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暗影之鹞(1 / 2)

('>腰牌监造司主事在宗人府黑狱被灭口,死前用血写下“鹞”字。

>唯一活着的知情者嘶喊“鹞王万岁”后身体爆裂。

>一场大火将黑狱化为灰烬,所有线索被付之一炬。

>毛草灵在凤钗中发现了神秘的紫色烟雾。

>赫连勃步步紧逼,“鹞鹰”手段诡谲莫测。

>这深宫之中,究竟谁才是真正的鹞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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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人府方向腾起的烈焰,将半个帝都的夜空染成一片狰狞的橘红。风雪在灼热的气流中狂舞,卷着灰烬与火星,如同无数哀嚎的鬼魅,扑打着长春宫冰冷的窗棂。焦糊的气味,混合着雪水的清冽,却压不住那丝丝缕缕、仿佛来自幽冥深处的血肉焦臭。

毛草灵站在窗前,身影被跃动的火光拉长,扭曲地投射在身后冰冷的金砖地上。指尖死死抵着冰凉的窗棂,那刺骨的寒意几乎要钻入骨髓,却丝毫无法冷却心头的惊涛骇浪。

腰牌监造司主事死了,带着一个用生命最后力量刻下的血“鹞”。唯一的活口线索,在她眼皮底下,在宗人府最森严的黑狱里,以一种超越认知的恐怖方式爆体而亡,嘶喊着“鹞王万岁”。而现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如同天降的熔炉,将所有残存的痕迹、所有可能的目击、所有不堪的污秽,连同那座象征着皇家刑狱威严的黑狱本身,焚烧得干干净净!

毁尸灭迹。斩草除根。

这已不仅仅是挑衅,这是一场宣告——宣告着“鹞鹰”那令人窒息的掌控力,宣告着他们对这深宫禁苑的渗透已到了无孔不入、随心所欲的地步!宣告着她这位垂帘者,如同置身于蛛网中央的猎物,一举一动,都在那双暗处冰冷眼眸的注视之下。

额角纱布下的伤口,在这巨大的精神冲击下,再次传来尖锐的刺痛,如同有冰冷的钢针在里面搅动。毛草灵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翻涌的呕意和四肢百骸蔓延开的寒意。她缓缓抬手,指尖无意识地、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探寻,再次抚上发髻间那支温润又冰凉的凤头白玉钗。

钗尾那处微小的孔洞,此刻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那股奇异甜腥的淡紫色烟雾……那究竟是什么?毒?信号?还是某种更诡秘、更无法理解的东西?它与这无处不在的“鹞鹰”,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化水、爆体,是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先帝将这藏着警告与未知机关的凤钗留给她,究竟预示着什么?

“娘娘……”掌事太监赵德全佝偻着腰,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从殿门口传来,“拓跋大人……已去火场督责善后。赫连大人……在宫外递了牌子,说有紧急军务,求见娘娘。”

赫连勃!

这个名字如同一块冰冷的巨石,瞬间砸入毛草灵纷乱的心湖。

朝堂之上,他借“京畿安,则天下安”的煌煌大义,以雷霆之势拔掉了禁军统领巴图鲁,将宫城防务的钥匙硬生生撬开了一道缝隙。那沉凝如铁的面容下,心思深如渊海。此刻黑狱大火方起,灰烬未冷,他便如此“及时”地以军务为由求见……

是关切?是试探?还是……这滔天烈焰,本就是他所导演的下一幕戏的开场?

“传。”毛草灵的声音有些发涩,却异常清晰。她松开抵着窗棂的手,转身,背对着那片依旧在燃烧的天空,一步步走向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凤座。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无形的刀锋之上。她必须见他。在这诡谲莫测的漩涡中,任何回避都可能被解读为虚弱。

沉重的殿门被无声推开。赫连勃高大的身影裹挟着殿外的寒气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烟火气,踏入灯火通明的长春宫。他依旧穿着那身深紫色的朝服,面色沉肃,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有那沟壑纵横的眉宇间,似乎笼罩着一层比殿外夜色更浓重的阴霾。

“老臣赫连勃,叩见皇贵妃娘娘。”他依礼下拜,动作沉稳,带着千钧之力。

“赫连大人平身。”毛草灵端坐凤座之上,珠帘垂落,隔绝了彼此的视线,只留下模糊的光影。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深夜至此,所为何事?可是前方军情有变?”她刻意点出“军务”,将话题引向他递牌子的由头。

赫连**身,浑浊的目光穿透珠帘,落在帘后那个模糊却挺直的身影上。“回禀娘娘,军情尚算平稳,然则……”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凝重,“宗人府黑狱突遭祝融之灾,火势冲天!臣闻讯,心忧如焚!此乃皇家重地,关押要犯之所,值此多事之秋,突生此等变故,绝非吉兆!更恐其中……另有隐情!”

他微微抬起眼皮,目光锐利如刀:“臣斗胆请问娘娘,黑狱之中所押何人?火起之时,可有异常?是否……与奉先殿惊变、与那‘鹞鹰’逆党有所牵连?”一连串的发问,如同连珠炮般轰向珠帘之后,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压迫感。他不再提军务,直指核心——那场大火,那场刚刚发生、足以湮灭一切痕迹的大火!

毛草灵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老狐狸!他岂能不知黑狱中关押的是腰牌监造司主事?他这是在逼她亲口说出线索已断!逼她承认“鹞鹰”在重重看守下依旧能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这是要将“无能”二字,明晃晃地钉在她这位垂帘者身上!

“赫连大人消息倒是灵通。”毛草灵的声音透过珠帘传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宗人府确走水了。所押人犯……乃腰牌监造司主事及其相关人等数名。”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晰,也异常沉重,“本宫命宗令拓跋宏严加审讯,以彻查奉先殿刺客混入之蹊跷。可惜……”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股翻涌的愤怒和挫败强行压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就在方才,审讯未果之际,那主事竟在守卫森严的黑狱深处,被一柄刻有‘鹞’字的骨匕刺心而死!临死前,以血书‘鹞’字于地!更有一名熬刑不过、吐露‘鹞王’之名的同党,当众嘶喊‘鹞王万岁’之后,身躯……骤然爆裂,尸骨无存!其状之惨,与奉先殿化水之刺客如出一辙!此非人力所能为!此乃妖邪之术!此獠不除,宫闱永无宁日!”

她将最恐怖、最匪夷所思的真相,如同血淋淋的伤口般撕开,直接暴露在赫连勃面前。她要看看,这位三朝元老,顾命重臣,面对这超越常理的恐怖,是何反应!

殿内死寂。只有灯烛燃烧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赫连勃的身躯,在听到“身躯爆裂”、“妖邪之术”这几个字眼时,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浑浊的眼底,惊愕、凝重、难以置信……种种复杂情绪如同暗流般激烈地翻涌,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他沉默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长。

“爆裂……化水……”他低声重复着,声音干涩沙哑,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到对手的可怕,“竟有……此等诡谲之事?”他猛地抬头,目光穿透珠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锐利锋芒,“娘娘!此已非寻常叛逆!此乃祸乱朝纲、动摇国本之妖孽!其心可诛,其行可怖!当以雷霆手段,犁庭扫穴,务求根除!绝不可姑息养奸!”

他踏前一步,气势陡然变得凌厉无比,如同出鞘的利剑:“臣请旨!即刻加派隐卫,彻查宫禁内外所有可疑人等!凡与腰牌监造司、内务府采买、宗人府狱卒乃至禁军调动有丝毫关联者,一律先行锁拿,严刑拷问!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同时,封锁九门,许进不许出,全城大索!定要将那藏头露尾的‘鹞王’及其党羽,揪出来碎尸万段!”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八个字,如同带着血腥味的寒冰,瞬间冻结了殿内的空气。

毛草灵隔着晃动的珠帘,清晰地看到赫连勃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伐之意,如同实质的刀锋。他看似同仇敌忾,实则是在借机索要更大的权力!加派隐卫?彻查所有关联?封锁九门?全城大索?这几乎是将整个帝都的生杀予夺大权,拱手送到他的面前!届时,多少人会无辜受戮?多少忠于她或忠于小皇帝的力量,会被他借着“清除鹞鹰”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剪除?

更让她心头发冷的是,赫连勃这番激烈到近乎极端的反应,究竟是出于对“妖邪之术”的震怒与恐惧,还是……一种刻意的表演?一种急于借刀杀人、清洗异己的图谋?那骨匕上的“鹞”字,那爆裂的惨状,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震惊,是真的吗?

“赫连大人稍安勿躁。”毛草灵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强行维持的冷静,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冷水,“妖邪之术,确乎可怖,更需谨慎应对。然则,‘宁可错杀’之论,断不可行!先帝仁德,新君初立,若因追查逆党而致帝都血流成河,人心惶惶,岂非正中妖人下怀,动摇社稷根基?”

她缓缓站起身,珠帘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碎的碰撞声,身影在帘后显得愈发挺拔而孤绝:“当务之急,并非盲目株连,而是厘清妖术根源!化水、爆体,非人力所能及,必有诡异药物或邪法驱动!本宫以为,当倾太医院、钦天监及民间奇士之力,全力探究此等邪毒之来历、特性与解法!同时,严密监控所有药材、矿藏、异域往来之通道!断其源头,方为上策!至于宫禁排查……”

她顿了顿,目光仿佛能穿透珠帘,直视赫连勃:“由宗令拓跋宏主导,赫连大人与张廷玉阁老从旁协助,三人共掌!所有审讯、拿人,需三人共议,签字画押,方可执行!本宫要的,是水落石出,而非人人自危!”

她将“三人共掌”四个字,咬得极重。这是底线!绝不能让赫连勃一人独揽生杀大权!

赫连勃眼中的锋芒微微一滞。毛草灵的反击,精准地打在了他“扩大权力”的意图上。她抬出“先帝仁德”、“社稷根基”的大旗,反对株连,强调追查根源,更用“三人共掌”的钳制手段,死死锁住了他伸向权柄的手。这份在巨大压力下的清醒与制衡之术,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深深看了珠帘后的身影一眼,那模糊的轮廓此刻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韧劲。片刻的沉默后,他缓缓躬身,声音恢复了惯常的低沉,听不出喜怒:“娘娘思虑周全,仁德为怀,老臣……遵旨。”

一场无形的交锋,在暗流涌动中再次暂时平息。赫连勃告退,深紫色的身影融入殿外的夜色,如同蛰伏的巨兽。

毛草灵颓然坐回凤座,冷汗已浸透内衫。每一次与赫连勃的对话,都如同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行走。她疲惫地抬手,揉了揉刺痛的额角,指尖再次触及那冰冷的凤钗。

紫色的烟雾……妖邪之术……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

那紫色烟雾,是否与“鹞鹰”的邪毒有关?是否能作为一种……试探?

她猛地攥紧了玉钗。这念头太过危险,如同玩火。但在这步步杀机、迷雾重重的绝境之中,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都值得用性命去搏!

“赵德全!”她扬声唤道。

“奴才在!”赵德全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进来,脸色依旧苍白。

“传旨,”毛草灵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明日午时,本宫于御花园‘听雪轩’设小宴,请赫连勃、拓跋宏、张廷玉三位顾命大臣入宫议事。言明……有奉先殿、黑狱所得紧要证物,需三位大人共同参详!”

“紧要证物?”赵德全一愣。

“去传旨便是。”毛草灵挥挥手,疲惫地闭上眼。证物?她只有这枚藏着未知凶险的凤钗,和那一个疯狂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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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时,雪后初霁。御花园银装素裹,红梅点点,清冷的空气吸入口鼻,带着凛冽的寒意。听雪轩临水而建,轩窗四敞,可将园中雪景尽收眼底,本是赏雪佳处,此刻却弥漫着一种无形的肃杀。

赫连勃、拓跋宏、张廷玉三位顾命大臣依序而坐。面前紫檀小几上摆放着精致的茶点,却无人有心思动筷。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主位之上,皇贵妃毛草灵的身上,更确切地说,落在她手边一个被明黄锦缎覆盖着的紫檀托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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