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抗拒(1 / 1)
「顾先生是来保释昨天被抓的人的?你的朋友?叫什麽名字,我看看在不在里面?」
王德发苟着点腰,非常客气的人送到沙发上坐下。
这里应该是王德发自己的办公室,虽然房间不大,但是办公桌,会客沙发等工具也是一应俱全,墙上还挂着几张他和法国人的合影,表彰都有。
「您的咖啡,这是糖罐,您慢用。」手下也是笑眯眯的送了东西进来,然后就站在一边摆出一副等候差遣的模样。
顾砚声拿起咖啡抿了一口,笑着道:「说我来保释人的也不算错,不过具体叫什麽名字我不知道,劳驾你们把名单给我看下。」
「没问题!还不把名单资料给顾先生拿过来!」王德发差遣完人,也坐了下来,「不过顾先生这话我有些糊涂了,保释什麽人都不知道麽?」
「不需要知道。」顾砚声微微笑笑:「所有人我都保。」
「所有人?」
王德发的笑容有些僵住,有些抽搐,「呵呵,是麽?这样啊?那什麽,资料呢?快点!」
「来了来了。」手下立马把一叠文件夹抱了进来,放在茶几上:「全在这里了,总共十五个人。」
「谢谢,我先看看。」顾砚声拿起一本打开翻看。
王德发瞅着顾砚声的神色试探,「所有人恐怕不行,不知道顾先生保释这麽多人想干什麽?总不能全是你朋友吧?」
「你是负责人麽?这件事能做主麽?」
「我...不是。」
「那我就不跟你谈了,你叫能负责的人过来。」
顾砚声头都没抬。
法国人和日本人抓人这件事,巡捕房里到底是谁在推动,总得把这个人的身份诈出来,今天玩玄的,玩趾高气昂不和小人物攀谈。
憋屈,在法租界自己的警察局被一个外人顶了,王德发决定忍一手。
「那您看,我去叫人。」
王德发拉了手下出来,「料总呢?怎麽还没来?」
「去仙乐斯谈生意了,我打电话给他了,说来了位过路的神仙,可能是尊菩萨,他正往回赶。」
既然如此,王德发也不好说什麽,皱着眉看着办公室的方向喃喃:「哪冒出来的?你们以前见过麽?还打给领事馆,派头够大的,电话核实了麽?」
「没见过,不认识啊,不过领事电话是真的,刚才您不是把电话掐了麽?电话又打回来了,问里面这位爷是不是在我们捕房,有没有遇到麻烦。」
「你怎麽说的?」
「我当然说没有了!我跟他说刚才是因为队长不在,顾先生没找到人,现在队长回来了,正在处理。」
王德发听的点头,「没了?你没问他是干什麽的?」
「不...不敢问呐,我怎麽问啊?我要问他这位爷是来干什麽的,那我这级别也不合适啊?」
「你他妈蠢死算了...哎,行了行了。」王德发听的头疼,「反正是真的就行,让他看,留住他,剩下的等料总回来让他自己处理,但是只要料总没回来,人就不能被他带走,明白麽?」
「明白。」
......
房间内,顾砚声喝着咖啡已经看完了全部资料。
上面就是普通的履历信息,不涉及任何口供。
从登记的信息看,何芸这里的社会关系登记的是陆博文的妻子,那麽至少可以推断,在巡捕房层面,陆博文说了有妻子,所以巡捕选择相信之后才填了这个信息,第一个默契算是达成,这是个好消息。
而不算坏消息的消息是,顾砚声暂时还无法从剩下的十三个人中判断,谁才是那个他们要接头的人。
法租界大茶楼的消费不低,来的人也算是有钱一族,十三个人,十男三女,女的都是跟着男的来的。
按照组织上的说法,这是个老地下,来接头应该不至于带自己的老婆一起来,在排除掉这三对夫妻之后,还有七个单身汉。
而这个老地下在上海时间不短,虽然是战后返回上海,但是上海本地身份是以前就有的,这些人里有四个刚来上海不满一年,这个履历需要备查应该不假,顾砚声再去掉这四个,也就还有三个人身份不明。
一个开药店的,一个大学教授,一个面包车行的襄理。
论能长时间潜伏的职位,真人看起来谁都可能,襄理最年轻,三十五,剩下两个年纪差不多,四十二,四十三。
信息过少,目前只能推算到这个程度,不过接下来只要再制造一次接触的机会,应该都清楚了。
如果这个人日本人很重视,应该是不会让他轻易接触的。
先查到警局牵线的人。
「人呢?」顾砚声要开骂了,躲他都躲到哪里去了,连个问话的人都没。
「来了来了。」王德发小跑两步,还甩了甩自己的手,示意那是真的上了厕所回来,「顾先生有什麽吩咐。」
「麻烦你安排一下,我要和每个人单独谈话,另外他们的口供呢,你们没审麽?拿过来我看看。」
「见面是吧?好的,口供呢?还不快拿过来。」王德发朝着手下呵斥,边眨眨眼。
手下马上领悟:「嗷,那个口供啊,好像是在审讯室吧,我去找找。」
「快去,找到马上送过来...唉,顾先生,您稍等啊。」
拖时间是吧,顾砚声也和善的很,「嗯,理察领事让我顺便关注下警局的办事效率,说最近巡捕房居然和日本人搅和在一起,脸都丢尽了,他估计这里面一定有人在捣鬼,要整顿风纪,开除几个,王捕头,你说捣鬼是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王德发想骂娘,骂料总的娘,你他娘的还不回来!
出门催促大喊,「跑快点,赶紧把口供给我拿过来!」
刚喊完,就看见料总的身影从楼梯上出来。
「料总!」
法租界公董局总华捕,料善。
「人呢?」
「里面。」
「我说今早这警察局门前树上怎麽有喜鹊在叫,原来是有贵客上门。」
料善进门保持着微笑,一张五十多的脸多少有点僵硬,这一笑看起来就假。
顾砚声起身相迎,给足面子:「希望不是恶客,打扰了。」
「总华捕,料善。」
「律师,顾砚声。」
「原来是顾先生,请坐,不知道这次来有何贵干,我听手下说,好像和昨天的案子有些关系?」
「没错,不知道料总有没有看过早上的报纸?昨天的行动给法国给公董局造成了十分严重的名誉伤害,我这次来,就是受理察先生所托,全权处理此事。」
料善眉头一挑:「麻烦顾先生说的清楚点,处理什麽事?」
「不惜一切代价,帮法方恢复全部名誉,包括不限于起诉不实报导的报社,要求公开登报导歉。」
「这......」料善皱眉想了想,疑惑的笑:「那这跟我这巡捕房有什麽关系?」
「当然有关系,案子由你巡捕房而起,想要平息这件事,我的介入点就是你的巡捕房,准确的说,是这件案子。」
料善认真思考,「不好意思,我还是没听懂,案子是案子,你要起诉报社就起诉报社,难道你起诉报社还要管我们怎麽办案?」
「那我就不解释了,说的直白点,料总,我要放人,我说的是全部。」
「这句话我听懂了。」料善听的笑了,摇摇头:「不过不好意思啊,不可能。」
「看来领事先生的话语在你们这里不太好使。」强硬的令人刮目相看。
「领事先生的话当然好使,但是前提是没有违反法律,这里是公董局的巡捕房!」
料善的声音大了一些:「租界有法律,对于罪犯,我们依法抓捕,对于嫌疑人,我们依法扣押采取调查,租界最大的是公董局,我是公董局的总华捕,我有义务也必须守护法租界的法律执行,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如果领事先生非要提前释放嫌犯,当然,不是不可以,请您转告他,让他通过公董局走正式手续,只要公董局下令,可以提前释放罪犯,我看到命令,立刻放人。
怎麽样,顾律师,我的回答说的够清楚麽?」
「正义凌然。」顾砚声轻轻鼓掌,「这要是哪天法租界出什麽案子,嫌疑人恰好是理察先生违规释放的嫌犯,报纸媒体一发散,理察先生是不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料善上下打量,高看一眼,微笑道:「顾先生,其实嫌犯啊,未必有罪,等调查清楚了,我们巡捕房自然就会放人,你让领事先生等两天,我们尽快完成调查。」
「可领事先生等不了。」顾砚声微笑摇头。
料善也微笑摇头:「那我也不能违法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