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包你舒坦!(1 / 1)

随即,那命令式的强硬又迅速被一种极具蛊惑性的、描绘美好前景的腔调取代,刘世廷重新靠回沙发背,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磁性,像在念诵一篇引人入胜的广告词:“保管让你……欲生欲死,欲罢不能,乐不思蜀!”

每一个词都像涂着蜜糖的毒刺。

最后,他抛出了最具杀伤力的一击,语气轻描淡写,却重若千钧:“这钱吗?”

他弹了弹烟灰,姿态随意得如同在谈论一顿便饭,“不要你出分文!”

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实质般压在董海惨白的脸上,清晰地吐出四个字:“坐享其乐就成!”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董海心上。

“坐享其乐”——多么轻巧,多么讽刺!

这“乐”,沾着毒,沾着脏,沾着会把他和他整个家庭拖入深渊的泥泞!

他想嘶吼,想拒绝,想不顾一切地转身逃走。

然而,钱德海动了。

他早已将察观色刻进了骨子里。

刘世廷最后那句“坐享其乐”的尾音刚落,钱德海脸上的谄媚瞬间转化为一种职业化的、不容置疑的强势。

他像一头盯准了猎物的豹子,肥胖的身体此刻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敏捷,一个箭步就跨到了董海面前。

“哎呀老兄!还愣着干什么!”钱德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分说的亲昵和不容抗拒的力道,“刘县长一番美意,天大的福气!”

“走走走!跟老弟走!”

“包你舒坦!”他脸上堆着笑,嘴里说着亲热话,手上的动作却迅猛如电。

他那肥厚、温热、带着汗湿感的手掌,如同铁钳般一把攫住了董海瘦削的手腕!

董海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完全无法抗衡的力量猛地传来,手腕像是被烧红的铁箍狠狠勒住,剧痛瞬间沿着手臂窜上大脑。

他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挣扎,双脚死死蹬住光滑的地砖,身体拼命向后倾,试图对抗那股拖拽的力量。

他的皮鞋在地砖上发出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像垂死野兽的哀鸣。

“不!放开!放开我!”董海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嘶哑破碎,充满了濒死般的绝望。

他另一只手徒劳地去掰钱德海的手指,指甲在那肥厚的手背上划出几道浅浅的白痕,却撼动不了分毫。

汗水、泪水混杂着屈辱,糊满了他的脸,视野一片模糊。

他像一根被狂风摧折的芦苇,徒劳地抵抗着风暴。

刘世廷依旧稳稳地坐在他那张象征权力的巨大皮椅里。

他刚刚点燃的那支烟,静静地架在昂贵的玉石烟灰缸边缘,青烟笔直地上升。

而刘世廷本人,身体微微后仰,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

另一只手……正有节奏地、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笃、笃、笃……

那敲击声,规律,稳定,从容不迫。

他的脸上,非但没有一丝一毫对眼前这场粗暴拖拽的愠怒或制止,反而……绽开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极其舒展、极其愉悦的笑容!

那笑容如此之深,以至于眼角的皱纹都堆积起来,眯成了一条缝,里面闪烁着一种……一种纯粹而残忍的欣赏光芒!

像是在欣赏一出精彩绝伦、完全按照他剧本上演的好戏!

董海越挣扎,越狼狈,越绝望,那笑容就越发地灿烂,越发地刺眼,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捅进董海的心脏!

董海脑中嗡的一声,最后一点反抗的力气仿佛瞬间被这个笑容抽干了。

他停止了挣扎,身体软了下去,像一个被剪断了提线的木偶。

只剩下粗重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在死寂的室里回荡。

钱德海立刻感觉到了手中抵抗力的消失。

他脸上掠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笑容更加得意,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减,反而更加顺畅地一拽。“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

“老兄,跟着老弟,保管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人间极乐!”他半拖半架着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董海,转身就朝办公室门口走去。

董海的双脚机械地、踉跄地被拖行着。

厚重的、隔音良好的办公室门在身后被钱德海用脚后跟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砰”响,隔绝了室内那片令人窒息的红木光泽。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只剩下钱德海略显粗重的呼吸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了地毯清洁剂和某种香氛的味道,甜腻得让人作呕。

钱德海几乎是架着董海,熟门熟路地转过一个弯,走向走廊深处。

尽头,一扇深色木门紧闭着。

但门缝底下,却泄露出一种极其微弱、极其暧昧的粉红色灯光。

越靠近那扇门,空气中那股甜腻的香氛味就越发浓重,还混杂着一种难以喻的、潮湿温热的脂粉气息。

丝丝缕缕地钻进董海的鼻腔。

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啃噬着他最后的清明。

钱德海在门前停下,没有立刻推门,而是侧过头,那张油光光的胖脸几乎贴到董海惨白的脸上,热气喷在他的耳廓:“老兄,放轻松!”

“天塌下来,有刘县长顶着呢!”

“进去,往床上一躺,闭眼,神仙日子就开始了!”他嘿嘿低笑着,声音里充满了狎昵和诱惑,“保管你试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这滋味儿!”

董海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牙关紧咬,尝到了自己嘴里浓重的铁锈味。他想吐。

就在钱德海伸出手,准备推开那扇仿佛通往地狱之门的瞬间——

身后,隔着长长的、铺着厚地毯的走廊。

隔着那扇刚刚关上的刘世廷所在的包厢室内厚重的实木门板。

一阵极其细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飘飘渺渺地传了过来。

是哼唱。

一个男人松弛、随意、带着明显愉悦的哼唱声。

哼的调子,董海再熟悉不过了——那是革命样板戏《红灯记》里,李玉和赴刑场前那段著名的唱腔。

“……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

那哼唱声不高,断断续续,甚至有些荒腔走板。

但每一个不成调的音符,都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穿了厚重的门板,刺穿了地毯的吸音层,狠狠地扎进董海的耳膜,贯穿他的大脑!

董海的身体剧烈地一震,如同被高压电流再次击中!

钱德海那只即将触碰到门把的手也顿在了半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