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暗流之後(1 / 1)
第513章 暗流之后
有什麽东西被改变了。
不一样了。
这些日子里,东区中央城里的不少信徒们,或多或少的,感觉到一点哪里不太对劲。
就好像,出了一次长差回来之后,忽然有点读不懂公司的氛围,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回归学校,搞不清班级里的关系虽然街道之上的一切一如既往,圣堂的里的颂歌依旧疗亮,可敏锐的人能够隐隐的感觉到,一点点微妙的不同明明大家相见的时候,依旧和煦和礼貌,谈话的时候依旧彬彬有礼,可为何,有些人的笑容和眼神之中,会出现某种难以言喻的疏离和隔膜呢,甚至,偶尔看向别人的眼神里,或多或少的出现一些愉快和轻松,甚至庆幸和同情?
好奇怪,就好像发生了什麽好事一样。
唯独自己被蒙在鼓里。
「好奇怪啊,总感觉大家最近躲着我呢。」
「什麽啊,好离谱的想法。」
「昨天晚上,总感觉你接电话的时候语气怪怪的。」
「我在圣堂里听祭祀布道呢,有点感冒,对不起啦。」
「乔安娜呢?」
「她也在,嗯,我们一起在互助会里听讲呢,大家听完之后一起去跑步,锻炼身体——喘气是正常的,毕竟会流汗嘛。」
「互助会啊,我都还没参加过呢,可以带我一个吗?」
「啊,啊?这个,嗯,以后有机会吧,说起来,最近工作怎麽样,还是很羡慕麽?」
迟疑的少女闪烁其词,主动的转换了话题,单纯的年轻人顿时憨笑了起来,
拿出了好不容易抢来的歌剧票,发起邀约,同少女并肩走下圣堂的台阶去。
美好的时光即将开始了。
可惜,身后传来了声音。
「不要忘记下午祈祷的时间哦。」
大门处的慈祥的祭祀微笑着提醒,令少女顿时反应过来,神情歉疚:「抱歉,我可能...
「没丶没关系,下次也一样!」
年轻人勉强的笑了一下,失落的站在原地,目送着少女和祭祀走进圣堂中,
消失在了拐角之后。
许久,不愿意离去。
这样的场景,或多或少的,在各处发生着。古怪之处或多或少,但如果用坦荡正直的思想去理解的话,又有什麽问题呢?
一切都变得更好了,不是吗?
大家每个人都虔诚了许多,街头巷尾的笑脸也更加的多了,整个城市里都洋溢着喜悦的氛围。
就连往日里那些怠惰圣事的人,也开始聆听祭祀的训导了。
只是,街头巷尾,不知为何,却多了很多无所事事的人,他们鬼鬼祟票的看着周围,笑容暖昧又古怪,等待一个知心人,一起走进人迹罕至的小巷中,就在心照不宣中,厚厚一叠赎罪券,买来一包小小的东西,塞进口袋,急不可耐的往回家去了。
就在这一片平和的日常之下,很少有人觉察到看不见的潮水在暗处升起,扩散,蔓延。
当每个守在闸门前面的人都自以为克制的多放了一点水下去之后,汇聚在下游的,就将形成令人毛骨惊然的洪流—
一我们的圣事,正在蒸蒸日上啊!」
月末,东部教区的总结会议上,大主教看着各个圣堂汇总来的数据,乃至最终的报表,再忍不住狂喜乱舞。
「奇迹,简直就是奇迹呀!」
八十多岁的大主教兴奋的面色涨红,呼吸急促,让人担心他下一瞬间就直接噶在会议室里一一可当面对着如此夸张的进步和成绩时候,谁又能控制得住呢?
这些年来,作为最老的教区,原本东部教区的信仰涨幅已经趋于保守,甚至偶有下跌,连年位居于四大教区最末尾。
结果谁又能想到,如今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信仰的涨幅就突破了记录,再创新高。
即便是每个圣堂的增长都不算夸张,但汇聚在了一起之后,相比上个月的信仰贡献量,提升幅度达到了不可思议的百分之八十九!
狂增!猛增!尽增!祷祷祷祷祷!
大主教仰天大笑,满面红光:如此恐怖的增长,试问还有谁能敌的过,战的胜了?
倘若能保持这个势头,再过一个月的年底,赶超其他教区也不是梦啊!到时候,岂不是自己也能位列榜首,享受圣神赐福的殊荣了?!
只是,在狂笑里,他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回过神来,才发现,会议室里居然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嗯?怎麽大家都不说话啊。」
「」......」」
尴尬又僵硬的沉默里,下首的主祭们呆滞的看着墙上的报表,原本矜持自得带着隐隐优越感,仿佛胜券在握的微笑,都僵硬在了脸上。
难以置信。
尤其是增长最为夸张的六个主祭,瞬间的错和震惊过后,旋即便仿佛恍然明白了什麽,再忍不住彼此怒视———
【特麽的,你也开了?!】
瞬间的目光交错里,一张张面孔色彩纷繁变化,从涨红到铁青,好像红绿灯一样一一怎麽你也有份儿!
没办法,大家都开了,就相当于大家都没开。
而当每个人都背起行囊背并离乡的时候,也只会都卡在高速路上进退两难·原本以为可以独领风骚,连获奖致辞都准备好了,结果到了领奖台上才发现人人有份,卷了大半个月,完全就是在原地踏步了!
反倒是平日里优势最为明显的老主祭,这一次彻底被落在了后面,泯然众人此刻更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眼看着那一张张仿佛便秘一般的面孔,老脸赤红,牙都快咬碎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会议结束,大主教哼着歌离去之后,老主祭才怒而拍桌,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虽然不明白你们一个两个的在暗地里搞些什麽,但最好搞清楚一一靠着歪门邪道,是不足以侍奉圣者的!」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被指控的主祭面色骤变,断然反驳:「我可不知道什麽歪门邪道,我只看到了天赋和汗水!」
「怎麽?一看到别人过上好日子就接受不了了?懂不懂什麽叫做厚积薄发?」
「我能有今天的成绩,全靠自己的努力!」
「呵,要我看,是你自矜于成绩,懈怠圣事了吧?!」
「就是,麻烦注意一下嘴脸,难道还能让你一个人独占圣恩麽?面目丑陋!」
原本还各怀鬼胎的主祭们瞬间联合了起来,仿佛铁板一块,齐齐批判,好像不知何时,在暗中结为了同盟一般,一致对外。
最终,一番口角之下,所有人不欢而散。
而当最先和反抗营地合作的主祭赶回圣堂之后,开始联系季觉会面,便再克制不住愤怒:「其他圣堂是怎麽回事儿?!
为什麽会出现这种状况!」
「哎呀,我还以为你知道呢——·销售盲区,我也没注意啊——」
季觉躺在他的椅子上,品尝着他的美酒佳肴,漫不经心的一通塘塞之后,居然倒打一耙:「归根结底,还是你进货量太少了吧,主祭?
我们营地也是要养家糊口的啊,我们也都在用力的活着啊!」
「你们究竟想要干什麽!」
主祭的神情扭曲,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警告你,事情闹大了,对大家都不好!」
「那你去跟审判庭说去吧。」
季觉咧嘴,嘲弄的笑起来:「你看审判庭信不信你,别人姑且不论,别忘了先算算,咱们之间的交情——·够你下边狱多少次了?」
「你你—」
主祭僵硬在原地,遍体生寒,看着那一张笑意依旧轻柔的面孔,如坠冰窟,
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喘不过气来。
「安心,安心,主祭,我们也是可以谈的啊,我们也想要弃暗投明,这不是急着展现一下自己的价值麽?」
季觉的话风忽然一转,语气温柔,体贴的扶住了主祭,将他送到华丽的靠椅上,昔日柔软十足,能够将整个人都包裹起来的椅子,如今却变成了一张深渊巨口,儿乎要将他彻底吞噬了。
阵阵的眩晕之中,他好儿次,欲言又止,最后却只能挤出软弱的声音:「你们搞的事情太大了!
圣印再这麽泛滥下去,惊动了天城,谁都没得活!」
『就是要它泛滥啊,主祭。」
就在他身后,季觉轻轻的按着他的肩膀,笑容越发灿烂:「不仅要泛滥,而且还要扩散到别人的圣堂和教区里去,要让大家都习惯新型圣印的便利,人人都能够随时随地的祈祷,更加贴近神明.·
那样的景象,你不觉得很美好麽?」
主祭仿佛石化,呆若木鸡,抬起头,凝视着华丽银镜中的倒影,自己身后的季觉,就好像看到了货真价实的魔鬼。
此刻,倾听着季觉所描绘的美好景象,却再也克制不住颤栗和恐惧,尖叫出声。
终于,恍然大悟。
「你丶你——你们这是想要——掘教团的根麽!!!
「唔?掘根?这话又从何说起?我们只不过是帮助教团,小小的,提升了一下效率而已吧?」
季觉疑惑反问:「况且,要说掘根的话,这种事情,你不是从一开始就在做了麽?
就在你为了举报和剿灭异端的荣誉,为了扳倒自己的对手,养着那些个反抗营地,甚至,暗地里资助的时候,难道就不是在危害教团的根基了麽?
真要仔细算起来,你造成的危害,可比一个两个的反抗营地,还要更大吧?」
「那就死吧!那就一起死!!!」
主祭怒不可遏:「反正都是被关进边狱里永世焚烧,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们一起垫背!」
他奋力的挣扎,想要起身痛斥,可是却根本无济于事,只感觉按在自己肩膀上的那一双手掌,陡然之间变成了铁钳。
不论如何反抗,一旦落入那一双手里,便再难挣脱——
再紧接着,才听见身后轻描淡写的话语。
「死?这话又从何说起呢?」
季觉轻笑着,凑近了,在他的耳边低语:「您可是我们营地最珍贵的合作夥伴,我们还盼望着您能步步高升,掌管一区,荣登大主教职位呢。
如今胜券已然在握了,您不会是想要放弃吧?,
主祭的怒色僵硬在面孔上,惊疑难定,「你——什麽意思?」
「您不是一直做的很好麽?」
季觉体贴的恭维道:「小范围使用圣印,集中在几个信徒之上,就算是彻底消耗掉了,找个地方埋掉,也不为人所知。
可您的同僚们,似乎并没有这麽谨慎啊一一唔,或许也跟不知道我们究竟是谁有那麽一点关系吧?
就在刚刚我来之前,一个两个的,居然又来下订单了,眼看就是要在自己的圣堂里大干一场了。
甚至,还有几位主祭也在暗中寻找渠道。
你说如果这时候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轻轻的扩散一下的话——
主祭沉默,呆滞着,只有表情,一阵又一阵的抽搐,他终于明白了季觉的意思,发自内心的恐惧,却文不可抑制的,涌现出某种兴奋的冲动。
「你—你想让我举报他们?」
他本能的颤抖着,摇头:「不丶不行的,阵仗太大了,到时候万一天城震怒的话,恐怕即便是大主教也顶不住——..」
「那你不就有机会了吗?」
身后,魔鬼的笑声愈发愉快了:「况且,何必悍作态?这不是跟你之前做的一样麽?
只不过,把目标从反抗营地,换成你的同僚们而已你这可是在为教团正本清源啊,又有什麽可犹豫的呢?」
「我—我—」
主祭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汗流渎背。
「选吧,主祭,选吧。」
季觉轻叹着,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要麽,陪着他们一起永世焚烧,要麽,踩着他们的灰烬,一步步的,登临最高峰!
死寂之中,不知何时,身后的人已经无声离去。
只剩下主祭,剧烈的喘息。
许久,许久。
那一片阴暗的眼眸里,某种饥渴的焰光,无声燃起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