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逐出武当(1 / 2)

('林深回到天津之后。

另一边,武当山也不太平。

王也回到了武当山。

武当七十二峰在薄暮中静默如墨,最后几缕残阳如同熔化的金子,艰难地穿透厚重铅云,吝啬地涂抹在紫霄宫古老的琉璃瓦上。

霜降未至,山风却已带着刺骨的凛冽,卷过千级石阶,吹动阶旁古松枝头稀疏的黄叶,发出干燥而萧索的沙沙声,仿佛深秋提前降临。

王也踩着这熟悉的、被无数代道人足迹磨得光滑温润的石阶,一步一步向上。

罗天大醮的喧嚣、龙虎山的血火、林深掀起的滔天巨浪,此刻都被这清冷孤寂的山风荡涤干净,只留下沉重的疲惫感沉淀在四肢百骸。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略显单薄的普通道袍——这件象征武当外门弟子的蓝布衫,此刻竟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与这方天地相连的凭证。

山门在望,那熟悉的“第一仙山”石坊在暮色中勾勒出冷硬的轮廓,如同一位沉默的长者。

王也的脚步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这片山野独有的、混合着松针、苔藓和千年道韵的清冽空气,胸腔里翻腾的浊气似乎被涤荡一空,嘴角习惯性地牵起一丝懒洋洋的弧度,像是倦鸟终于归林。

然而,这份归家的松弛感尚未抵达眼底,便骤然冻结。

紫霄宫前,那片由岁月打磨得平整如镜的青石广场上,一道身影杵立如山。不是洒扫的小道童,也不是值守的师兄。

是云龙道长。

也是王也的授业恩师。

云龙道长依旧穿着那身半旧的靛蓝道袍,身姿挺拔如崖边孤松,山风卷起他花白的鬓角,露出额角深刻的皱纹。

他背负双手,目光并未投向拾级而上的徒儿,而是沉静地遥望着远处被暮霭吞噬的群峰,仿佛在凝视着武当山亘古流淌的沉重宿命。

那份沉静,沉静得近乎凝固,带着一种山雨欲来前的绝对压抑。王也心头那点“回家”的暖意,瞬间被这冰冷的山风吹得无影无踪。

“师父。”

王也踏上最后一级石阶,站在广场边缘,与云龙隔着丈许距离,躬身行礼。声音依旧带着惯常的懒散,尾音却不易察觉地绷紧了一瞬。

云龙道长缓缓转过身。那张一向刚毅如铁、喜怒不甚形于色的脸上,此刻没有一丝波澜,眼神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幽邃得令人心悸。

他没有寒暄,没有询问龙虎山的惊心动魄,视线落在王也身上,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将他从头发丝到脚后跟仔细扫过一遍。

“回来了。”

云龙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砾摩擦石板,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份量。

“嗯,回来了。”

王也努力维持着嘴角那抹标志性的弧度,试图将这诡异的气氛搅动一丝活气,“龙虎山那边...事儿都了了。咱武当山还是清净地儿好啊......”

“清净?”

云龙道长猛地打断他,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苦涩、近乎嘲讽的弧度,打破了他脸上所有的平静。

“自从你下了这座山,去了那罗天大醮,武当...何曾有过半刻清净?”

王也的心猛地一沉。

云龙的目光锐利如刀,似乎要剖开王也那层玩世不恭的表象,直刺他竭力掩饰的疲惫与惊疑:“风后奇门...好一个风后奇门!王也!你好大的能耐!好大的胆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的猛虎发出压抑的咆哮,在空旷的广场上激起冰冷的回音。

“龙虎山巅,金光咒下,八奇技重现人间!你可知你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你可知你给这武当七十二峰,带来了多少双贪婪窥伺的眼睛?!”

王也脸上的懒散终于彻底冻结、碎裂。他张了张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师父...弟子...弟子当时...”

辩解的词句在舌尖翻滚——是迫不得已?

是形势所逼?

是为了救人?

是为了破局?

然而,当他看到云龙道长眼中那深沉的疲倦,那并非源于愤怒、而是源于某种更宏大、更沉重压力的无奈时,所有辩白都变得苍白无力,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不必说了。”

云龙道长猛地一挥袍袖,动作决绝,仿佛要斩断一切牵连。“是非对错,自有公论。但武当...这座山,这座传承了千年的道统祖庭,它担不起!也容不下!”

他深吸一口气,山风灌入肺腑,带着砭骨的寒意。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从他口中吐出,每一个字都如同淬火的冰锥,狠狠钉入王也的耳膜:

“自即日起,王也...”

“非我武当弟子!”

“即时...逐出武当山门!”

“永不得回!”

轰——!!!

简短的宣判,无异于晴天霹雳在王也识海中炸响!

纵然他心境修为远超同龄,早已堪破世俗羁绊,此刻也感觉眼前猛地一黑,一股混杂着错愕、茫然、被剥离根基的巨大失落感瞬间席卷全身!

他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脚下坚硬的青石板传来冰冷的触感,却远不及心底那瞬间蔓延开来的空洞与寒冷。

“师父!”

王也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促和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这...这是为何?!”

“就因为风后奇门?就因为弟子在龙虎山用了它?!弟子......”

他想说弟子从未想过以此术沽名钓誉!

想说弟子用它只为解局!

想说弟子一身所学根基皆在武当!

然而,当他急切的目光撞上云龙道长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时,所有的话再次戛然而止。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责备,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近乎悲悯的痛苦和斩钉截铁的决绝。

那是一种王也从未在师父脸上见过的神情——一种为了守护某种更重要的东西,不惜亲手斩断羁绊的痛楚。

“这是...掌门师祖的意思。”

云龙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艰涩。

他微微侧身,目光投向紫霄宫深处那片供奉祖师画像的幽暗大殿,仿佛能穿透重门,看到那位须发皆白、如同山岳般沉默的老人——周蒙掌门。

“师祖说了,”

云龙的声音如同梦呓,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风后奇门,乃天地变数,因果太重。”

“它在龙虎山重现,已将这变化之局引向了武当。”

“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暗流涌动?武当立派之本,在于修身养性,在于清静无为。”

“这份‘清静无为’,是祖师爷留给后世子孙最珍贵的护身符...它经不起这惊世奇技带来的滔天巨浪“再次”冲刷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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