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柳三娘(1 / 1)

浮生醉梦楼内一片狼藉。

桌椅翻倒,杯盘狼藉,上好的茶水泼洒一地,混合着打翻的点心,散发出甜腻又怪异的气味。

侥幸未被踩踏的看客们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几个腿脚发软、面无人色的伙计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

老板娘自称柳三娘,身材丰腴,风韵犹存,此刻正瘫坐在一张勉强扶正的椅子上,由一个看起来还算镇定的老掌柜扶着,拿着手帕不停地抹眼泪,哭得是肝肠寸断。

“呜呜呜……奴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好好的生意,这这这张先生平日里看着多斯文的一个人,怎么……怎么就变成那吃人的妖怪了……吓死个人了……那些黑针,差点就……呜呜呜……多亏了二位仙长救命啊……”

柳三娘一边哭诉,一边偷眼打量着坐在她对面的乌竹眠和谢琢光。

这两人,一个清冷如月下寒梅,一个凛冽似雪山孤峰,明明坐在凡俗的茶楼里,却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柳三娘在栖云城经营多年,见惯了南来北往的人物,眼力毒辣,心知这绝非普通的江湖侠客,恐怕是传说中那些能飞天遁地的仙人。

此刻她心中除了后怕,更涌起一股攀附的强烈念头。

乌竹眠端着一杯老掌柜战战兢兢奉上的清茶,并未饮用,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摩挲。

她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柳三娘捂在心口的手,以及她因为哭泣而微微敞开的衣领下,隐约露出的戴在脖子上的一根红绳。

“柳掌柜,”乌竹眠开口,声音清泠,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奇异力量,让柳三娘的哭声不由得一滞:“莫怕,那妖物已伏诛。只是有些细节,还需向你询问。”

“仙……仙师请问!奴家……奴家一定知无不!”柳三娘连忙坐直了些,擦了擦眼泪。

“那位张先生,在你楼中说书多久了?平日可有异常之处?”乌竹眠问道。

“回仙师,张先生是……是大概半年前来的。”柳三娘努力回忆着:“他自称是从南边逃难来的落第秀才,口才不错,讲的故事也新鲜,很受客人喜欢。平日里……”

“除了有些孤僻,不太与人来往,倒也没什么特别……哦对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神秘:“他……他好像特别喜欢打听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尤其是关于城外古槐坡的传说!”

“古槐坡?”乌竹眠眉梢微挑。

“是是是!”柳三娘连连点头:“就是城西十里外那片乱葬岗!老人都说那地方邪性得很,晚上常有鬼火,还有人说听到过女人的哭声,张先生就特别爱打听这些。”

“还问过有没有人见过什么……什么发光的石头或者奇怪的黑影之类的……奴家当时只当他是为了编故事,也没多想……”

发光的石头?奇怪的黑影?乌竹眠与谢琢光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听起来,可不像凡俗的鬼怪传说那么简单。

“他住在何处?”谢琢光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直刺人心的力量,让柳三娘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住……住在后院……奴家给他安排的一间小厢房……”柳三娘连忙指向通往后院的门帘。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站在柳三娘身后,看似在安抚她的老掌柜,那双浑浊的老眼深处,猛地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与之前那说书人如出一辙的贪婪红光,快得如同幻觉。

他扶着柳三娘肩膀的手,指甲在无人注意的角度,骤然变得乌黑尖长,如同淬了毒的匕首,悄无声息地、狠辣无比地朝着柳三娘的后心要害刺去。

动作迅捷阴毒,带着一击必杀的决绝。

他的目标正是柳三娘,一看便是想要杀人灭口。

这变故来得毫无征兆,柳三娘毫无所觉,甚至还在因谢琢光的问话而紧张。

然而,就在那乌黑的指甲即将刺破柳三娘衣衫的瞬间。

“定。”

乌竹眠甚至没有转头,只是端着茶杯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力量瞬间降临。

老掌柜刺出的手,连同他整个人,以及脸上那未来得及完全褪去的狰狞表情,瞬间被定格,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虫子,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分毫,只有那乌黑的指甲尖,距离柳三娘的后心,仅有毫厘之差。

“啊!救命!!”柳三娘直到此刻才感觉到身后传来的阴冷刺骨的杀意,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向前扑倒,正好扑在乌竹眠脚边,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魔种寄生。”谢琢光的声音冰冷地响起,他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被定住的老掌柜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点纯粹凝练的剑芒,快如闪电般点向老掌柜的眉心。

“噗!”

一声轻响,如同戳破了一个水泡。

老掌柜的眉心处,一点极其微小的、挣扎蠕动的黑气被那点剑芒精准地刺中和湮灭。

老掌柜僵直的身体猛地一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瘫倒在地,双眼翻白,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他身上那股阴冷的魔气也随之消散,只剩下一个被魔种短暂控制后、神魂遭受重创的普通老人气息。

乌竹眠放下茶杯,俯身扶起吓得几乎瘫软的柳三娘。

她的指尖看似不经意地拂过柳三娘剧烈起伏的胸口,一缕精纯温和的灵力悄无声息地渡入,瞬间抚平了她因极度恐惧而濒临崩溃的心脉。

同时也更深地探查到了那丝盘踞在她心脉深处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阴寒魔气残留。

这魔气极其微弱,却顽固异常,像一颗深埋的毒种,缓慢地侵蚀着柳三娘的生机与神魂。

难怪她之前会流露出那丝异样。

“柳掌柜,看来你这浮生醉梦楼,很招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喜欢。”乌竹眠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让柳三娘如坠冰窟。

“仙……仙师……救……救救我……”柳三娘死死抓住乌竹眠的衣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涕泪横流。她再傻也明白了,自己恐怕早就被那些邪祟盯上了。

“根源不除,救你一时,救不了一世。”谢琢光走到那通往后院的门帘前,目光仿佛能穿透门板:“带路,去那张先生的住处。还有,你脖子上挂的东西,取下来给我看看。”

柳三娘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捂住了领口,她脖子上挂着的,正是那根红绳系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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