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徐鸿渐2(1 / 1)

胡益抬头看向徐鸿渐,疑惑道:“陛下多年来一直扶持焦志行与刘守仁,想要扳倒徐门上下,如今这难得的机会摆在眼前,又怎会因学生弹劾恩师,就放过学生,放过徐门上下?”

“若徐门彻底没了,清流岂不是下一个徐门?”

“清流有焦志行与刘守仁,定会分为两派,倒是也可相互牵制。”

胡益才说完,徐鸿渐便笑着摇摇头:“焦志行此人虽善揣摩圣意,为官几十载,却依旧无自已之政见,一味逢迎与自保。能升任次辅,也只因其在清流中名声极好,与我成了对比,才让多数清流追随。”

说到此处,徐鸿渐难得的带了一丝轻蔑:“一旦没了我这个劲敌,他的种种缺点就会暴露出来。官场上,想要有权势,就要给依附过来的人足够的好处,或名或利。焦门一行人勒紧裤腰带与我等斗了这么些年,就盼着我徐门倒下后他们拿到足够多的好处,此时怕是已迫不及待。”

“可惜,焦志行斗不过刘守仁,我徐门一倒,焦志行能捞到的好处至多与刘守仁相当。”

胡益恭敬问道:“刘家也有牵扯,陛下不对刘守仁动手吗?”

徐鸿渐身子往后仰,摇椅便晃悠起来。

那满身的从容,让胡益恍惚回到三十年前,初次拜访徐鸿渐时,这位权倾朝野的臣子摄人的气势。

“若动了刘守仁,焦志行岂不是一家独大?这朝堂上下的麻烦事,焦门那些张口仁义道德,闭口以天下为已任的清流可办不成。”

徐鸿渐一摇一晃间,悠悠然道:“想要手底下的人好好办事,就得让手下人都吃饱。水至清则无鱼,何况是要管这大梁上下一大摊子?我徐门多年屹立不倒,就是因我徐门虽贪,却能办事。陛下懂这个道理,可焦志行不懂。”

若非陛下想要牵制他,焦志行又如何能上位?

这么些年,陛下扶持了不少人来牵制他,凡是能办事,善权术者,均被他收拾。陛下便扶持了焦志行这个处处与他相反之人,利用清名与他对抗,反倒屹立多年不倒。

可一旦没了他这个劲敌,焦志行办不了事的弊端就会显露无疑,到时候便压不住底下的人。

“刘守仁此人虽能办事,却无大胸怀,若让其吃掉焦志行当了首辅,必让朝堂乌烟瘴气。在当前局势下,唯有让二人合作,共同承担宰辅之责,方才不至于出乱子。”

胡益沉吟着道:“想要两方势力合作,谈何容易。”

徐鸿渐赞赏地点点头:“陛下想要压制双方共同为朝堂效力,必要再有一方势力,三股势力互相联合,互相对抗,如此才能减缓焦志行或刘守仁一方的溃败。而这,就是你等剩余之人的生存之道。”

胡益面上再次挣扎起来:“我等都收受过宁淮送来的银钱,供词都在陛下手里,陛下又岂会信我等用我等?”

“恰恰是有罪证在陛下手里,你们才会是最忠心于陛下的臣子,陛下更会放心用你们。”

徐鸿渐说得话多了,便要起身去喝茶,胡益察觉到,赶忙又倒了杯温茶过来。

喝得差不多了,徐鸿渐便往旁边一推,再次躺下。

“陛下等着徐门的投名状,你弹劾为师,就与天子心照不宣了。”

胡益面露挣扎:“恩师,学生实在办不到,您还是让其他人来做这等事吧。”

徐鸿渐静静看着胡益,只看得胡益心里发毛,才“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没笑两声,又连连咳嗽。

胡益赶忙去给他顺胸口,满是担忧之色。

待徐鸿渐缓过气来,方才道:“整个徐门,我独独放心你。董烨此人,过于冒进,不思退。今日大势已去,随我一同出宫尚可自保,可他不甘心,如同输光身家的赌徒想要最后一搏翻本,殊不知这一赌,便要将命搭进去。”

话音落下,书房外突然响起一道恭敬的声音:“老爷。”

徐鸿渐让其进来后,那人恭敬地跪在地上,道:“宫里传来消息,董侍郎受一百杖,没熬住,走了。”

胡益猛地瞪大双眼,扭头去看徐鸿渐,就见徐鸿渐有些恍然,旋即便是摇摇头:“以他的本性,落得如此下场也是理所应当,还有什么?”

那下人不敢隐瞒,又道:“张尚书被斩首,其余大人均受了杖刑,被各家的人接走了。”

闻,徐鸿渐深深吸口气,感叹:“天子仁厚啊……”

旋即摆摆手,将下人打发走,再抬头看向胡益,悠然道:“你懂择时而退,他们却看不清形势,这就是他们不如你之处。”

胡益再跪下,仰起头,对着眼前垂垂老矣的首辅大人:“还请恩师为我等指一条生路!”

态度转变之快,让徐鸿渐都有些侧目。

只是再一想,如此倒让他放心。

“陛下只杖刑,是小惩大诫,让聪明之人尽早站队。如今的徐门势力还是太大了,陛下留三成就够用了,剩余的七成,或斩或发落,借此没收那些人的不义之财入国库,便解了国库空虚之危。”

翻云覆雨间,便是一举多得,实在让人不容小觑。

这便是他教出来的学生,更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正因他了解当今的手段,才早早靠拢太子,想要扶愚不可及的太子即位。

可惜被当今洞察,他为了保全徐门,只得舍弃太子,弄出巫蛊之祸。

当初若能成功,让得太子登基,以太子之姿,徐门便可彻底把持朝政,如何还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胡益神情痛苦:“哪些人死,哪些人活,学生不知如何选,还请恩师指点。”

徐鸿渐叹息一声,无奈道:“这就由不得我等了,端看圣上如何选。”

胡益便低下头,竟泪洒当场:“若无那陈砚,我等何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听到“陈砚”这个名字,徐鸿渐有些恍惚。

初见陈砚时,不过十四岁的少年。

虽因连中三元,风头极盛,然才名不代表政治手腕。

当时的陈三元在他面前,宛如一只蝼蚁。

哪怕自已被其逼得辞了首辅之位,对他有些侧目,徐鸿渐也并未太将稚嫩的陈砚放在眼里。

当得知陈砚要前往松奉,徐鸿渐更觉陈砚做了最蠢的决定。

不曾想,自已终究败在了这稚嫩的少年手里。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