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子枭独巢(1 / 2)
('次日拂晓,天光未彻,寒氲如纱,四皇子御驾还宫。十三皇子策马随行,搦一雪球于手中,若有所思。
四皇子侧首问:“十三弟,因何不说话?”十三皇子沉吟片刻:“四哥,哦不,万岁,臣弟方才思虑一人。”
“何人?”
“废太子。”
“为何?”
“臣弟在想,其已贵为太子,为何还做出这种不伦之事?”
四皇子仰首轻叹,呵气成霜:“哎,岂止是你,朕亦是不解。若论天运,其已储君,却为一女子背弃人伦,落得幽锁深宫,如同死囚,何其悲哉!”
十三皇子转瞬一笑,四皇子诧异:“十三弟因何失笑?”十三皇子回答:“四哥,哦不,万岁,臣弟想明白矣。”四皇子笑:“你想明白什么?”
“天命,一切皆系天命!”十三皇子说着,掷出手中雪球,吐出一团若云寒气,如释重负。
“无德而小,有道乃大。废太子本无德义,自然不能赢圣望,受天命,焉何不失大位?陛下继承大统,顺天应人,厚德载物,是圣望,亦是民心。弟看皇上,不禁这大位坐得稳,更能把这大位传与子子孙孙。”
四皇子淡然一笑:“十三弟过誉。朕不求百世,惟求革除弊治,勤政安民,上不负先帝,下不负苍生。”
正言间,忽听前方人声喧哗,十三皇子问:“前方何事?”一侍卫过来回禀:“回圣上和十三爷,前方百姓夹道,欲睹圣颜,侍卫们恐生变乱,正行驱赶。”四皇子蹙眉:“新帝登基,子民好奇,围观是常情,何故驱赶?莫要伤了百姓,令其退避两旁即可。”十三皇子谏:“陛下不可!清街封道为防奸人作乱,乃世袭之礼。此例一开,恐遗后患。”
四皇子笑:“怎会……?”
话音未落,一阵清铃声破空而来:“孤作天龙,孤作天龙!”
一道人手执铜铃,悠然穿过仪仗,其身如魅,其影飘蓬。更奇者,其后一幡,凌空舞动,飒飒飘飘,似有隐者背后擎之!
四皇子脸色一沉:“此山眉道人,滥施妖术,蛊惑人心,其心可诛!”
十三皇子低声道:“陛下,是否擒之?”
四皇子摆手:“不,若擒也非擒他。”十三皇子闻言,眼眸一闪:“那擒八弟府中的天师?”四皇子笑而不答,目光深远。
守灵至午膳时分,新皇上起身,众皇子皆随起身。九皇子抚腹,刚欲言“饿死了”,却闻天子发话:“诸弟留步,朕有数言。”九皇子小声嘀咕,四皇子冷眼掠过,不怒自威。
待众人落定,四皇子目视一眼隆中堂,缓声道:“隆中堂一早即来候旨,然朕有言在先:守灵期间,万事皆缓。尔等是否以为,朕这个皇帝做的很悠闲?”
“尔等错了。尔等未曾看到,朕即使用膳,亦不过匆匆几口。何故如此?待朕批阅的折子堆积如山。军粮催饷,河工防汛,官吏任免,赈济救灾,哪一项不需朕亲自过问,哪一个不是当务之急!尔等以为,朕这个皇帝就是那么好当的?”
“事事须朕决断,尔等知否,朕昨晚仅合眼两个时辰?尔等知否,朕所食亦不过白菜豆腐汤?尔等知否,朕昨晚一直在看折子、批折子?……”四皇子苦口婆心,侃侃而言,声言自己根本就不想做这个皇上,可是没法子,是父皇把这千斤重担托付其肩,他不得不全力以赴,削肝勤政。
讲了半个时辰,最后道:“朕学识与才能,远逊父皇,但朕一点非常自信。那就是勤政为民,励精图治。如今,大位已定,谁也不要再胡思乱想。尔等都是朕的好兄弟,和我一脉相传,该好好辅佐朕,尽忠尽职。若是哪位兄弟,觉朕非选,现在亦可以站出来讲,朕即刻让位!”言罢,四皇子扫视一眼,见众人都在心里嘀咕,却无人应声,这才起身随隆中堂,疾步而去。
初见灸世仙人,四皇子一怔,因其不是想象中的仙风道骨,鹤须长髯。他身材矮小,腰悬一壶,肩搭布袋,一身麻衣,皮肤因囹圄苍白如纸,但眼睛却是清澈,炯炯有神,深瞳有光。
灸世仙人参见皇上,先行三拜九叩首的大礼,四皇子令其平身,随后问:“仙人,朕弟之毒可解?”灸世仙人一抱拳,未答反问:“陛下救世,还是救人?”
四皇子听得心中咯噔一下,他眉峰骤拧,反问:“你说呐?朕既要救世,亦要救人。”
灸世仙人微微一笑,不以为然,他捻一捻颔下胡须,悠悠道:“陛下可知,臣这个虚名之由来?”
四皇子微然一笑:“朕略知一二。你擅针灸,能使人一针还魂,故人称灸世仙人。”
灸世仙人微微一笑,点点头,随即伸出二指:“臣有此虚名,原因有二,万岁只说得其一。”
“哦,”四皇子闻听愕然:“那一因何?”
“救世还是救人,臣每次解难,必有此问,这便是另一。”
四皇子点点头:“嗯,那便是了,不逞虚名,实至名归。既是如此,那就烦劳仙人一展妙手,替朕解难吧。”
灸世仙人仍是微微一笑:“陛下,臣方才一问,只能一答,不可兼取,陛下可知?”
四皇子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灸世仙人还有如此之说。思忖一番,四皇子问:“即是如此,若是救世,那当如何,若是救人,那又当若何?”
灸世仙人扫视一眼众侍卫,四皇子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灸世仙人又看一眼一旁的容月和十三皇子,没有说话。四皇子不禁愠怒,他一指二人道:“他们皆朕最亲密之人,仙人不必隐晦,当讲须讲!”没想到,灸世仙人却是摇头,众皆错愕。
十三皇子就势一礼,托辞道:“皇上,年军们催要冬装已经多时,我且去军机处,督促一番。”言罢,转身即走,容月随即跟上,二人一起退了出来。走到门口,两人相视一笑,颇觉有趣。
四皇子不屑的掸掸衣袖,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随即淡淡道:“仙人,现在没有外人,你可以说了吧?”灸世仙人这才一抱拳:“皇上恕罪。不是在下矫情,实在是此事关系重大,臣不得已而为之!”
四皇子闻听,轻蔑一笑,差点没把含着的茶吐出来,他掏出手绢,在唇角淡淡抹了抹:“哦,是嘛,如何个关系重大,愿闻其详。”
灸世仙人不急不慢,卸下肩上布袋,徐徐铺展。但见里面内插各式各样的短剑,带钩的、带勺的、带锯的,带剪的,还有带孔的,带爪的,两刃的、三尖的、锚钩出剑的,看得四皇子一头雾水,心中森然。
灸世仙人将手一挥,再看那些短剑,却又变成一枚枚秀长的银针!
四皇子不解:“仙人,这是何意?”
灸世仙人没说话,继而摘下腰间药壶,倾地一倒。但见一股白烟腾起,倏尔变色血红,四皇子大惊。复尔,又见那血红骤变七彩,霓虹宛然,煞是鲜明。
四皇子不解,灸世仙人这才道:“万岁,臣方才演示,是想万岁明白其真义。药具两性,针亦如此,臣解难,亦是如此。救世则须舍人,救人则舍天下。陛下须择其一,弗能反悔。”
四皇子闻听,腾的一下站起身:“你这是要朕舍弃孤仙弟?”
“非也,陛下,非也。”
“哦,那你是何意?!”
“既然不舍孤仙弟,朕舍弃一人又有何妨?”
灸世仙人微微一笑:“只怕此人,陛下未必舍得!”
“哦,何人朕舍不得?!”
灸世仙人不急不慢:“陛下选过此选,臣方能告知。此选一出,便不能反悔。否则,将贻误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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