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毒师(1 / 2)
而罗向贤一案的进展如何,兰泽确实不知。纵使她心中忧虑,亦需静候时机,毕竟眼下能做的实在有限。与其忧心将来的重重困境,不若暂且歇息片刻。
一阵风穿堂而入,柔雾色的纱幔轻轻浮动。她抚着木牌上的梅花纹,透过纱幔缝隙,望向窗外淡金的日光。
周韶仍赖在她房中未走。兰泽不愿再与他枯坐着玩牌,便提议外出散步,权作消遣一番。
周韶自然应允了。
待行至庭院,兰泽又一次仰首,望向这方囚笼之上的苍穹——昔日在宝观殿远眺宫墙,于邀月台独对明月,而今困守四方庭院,原来自己终此一生,都难逃宿命的漩涡。
残雪未消,她缓步其间,目光掠过两枝绿萼梅,落在周韶身上。
周韶是姬绥的表弟。
而甄晓晴对姬绥的针对、对周家的打压,兰泽心下亦了然。
若问兰泽对甄晓晴是何等情愫,实在难以言说。虽甄晓晴是她的生身之母,却令她一生受困,逼她与甄修证结合,更不许她显露半分锋芒,唯恐她染指权柄。
这便是帝王,终究是孤家寡人。纵使兰泽本无临朝称制之心,甚曾想过拱手让权给章慈太后,从此做个闲散人士,浪迹天下。
毕竟她从未想过要当这个皇帝。然世事无法尽如人意,既入局中,便再难抽身。譬如眼前周韶,若她只是甄璇,或可承他这般凝视。
但若她是姬玦呢?
“县主——”
他忽地又唤她。
兰泽抬首时,正见他拂动一枝绿萼。残雪簌簌而落,琼屑纷扬,自她肩头飘散。
兰泽心底知晓,周韶拔梅弄雪,多半是为引她回神,莫要沉溺思绪。
四目相对之际,兰泽凝望着周韶俊朗的眉目,又看向他身后那片狭小的天穹。
远处几声鸟啼掠过,冷风卷起兰泽的衣袂,恍惚间,她忆起自己曾经执卷展阅的文章。
“天本无情,犹分四序春秋,故寒梅破雪而妍,幽兰佩露以秀。”
“地本无心,乃载八荒生息,致江河哺育群生,山岳稳立乾坤。”
那时她只当是晦涩诗文,如今困守方寸之地,因周韶眸中那点微光,仿佛知晓了几分。
至道至情,是为无情。
兰泽犹自沉思之际,周韶拂过梅枝的指尖尚悬在半空,那枝绿萼仍在微微颤动。
却见一名家丁自廊下匆匆转出,额上沁着汗珠,踏着碎雪疾步而来,俯身在周韶耳边低语数句。
“当真?”周韶眉头骤然紧锁,目光扫过兰泽面容,又急急收回,“你且先退下,本侯随后便到。”
原是佟仲院再生意外。
前日刚有两名家丁因“失职”被杖毙身亡,血腥气犹未散尽,今日又有两名侍女珠钗坠地,厮打作一团。而细究其因,皆与绝命毒师姬绥脱不得干系。
姬绥原本生了副颠倒众生的皮相,唇红齿白,凤眼含情,偏生一颗心淬了剧毒。他惯会蛊惑人心,三言两语便能叫人肝脑涂地。那些年轻侍女见他言谈风雅,容貌昳丽,无不神魂颠倒。
他又自陈身世凄苦,自幼失怙,近日才认祖归宗,更引得众侍女怜爱之情大发,恨不能为他赴汤蹈火。
但姬绥为验其忠心,时常暗中挑唆侍女、家丁相争,自己则坐观鹬蚌。若有侍女在争斗中占得上风,他反要将其狠狠折辱一番,再令其陷入情爱之中,愈发难以自拔。
“纵使我厌弃云瞳,你岂能诬她行窃?我知你是为我出气,可这般行事,叫做主子的如何护你——如此恶毒,如此虚伪,我又怎敢托付真情?”
面对侍女的啜泣,姬绥把玩着手中白玉杯,指尖轻抚杯沿,语带无奈。
“我晓得你是怜我受辱,也是,在这侯府之中,谁人真将我放在眼里?竟容云瞳那贱婢爬到主子头上……”说到此处,他眼波渐黯,配上那似有还无的愁绪,直教阶下侍女心魂俱醉,“罢了,你既真心待我,此事便揭过不提。”
“谢长公子宽宥!”侍女感激涕零,恨不能剖心以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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