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血债孽偿(2 / 2)
一连串冷酷到极致的命令,如同冰雹般砸下。周师爷和沈万金听得心惊肉跳,面无人色,却不敢有丝毫违逆,连声应诺,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执行。
杨慕贤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杀…杀出去?父亲…这…这会激起民变的…”
“民变?”杨文远猛地回头,死死盯着儿子,眼中是歇斯底里的红芒,“民变总好过坐以待毙!只要撑过明日!只要祥瑞渠金光一现!只要布政使大人点头!一切…一切都能压下去!死几个贱民算什么?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他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投向那面紫檀屏风,屏风上登瀛洲的学士们,在摇曳的烛光下,衣袂飘飘,仿佛在云端对他发出无声的召唤。
杨慕贤看着父亲那近乎疯狂扭曲的脸,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忽然觉得,那面象征着富贵荣华的紫檀屏风,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极了一口巨大、华丽、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棺材!
就在这时,一阵阴冷的风,毫无征兆地穿过了紧闭的门窗缝隙,吹得案头的烛火剧烈地摇曳起来,光影在杨文远脸上明灭不定,更添几分诡谲。
“谁?!”杨文远猛地警觉,厉声喝道。
书房内一片死寂。唯有烛火跳跃,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杨文远狐疑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回那面巨大的紫檀屏风上。屏风依旧静静地矗立着。然而,不知是否是烛光晃动造成的错觉,杨文远觉得…屏风上那个离他最近、正抚琴的学士,脸上那温文尔雅、超然物外的笑容…似乎…变得有些僵硬?甚至…有些阴冷?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以为是精神过度紧张所致。他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想喝一口压压惊。茶杯凑近唇边,一股极其淡薄、却又异常清晰的铁锈般的…血腥味,毫无征兆地钻入了他的鼻腔!
“噗!”杨文远猛地将茶水喷了出来,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惊恐地看向茶杯,清亮的茶汤并无异色。他又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那抚琴学士的双手——那双雕刻得栩栩如生、正优雅抚弄琴弦的玉手!
烛光下,那白皙的指尖…似乎…正渗出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粘稠液体!那“血珠”顺着无形的琴弦,极其缓慢地向下蜿蜒,滴落在屏风底座那繁复升腾的云龙纹上,发出几乎微不可闻、却又如同重锤敲击在杨文远心头的“滴答”声!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那抚琴学士原本温润如玉、望向虚空的眼眸,此刻…竟缓缓转动,眼珠向下,死死地、怨毒无比地盯住了他!那眼神,杨文远认得!是那些死在工地的民夫!是那些被填埋渠基的尸骸!是李二牛临死前的控诉!是王栓柱扶着咳血父亲时眼中的仇恨!是城外灾民绝望哭嚎中的诅咒!无数双充满血泪和怨毒的眼睛,透过这紫檀屏风,穿透了时空,死死地钉在了他的灵魂上!
“啊——!”杨文远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手中的茶杯脱手飞出,砸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如同见了鬼魅,连滚带爬地向后猛退,狼狈地撞翻了身后的太师椅,瘫软在地,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指着屏风,语无伦次:“血…血!眼睛!他…他在看我!鬼!有鬼!”
“父亲!父亲您怎么了?”杨慕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跳了起来,慌忙上前搀扶。
杨文远死死抓住儿子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屏风…屏风…血…有血!他在看我!那些…那些人都…都在看我!”
杨慕贤惊疑不定地看向屏风。烛光依旧,屏风上的学士依旧抚琴微笑,指尖光洁,并无血迹。底座云龙纹也深沉依旧,并无异常。只有父亲那惊恐欲绝的模样,和空气中弥漫的恐惧气息是真实的。
“父亲…您…您是不是太累了?看…看花眼了?”杨慕贤声音发颤,试图安抚。
杨文远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里衣。他惊魂未定地再次看向屏风。似乎…又恢复了正常?抚琴学士依旧温雅含笑,指尖并无血迹,眼神也并未看他。刚才的一切,难道真是自己精神恍惚产生的幻觉?
然而,那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腥气,却仿佛还萦绕在鼻端。屏风底座云龙纹的缝隙深处,似乎比之前更加幽暗深邃了一些,如同通往地狱的入口。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死气,从那巨大的紫檀木中隐隐透出,弥漫在整个书房。
杨文远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望着那面屏风,眼神中充满了惊惧和迷茫。那曾寄托着他所有荣华梦想的“登瀛洲”,此刻在他眼中,再无半分仙气,只剩下无尽的阴森和诡异。那沉郁的紫檀色泽,那繁复的云龙金纹,那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像…组合在一起,像极了一口巨大、华美、沉重、正缓缓向他压来的…
金棺玉椁!
“我的…棺椁…?”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如同毒蛇的獠牙,深深刺入了他混乱的脑海。
窗外,酝酿了一天的暴雨,终于伴随着一道撕裂夜空的惨白闪电和震耳欲聋的惊雷,轰然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屋顶、窗棂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要将这座被恐惧和罪孽笼罩的府衙彻底淹没。闪电的光芒瞬间照亮了书房,也照亮了紫檀屏风——那底座上的云龙,在强光下显得格外狰狞,龙口大张,仿佛正对着瘫软在地的杨文远,发出无声的咆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