡须:“不好说……我们虽是拿着她儿威胁,但这么大的秘密,顷刻之间吐露出来,她难道不怕长公主日后报复?”
“不错!”楚若颜杏目一凝,“而且她口口声声说长公主不知情,你们不觉得,和曹驸马很像吗?”
三人均是一震,孟扬脱口道:“对啊!曹驸马当时也是口口声声说长公主委屈,这次的孙婆子又是如此,事事都与长公主牵连,偏偏事事她又都置身事外,这也太诡异了吧?”
曹栋害了晏家,曹家几乎要倾覆,可长公主一句悲痛欲绝就轻飘飘地摘了出来。
这次孙婆子襁褓易子,她又成了其中的苦主,让人只有怜惜而无法指责半分!
“最重要的是,孙婆子一事,是她透露给我的。”楚若颜抿唇,“倘若是你们,当年以为身死的儿子如今失而复得,你们会耐着性子引他去查,还是迫不及待地相认呢?”
徐老眼光一亮:“正是!此乃人伦天性,任是哪个母亲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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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铮剑眉骤拧,缓缓道:“徐老之意,这也是她一手促成的?”
“极有可能是她想看着公子和晏家反目!不过老夫也不敢打包票,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孙婆子的话绝不可信,得重新审问!”
晏铮颔首,目光在楚若颜身上转了一转,忽道:“阿颜,你还记得安盛身边的人吗?”
楚若颜一愣,明白过来:“你是想让我假扮长公主府的人,试试孙婆子?好是好,但我只怕学得不像……”
孟扬闻言一笑,戳戳徐老,后者清咳嗓子,一开口竟变成了晏铮的声音:“‘阿颜,你还记得安盛身边的人吗?’”
这话说得几乎与晏铮一般无二。
接着又拿起腔调变成了她的声音:‘好是好,但我只怕学得不像……’”
楚若颜瞪大了眼睛,愣愣看着徐老说不出话。
晏铮极少看见她这般模样,唇角边不自禁带起一分笑意:“这是岭南的密学‘口技’,但凡徐老听过的声音,都能立刻学腔,以假乱真。”
“这也太厉害了……”
晏铮身边这些人,还真是个个卧虎藏龙!
楚若颜思忖了一下:“长公主身边有两个近身女侍,宫商沉稳,羽徽要跳脱些,不如就学她吧,徐老,您听过她的声音吗?”
徐老一笑,立刻以羽徽的声音说了出来:“少夫人放心,定不辱命。”
与此同时,长公主府。
安盛斜倚在美人榻上,任一聋哑女仆为她垂捏小腿,撑着左脸听宫商回禀:“……就这样,晏家二房带着老太君走了,看那模样,应该是要替安宁侯隐瞒下来。”
羽徽撇撇嘴:“啊?还以为就晏家那个老不死的性格,要和安宁侯闹得不死不休呢,结果就这么没了?这晏姝也太没用了吧!”
“一个以色事人的娼妇,你觉得她能有什么手段?”宫商说毕,抬头看向长公主,“不过殿下,安宁侯没按您所想与晏家反目……”
安盛摆摆手,眼底却浮起一丝满意:“若他事事都按本宫所想而为,又与傀儡何异?能突逢巨变临危不乱,又能使出手段抚平晏家,这样的心性,才配当本宫的儿子!”
“儿子”二字一落,那聋哑女仆的手不由自主一重。
安盛吃痛,挑了挑眉毛:“府上竟混进只苍蝇……”
那女仆大骇,转头夺门而逃,却在刚跑到门口时被一条细丝缠住了脖颈。
她脑袋唰地一下从脖子上掉了下来,宫商斥道:“羽徽!你不留活口吗?”
这还怎么查幕后主使?
羽徽却撬开那女仆的嘴,从舌根底下挖出一枚毒丸:“一闻就是‘催心草’,这南蛮的死士这么多年了一点新意也没有,老喜欢用这毒!”
宫商皱眉:“殿下,南蛮人不讲信用,竟往您府上安插眼线!”
安盛却笑了笑:“本就是利益互换,又怎么指望他们讲信用……罢了,先不管他们,你去一趟晏临府上,把晏姝放出来吧。”
当夜,京郊。
孙婆子睡得迷糊,忽听见窗外一声闷哼,守着他们的晏家人倒在地上。
她连忙坐起来,喊醒儿子,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
啪!
门窗忽闭,一道倩丽的身影印在窗上,随即传来一个熟悉的冷哼。
“孙婆子,长公主对你很不满意!”
孙婆子大惊,连忙拉着儿子一起跪在地上:“羽徽姑娘,老奴是按着长公主的吩咐说的啊!一字不差,而且绝没有将长公主牵进来半分!”
门外楚若颜心头一凛,果然,这孙婆子是安盛的人!
她看了眼徐老,后者佯怒道:“你当长公主是好糊弄的吗?自己再好好想想!”
孙婆子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突然道:“老奴知道了,是关于安宁侯生父一事……可当时时机不对,他们没问,老奴也不好说安宁侯的生父就是晏大将军啊!”
门外二人剧震!
这孙婆子没有说谎,那岂不是说,晏铮当真是大将军和长公主的孩子?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晏铮就是大将军和长公主的孩子?
这个念头一起,二人迅速交换眼神,徐老冷着声音道:“大将军待谢夫人情深意重,又怎会与长公主有私?”
这话听上去破绽百出,可此时入了孙婆子的耳,却只当是长公主在敲打自己。
忙把额头贴在地上:“羽徽姑娘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说……大将军待谢夫人情深意重不假,但某次宫廷饮宴,他酒后糊涂误将长公主认作谢夫人,黑灯瞎火中长公主也误以为是曹驸马,阴差阳错之下才有了安宁侯!”
楚若颜目光微凉。
这番说辞,与先前孙婆子说那襁褓易子的事一样,都是提前编排好的。
他们今夜过来,要听的可不是这些……
她唇角微动对着徐老做了番口型,徐老颔首,道:“哼,这些应付外人的说辞你倒记得清楚,那么长公主还想问问你,当年的真相,你又记得多少?”
谁知此话一出,孙婆子骇然变色,一颗脑袋砰砰往地上砸。
“长公主恕罪、长公主恕罪!老奴什么也不记得了,老奴什么也不敢记得……”
“说!”
孙婆子全身抖如筛糠,哆哆嗦嗦开口:“是、是长公主的吩咐……将三少公子抱来,与安宁侯互换……”
呼吸瞬间凝滞,待要再听,那孙婆子的儿子孙财忽道:“不对!她不像是羽徽姑娘!”
话落一个猛子冲出来,身法之矫健,完全不像白日里躺在病床上的模样!
徐老立刻将楚若颜挡在身后。
孙财目中精光暴涨:“是你们?好啊,竟敢假扮长公主的人来套话!”说完不知从哪儿变出把匕首,直向他们刺去。
挡在前面的徐老嘴是巧嘴,这功夫却是半点不会!
万分紧急时楚若颜只能一把推开他:“小心!”
徐老被推得一个踉跄避了开,可那匕首却在她胳膊上划出一道口子。
鲜血浮现,楚若颜眉心一拧,也顾不得温神医的警告要动手。
就在这时,一道寒芒先她而出,下一刻孙财就捂住了脖子。
鲜血从他脖子上飙出,一道细长的剑伤突兀出现在喉咙口。
他甚至说不出一句话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孙财!”孙婆子吓得魂飞魄散扑过去。
徐老也一瘸一拐地走上去,痛心疾首:“影子!你出手前就不知道问一声吗?!”
这一剑封喉,根本没留任何余地。
这下好了,把孙婆子唯一的儿子给宰了,再想从她嘴里套出什么话来,比登天还难!
黑暗中的少年愣在那儿,面上有些不知所措。
楚若颜温声道:“好了,您也莫怪他了,影子也是急着救我……”
边说边看向那个已成死尸的孙财,总觉得有些怪异。
既有这么好的身手,又何必在白天装出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这时孟扬也推着晏铮从外面进来,孙婆子面容麻木,缓缓看了他们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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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若颜眉心一跳,这孙婆子的反应,也不像是痛失爱子啊……
晏铮沉声道:“既知是本侯,还不如实说出真相?”
孙婆子冷笑了声闭上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
楚若颜忽道:“他真是你儿子吗?”
“什么?”孙婆子突然满是惊恐地睁开眼。
楚若颜知道自己猜中了,气定神闲道:“白日里他还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夜里就能跑能跳还险些杀了我们……孙婆子,这人只怕也不是你的儿子,而是长公主派来监视你的吧?”
孙婆子像被说中了要害,紧咬住嘴不发出一个字。
晏铮眉梢一扬,缓缓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的儿子攥在她手里,所以才心甘情愿把一切揽在自己身上……这样吧,你说出真相,我替你救出儿子,如何。”
孙婆子目光微动,却一个劲儿摇头:“你们……你们对付不了长公主的……”
那个女人,比蛇蝎还要恐怖!
她能要了你的命,手上不沾一丁点血,还能博得菩萨美名!
孙婆子一想起来就怕得要命,那是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早已映入了骨髓。
晏铮也不废话:“徐老。”
这是他最擅长的事了,徐老笑眯眯上前扶起孙婆子道:“孙婆婆,我家公子的手段,你可能不太清楚,但你总听过平靖侯吧?他可是皇上的亲表弟,被我们公子一剑削了脑袋。还有宝亲王,那可是皇上唯一的伯父,不也照样死在了咱们公子手下?”
这两个人孙婆子显然都知道,尤其是后者:“那宝亲王居然是你们……”
她住了口,目光犹豫不定地望着晏铮。
外面都说宝亲王是玩女人玩死的,原来是他的手笔,就这手不沾血要人命的样子,的确能和长公主斗一斗……
徐老见甜枣给得差不多了,又道:“不过孙婆婆,你也知道,我家公子没什么耐性,你今日不说,他也只能将你送回到长公主那儿去……你猜猜,她派来监视你的假孙财死了,你又被我家公子亲自送回去,她会不会怀疑你已经变节,背叛了她呢?”
悠缓的声调犹如恶鬼低吟,孙婆子双眼陡然瞪大,露出极度的恐惧:“你、你们……”
“长公主对待叛徒的手段,不用我说,你也清楚吧?”
月色下徐老好整以暇地微笑着。
楚若颜看得暗道一声佩服,就这甜枣威胁的轮番上阵,别说孙婆子了,谁能不被说动?
果不其然,她全身发抖,挣扎好一会儿忽问:“你们真能救出我的财儿?”
徐老并不答话。
孙婆子咬牙:“好,我说!”
几人精神一振,徐老立刻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幕后主谋是谁?”
孙婆子道:“是长公主!一切都是她在幕后主使!”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这话一落,众人心头都有块巨石落了地。
倘若长公主真像孙婆子说得那样无辜,那晏家的债他们还真不好向她去讨!
只听孙婆子慢慢说道:“当年,我一直跟在夫人身边伺候,就在三少公子快出生的那几天,我回到家里却发现财儿不见了,有人给我留了一封字条,让我去了京郊的一处别庄,也就是在那儿,我第一次见到了长公主……”
仿佛陷入回忆,她的脸上露出痛苦神色:“到现在我都记得,她那天穿着一身粉色的袄子,小腹高隆,显然也是快要生了。她让婢女,也就是羽徽姑娘扶我起来,笑着同我说听闻我是京中出了名的稳婆,让我务必也要替她接生。”
“那时夫人已经快要生了,我不敢答应,她却让我放心,说是到时她们二人会一同产子,让我偷偷将三少公子抱给她,再将她的孩子送到夫人身边……”
众人倒吸口凉气。
这是打算在一出生时就易子啊!
孟扬忍不住道:“可夫人不是提前生产了吗?”
“是,我也一直庆幸是老天保佑,回去的第二天,夫人就在卧佛寺里生了,虽然有些难产,但好歹母子平安,我以为长公主会就此收手,去求她将我的财儿放回来,她却让我将夫人留在卧佛寺里休养,说自己也会赶过来,到时在寺中生产了,再行交换!”
孟扬想问这是为什么,把自家孩子和情敌的孩子交换,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晏铮却制止了他:“你继续说。”
“果然没过两天,长公主就来了,说是探望夫人和孩子,夫人很高兴,我却怕她要对三少公子不利,所以借口孩子染了风寒没敢让她看!结果后半夜里,她就把我叫过去,说钦天监和水政司的人说,翠屏山连逢暴雨,近日恐有山崩之灾,倘若发生了,就让我趁乱将三少公子抱出来给她!”
“我以为她在说笑,但第二日真的发生山洪了,其他人忙着救夫人去了,我想到财儿,一狠心也只能抱着三少公子过去,谁知她也在逃命中动了胎气!我只好给她接生,也是个儿子!”
“本以为生了孩子,会激起她做母亲的天性,不会再想着把儿子送走,可谁知她看也没看亲儿一眼,只让我把三少公子抱给她,然后、然后活活捂死了三少公子!!”
众皆震惊。
晏铮脸上血色褪尽,楚若颜紧紧抓住他的手。
“我当时都吓傻了,长公主却对我说,这下我没得选了,晏家的三少公子,只能是她的儿子!我、我没办法,我要救我的财儿啊,只能按着她说得把三少公子送回去,还刻意拖延了些时日好让夫人认不出来……”
“后来也就是我白日所说,你们也都知道了。”
屋子里一片骇然的死寂。
哪怕是见惯风浪的徐老也忍不住低骂了一句:“这个疯妇!”
孟扬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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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婆子惨笑一声:“为什么?因为她要报复夫人和大将军啊!事发之后,她说自己为救三少公子小产,好让夫人愧疚难当,而且还让我故意给大将军留了纸条,让大将军知道现在的三少公子不是他和夫人的儿子!”
“她疯了吗?大将军难道没有揭穿?”
“如何揭穿?夫人生三少公子时已经难产,身子正虚,倘若让她知道亲儿已死,还是自己多年的闺中密友所害,夫人只怕当时就会没了命!”孙婆子沉重道,“而且大将军似乎一直以为,是他自己酒后乱性唐突了长公主,大概也是有愧吧,终究是把这件事按了下来,可对着安宁侯您,始终隔了心,所以一直冷淡相待……”
晏铮闭上眼。
原来,这才是根由。
他就说父亲那样温和通透的一个儒将,为何也会如凡夫俗子一般,因为一个灾星预言就对他冷漠疏离。
原来是早就知道了……
楚若颜却皱紧眉。
这孙婆子句句不离三少公子,可始终没说过最关键的那一句!
她沉声问道:“依你所说,那晏铮,就是长公主的儿子了?”
全场皆静。
所有人都在等着这盖棺定论的一句!
可孙婆子却突然不说话了。
她抬起头,定定看着楚若颜:“是与不是,我现在不会告诉你们,只有等见到我儿孙财,我才会说!”
孟扬诧异道:“可照你说得,长公主都捂死了真正的三少公子,那我们公子不就是她的亲儿子吗?”
孙婆子冷笑一声,眼中竟透出癫狂:“是吗?哈哈哈哈,想必长公主也是这样认为的吧?我也不怕告诉你们,其中内情,这天底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只要见到孙财,我自会告诉你们一切,要不然我就带进棺材里,让你们胡乱猜上一辈子!”
“你——”
孟扬大怒,扬起手掌就要掴下。
徐老拦下他,看向晏铮。
晏铮微微点了下头,徐老道:“影子,此人交给你了。”
先前还以为自己犯了错的少年立马上前来,用力点头。
徐老叮嘱:“这是最关键的证人,绝不能出一点点差错,明白吗?”
影子又比了个提头来见的动作。
回到晏家,已是深夜。
一日的奔波众人脸上都有些疲倦。
晏铮道:“你们都先下去吧,孟扬,你送阿颜回去。”
楚若颜却摇头:“我不走,孟侍卫,你和徐老都先去休息吧,救孙财的事情等明天再说。”
孟扬和徐老对视一眼,弯身退下。
晏铮看着她:“你不回去,万一国公爷问起?”
“放心,我今日去的是长公主府,他就算要找,也会先去找长公主。”楚若颜现在说起长公主这三个字都头皮发麻,简直从没见过这么丧心病狂的人,“何况好像边疆最近也生了事端,我爹说不定还在宫里忙呢,顾不上我。”
犹豫片刻,终究还是问了出来:“对了,长公主这事,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
看见女子眼底的紧张和忧色,这只怕也是徐老他们的顾虑吧。
晏铮低头,淡淡吐出三个字:“我姓晏。”
姓晏,是晏家人,自然与长公主无关。
楚若颜大松口气,只要他自己能想得通,那其他都不重要了。
“那就好,我原还怕你会动摇心神,不过听孙婆子最后那话——‘只怕长公主也是这样以为的吧’,其中必然还有内情,你也别太忧心了!”
晏铮点头,烛光下女子的面庞柔美如玉,他薄唇轻启:“有你在,我没什么可忧的。”
楚若颜对着他那专注不移的目光,耳根一热,连忙偏开眼:“那、救孙财的事你有眉目了吗?那孙婆子自己都说,不知道长公主把人藏在哪儿。”
晏铮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但也没再问,眼底划过一抹冷意:“我去问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不行!”楚若颜断然否道。
晏铮欲要开口,却被她打断:“晏铮,不是我要拦你,长公主此人善于攻心,她千方百计地诱着我们找到孙婆子,得知了她口中所谓的真相,此刻只怕正等着你上门……你就这样去了,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说完两人都愣了。
羊入虎口?
他晏铮像那软绵绵的羔羊吗?
男人唇边带起一分笑:“阿颜,你再说一遍?”
楚若颜别扭地偏开脸:“总之,我的意思是你别去,一切真相未明之前,你都最好别见她,万一、万一……”她没再说下去。
晏铮好奇道:“万一什么?”
楚若颜抿紧嘴唇不出声。
梦里,他亲手屠了整个皇族,其中就包括这位长公主!
安盛的脑袋就挂在城墙正中央,脸上带着不顾一切的狞笑,可以窥见临死前的疯狂。
倘若当时他并没找到孙婆子的真相,那么在他眼里安盛就是他的生母!
能逼得他不顾人伦亲手弑母,她简直不敢想象当时发生了什么!
所以实在是害怕,他见到安盛会受不住她的刺激……
“阿颜、阿颜?”
男人清冷的声音传来,楚若颜醒过神,犹豫片刻抓住他的手:“答应我,别去见她好吗?”
女子眼底含着浓浓的忧色,有他从未见过的恐惧……
晏铮欲要解释,这是最快、也是最直接能找到孙财的办法!
忽然一根柔软细腻的手指按在了他的唇上。
下一刻那双翦水秋瞳在眼前放大,她半蹲着身子,仰起的小脸如玉莹润,就那般凑到离他不到半尺的距离:“可以吗?三……郎?”
呼吸骤凝!
晏铮舌口一干,只觉一簇猛火燎原般窜遍全身!
他哑声问:“你唤我什么?”
“三郎……”
声落时大掌扣住后脑,男人低头狠狠覆了上来。
与初回的凶狠全然不同,掠夺间带了克制,又似克制不住般得在发抖。
楚若颜有些紧张,但想到必须让他答应下来,便试探着回应了一下。
“!”
男人眸色一深,眼尾的猩红蔓延开来。
他居然破例放开她:“阿颜……你自找的!”
随后腰肢一沉,整个人被他带坐进怀里。
楚若颜感知到他身上攀升的温度,脸红心跳道:“等等,你还没答应我呢!”
因着方才的呜嘬,她的尾音带了些颤,更似邀约。
晏铮哪还有心思管哪些,只道:“我应你——”
谁知话一落,那丫头就泥鳅似的滑出他掌心,一股脑跑到门边去:“我夜不归宿,爹爹知道肯定会责罚我的,那我先走了!”
晏铮眸光大戾,伸手就要抓了暗器封门!
岂料袖中空空如也,竟是方才这丫头抓他手时,全给顺走了?
他定在原地,许久未有的怒火恼意一股脑全冲了上来!
平生首次,他从没这样痛恨自己站不起来过!
然而就在这时,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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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一溜烟跑了。
晏铮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再低头看看自己已经站不起来和已经站起来的腿。
逼出一句:“呵,中计了……”
正巧这时孟扬抱了木桶进来,纳闷道:“啊?公子,您中什么计了?还有人能让您中计的?”
“出去!”晏铮眼风如刀。
孟扬一个激灵赶紧把热水搀好,出来掩好门后又挠头:“怪了,这大半夜的,公子怎么想起沐浴了?”
听到动静的徐老披着外衣走出来,见状,笑呵呵道:“年轻人啊,火气旺。”
孟扬不明所以还要问,徐老给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随后低声道:“小孟啊,你家公子这是中了美人计,正无处泻火呢~”
孟扬这才恍然,暗地对楚若颜肃然起敬。
能让公子中计还不得不吃下这哑巴亏的,少夫人还真是头一个!
另一边。
虽已宵禁,但靠着晏家的马车和令牌,楚若颜还是顺顺当当的回了府。
还好周嬷嬷早在侧门给她留了口,楚若颜悄悄溜进去,迎面就被福宝撞了个满怀!
这小东西一日不见她,欢快地很,在她怀里上蹿下跳的。
忽然也不知闻到什么,那狗鼻子左嗅右嗅,喉咙间发出不满的哼唧声。
“别闻了,没别的狗……”
压低声音说了句,可一想到晏铮,又莫名地有些心虚。
她只能提住它后颈往院子里走,刚进去,就看见周嬷嬷站在门边:“姑娘,您可回来了!”
旁边听到动静的玉露也冲出来:“姑娘!您终于回来了!明明早上去长公主府的时候说得好好的,晌午就回,这都深夜了,奴婢们都快担心死了!”
楚若颜看她俩这么晚没睡就知道是在等自己,心中一阵愧疚:“是我不好,今日有急事忘了与你们知会一声,下次再有什么就去晏家找我。”
“晏家?”玉露登时瞪圆了眼睛,“姑娘!国公爷可说过不准您再和安宁侯来往了啊!”
周嬷嬷倒是早有预料般:“老奴知道了,玉露,走,姑娘要歇息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下来同你说。”周嬷嬷说完,又意味深长地对楚若颜道,“姑娘,虽说您已嫁过人了,但该节制还是要节制……”
话落拉着玉露走了,留下楚若颜莫名其妙。
等进了屋,坐到铜镜前准备梳洗,才发现嘴边一抹红印,竟是口脂花了!
“这晏三!”
她羞得赶紧将红印抹掉,同时万分庆幸今天夜里没撞上父亲或是别的什么人。
否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就这般一夜安枕,翌日醒来,玉露打水进来。
小丫鬟脸红红的,有些羞赧道:“姑娘,您昨晚……”
“昨晚什么也没发生!你们误会了!”她尽量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唬住了玉露,却瞒不过周嬷嬷。
这老婆子端了早点进来道:“姑娘,奴婢知道您和安宁侯情深意笃,只是一味贪多,还留这么久的夜,早晚是会出事的……”
楚若颜耳根都烧透了,敷衍两句正想揭开这个话题。
突然一道人影翻墙而过,竟是孟扬来了。
“少夫人!不好了!”
玉露大惊失色忙要去拦,可孟扬的声音已先传了进来。
“——晏四姑娘质疑我家公子身世有假,如今已告到刑部去,今早豫王亲自带人过来,将我们公子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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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扬入屋,匆匆行了一礼道:“少夫人,豫王今日来,非说我们公子身世存疑,甚至怀疑他勾结南蛮害死大将军!那刑部侍郎石泓又是个死脑筋,听完就带走我们公子,哪怕亮出大理寺少卿的印信也无济于事!”
刑部侍郎正二品,加上又有个豫王在旁撺掇,要带走晏铮确实容易。
只不过……
“你们公子没说什么吗?”
孟扬跺脚道:“就是什么都没说才让人着急,他还让属下直接交了印信,说戴罪之身不敢居官……哦对了,走时还让属下来跟您说一声,让您不要担心!”
楚若颜凝眉:“我明白了。”
“?”
明白什么您倒是说啊!
孟扬急得抓心挠肝,这位少夫人却道:“双方对弈,如今棋子都已经摆在明面上,你家公子以身入局,这是在逼对方落子呢。”
孟扬:“???
他听得一头雾水,今早徐老也愁眉锁眼地说了句,公子这样做太危险了,说完就去照顾文景少爷,连问的机会也没给他。
怎么他们一个个都心如明镜似的,就他一个蒙在鼓里?
楚若颜无奈:“孟侍卫可还记得阿蕉?”
孟扬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您是说公子又拿自己作饵,去钓幕后之人出来?可不都已经知道安盛长公主是幕后真凶了吗?”
“是啊,但要知道孙财的下落,就绕不开这位长公主……”楚若颜想起昨晚劳心费力地那一出,到底是白费功夫,不禁冷笑,“你家公子从来不把自己当回事,以前如此,现在亦如此,我有时候真怀疑,他是不是从来就没打消过死念。”
孟扬憨憨挠头:“那倒没有,昨晚他都让属下换了两桶热水,应该是很想活着的!”
楚若颜:“……”
大抵瞧出气氛不对,孟扬又问:“那少夫人,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女子唇边闪过一抹嘲讽,“自会有人助他脱困!”
另一边,刑部衙门。
晏临刚点卯就被上峰拽上了马车,一路昏头转向到了奉天殿,抬头望去乌压压一片紫色官袍,顿时吓得跪倒在地。
“是刑部司门主事晏临到了吗?”
皇帝威严的声音传来,他忙不迭磕头:“是、是微臣……”
“好,朕问你,你侄儿安宁侯的身世,你可清楚吗?”
晏临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抬头,就看见晏铮一身素衣坐在轮椅上,静居于大殿中央。
而大殿两旁站着的,除了豫王,其余全是二品以上的大员。
其中还混着一个女人,竟是他之前让软禁的晏姝!
“晏临,皇上问你话呢,你怎么不答?”
豫王冷叱,晏临吓得一哆嗦:“微臣、微臣不知……”
“是吗?”豫王转身道,“皇兄,既然人都到齐了,就让他们当面对质吧?“
皇帝点头,豫王唤道:“晏姝!”
晏姝福身行礼,随后望向晏临柔声道:“二叔,您忘了吗,昨日在京郊孙家,安宁侯一直阻挠我们去见孙婆子……他还威胁您和祖母,说如今将军府只剩下他,倘若你们查出真相弄倒了他,那晏家就全完了,您都不记得了吗?”
晏临额上冷汗涔涔,忍不住去看晏铮,那人面上平静如水,仿佛根本没听见她的话。
他强作镇定:“没、没有的事……”
“哼!”豫王一声冷哼,“晏临,你要欺君吗?”
欺君之罪,罪当问斩!
晏临吓得一屁股瘫在地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微臣也是为了晏家,不是有意欺君的啊!”
此话一出相当于默认了晏姝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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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是在给他机会解释,然而晏铮神色淡淡道:“微臣无话可说。”
大殿上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这安宁侯竟不是大将军的孩子吗?”
“不可能啊,养了二十年,难道大将军自己都不知道吗?”
“那大将军岂不是一个血脉也没留下……”
豫王见机道:“皇上,倘若安宁侯并非大将军之子,那么此次函谷关之战仅他一人逃脱,他的证词绝不可信,说不定就是他勾结南蛮致使兵败,还请皇上彻查!”
这才是他苦心积虑要达成的目的!
晏铮眼底掠过一丝嘲讽,不动声色地将整个朝堂各人反应收入眼底。
谁知楚淮山站出来,眉头一扬:“照豫王这么说,安宁侯跑到边疆上去,刀里火里跟大将军走一遭,还赔上双腿,就是为了跟南蛮勾结害死大将军的?那他还回来做什么?找死吗?”
豫王一噎,晏铮也是一怔。
这未来岳丈不是看他不顺眼吗?怎么……
“皇上,天底下都知道老臣因着女儿的事,跟安宁侯绝不对付,所以也断无帮他脱罪的可能!但老臣有一句说一句,就冲他瘸着双腿爬到虎牢关报信,又不远千里地护送大将军骸骨回京,老臣绝不信他是南蛮的细作!”
大臣们纷纷点头,皇帝也露出深思之色:“楚国公所言不无道理……”
豫王哪舍得到嘴的鸭子飞了,马上递个眼神给晏姝。
后者伏拜道:“皇上,安宁侯是否通敌卖国,贱妇一介女流自不知晓,但他昨日当着众人的面,让手下对祖母动手,还削断了祖母的头发,那是千真万确!”
“什么?!!”
众人耸动。
那一向以正直无私出名的余老御史颤巍巍出列:“皇上!谋害祖母,乃‘十恶’之‘恶逆’大罪!求皇上从重严惩啊!”
刑部侍郎石泓也板着脸道:“不错,安宁侯身为大理寺少卿,执掌刑狱,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满朝尽是指责之声,豫王得意道:“楚国公,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楚淮山一拢衣袖:“那是他晏家的事,本国公有什么好说的!”扭身回了班列,心中却道这晏三也太过冲动,他听颜儿说起过这老太君的混账事,可再如何,也不能当面动手啊!最起码不能被人逮着不是?
皇帝见状道:“既然如此,那先免了他的大理寺少卿之职,再……”
话没说完,一个小太监忽然跑进来跟尹顺说了什么,尹顺立刻附耳奏禀:“皇上,长公主来了,而且已在殿外跪了一会儿……”
皇帝一惊,瞪他一眼:“还不快宣!”
尹顺顿时高声道:“宣安盛长公主进殿——”
众人回头,只见安盛长公主一身深青带红朝服,发簪纯金步摇,眉间依旧点着那朵富丽堂皇的牡丹花,只与平素的雍容贵气稍有不同,更多了几分逼人的威仪!
“臣妹拜见皇兄,皇兄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谢皇兄。”安盛起身,其余人又朝她下拜,只有晏铮稳坐轮椅,在一众伏低下去的身影中傲然独立。
他并没看她,又或者说在他眼里长公主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可安盛愈发得满意起来。
荣宠加身不喜,大难临头不乱,这般宠辱不惊的气度,才配当她的儿子!
然而旁边豫王冷道:“晏铮,你看见长公主胆敢不拜,这是要公然蔑视天家了?”
他一项接一项的罪名扣下来,生怕今日不能摁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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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王瞠目,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回过头:“你帮他说话?安盛,你是不是菩萨当过头了,这小子不就是当年翠屏山害你小产那个吗?”
安盛不答,转身一展衣袖,朝着皇帝跪下:“皇兄,安盛有罪!”
她这一声惊得皇帝都站了起来。
殿上朝臣亦纷纷朝她望去。
“快起来!你何罪之有啊?”
这位皇妹在百姓中间极有声望,出粮救灾、赠药济民、开设学堂,她就是皇室在民间的象征!
因此皇帝亲自上前搀扶,安盛却固执道:“皇兄,安盛其罪有二,这第一罪便与安宁侯有关!”
殿上一寂,皇帝愣道:“你说什么?”
安盛垂眉,一字字道:“安宁侯乃臣妹之子。”
“!!!”
满殿震惊。
晏铮目色一瞬苍冷。
豫王则瞪大眼:“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儿子不是早就死了吗?”
“臣妹不知那稳婆偷天换日,将我儿与晏家三少公子相易,所以这么多年未尽人母之责,还无意犯下欺君大罪,求皇兄宽宥!”
说罢深深拜下。
皇帝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可这之余又不由生出一股喜意!
他原本一直顾忌晏铮,担心他因父兄之事心存怨恨,所以迟迟不敢重用。
哪怕他在贪墨案、粮草案上接连立功,始终也只是个代少卿,直到后来曹阳事发不得已转正,但也只是个四品少卿……
可若他不是晏家的孩子,而是皇室子弟,那么这些担心都荡然无存了。
皇帝心思活泛起来:“安盛,依你所言,那安宁侯是你和曹驸马的孩子了?”
“不,此乃罪二。”安盛深吸口气,“安宁侯乃是臣妹和大将军之子!”
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了。
只余倒抽凉气的声音。
晏姝仿佛终于意识到什么,尖叫道:“这不可能!我父亲和母亲情深义重,绝不可能和你有孩子!”
这个时候也没人去追究她用的是不是尊称。
安盛眸光一闪:“大将军自不会背叛阿苑,可那日他饮酒过多,走错了房,本宫又睡得迷糊,以为是驸马归来,阴差阳错,这才酿下苦果!”
语毕再度对着皇帝拜下,“皇兄,千错万错,皆是安盛一人之错,与我儿无关!求皇兄开恩,只降罪安盛一人!”
奉天殿上死寂无声。
众人都被这一出接一出的波折给弄傻了眼。
先是安宁侯身世有假,接着又是长公主出面认子,最后他竟还是长公主和大将军的儿子?!
只有皇帝满心狂喜!
若真如此,那可太好了,有着大将军的血脉,又是皇室的子弟,那大夏三军就可彻底交到他手上,而且因着晏家少主的身份,接手军中亦会十分顺利!
他强压着喜色道:“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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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盛垂目,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嘴角。
她自是知道这位皇兄所想,所以才会选在今日,在众目睽睽下出面。
“多谢皇兄,臣妹……”
可话没说完,余老御史颤巍巍站出来道:“皇上!即便安宁侯是长公主之子,可他指使手下,打伤祖母,亦是‘十恶’大罪,不可轻饶啊!”
皇帝眉头一皱,安盛诧异道:“余老御史所言,是从何处听来的?”
众人目光望向晏姝,晏姝急忙道:“这都是长公主让我……”
话没说完,就被安盛打断:“晏四姑娘,不,应该唤你刘夫人才是,怎么昌禄伯问罪,刘夫人一介贱籍也能登上殿门了?”
晏姝看着这个言笑晏晏的女人,心头如堕冰窖。
“长公主,这不都是您教我的吗?”
“是您让我说他不是晏家的孩子,也是您教我拿他对祖母动手的事情,扣他十恶大逆的罪名!事到如今您怎么全不认了,您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啊?”
她声嘶竭力地说道,眼泪疯狂往下掉,可没有人认为她说得是真的。
就连带她上殿的豫王都冷笑一声:“疯妇,安盛会害自己的儿子?”
只有晏铮垂目,遮去眼底一丝冷意。
她还真会……
让他陷入绝境,再出面相救,不正好生出感恩之情吗?
这时有人道:“我想起来了,这昌禄伯被问罪,她没遭株连全是因为安宁侯求情!这般狼心狗肺之徒,简直污了大将军的清名!”
“不错,好在只是大将军的养女,又已嫁了人,皇室,臣恳请将她贬入贱籍,永世不得踏入将军府一步!”
“臣附议!”
“臣也附议!”
众人弯身,皇帝摆摆手:“就按众卿的意思办。”
晏姝满目惊恐要求饶,可左右太监已一把捂住她的嘴,直接拖了下去。
皇帝又道:“既然这贱妇之言不可信,那安宁侯忤逆不孝也无从谈起,礼部,你们先酌情商议,看看给安宁侯定些什么封赏,长公主与亲儿失散多年,当有许多话要说,众卿都先退下吧。”
“臣等告退!”
大臣们依次退出,豫王上下冷睨晏铮两眼,甩袖走了。
皇帝想说什么,终归忍了下来:“好了,你们娘俩到御花园去说说话吧,朕要先到母后那边去一趟。”
安盛明白这是替她将这“好消息”告诉母后去了,不过无妨,皇帝要想重用晏铮,太后这一关他自会帮他打通。
福身谢恩后,二人一前一后到了御花园。
宫人们纷纷退下,安盛凝视他好一会儿,深情道:“我儿,你受苦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晏铮一阵反胃,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安盛柔声道:“为娘知道,这些年晏家待你不好,你爹爹视你如无物,你那些祖母兄弟也嫌恶疏远你……不过如今好了,你回到本宫身边,再没人敢轻慢你,那晏姝你放心,等没入了贱籍,为娘就将她贬进官窑里,她不是最喜欢以色事人吗?自此一双玉臂千人枕,我儿觉得可好?”
晏铮不语。
她展袖在石桌边坐下:“看来我儿还是不满意,那便将你的祖母也算上吧?她不是总爱说我儿是灾星吗?就让为娘出面,请钦天监的蒋监主卜上一卦,将那克子克孙的名声扣在她头上,这样我儿总可稍息怒火了吧?”
晏铮只觉可笑。
那晏姝不过是一个棋子,晏老太君更是连棋子都算不上的愚蠢老妇,根本不值得费心。
可这安盛字字句句,却像是施舍了天大的恩德般……
“倘若长公主就是来说这些废话的,那恕不奉陪。”
他转动轮椅要走,安盛喝道:“慢着!”
犹疑的眼光上下打量,她忽然道:“你见过孙婆子,已从她口中知道真相了?”
晏铮不置可否。
安盛愉悦地抚掌大笑起来:“好好好,不愧是本宫的血脉!那孙婆子的儿子尚在本宫手中,你竟也能撬开她的嘴,不枉费本宫为你苦心筹谋二十年!”
晏铮眸光一沉,知道这是要切正题了。
便见安盛挥了下手:“都下去吧。”
无人可见的假山背后,有数道身影一闪而过。
这下御花园内才真正只剩下两人。
安盛伸出皓白如玉的手掌,撑住右脸悠悠叹了一声:“该从何处说起呢……就从本宫第一次见你父亲说吧,那时他还是个少年将军,与本宫也在这御花园中相会。他温和内敛、儒雅谦逊,本宫见他的第一面就看上他了,问他愿不愿意做本宫的驸马,可他却答战乱未平,不敢耽误本宫。”
晏铮一僵,不自觉地握紧拳。
这是父亲会说的话!
尽管他对自己十分冷淡,可仅有的两次授业,也是叮嘱他——男儿存志毅为先,愿得此身长报国!
“于是本宫耐着性子等他,一年、两年……他从一个六品护军升到三品中领军!本宫满心欢喜地等着他回来,甚至向父皇言明,宁可舍了这公主尊荣也要保他青云路!可结果呢?他带回了谢苑!”
说到这个名字,她咬牙切齿,“本宫最好的姐妹,竟勾引了本宫看上的夫婿!晏序竟还护着她,说她并不知情,一切都是他辜负了本宫的错爱!铮儿,你可知道,那是本宫平生首次受辱,论尊卑、论长相、论谋略、论才情,他晏序竟看上了一个处处都不及本宫的女人!”
晏铮眸色一深。
印象中的母亲并无她说得这般不堪,她爽朗大气、与人为善,随外祖习得一手好医术,在军中不知救了多少人性命!
然而安盛已近疯狂,冷然狞笑:“好啊,他要娶,本宫就让他娶!这谢苑也是好命,生第一个儿子竟没死成,本宫原想在她第二次生产时动手,不料你父亲实在看得太紧,只能改了主意,先以国事诓他过来——”
说到此处极为得意,扭曲的眉眼都舒展开,“哈哈哈哈,谢苑怕是到死都不知道吧?她艰难生产时,她的夫君却在本宫榻上,颠鸾倒凤,不知日月为何物!”
“住口!!”
晏铮勃然大怒,袖中短剑蹭得出鞘,几乎顷刻间抵住她喉咙。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他要杀了这个疯子,他要宰了她!!!
然而安盛怡然不惧,半仰着头颅讥笑看他:“我儿,你这就受不住了?可你偏偏就是这样来的啊!你父亲没有酒后乱性,是本宫给他下了药,足足三倍于常人的分量,他当时还企图自尽,是本宫威胁他倘若不从,整个晏家都得陪他送命……”
剑尖逼前,一丝血色晕染开来。
晏铮满目赤红,从未像今天这般恨过一个人!
忽然咣得声,一件物事从袖中滑落,清脆落地……
他垂目看去,是一把剑鞘。
——晏小铮,就祝你如同此剑,永入剑鞘!
——侯爷,此剑鞘为凭,立一个君子之约吧!
亲切熟稔的声音交替而起,最后化成女子那张满是忧色的脸庞……
他咬破了嘴皮,直到口中盈满了血腥,才极艰难地一点一点,移开了剑。
“好!铮儿,你能接受你的身世,那么从此以后,世上就再没什么能拦住你了!”安盛唰地站起来,兴奋不已地要去抓他的肩膀。
晏铮瞬间后退,三步之外,眼神冷冽地盯着她。
安盛愣了一愣,大笑:“无妨、无妨!总有一日你会明白为娘的用心良苦!对了,方才说到哪儿了?你父亲回去之后,防贼似的防着本宫,可那又如何,他身为将军终究要带兵打仗,于是趁着他离开京城,本宫拿了孙婆子的死穴,威胁她卧佛寺易子,然后又将你送到他的身边——”
“你父亲不是说此生只爱谢苑一人吗?那本宫就偏要让他养着我们的儿子,日日夜夜,看见你就能想起本宫,受尽煎熬!还有谢苑,本宫要她日夜有悔,然后养大晏序和本宫的儿子,等真相揭开之日,你猜她会不会崩溃到发疯?哈哈哈哈,可惜她死得太早,便宜她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
这安盛何止要命,更要诛心!
父亲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被她看上!
晏铮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不适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晏家?”
“那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晏家了!”安盛冷笑一声,“这晏家除了晏序,还有什么能人?鼠目寸光的二房三房,愚昧无知的蠢钝老妇,压根不配让本宫正眼相看!本宫做这一切,全是为了你!”
她话锋一转,忽然满是关切地看向他的腿:“铮儿,你的腿怎么样了?是不是有知觉了?”
晏铮骤然色变。
他双腿渐愈之事,除了楚若颜和张院判,就只有身边几个心腹得知。
安盛却能知晓,那岂不是说……
“我身边有你的人?”
安盛笑道:“我儿聪慧,那不妨再猜上一猜,是你身边哪个亲信?”
晏铮目光冷如坚冰,片刻后,徐徐吐出一个名字:“莫叔。”
莫中成。
也就是先前护国寺后山,奉晏姝之命来杀他那人!
其实当时便有过疑虑,莫叔跟他多年忠心耿耿,为何会突然去听晏姝的话!
只不过那时心神激荡没有多思,却没想他竟是长公主的人!
“不错,是他!从一开始,他就是本宫派到你身边去的,你好好想想,你的腿骨明明碎裂?为何会突然好起来?那是因为本宫让他在你日常的茶饮中放了药散!可惜他为了执行本宫另一要务,不得不提前暴露了身份。”
晏铮垂目看着自己的腿:“你的另一要务,就是让我和晏家反目?”
安盛的眼神愈发满意起来:“是啊,本宫让他假意听从晏姝的命令,前去杀你,原是想借此坚定你的心性,叫你杀了晏姝彻底跟晏家反目,只可惜被那楚家丫头给坏了好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晏铮唇角扬起一抹讥梢:“如此说来,那了空批命一事也是你的杰作了?好让我对晏家生怨?”
安盛却拧了眉头:“不,此事在本宫意料之外!了空给你批命之时,原以为会和你父兄一样是些什么勇武进取好听的话,谁知说了灾星之言,本宫事后也去找了那秃驴,原想威胁他改口,但转念一想说不定这就是天意!上天就是要我儿来收了晏家,好为为娘报仇雪耻!”
话到此处,疑点几乎全明。
只剩下最后一个……
晏铮目色晦暗,缓缓出口:“那么,函谷关一战,也是你早已设计好的?”
安盛点头:“不错,本宫原是不想你去的,所以才在你们出征之前,暗地促成了你和楚家丫头定亲的事。可惜你意太坚,阻拦不了,只能多方周旋,保下你一条命……”
说着脸上露出骄傲之色,“不过我儿,你当真是厉害,竟能想出断腿求生之法,那些南蛮人被你耍得团团转,十二座城池关关设卡,居然都没能找出你来!”
晏铮眸子一眯。
她说保下他一条命……可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她要如何保证?
除非是……
“你与南蛮也有来往?”
安盛惊讶于他的敏锐,可此时还不能认,淡淡说道:“铮儿,你我母子团聚,就没必要再提那些糟心往事了。如今你贵为安宁侯,又领着大理寺少卿的差事,今次过后,皇兄只怕还要将你放回军中去。”
“你是大将军唯一的儿子,他在军中的声望、人脉,都会由你一人继承!此后三军俯首,本宫会再想办法助你进内阁,届时文官武将全在你手中,你就是我大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权倾朝野,指日可待!”
她毫不避讳就在这御花园中说了出来。
晏铮薄唇紧抿,可以肯定她的人已将这附近守死,不会传出一个字去!
他缓缓问道:“那你呢?你要什么?”
安盛目光一锐。
只见她舒展眉宇,眼底精光闪动,竟亮得吓人!
“本宫所图,你日后自会知晓。如今你只需要知道,为娘做这一切,全是为了你!这样吧,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当是本宫对你这些年所受的苦补偿一二。”
晏铮勾唇。
这是要准备给蜜枣了。
安盛当真是攻心高手,先想方设法地激怒他,再和风细雨地安抚他,到最后再直接给出好处,若换了旁人,只怕早就对她感恩戴德了!
难怪曹驸马对她死心塌地……
他并不开口,转身摇动轮椅离开。
安盛喊道:“铮儿!你难道不想娶楚家丫头了吗?”
晏铮假意顿住身形,果然听她又道:“本宫知道你喜欢那丫头,本宫也很满意这个儿媳,你们原就已经成过亲了,是母后和皇兄从中作梗,才让你们和离。只要你开口,本宫愿意从中周旋,让你抱得美人归!”
晏铮皱眉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看上去似乎在挣扎:“我怎知你所言是真是假?”
安盛扬唇。
心思深沉又如何,是人就会有弱点,比如铮儿,他的弱点就是那楚家丫头!
“你若不信,回去等上几日,说不定皇兄的圣旨就……”
“太久了!”晏铮出声打断,“你今日所言,我一个字都不会信,除非你能拿出确切证据!”
安盛挑眉:“你不都已经见过孙婆子了吗?怎么,连她的话都不信了?”
晏铮冷笑:“长公主下了这么大一盘棋,买通区区一个产婆又算得了什么?”
安盛看他神情不似说笑,这才收敛神色:“孙婆子有一儿子,名唤孙财,她当年之所以背叛谢苑,就是为了这个儿子,你若不信,本宫可以给你他的下落,让你带着他去问孙婆子,这样你总该信了吧?“
晏铮心头一定,面上却是不以为然。
安盛唤道:“羽徽!”
不一会儿羽徽出现,恭敬福身:“见过长公主,见过……少主!”
晏铮听到这声“少主”便移开眼,安盛道:“你带铮儿去一趟国子监,将那孙财提出来给他。”
羽徽领命,安盛又意味深长说了句:“铮儿,别忘了,你虽姓晏,我们才是一家人!”
晏铮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宫商出现在安盛身后,有些担心道:“殿下,瞧少主这副模样,似乎对您还存着怨……”
“那又如何?他终归是本宫的血脉,不知道真相倒也罢了,知道了,还能对本宫下得去手?”安盛不以为然笑了声,“何况怨恨算什么,权势和利益,才是俘获一切的存在!本宫是他地位尊崇的生母,又为他铺好了一条锦绣繁华的大道,你以为他是傻子吗?会为过往那点苦楚丢了眼前荣华?”
宫商应是,又问:“可孙婆子那边,倘若没了孙财掣肘,她将当年之事捅出去该怎么办?”
安盛闻言懒懒一笑:“她不会,你以为孙财还会认她这个母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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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长公主的人来了,唐司业亲自到大门口相迎:“羽徽姑娘,长公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羽徽略微点头:“长公主想见一见孙才公子。”
唐司业即刻命人去请,同时对羽徽一脸恭敬道:“上次长公主送来《周髀算经》等十余部古籍,均是失传已久的各门要学,对我监学子大有裨益,还请羽徽姑娘回去代为感谢长公主,郭祭酒不日还将亲自登门道谢!”
这祭酒郭汜乃是国子监的主管官,官阶虽不高,却师从荣太傅,极受天下士子敬重。
他素来看不起女子,可却要亲自登门感谢身为女子的安盛,论收买人心的手段,这位长公主确实厉害。
晏铮不动声色地垂下眼,不一会儿国子监的人就领着孙财出来了。
抬目望去,容貌确实与孙婆子颇为相似。
可气质全然不同,除了文人身上的傲气,还有一股未经世事的单纯。
“羽徽姐姐,你怎么亲自来了?”孙财几步上前,惊喜道,“可是殿下终于想起才儿,愿意见我了?”
他满面殷切,仿佛被安盛接见是什么天大的恩赏一般。
羽徽浅浅笑了下,侧身指道:“这位是安宁侯,他有事想请孙才公子走一趟,殿下请公子务必配合。”
孙财的神情一下子黯然下来,可还是强撑着行礼:“见过安宁侯,既是殿下的吩咐,孙才自当从命。”
从国子监出来,羽徽略略行礼便先离开。
马车上,孙财一直闷闷不乐,晏铮挑眉:“你很想见她?”
“谁?”孙财立马反应过来,眼中全是孺慕之思,“您是说殿下?我们这些寒门出来的学子,没有一个不想见她的……安宁侯只怕是不知吧?去岁国子监招生,正是殿下向皇上力荐,广开文路,才破格让我们这些寒门子弟入学,能与那些世家勋贵的子弟们一同读书。”
“殿下是真正的菩萨下凡,心怀天下,我们这届同窗都有约定,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说到这儿似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安宁侯见笑了,其实孙某更想的是将毕生所学献与殿下,没有殿下,又岂会有今日的孙才呢?所以我将本名的‘财’字改为同音‘才’,便是时时警醒自己,莫要忘了读书初衷!”
晏铮一时有些沉默。
安盛此举,无非是收敛人心,这些无依无靠的寒门子弟,稍施恩惠便会让他们死心塌地。
可若按圣人所言,论迹不论心,那么她劝皇帝广开文路大纳人才,又岂非是在行善?
他忽然觉得很疲惫,沉甸甸的心头,莫名地很想见到一个人。
想见她的笑容,想听她的声音,于是就这么做了!
楚国公府。
门房来通报楚若颜的时候,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疯了!
堂而皇之登门入室,这晏三是当父亲死了不成?
急急忙忙冲到侧门去,还未开口,就被那只苍白劲瘦的手掌抓住了手腕。
随即身子一偏被带到角落里,一双大掌牢牢握住了她的腰肢!
“晏铮!你疯啦?”
她压低声音惊呼,男人却自嘲般地说了一句:“差点疯了。”
楚若颜一句你自找的险些脱口而出。
早就跟他说了,真相未明之前不要见安盛,他偏不听!
然而怒归怒,感受到他环在腰间的手微微发颤,那股子怒意又不争气地瓦解了。
踌躇片刻,还是伸手抚在他肩头:“你、没事吧?”
晏铮唇角一牵,哄好人后便愈发心安理得抱紧她:“没事,只是突然很想见你。”他说着扬起脸,那双清冷阴郁的眼里平和下来,“还好,有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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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若颜脸颊烫热,偏被他环着腰无处可躲。
目光游移了好一阵才道:“那、那要不你再多抱一会儿?”
“一会儿可不……”
够字没出口,外面传来周嬷嬷剧烈的咳嗽声。
二人扭头望去,就看见楚若兰站在那儿,一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迎上二人目光,立马捂住眼睛:“我我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楚若颜脸一红,赶紧掰开他的手:“三妹妹……”
楚若兰像窥破什么机密般猛往后退:“你们继续,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嗷!”
她扭头直接撞上了门柱,顿时惨叫连连!
楚若颜:“……”
周嬷嬷赶紧上前扶着她:“三姑娘,老奴扶您进去吧!”
楚若兰还一个劲儿地摇头:“不用不用!”可脑门上立刻肿起一个红包。
楚若颜叹了口气:“三妹妹,我知道一位神医,请他替你看看吧。”不待她拒绝又道,“你这副模样,回去叫你母亲看见,定会问东问西的。”
楚若兰这才松了口。
楚若颜让周嬷嬷扶她上了马车,回头发现晏铮眼底含着笑意,不由嗔怒:“你干得好事,还有脸笑?”
男人挑了挑眉,笑意愈发愉悦:“阿颜,我只是发现,你们家的心眼似乎全长在你一个人身上……”
楚若颜气笑了,索性转身不去看他。
马车一路疾驰,先去了天一酒楼。
楚若颜去请了秦老神医出来,安顿好楚若兰,才跟着晏铮回了将军府。
孙婆子早已被接过来,得知孙财要来,早早地梳洗打扮。
她已经整整二十年没见过财儿了,也不知他长得什么模样、是高是矮、是像他爹还是像她多一些……
局促紧张中,终于等到了她的儿子。
“财儿!”孙婆子克制不住地冲出门去,却对上波澜不惊的孙才。
他后退半步与她保持一定距离,随后躬了躬身,面带微笑道:“您就是我的母亲吧?”
孙婆子激动不已:“你认得为娘?”
孙才依然平静:“是,殿下说过,您当年为了让儿子过上更好的日子,这才不得已将儿子送与殿下,您这些年无日无夜不在忍受着骨肉分离之痛,所以殿下吩咐,让孙才一定要好好孝敬您!”
“母亲放心,待我考取功名之后,定会向殿下求个恩典,允许您进府伺候。殿下不喜无用之人,所以还要辛劳母亲,为殿下侍弄花草,不可出半点差错。否则惹恼了殿下,孙才也只好将您远远送走了。”
孙婆子瞬间如坠冰窖。
楚若颜和孟扬都呆了。
这孙财,竟被安盛教养成了这副模样?
只有晏铮似有预料般,讽刺勾了勾嘴角。
那孙婆子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要让我进府去伺候那个毒妇?!”
孙才陡然变色,厉声道:“住口!殿下乃天下最和善之人,能进府伺候她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恩典,你不珍惜便罢,又岂可口出恶言?再者说,她替你教养儿子二十年,深恩难报,你替她养育花草又算得了什么?”
孙婆子登时红了眼:“你、你别信那毒妇所言,她全是骗你的、骗你的啊!”
孙才沉下脸:“倘若我再从你口中听到对殿下不敬,那我只好击鼓登堂,替殿下问你一个不敬之罪!”
孙婆子难以置信,倒退两步,那孙才已不耐烦地拱拱手道:“安宁侯,殿下要我随你过来,我已如约,但这老妇句句对殿下无礼,请恕孙才实不愿与她共处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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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才却嫌恶道:“放手!殿下说得果然不错,眼界不同,云泥有别,你这般目光短浅忘恩负义之辈,实不配再为我母!念着生恩,我会每月为你送银,但请你日后莫再拖累于我,告辞!”
狠狠一甩,孙婆子被甩到地上。
孙才步伐微停,旋即大步离开。
“财儿、财儿!!”
孙婆子哀哀呼唤,可亲生儿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扬看不过眼要去拦,楚若颜冲他摇了摇头。
孙婆子的哀求变成撕心裂肺的哭嚎,她等了整整二十年,却等来一个视她如敝履的儿子!
楚若颜等她发泄完,才怜悯地上前:“你如今也已见过你儿,是否该说出当年的真相了?”
孙婆子狠狠擦掉眼泪:“不!我要带财儿走!你们得先帮我带他离开!”
三人目光一凝。
孟扬忍不住道:“你怎么出尔反尔?”
孙婆子惨然大笑:“出尔反尔又怎么了?你们都看见了,那毒妇迷惑了我儿心性,让我儿将她当成圣人一般,再这么下去,他早晚也会成为第二个曹驸马,心甘情愿地替那毒妇死了,还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卒子!”
孟扬气结,楚若颜却道:“你既然都知道他被安盛蛊惑,即便带他走,又能走多远?”
孙婆子一呆,只见女子俯下身,语气悲悯又无情:“孙婆婆,你很清楚,你的儿子已经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了,长公主养了许多像你儿这般的卒子,随时等着为她牺牲,你如果真想救你的儿子,你就该告诉我们真相,否则我们处处掣肘,你也永远救不出你儿。”
孙婆子神情动容,可想到什么,又惊恐地抱住头:“不、不!你们对付不了她的,你们都看见了,这是个怎样的毒妇啊!她可以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变成死士,没人能对付得了她!”
说着抓住楚若颜手腕:“这样吧,你们只要帮我把他绑走,我带着他、我们母子远远地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了,到时我一定告诉你们真相!”
她对安盛的恐惧已深入骨髓,这时晏铮忽地轻笑了声。
“是吗?那你可知道,你儿子姓甚名谁?”
孙婆子愣住,只见那张薄唇启阖,说出了她宁死也不想听见的话:“他说他姓孙,改名为才,才子之才,意为学成文武艺,卖与公主家!”
五雷轰顶。
孙婆子只觉天昏地暗,他连名字都不要了,她还怎么指望能带他离开?
一阵长久的沉寂后,老妇终于开口:“好、我说——”
三人面容一肃,只听她道:“但你们要发誓,无论如何,要救出我儿,至少、至少要留他一条性命!”
楚若颜欲要开口,晏铮先道:“好,若违此誓,万箭穿心。”
孙婆子神情这才一松,闭眼回忆半晌,徐徐开口:“当年,她让我将她的儿子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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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忙拍打他的小脚和屁股,可根本没用,孩子脸色越来越差,呼吸也越来越弱,刚好三少公子啼哭了一声,我醒悟过来得先救孩子,于是顾不上三少公子,忙又将她儿子抱了回去——”
几人脸色一变,都猜到什么般面露震惊。
孙婆子点头:“不错,就是你们所想的那样,我刚抱进去,她就让我把孩子抱给她……我当时以为母子天性,正想劝她赶紧下山请御医救治,谁知道话没出口,她已经举起刀子,一刀戳下去……”
“!!!”
呼吸瞬间一窒,孟扬脱口道:“那她岂不是误杀了自己的儿子?”
楚若颜拧眉:“不对,你当时都没来得及换襁褓,她难道连这个都分辨不出吗?”
孙婆子苦笑一声:“姑娘有所不知,那毒妇为了易子的事情,早就让底下人准备了一模一样的襁褓,尺寸、颜色完全一致,她又怎知就是这般,才害死了她自己的儿子!”
屋子里一片死寂,只有孙婆子的声音缓慢响起。
“我当时整个人都吓傻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她知道,否则她不会放过我们母子的!好在她当时生产完十分虚弱,捅了孩子两刀就再没了力气,她躺在榻上,同我说日后旁人问起,就说她是为了救三少公子小产失子……我自然全听她的,就这样原封不动地将三少公子您送了回来!”
“三少公子,您的的确确,是大将军和夫人的孩子!您若不信,可以摸摸您左额上的印记,那是您出生之时夫人身边的兰草失手,不小心将您磕在桌角留下的!”
晏铮抬手。
左额角上,的的确确有一个浅浅的印窝。
他阖上双眼,连日来的挣扎、怀疑,悬在心上的巨石统统都在此刻消散……
楚若颜看着他,心中却生出一股荒诞之情!
自小到大,他被亲父冷待、被亲母厌弃,祖母不慈、兄弟不亲,阖府上下除了世子,没一个称得上是亲人!
而这一切,全是因为安盛要报复他的父母!
可他呢?
无辜被牵连,受尽了折磨……
心头涌起巨大的怜惜,她不禁走到他身边去,握住他的手。
“都过去了……”
晏铮一怔,睁开眼,对上女子的目光微微一笑:“是,都过去了。”
他反手握住她,转头看向孙婆子:“你肯如实相告,本侯亦会谨守诺言,孟扬,你先……”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徐老一瘸一拐地跑了进来:“公子,出大事了!南蛮人打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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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铮断然道:“去书房!”
他的书房楚若颜曾去过两次,可也是今天才知,那面靠着南墙的书柜原来可以移开。
移开之后是一间暗阁,正中间摆着张巨大的沙盘,山川地势、江河水系通通都呈现出来,其精巧程度令人咂舌,而那沙盘旁边还悬挂着一张天下舆图,上面更是以不同墨色标注了各方势力。
楚若颜看见晏铮望着那副舆图时下意识握紧拳,微微一怔,便听孟扬小声道:“那张沙盘是当年世子和公子一同制出来的,旁边的舆图也是公子第一次上战场前,世子亲自为他做的讲解标注……”
凝目望去,那舆图不仅将天下分成了东夏和南蛮、西疆、北戎四片区域,还以小字标出了其他三国的兵力详略、要害腹地等等,其用心程度可见一斑。
楚若颜抿住唇,知他想起了长兄没有出声打扰。
片刻后,晏铮便收敛神思唤道:“徐老。”
徐老立刻走上去,拿起一支黑旗插在了“萧关”旁边:“老夫从密渠得知,南蛮率兵十万偷袭萧关,至今已与我军交战数回,双方各有死伤!那萧关的八百里加急已送到京城,不出意外这会儿该递到皇帝跟前了!”
消息几乎是同时抵达,也就是说南蛮此次出军,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晏铮问道:“萧关守将是谁?”
“是黑旗营出身的梅晟,他长子梅鹤轩也在其中。”
晏铮顿时舒了口气:“梅晟胆小慎微,守城有余决断不足,其子梅鹤轩年轻勇猛,敢打敢拼,正好能弥补乃父不足,若是他父子二人为将,兵力充沛,萧关暂时无忧。”
大夏可用之将并不多,这梅家父子正是其中一二。
徐老钦佩点头:“公子所料不差,南蛮出兵并未讨到好处,二次攻城失败,如今已在萧关之下安营扎寨,看上去似乎要长期作战……”
晏铮闻言一愣,楚若颜也察觉出两分异样来。
“不是说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吗?这都败了两次,还要继续打下去吗?”
将士们的士气只怕都要磨没了吧?
晏铮摇着轮椅来到沙盘前,忽然伸手一指:“为何不攻虎牢关?”
定睛望去,那虎牢关之外的十二座城池,连同上次晏家军大败的函谷关在内,统统都收入了南蛮囊中。
若攻打虎牢关,一则与萧关同为要地,二来行兵路线短、后方补给也更加容易,这南蛮为何舍近求远去攻打萧关?
楚若颜对这战事上的东西是半点不知,徐老也百思不得其解。
晏铮突问:“南蛮领兵的是谁?”
徐老嗫嚅了下,小心道:“是……少可汗阿木则。”
“阿木则?孟则?!”
晏铮瞬间提声,楚若颜亦屏住呼吸。
晏家军函谷关那一战,也正是败在了这位少可汗的手中!
据说他生母是前朝将军的妹妹,姓孟,所以他也给自己取了一个汉人名字,叫孟则!
晏铮眼底仇恨之光一闪而过,旋即冷笑两声:“好啊,原来是他……难怪要去攻打萧关,只怕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孟则声势浩大地去攻打萧关,大夏势必增兵,那么其他关口的防守就会减弱!
倘若他又玩儿函谷关那一套兵分两路,一路佯攻萧关,另一路主力直扑虎牢关,那么腹地失守就在眼前!
晏铮转身要走,不料门房过来传话,说长公主请他过去一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若颜眉心一跳,晏铮冲她摇了摇头:“别怕,不会有事。”
她自然明白,现下长公主把他误认成了儿子,定不会对他下手。
可……
“这女人太疯了,我只怕你在她身边危险……”
晏铮抬手,宽厚温凉的大掌包裹她的小手:“阿颜,我大夏将军这么多,又时常调度,他孟则却能选中梅家父子镇守的萧关来掩人耳目!可想而知,这朝廷中,有他的眼线!”
楚若颜睁大眼睛:“你是说——”
晏铮微微颔首:“之前在御花园,安盛亦说过函谷关之战会保我无恙,一个远在皇城深宫里的长公主,有何底气能掌控边疆��战事?我只怕她所图之大,远不止于此!”
楚若颜倒吸口凉气,也不再劝他:“你放心,今日之事,除了孙婆子和你我孟扬之外,不会再有第五个人知道!”
晏铮唇角一翘。
有个贤内助就是省力,只要孙婆子的真相不被传出,那么安盛心里他就是她的亲儿。
要打探消息也就容易得多……
“天色不早了,孟扬,你送少夫人回府。”
楚若颜忙道:“不,孟扬还是随你去吧,我这边和三妹妹会合了,一道回去不会有事。”
他身边可用的人就那么几个,影子和徐老都是底牌,不能在皇宫亮出,所以只有孟扬能跟着他!
晏铮略作思索道:“也罢,那你多加小心,有空记得去看看文景……”
楚若颜明白他的意思,今日安盛认子一事很快就会传遍京城,以那黑芝麻汤圆的性子,知道了怕是会大受打击……
“放心,我这就去看看他。”
出了门,将方管事叫来,这老人一听她要去看孙少爷,喜不自胜:“太好了少夫人,您不知道,今儿个孙少爷从国子监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让进去!二少夫人只怕还在门口劝着呢!”
楚若颜点点头,随他过去,果然李氏站在门外,焦急道:“文景,不管怎么说,你先出来吃点东西吧?二婶婶听说你晌午在国子监,也没用午饭,这样挨饿你身子会受不了的!”
屋内还是一声不吭。
楚若颜道:“二嫂嫂,让我来吧。”
李氏看见她惊喜万分,忙将手中食盒递给她,楚若颜上前敲了敲门:“文景,是我。”
屋中蜷缩在角落的身影一动,随后赤着脚丫,飞快跑来将门打开。
楚若颜方才迈进门槛,就被一个软软糯糯的小汤圆撞了个满怀,她急忙举起食盒以免烫伤他,那小汤圆却不管不顾,一把抱住她的腰。
跟着委委屈屈地带着鼻音道:“三婶婶,三叔叔不会真的不要我了吧?”
楚若颜一愣。
她原还担心,这孩子会因为晏铮的“身世”心有芥蒂。
没想到竟是怕他不要自己了……
连忙将人带进屋里,放下食盒认真问:“谁跟你说的,你三叔叔会不要你?”
晏文景嘴角一瘪,更委屈了:“都这么说……顾宏志那个讨厌鬼这么说,连唐夫子也这么说,他们都说我三叔叔是长公主的孩子,这下飞黄腾达,就不会再回晏家了……”
楚若颜失笑,到底还是个孩子,牵扯到在意的人,那聪明的小脑袋瓜也不怎么转了。
“是吗?那你三叔叔今天回晏家了吗?”
晏文景一呆,眨了眨眼睛。
楚若颜将他拉到自己的膝盖上坐下:“文景,不管你三叔叔是谁的孩子,他都是你的三叔叔,他这些年待你好不好,你心里都是知道的,不是吗?”
“可……可他待我好,是因为跟我爹爹是兄弟呀!”晏文景急着说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若颜逗他:“可你三叔叔的父亲,不也是晏大将军吗?他们不一样还是兄弟?”
“那不一样的!就、反正就是不一样!”
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小汤圆干脆气鼓鼓地吹起腮帮。
楚若颜笑着道:“好了,不逗你了,文景,你三叔叔一开始对你好,肯定是有世子的原因,可后来时日渐长,你们相处日久,他也是真心喜欢你的,难道说我们文景对自己没有信心?”
晏文景愣了下,若有所思:“这应该没有,我在他心里,一直都是很乖很乖的!”
“那不就对了?所以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小汤圆这才松了口气,抱住楚若颜的脖子吧唧就是一口:“三嫂嫂,还是你厉害,就是你什么时候才跟我三叔叔再成亲呀?我们全家上下都盼着你回来呢!”
楚若颜脸皮一烫,正要训他人小鬼大。
突然感到脑后一阵凉意,回头望去,只见一道黑影从窗边掠过——
“方管事!二嫂嫂!”
她抱着文景就往外跑出去。
然而那窗户外面,一个人影也没有!
方管事和李氏都闻声赶过来,楚若颜问:“你们刚才可曾看见窗外有人?”
二人对视一眼,讷讷摇头。
楚若颜心头一紧,面上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哦,兴许是我看错了吧,边疆又有战事,时局不稳,方管事,你不妨再多雇些护卫来,加强府上戒备吧。”
方管事应下,她心中却盘算着等晏铮回来得告诉他。
有人盯上晏家,好像还是冲着文景来的……
从晏家离开,到天一酒楼接到楚若兰时,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
不知怎么街上没什么行人,反而多了不少巡逻的卫士。
“大姐姐,你听说了吗?”
楚若兰撩开车帘子朝外面望了望,小声道,“两个时辰前有个浑身是血的人,伏在马背上冲进了京城,我听酒楼里那些人说,好像是边疆的八百里加急,南蛮人又打进来了!”
楚若颜目光一凝。
徐老的情报果然没错,难怪这会儿大街上多了这么多巡逻的,只怕很快就要戒严了!
念头刚落,一名官兵就从皇城中骑马奔出,手持令旗:“天子有谕,戌时戒严,各家各户,无故不得出府——”
声音远远传开,原就没几个人的大街上更是一走而空。
马夫也加快了脚程,楚若兰不安道:“爹爹这几日都没在府上,不会、不会真要打仗了吧?”
对她们这些京中娇养的女子来说,战事、烽火都是离得太远的东西。
楚若颜想起晏铮书房里那个沙盘、还有那张精心标注的舆图,轻轻叹了口气:“即便打仗,也很难波及京城,你放心吧。”
会波及的,只有晏家这些将门,还有他们身后那无数儿郎。
这时一队兵马迎面而来,为首的官兵道:“谁家马车?”
“是楚国公府家的!”车夫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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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楚国公府的马车,那官兵肃然问道:“车上可是长乐县主?”
楚若颜出声应了一句,那人立刻命令手下退开:“见过长乐县主,五城兵马司收到消息,南蛮有细作潜入京城,还请县主与三姑娘快些回府,以免碰上贼人受伤!”
楚若颜心头一跳。
这南蛮人胆大包天,竟然都跑到京城里来了?
她谢过官兵便叫马夫加快速度,然而在经过一个巷口的拐角时,车帘微动,一个黑影蹭地钻进了马车!
“啊唔!!”
楚若兰的尖叫才发出一声,就被他捂住了嘴。
寒光闪烁,一柄短刀贴在楚若兰的脖子上,只听那黑影压低声线:“别出声!否则我杀了她!”
这话是对楚若颜说得。
她眉心微动,看着额头上肿包未消、此刻又被劫持吓得要死的楚若兰。
这三妹妹还真是倒霉,一天竟碰上两次!
“县主、三姑娘,车里没出什么事吧?”
车夫扬声问道,刚才转角之时他似乎察觉车帘动了下,可天色太暗他又急着赶路,也没看清楚,所以才问了一声。
车内黑影威胁地紧了紧刀刃。
楚若兰也满眼哀求地望着她。
楚若颜启唇道:“没事,不过您慢些,我颠得有些头疼。”
车夫这才松口气放缓行速。
那黑影盯着楚若颜,又比了比刀子,似乎在威胁她不要耍手段。
楚若颜视若无睹,只瞧着他的身形轮廓,似乎与方才在文景窗外看到的极为相似……
“原来是你。”
低低吐出这么一句,那黑影先是一震,随后低笑了声:“不愧是楚家嫡女,这也能被你发现了。”
“你夏话说得极好,不像是南蛮人……那你潜入晏家,意欲何为?”
女子的声音轻缓沉稳,提到晏家,黑影的眼神忽然变得极为激动。
“意欲何为?哈,你问我意欲为何?”
他咬牙切齿地低说了两声,恰在此时马车经过一处府门口,那门前亮着的两盏大红灯笼照亮一瞬,楚若颜清楚得看见,对面那人的眼睛,竟与晏铮一样,是丹凤眼!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若颜不禁倒吸口凉气。
企图看得再清楚些,可那人的脸上罩着银具,车外光亮也随马车离开而湮灭下来。
她尽量保持平静:“你到底是什么人?”
去晏家窥视文景、还有着和晏铮一样的眼睛……
一个念头盘旋在心口,却又怎么都不敢相信。
那人冷哼一声,楚若兰忽然剧烈挣扎起来。
“唔、血唔!”
那人目色一冷刀锋紧贴,楚若颜忙道:“别伤她!”
定睛瞧去,这才发现楚若兰的雪纺衫子上一片深红,好像是那人右手臂上淌下来的。
“你受伤了?”
那人尚未答话,马车忽然猛向前倾。
他一个不察往后滑去,楚若颜眼疾手快拉过楚若兰!
砰!
后背重重撞上车门,那人口中发出低沉的闷哼。
外面的马夫惊恐问道:“二位姑娘可是谁伤着了?”
楚若兰张口要求救,楚若颜捂住她的嘴道:“没有,外面出什么事了吗?”
“哦,不知谁人捉弄,刚朝着路上扔了一块砖头,还好勒马及时才没翻车,惊扰主子了!”
扔砖头?
她心头一动撩开窗帘。
唰得声,那人手中利刃又抵在她心口。
楚若颜视若无睹往外瞧去,南大街上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两边饭庄二楼的窗户大敞着,月色照进去还折射出寒光……
这是有人在里面埋伏,标靶估计就是眼前这人!
她心中有了数,扬声对车夫道:“既然没事,就快回国公府吧,三妹妹今日穿得单薄,已有些受不住夜寒了。”
边说边给楚若兰使眼色。
楚若兰瞪大眼睛满是不解,凭什么要她给这人打掩护?
奈何这位大姐姐平日积威太甚,一记眼风扫来下意识开口道:“是啊冷都冷死了,你动作还不快些,真要把本姑娘冻出好歹,可别怪我把账全算在你头上!”
这三姑娘骄纵任性可不好惹,车夫一听赶紧催马。
而饭庄二楼中的人也松下眉头。
车里原来是国公府家的一对姐妹……
他们秘潜入京是为寻人,可不想把动静闹大了。
于是收刀合窗。
楚若颜卸了口气,放下窗帘静静看向那人道:“他们要找的人是你吧?”
对方大惊:“你怎么知道?”
楚若颜不答,淡淡一笑:“方才五城兵马司的大人说,京里有南蛮细作潜入,既不是你,那应该就是他们了?”
那人目中由惊转震,又由震转骇,最后全是凛然警惕之意。
他盯她片刻,冷笑了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果然跟晏三一个德行!”
楚若颜眉梢轻挑,却见他收起刀子威胁:“我是谁你不用管,但今晚的事你敢说出去,我保证你们姐妹俩一起上路!”
言罢趁着下一个拐角猛扑出车,帘风拂动,竟是半点也没惊动车夫!
楚若兰扑到窗边撩帘望去,漆黑的夜里,早没了那人身影!
她气呼呼地说道:“大姐姐,走,我们报官去!”
楚若颜扫了眼她衣上的猩红:“报官?那你如何解释这身上的血迹。”
“就如实说啊!是他——”
话声一止,楚若兰突然反应过来要真说了,那不是得将他捂了她的嘴、掐住她脖子的事儿全交代了?
她还没嫁人呢,有这这么一遭,闺誉可怎么办?
“这混账货,下次见到他我非杀了他不可!”
楚若兰跺脚骂了几句,楚若颜望向窗外陷入深思。
此人与晏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又在被南蛮人追杀,难道说……
回到国公府。
小江氏和二房柳氏早在门口翘首张望。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看见她们马车立刻迎上前:“可算回来了,京中出了大事,你们没遇上什么吧?”
楚若兰勉强笑了笑:“没呢,能遇上什么事儿啊!”扭头望向楚若颜的眼神充满钦佩。
这大姐姐真是神了,刚回来路上非要让她换身衣裳,她害怕着凉还不情愿呢,结果这刚到门口就撞上母亲她们了!
楚若颜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用膝盖想想也知道,这边疆打仗、京城戒严,还有南蛮细作混了进来……
以小江氏对女儿的看重,不着急等在门口才怪!
柳氏道:“好了嫂嫂,这县主和三姑娘奔波一日也该累了,还是先进府吧!”
小江氏拍额道:“对,先进屋吧!月桃,让门房今晚开始再加派四个、不,加派八个人手,轮流值夜看着大门,角门、侧门先全都封死了,等过了这阵子再说!”
“是,夫人!”
众人都纷纷称赞小江氏考虑周到,只有楚若颜抬手捏了捏眉心。
这把各个门都堵死了,她这些天想偷溜出去找晏铮,可如何是好?
不过眼下也顾不上这个,回到菩提院,她立刻让周嬷嬷去把楚忠请来。
好在这几天楚忠身体不好,没跟着楚淮山出去,进来后问道:“大姑娘有什么吩咐?”
楚若颜斟酌着道:“你还记得那晚你给我报的信吗?就晏家出事的消息……”
楚忠点头,她又道:“你再同我细说一遍。”
楚忠一愕,但还是如实说了一遍:“晏家军在函谷关遇袭,大将军夫妇和四位少公子战死当场,只有三少公子侥幸逃脱……”
“那四位少公子的死法如何?”
这话一出屋子里一片死寂。
周嬷嬷等人均不解她为何要问这么惨烈的事情。
楚忠犹豫了下道:“这……世子晏荀被挑了脑袋,二郎晏城遭万箭穿心,五郎晏衡被马蹄成泥,最小的六少公子晏昭没入澜沧江内……”
“晏昭?”楚若颜眼底倏地闪过亮光,“他的尸首并没有找到?”
楚忠遗憾叹气:“是,澜沧江何等凶险,别说我们,就是南蛮人也不敢轻易下去……而且不止六少公子,世子和二郎、五郎的尸首均未找到,想必都在南蛮人手里……”
楚若颜了然点头:“不知父亲书房里可有关于此战的塘报?”
楚忠想了想:“事涉晏家,国公爷好像誊抄了两份。”
“那就麻烦楚忠大哥取一份给我瞧瞧!”
不一会儿塘报就到了手中。
大夏的塘报有个习惯,会在篇幅末处详细记下战死的将领……
而那染了血的文书末处,果然清楚记载着——
晏家六子晏昭,时任左路先锋,享年十六,卒于澜沧江内,尸骨无存。
晏昭。
楚若颜默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
倘若今晚那人是他,那么偷偷去晏家来看文景、还有那双与晏铮一样的丹凤眼,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但他没死,却不回晏家。
是因为长公主认子,还是有别的什么缘由?
“周嬷嬷,你明儿个想法子出去一趟,去晏家和方管事说,我有十万火急的事,倘若侯爷回来,请他务必想法子来见我!”
周嬷嬷少见她这般郑重,点头应了。
楚若颜看着手里的塘报,神情凝重。
无论他为着什么缘由不回晏家,这个极有可能是晏六的人还在被南蛮追杀。
他的处境太过危险,得让晏铮先找到他!
第二日周嬷嬷出了门,也同方管事叮嘱过了。
可接连过了两日,晏铮都没有登门!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不止晏铮,就连楚淮山也没有回府,大街之上几无行人,巡逻的卫队却又增了几倍!
“县主,打听到了!”玉露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大姑奶奶说曹大人前几天进宫,也没有回来过,还有曹四夫人的父亲王御史也是,京城二品以上的官员这几日都没有归家!”
楚若颜终于意识到,边疆的事情恐怕是真的很棘手了。
等不到晏铮,她也只能先想办法了!
“周嬷嬷,你再想个法子,替我送两封信出去,一封送到百晓阁,就说万两白银买他们一个消息,如肯相助,晏家上下必感激不尽!”
周嬷嬷应下:“那还有一封呢?”
“还有一封……”楚若颜抿唇沉吟片刻。
公子琅不在京城,大肚掌柜那些人没有阁主命令,不一定会出手,拿不到消息,就得做两手准备。
“还有一封送去顺天府,交给苏廷筠苏大人,他官阶不够二品应该不在宫中,你就说是我私人求他,也再带上一万两银票!”
玉露失声:“这加起来不就两万两了?”这也太多了吧!
楚若颜不顾她的惊诧,飞快落笔写好两封信。
等了半日。
周嬷嬷回来直摇头:“天一酒楼那边说阁主不在,他们不能卖出任何消息,得先请示阁主。”
楚若颜暗骂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公子琅自从曹驸马那儿得了消息,离开京城音讯全无。
等他们问回来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那苏大人那边呢?”
“苏大人那边……”周嬷嬷脸色有些古怪,“他不肯收银票。”
楚若颜柳眉一沉:“他不愿帮忙?”
周嬷嬷嗫嚅一会儿还是道:“他、他倒是愿意帮忙,只不过说要和您当面详谈……”
与此同时,奉天殿上。
大臣们一脸疲惫,掌着兵部的邹国公和文臣这边的代表楚淮山正争得脸红脖子粗。
“简直混账话,他安宁侯说南蛮要攻打虎牢关,就真的要攻打虎牢关了?我兵部这么多人日夜参详,难道还不及他一个残……之人吗?”
楚淮山冷笑一声:“这还真不好说,以往你兵部能高枕无忧,可是全赖大将军执掌三军,至于如今嘛,哼哼~”
邹国公涨红脸道:“皇上!这楚老儿分明就是偏袒他前女婿!那阿木则率兵十万,已经驻扎在萧关之下了,梅晟已接连快报请求增兵,再这么拖下去萧关就要落入敌手了!万万不可轻信安宁侯一家之言啊!”
皇帝满脸犹豫,也是举棋不定。
他已经让渝州、冀州几处援兵,可到萧关最快也要十日,远水救不了近火!
那梅晟的急报又是一封接着一封,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从虎牢关调兵!
然而晏铮前两天一来就说不能调兵,长公主虽不干涉朝事,但也命人禀奏请他多考虑晏铮的话。
最奇怪的是这次文臣清一色站在了晏铮那头,楚国公、荣太傅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还有刚进内阁的曹阳,都坚称绝不能从虎牢关调兵!
他深吸口气,看向大殿上唯一一个品阶在二品之下的晏铮:“安宁侯,你随着大将军和那阿木则对战过,你有几分把握,他是在调虎离山?”
晏铮眼也未抬:“十足。”
满殿哗然,邹国公几乎气笑了:“晏大将军在世之时,也不敢说自己有十成把握料敌机先,安宁侯,你未免太夸大了!”
晏铮压根不理他,如鹰锐利的目光直视皇帝:“皇上,孟则此人用兵奇诡,又爱剑走偏锋,我若是他,定会佯攻萧关,反扑虎牢,此二关于我大夏虽都是门户,但虎牢关是腹地中门,一旦打开,他可趁势南上,再无屏障可依!”
这番话说得朝臣哑口无言。
曹阳亦出列:“皇上,安宁侯是晏家唯一的将军,又曾与南蛮对战,还请皇上纳他之言,令梅晟死守萧关,拒不出战!”
“皇上,万万不可啊皇上……”
邹国公话音未落,殿门外一道焦急的太监声音传了进来。
“皇上!八百里加急,南蛮人又攻关了——梅将军说这次再无援兵,他们父子只能死守殉国了!”
皇帝全身一颤,猛下决心:“来人,传令虎牢关守将!分兵五万,即刻支援!”
晏铮双眉骤然拢聚。
楚淮山等文臣忙要再劝,皇帝大袖一摆:“朕意已决,诸卿不必再吵了,就这么办吧!”
邹国公大喜,余下熬了几宿的大臣们也纷纷告退。
只有晏铮一个人坐在轮椅上,迟迟未动。
楚淮山摇了摇头走了,曹阳走过去:“安宁侯,你只怕是还有话没说完吧?”
晏铮抬头,目光极冷地瞥了他一眼:“说什么,还有用吗?”
曹阳一愣,叹着气离开。
皇上到底太过守成,舍不得丢掉一座城池。
他走后,晏铮冰冷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兵部这群蠢货,大夏大难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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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廷筠看着对面戴着帷帽的女子,面上流露几分歉然:“是廷筠思虑不周,委屈长乐县主了……”
倘若他知道她会来,必会选一间景致极佳的酒楼,而非委身在这小小茶坊中。
可楚若颜毫不在意:“苏大人言重了,是妾身有要事叨扰大人。”
她开口就问正事,苏廷筠眼底划过一分黯然,勉强笑了笑:“县主所问的事,廷筠已经打听清楚了,五城兵马司的童副指挥使说,近来京城确实有南蛮细作潜入,只是这伙人昼伏夜出,也没往兵部衙门附近转悠,不像是来刺探军情,更像在找什么人。”
楚若颜心头一紧。
果然,这些南蛮人是冲着晏昭来的!
“昨夜在南大街发现他们的踪迹,童副指挥使立刻带人过去,可惜扑了个空,对方似乎对他们的动向了如指掌,每次都在眼皮底下跑了……不过县主放心,这伙人的目的似乎并没达成,至今还在京中隐匿,五城兵马司也加大人手搜寻。”
楚若颜微松口气,晏昭身上还有伤,没被抓到就是最好的结果。
她抿着唇角没作声,苏廷筠也不开口,斟满一杯茶水推到她面前:“是今年的新茶,兰花香重,不知县主可喝的惯?”
他实在太过风轻云淡,楚若颜有些忍不住了:“苏大人,你这般鼎力相助,却不问问长乐想做什么吗?”
苏廷筠抬目温和一笑:“县主若想说,自然会说,若是不想,那便是有苦衷。既然如此,那廷筠又何必再问呢?”
这般体贴周到又不失分寸。
楚若颜只能起身,深深福了一礼:“多谢苏大人。大人心如明月,是真正的君子。”
苏廷筠仓促还礼,掩饰般地端起茶水饮了口。
君子吗?
未必。
他若真是君子,之前周嬷嬷来时就可将这番话相告。
非要约她出来,不过也是为了那一点不为人知的私心……
目光落到那截皓白如玉的手腕上时,心下念头愈发烫热。
他猛地起身:“楚大姑娘!”
楚若颜被他这下惊了一跳,就听他低声开口:“廷筠冒昧,你与安宁侯,是否前缘已尽?”
楚若颜:“?”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端方君子怎突然问起这等私隐之事?
就在这时一道清寒声音冷冷传入:“她与本侯的缘分尽没尽,关你什么事!”
话落就看见孟扬推着晏铮进来,后者面上霜寒雪冷,只瞥了苏廷筠一眼,就径直来到楚若颜跟前。
“早与你说过,不要随意出府,外面这么乱,你伤着了可怎么办?”
男人边说边伸手,似要为她整理衣襟。
奈何高度有些不够,楚若颜便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没事,我来见苏大人,安全得很。”
原本因着那双柔荑覆上,晏铮面色稍有缓和,可听了这话又瞬间咬紧牙。
苏廷筠却看着他二人交握的双手,失神道:“县主,你们……”
楚若颜回过神来忙要松开,却被晏铮反手抓住。
他甚至恶劣地穿进指缝,与她十指相缠,还故意朝着苏廷筠抬了抬下巴:“怎么?苏大人是没见过旁人夫妻的相处之道?”
楚若颜小脸顷刻透红,苏廷筠怒不可遏:“放开她!”
“笑话!”晏铮剑眉一轩,懒洋洋地靠回椅背,“我与自家夫人亲近,也配要你来管?”
苏廷筠喝道:“晏三!你们已经和离!你不要再强占着她!”
晏铮冷笑一声:“便要强占又如何?”
苏廷筠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兵痞!你还要不要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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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廷筠还想去拦,孟扬适时地挡在中间:“苏大人、苏大人留步!我们侯爷与县主有要事商谈……”
“要事?你看他那样子是有要事?”苏廷筠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偏这厮顶着晏家遗孤的名头,又还坐在轮椅之上,让他连动手都显得不光明!
气闷一番狠狠拍桌,“本官要告他唐突轻薄之罪!”
孟扬皮笑肉不笑地躬了躬身:“不敢耽误大人,只这一告,县主清名怕是有损。”
苏廷筠愣了一愣,茶坊中发出狂怒的吼声:“晏铮!!!”
而茶坊外,晏铮拉着她就到了马车跟前。
楚若颜感觉到他身上怒意正盛,也没敢开口,先费力将他推上马车,跟着要钻进去,忽地手腕一沉,整个人竟被他拽了进去。
“晏铮!”
她一声惊呼连忙稳住身形,却被他用力推攘着挤进了车角。
后背抵上硬壁,她不适地蹙了蹙眉头,男人却视若无睹。
他缓缓逼近身子,清寒眼底似酝酿着风暴:“多少回了?”
“啊?”
“我说,多少回了!”
他一字一字似乎从齿缝间挤出来。
楚若颜大脑转得飞快,他应该是在问见了苏廷筠多少回了,这个问题好回答啊!
“上次从翠屏山回来,我也只见过他这么一回……别!”
男人两手撑住车壁俯身压了过来,楚若颜连忙用手背挡住自己的嘴!
她可没忘记上次从翠屏山回来,这厮就跟恶狗似的啃了她一口……
目标受阻,晏铮视线微微一凝,随后照常低头,覆在了她的掌心上!
温凉的薄唇、滚烫的掌心……
女子双目圆瞪如受惊小鹿般!
晏铮心里那口恶气终于顺了些,又轻轻在她掌心的位置点了一下!
瞬间一股颤栗卷遍全身,女子用力狠狠推开他:“你混账!!”
得了好处的男人这才直起身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阿颜,做人要诚实,你见了他多少回,我又见了荣素多少回?”
“这跟荣二姑娘又有什么关系,分明是你小肚鸡肠!”楚若颜被他刚才那下磨得鸡皮疙瘩爬了一身,横眉怒目,“再说了我见苏廷筠是有正事,你以为跟那荣二姑娘喊你晏三哥一样吗?”
晏铮听到那酸里酸气的后半句,心情忽然大好:“是,是我的错,我误会阿颜了。”
楚若颜:“?!”
她满肚子火呢正要发,这厮属狗脸的,说变就变?
楚若颜推开他气闷地坐到一边。
孟扬在外面问:“公子、少夫人,我们这是去哪儿?”
晏铮看她一眼:“去楚国公府吧。”
楚若颜想起晏昭的事情,狠狠瞪他一眼:“去将军府!”
一路无话。
晏铮瞧她是真气狠了,琢磨半晌,才装模作样地叹口气:“阿颜,是我不好,这几日在朝堂上疲于应对,一时没忍住脾气才会这般……”
楚若颜呆了呆,回头瞧他,果然那双眼下已泛起青黑。
“你……”她皱了皱眉头,“皇上议政,都不让你们歇一歇的吗?”
晏铮心下大喜总算肯开口了,面上还是低沉之色:“不是不让,是不能,南蛮那边在玩攻心之术,短短几日,又发起三次攻城,梅晟胆小,求援的奏章雪花般飘进殿里,最后——”
他语声戛止,楚若颜不由追问:“最后怎么样?皇上答应了?”
“哼,何止答应,还直接从虎牢关调了五万精兵过去!简直蠢上加蠢!”原本是想诱她心软,到最后真说出几分火气,“孟则此刻只怕已经到了虎牢关,精兵一去,那虎牢关守将又是个靠裙带关系爬上去的,以往父兄在他可坐享其成,如今嘛,只怕一日都撑不过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若颜瞪大眼睛愣愣望着他:“那怎么办?虎牢关一丢,大夏的屏障不就没了吗?”
晏铮听得冷笑一声。
连一个闺阁千金都知道的事,偏偏皇帝跟眼瞎心盲一样,就舍不得萧关!
他如何不知,那萧关连着西蜀要道,皇帝是舍不得西蜀连年丰沃的税收。
可大夏中门都要没了,还要那些钱粮有什么用?
“圣旨已下,我也让军里给梅鹤轩送去消息,希望他见机行事,能挽回些损失吧……”晏铮摇了摇头,“阿颜,朝廷上的事,不该由你来操心,对了,你方才说见苏廷筠是有正事,是什么?”
楚若颜这才想起今日来的本意,忙将那晚晏昭的事说了,晏铮神色骤凝。
“什么?小六?!”
他不可置信地开口,双手不自禁地握成拳头。
楚若颜知道函谷关一战,他痛失父兄,倘若这位六弟还活着,那就是唯一的手足了!
“是,南蛮人也在找他,而且还追到京城里来了……他身上有伤,也不知躲到哪里去,晏铮,我的意思是此事不能张扬,我们得秘密找到他!”
晏铮听懂了她的话。
安盛那个疯子还虎视眈眈在侧,倘若让她知道小六还活着,必会不惜一切代价弄死他!
他定下心神分析:“小六在京中并无至交好友,能藏身的也寥寥无几,除了将军府,还有一个地方……”
楚若颜脱口:“晏二爷府!”
晏铮欣赏地点点头:“不错,三叔不在京城,他不回将军府,就只能去二叔府上!何况自小最疼他的祖母也在那边,他若偷偷回来看了文景,势必也会去看望祖母!”
楚若颜心念百转:“若是如此,那你还不能轻易过去,一来你和你二叔、祖母都闹翻了,冒然上门探望会引人怀疑,二来这六弟似乎在有意躲着你……”
晏铮听到“六弟”这个称呼嘴角止不住上扬:“阿颜说得极是,还是回府请二嫂出马吧。”
回到晏家,二人将李氏请来。
没有明说是晏昭,只说是晏家军的旧部,可能藏在暗处窥伺老太君。
李氏是个聪明人,当即就带了文景过府前去探望。
这一去就是大半天。
晏铮等在书房里,难得耐不住性子,一连下输了五六盘棋。
楚若颜见状道:“你别急,二嫂嫂聪慧,定能看出端倪来的……”
晏铮抬手覆住脸:“我知道,我只是有些高兴……阿颜,小六还活着,那我总算不愧对大哥了……”
楚若颜心头一颤。
他这话的意思是,晏家这一代有后,所以不愧对世子。
那么在他而言,怕是从没将自己算在里面……
“放心,会好起来的。”
酉时一刻,李氏总算回来了。
面对二人期盼的眼神,她摇了摇头:“没有,老太君和二叔他们一切如常,像是都没见过这个人,府上我也借故带着文景走了一圈,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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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铮目色暗了下来,拧拧眉心:“我知道了,多谢二嫂,你先下去休息吧。”
楚若颜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说话就坐在身边陪他。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光线暗了下来。
一片黑暗中她似乎看见晏铮的肩膀抖了下:“你回去吧……”
从晏家出来,望着街上逐一亮起的灯火,楚若颜心中充满疑惑。
这晏小六到底躲哪儿去了?
楚国公府,兰馨苑。
被逼着在绣房里做了一整天女工的楚若兰推开房门,倒头就睡。
她累极了眼皮子也没睁一下,哪料床上放着的不是枕头,而是一具滚烫的身体!
“春和,别闹了,我都快被我娘折磨死了……”
迷迷糊糊伸手去推,没碰到丫鬟的身体,反倒摸了一手的黏腻!
“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像……血?!”
她尖叫一声,睡意蹭地没了!
抓过烛台照去,她的香闺之上赫然躺着一个黑衣男人,脸上还罩着银色面具!
“是你?好啊,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楚若兰跳下床去抓起马球杆子,似乎觉得还不够又拿了把剪子。
“你给我起来,姑奶奶我上次是不备才被你偷袭了,这回可不会再着你的道!”
然而那人一动不动,只有身下的被褥,似乎又沾染了许多血!
楚若兰小心翼翼走过去,戳了戳他:“喂、你不会死了吧?喂!”
还是没有半点声音。
这时春和在外面道:“三姑娘,您歇下了吗?”
楚若兰一愣,连忙道:“啊!歇下了,你也去歇着吧,不用进来伺候了!”
她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替他遮掩了下来。
不料外面安静片刻,母亲身边月桃的声音响了起来:“三姑娘,您还能回话那就是没歇下,夫人煮了燕窝,过来看您了!”
楚若兰看着床上那人。
这下完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若兰抓过被褥把人盖住,又将帘子全放了下来。
确定从外面看不见人,才跑到水盆边上洗净手,又将血水倒进盆栽。
做完这一切月桃已经在外面敲门了。
她拔下发簪撩乱头发:“别催了,来了来了!”
打开门,正好对上小江氏不悦的脸庞:“在屋里忙活什么呢,这么一阵子才来开门?”
楚若兰心虚地背过身去:“能忙什么,还不是被那些女工师傅们折腾坏了,好不容易躺在床上休息会儿呢!”
小江氏瞅了眼放下的帷幔,也没说什么,只让月桃将燕窝放在桌上。
“娘知道你白日用功累了,特意叫小厨房炖了你最爱吃的燕窝,趁热赶紧吃了吧。”
楚若兰也顾不得烫,囫囵吞枣似的咽下去:“好了吃完了!”
她本意是想劝小江氏赶紧走,但这母亲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却是误会了。
“你是不是没吃饱?月桃,再让小厨房送几份三姑娘爱吃的点心果子来,燕窝粥也再炖一碗!”
楚若兰两眼一抹黑,忙道:“不用不用,娘,我真吃饱了!您和月桃姐姐赶紧回去休息吧!”
到底是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孩子,小江氏一眼就察觉出她的异样。
朝月桃努了下嘴,慢悠悠在桌子旁边坐下:“若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为娘?”
楚若兰心头狂跳,几乎以为她发现床上那人了。
接着就听她长长叹了一声:“若兰,娘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爱针线女工,对家中账目也全无兴趣,但娘偏偏逼着你去学这些,所以你心有不满,才急着撵我们走,对吗?”
楚若兰愣了下:“对对对!”
小江氏也愣,她这么苦口婆心的话,这女儿居然不说两句体谅话就认了?
斜眼瞪过来,回过神的楚若兰又赶紧摇脑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娘,您的苦心女儿都明白……”
小江氏这才气顺了些,语重心长道:“若兰,你要明白,娘都是为你好,下个月你就要与韩长史家的公子相看了,他们书香门第,最讲规矩,你若是连这些基本的女工都做不好,到时让人家如何看你呀?”
楚若兰听见这个就翻白眼:“韩长史家的那个书呆子?之乎者也读傻了的家伙,我才不要嫁给他!”
“胡闹!”小江氏板起脸,“这韩家门第虽不高,但那韩长史可教过宫里三位皇子,又与皇后娘家裴氏交好,那韩大公子日后的仕途必然顺遂!且他家门第赶不上咱们家,日后对你也会诸多忍让,母亲到时候再给你备上厚厚的一份嫁妆,这样才能保你在婆家站稳脚跟!”
楚若兰听得头如斗大:“这么好的亲事,那您让二姐姐嫁啊!她不也喜欢读书吗,肯定跟那韩呆子谈得来!”
不料小江氏瞬间变色:“放肆!”
她一声冷喝把楚若兰都吓住了,呆呆望她一会儿,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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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颇为奇怪,为什么母亲能为她考虑,就不能为二姐姐考虑呢?
不过以楚若兰的脑袋是想不明白这么复杂问题的,是以闷闷应了声,不再答话。
小江氏见状知道自己刚才吓着她了,也不好再训斥,起身道:“那你先歇着吧,娘就不打扰你了……”
楚若兰狂喜,将她送到门边上,眼看人要走出去了,忽然又回过头。
“对了若兰,你这屋里怎么有股怪味儿?”
楚若兰心悬到嗓子眼,该死,那家伙身上有血腥味!
她向来不怎么灵敏的脑瓜子这会儿转得飞起:“哦,多半是今天太累出了一身汗,跟这屋里的熏香窜了味儿吧,待会儿我开窗通通风就好了。”
小江氏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见她还杵着不动,挑眉道:“你不是累了吗?赶紧上床歇着呀!”
楚若兰眼皮一跳,木然转身走向床榻。
身后母亲的目光还如影随形,她心知这是要看着她上床了……
咬咬牙,撩开床幔钻进去。
那人身上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简直要把她熏晕了!
楚若兰强忍着掀开被褥,躺下去……
砰!
外面传来屋门闭合的声音。
她刚松口气,耳边就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你要嫁给韩致远?”
楚若兰瞪大眼睛扭过头。
那家伙不知何时醒了,银具背后的眼睛里满是嘲讽!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配不上他?”
那人挑了挑眉,目光从她头上一捋到脚底:“确实配不上……”
咣!
一巴掌抽下去,却打在他面具上,疼得楚若兰嗷嗷叫。
那人也没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冷哼一声:“好刁蛮的丫头!别说韩致远看不上,就是在我们军营里也……唔、唔唔!!”
他万没想到,这刁蛮丫头竟扯起枕头,直接捂在他脸上!
“叫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啊、这下你再说啊!”
那人惊怒交集要反抗,奈何两条手膀子都受了重伤!
要是用剪子腿那这丫头势必会受伤……
就这么犹豫的一瞬间,楚若兰不知从哪儿找出条粗绳,将他小腿结结实实地捆上!
“你要干什么?你——”
话音未落,一条枕巾就揉成了团塞进嘴里。
他瞪大眼睛唔唔两声,就被她狠狠翻过身去,又将两条手腕绑在一起!
一番功夫下来,楚若兰看着被绑成大粽子似的男人,得意拍拍手:“哼,姑奶奶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我好心救你,你居然还骂我,那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吧!”
说完跳下床跑出去。
外面春和早听到动静,苦于没有姑娘命令不敢进屋,这会儿瞧见她跑出来急忙上前:“姑娘,屋里边这是……”
楚若兰瞪了眼屋里那厮:“没什么,你给我把门守好,我去趟大姐姐那儿,没回来之前谁都不准进去!”
春和胆战心惊地应是。
菩提院里,楚若颜正在看书。
玉露进来说三姑娘来了,还没放下书册,就看见那三妹妹风风火火跑进来:“大姐姐,那条鱼自投罗网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楚若颜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嘴里的鱼是什么。
“你说得是那天晚上的……?”
楚若兰兴奋点头,楚若颜立刻起身:“走!”
兰馨苑。
春和胆战心惊地守在门口,不一会儿就看见姑娘领着大姑娘来了。
楚若颜吩咐:“周嬷嬷,您和玉露都守在这儿,如果有人来,第一时间出声,明白吗?”
二人应是,姐妹俩这才入屋。
屋子里熏香和血腥已经糅成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
楚若颜撩开帘子,看见趴在床上被五花大绑的人,不禁一愕。
旁边楚若兰哼哼:“这厮嘴巴太贱,居然说我配不上韩致远那呆子,我一气之下把他嘴堵了,怕他跑了又干脆绑起来,这样就能万无一失!”
楚若颜心中暗道绑得好!
这晏小六跟泥鳅似的,不绑起来待会儿指不定又藏哪儿去了!
伸手将人翻过面儿来,那双和晏铮一样的丹凤眼就那么含着恨意,死死盯着她。
“唔、唔唔!”
他用力挣扎想说话,楚若兰尾巴翘得高高的:“哼,这下你知道被人捂着嘴是什么感受了吧?让你上次在马车里堵我嘴,这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那人挣扎得更加激烈了,他身上本就有伤,这么一动血更是疯狂外渗。
楚若颜忙道:“好了,先给他松口吧!”
楚若兰这才不情不愿地扯下枕巾,谁料那人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杀了我吧!”
楚若兰顿时吓一跳。
她下手有那么狠吗?居然让他都不想活了……
楚若颜却蹙眉:“你为何这么说?”
那人冷哼一声:“不必猫哭耗子,楚家嫡女,或者叫你长乐县主吧,你跟晏三沆瀣一气,蛇鼠一窝,别以为我不知道!”
楚若颜一听就明白,他势必是误会了什么。
侧目淡淡道:“三妹妹,你先出去吧。”
楚若兰对她的话那是奉若圣旨,偷偷望了眼那人,转身出门。
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楚若颜拉过一张梨花木椅坐下:“我先给你止血吧?”
“不必!”
他态度坚决,楚若颜叹了一声,看着他:“你就是晏家六公子,晏昭,对吧?”
晏昭不屑道:“大丈夫敢做敢当,有什么不敢认的,我就是晏昭!”
楚若颜心头一定,语声放柔:“晏六公子,你既还活着,为何不回晏家?”
“晏家?回哪个晏家?”晏昭讥笑一声,似听到天大笑话般,“我爹娘哥哥们都死绝了,祖母被你们逼出府去,五嫂嫂也被赶回了娘家,这还是晏家吗?这是他安宁侯的家!”
这话中恨意惊心,尤其是那句爹娘哥哥们都死绝了。
倘若晏铮听到,当真不知如何作想!
楚若颜深吸口气:“你见过你祖母了?”
晏昭一惊,扭开头不答。
楚若颜却已明白过来,暗暗咬牙。
这老太君半点正事不做,煽风点火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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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昭道:“别管祖母跟我说了什么,他晏三所做之事,桩桩件件都摆在眼前!枉费我大哥对他那么好,掏心掏肺,甚至最后把命都搭上了,竟换来这么一个白眼狼!”
“你住口!”
楚若颜忍不住呵斥,晏昭却惨然大笑:“我说错了吗?旁的不提,他晏三都敢认贼作母了,他还是我们晏家人吗?!”
晴天霹雳。
楚若颜惊问:“你说什么?认贼作母?你怎么知道?”
安盛长公主一事乃是绝密,除了孙婆子,就只有她和晏铮还有孟扬知道!
这晏昭又是从何处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是啊,你们应该盼着我不知道,盼着所有的晏家人都不知道,这一切从始至终,都是他晏三的亲娘弄出来的!我爹、我娘,我的三个哥哥们,还有晏家十万儿郎,这笔血债,我一定要向她讨回来!!”
字字血泪,楚若颜惊得无以复加。
就在这时头顶上咔哒一声。
“什么人?”
楚若颜瞬间抬头,只见唰唰数道黑影跃下。
守在屋外的周嬷嬷春和等人都昏了过去,只剩下楚若兰惊恐万分地跑进来:“大姐姐,有贼人!”
她话音刚落一个刺球形状的铁锤就飞了进来,堪堪砸向她的后脑。
楚若颜眸光一紧抢上前,身后传来晏昭的厉喝:“别杀她!”
那铁锤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嗖得飞了回去。
楚若颜接住妹妹,抬目望去,那大门前已站了十数人,身形奇高,黑衣蒙面,却遮不住那一头褐色卷发。
她心头一沉,是南蛮人!
为首之人拎着铁锤,看也没看楚家姐妹一眼,直勾勾地望向晏昭:“驸马,您可真是让我们好找啊!”
驸马?
楚若颜惊讶回头,晏昭不知何时已解开绳索,站了起来。
他身上早已被鲜血染透,左手臂更是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扭曲向后,可他恍若未觉,只用仅剩下的右手缓缓揭开面具——
“天啊!”
楚若兰讶然失声,楚若颜亦抿紧了唇!
那张与晏铮有三分相似但更为年轻的脸上,左边脸颊刺了南蛮人特有的青狼图徽,微微卷曲的褐发披垂下来,显然已是南蛮的装束!
那群南蛮黑衣人肃然抚胸:“见过驸马!”
拎铁锤的人道:“驸马,少可汗有令,请您跟我们回去吧。”
晏昭并不理会。
那人又沉声用南蛮话道:“驸马,您忘了远在南蛮的亲故吗?”
晏昭浑身一颤,眼底射出仇恨的光芒:“好,我跟你们回去,但你们得放过她们!”
他抬手指向楚家姐妹,那拎铁锤的人一口答应:“一言为定!”
晏昭举步,经过楚若颜时,低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骂我叛国贼也好,贪生怕死也罢,但晏家的血仇,我必亲手讨回来!”
说罢随着南蛮人离开。
刚至院中,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徐徐响起:“是吗?那你想怎么讨?”
众人一震,只见如水月华下,晏铮身披玄色大氅,端坐于轮椅之上。
他目如寒霜,睥睨着诸人,身后影子一动不动,却有撼山震岳之势!
晏昭瞳孔一缩,字字咬牙:“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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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你弟弟!”
晏昭声色俱厉,那默罕却端肃神情,抚胸行了一礼:“三少将军,久违了,我们少可汗说当世堪为他敌手的,你父亲晏大将军是一个,你兄长晏世子是一个,可惜此二人魂归长生天,如今就只剩下你一个了。”
晏铮唇角一挑,眼底却殊无笑意:“是吗?他孟则这么看得起我,那本侯也不好叫你空手而还,这样吧,你留下条胳膊,我让你活着回去,如何?”
默罕神色一动,他身后的南蛮将士呵斥:“你一个死瘸子好大的脸,居然敢——”
话没说完铁锤落下,直被砸穿了脑袋,血浆四射!
楚若兰尖叫着捂住眼睛,楚若颜抬手护住她亦蹙起眉。
这南蛮人怎么对自己人下这么毒的手?
只见默罕看也没看手下一眼,收起铁锤恭敬地对着晏铮道:“三少将军,下面人不懂事,冲撞了您,还请见谅。”
晏铮漫不经心地摆了下手,默罕扬声:“众将听令,自废左臂!”
这话一出底下人面面相觑,默罕却已抡起铁锤,对着自己的左胳膊狠狠砸下。
咔!
骨骼碎裂声在夜里格外清晰,主帅都已如此,随行的将士再不敢言,只能咬住牙根打折了各自的左臂。
一时间闷哼声此起彼伏。
默罕强忍着剧痛看向晏铮:“三、三少将军……这样您可满意了?”
晏铮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晏昭:“这不还有一个吗?”
默罕勃然色变,晏昭不可置信般冷笑三声:“好、好、好!你晏三果然是个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人,连自己亲弟弟都不放过!”
晏铮却道:“你不是要回南蛮当驸马吗?本侯可没有南蛮驸马的弟弟。”
晏昭像被踩到了痛脚:“你闭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贪生怕死、背主求荣的吗?你为了荣华富贵的亲娘,连国仇家恨都不顾了,我算是看错你了!当初在函谷关独索桥上,大哥是怎么救你的你还记得吗?!”
“他送你上桥,然后拼死守在桥口!你应该没忘吧?南蛮上百人啊,硬是没一个能越过他分毫!最后是阿木则放了冷箭,射穿绳索,大哥生怕你堕入万丈悬崖才扑过去抓住断绳,也是因此南蛮人才得了空隙,扑上去砍了他二十一刀!”
“整整二十一刀啊,全砍在他后背之上!他们是要他松手,要你跌入万丈悬崖不能去报信!可大哥没有松开过,绳子在手里磨出了血、后背被捅成了血窝他都没有松开过!一直到你过桥、到你安全,才拼着最后一口气斩断了另一边绳索,彻底为你断了南蛮人的追兵!!”
“可你呢,你回过头吗?你可曾回头看过他一眼?!!”
满目血泪,到最后苍然大笑,字字悲声。
“晏铮,你没有,你从始至终都只顾逃命,从未回头!!”
楚若颜心头一慌,抬目望去,晏铮面上早已没了方才的讥讽冷意。
那双漆墨似的眸子里幽深沉冷,如一片死寂荒渊,再看不到半点生息。
“是,我没有。”
他缓缓吐字,合上双眼,似乎又回到了血与火的那日。
漫天火光烧透,大哥拉扯着他出来,一面杀敌一面将那半枚刻字的虎符塞到他怀里。
——晏小铮,去虎牢关报信,函谷关已失,虎牢关不可再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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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跑,别回头!
于是他听了兄长的话,拼了命地往前跑。
直到上了独索桥,直到桥身摇晃差点摔下万丈悬崖,又直到有人拽住绳索让他得以前行……
他都始终没有回过头。
“哈、哈哈哈哈!”晏昭凄凉带血的笑声放肆响起,他望着这个兄长,终于说出了那句诛心之语,“晏铮,你不配做他的弟弟。”
咔得一声。
晏铮轮椅上的扶手被生生掰断。
他被断刺残木扎了满手的血,可未觉疼痛,反而攥紧手指,让断刺残木扎得更深。
似乎唯有这般,才可减轻心中的痛……
“够了!!”
忽然间一道清亮的女声打断,女子突然上前,挡在了他前面。
“晏六公子,恕我不客气地问一句,你在这儿义愤填膺地指责你三哥,那你当时又在做什么?”
晏昭红着眼道:“我当时在城下阻敌,相隔太远有心无力——”
“那便是了!你也未能施以援手,何故全怪在你三哥头上?何况世子拼死送你三哥出去,是为了让他报信,为了让虎牢关不再重蹈覆辙,不再沦入敌寇之手!”
“你以为你三哥不想救人吗?你以为他愿意踩着自己兄长用血铺出来的路,逃出去做一个人人指责的懦夫吗?那是局势逼人,是不得不为,你知道他为了回虎牢关做了什么吗?他这双腿是他自己亲手打断的!”
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要何等心狠才能敲断自己的腿骨?
更遑论这二关之间相隔甚远,他又是怎样一步步爬回去的?
晏昭愣了一下,随后看见那个女子神色悲悯,轻声说道:“晏六公子,有时候,求死容易,苟活才难。”
四下沉寂。
连池塘里的蛙鸣也没了声音。
晏昭看着他那双断掉的腿,似想起当初京城,那个武能盖顶的晏三公子,眼里恍惚片刻,痛苦呢喃:“可大哥死了……”
“不止大哥,爹爹、娘亲,还有二哥五哥都死了。”
少年说这话时满目空洞,楚若兰只觉心头闷得慌,想开口劝他,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晏铮终于出声:“你回来,晏家之主的位置,给你。”
一语惊人。
这晏家少主的位置如今多少人垂涎不得,旁得不说,就连二房三房都争得头破血流。
可如今他轻飘飘一句,竟是要拱手送人?
晏昭再愣,神色出现两分动摇。
默罕连忙道:“驸马爷,您还记得孟姬公主吗?她为了让您回来,泄露军情私盗令符,少可汗说了,倘若追不回您,就要以军法杀她!您真的忍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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