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送行(2 / 2)
那时他便想,若她肯来送行,哪怕只是站在人群里看一眼,他也能揣着这点暖意走得踏实些。
又等了片刻,沙漏里的沙已积了小半。
随从们的家属渐渐散去,城门下的喧闹淡了些,只剩下风卷着尘土打旋。
他再往街角望时,那里空荡荡的,只有只流浪猫懒洋洋地舔着爪子。
“走吧。”
江闻铃终于松了缰绳,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眼底的光暗了暗,像被风吹灭的烛火。
他拨转马头,马蹄踏过青石板的瞬间,他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
副将扬鞭发出一声脆响,队伍缓缓动起来。
江闻铃挺直脊背,目光投向远方的地平线,晨雾散尽的天光里,西北的方向正泛着鱼肚白。
马蹄声刚在街角响起,巷口的帷帽就被风掀起了一角。
温照影扶着墙喘气,素白裙裾扫过青石板上的泥洼,沾了些灰褐的印子,湿了半块料子。
可她此刻连拂去污渍的心思都没有,只望着队伍消失的方向。
方才她好不容易借着去佛堂上香的由头出府,抄近路跑了半条街,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平日里连踏碎一片落叶都要蹙眉的人,此刻绣鞋上沾着草屑,鬓角的珍珠簪歪了也不管。
帷帽的纱幔被跑得松了系带,晃晃悠悠地垂在肩头,露出半张被风吹得发红的脸。
“再快些……”
她对着空巷轻声喃语,声音里还带着未平的喘息。
可风里只有远处商铺开门的吱呀声,再没有马蹄踏地的重响。
最末那名骑兵转过街角时,似乎察觉到什么,回头望了一眼。
温照影下意识往前迈了半步,纱幔下的眼亮得像星子。
可那人终究只是勒了勒马,便追着队伍去了。
扬起的尘土扑在她脸上,带着点涩涩的疼,像要把这最后的念想也糊成一片模糊。
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远,渐渐融进晨光里。
温照影顿住脚步,素鞋被水渍溅湿。
她并拢双手,指尖在胸前轻轻合十,对着那个再也看不见的背影,无声地祈祷着。
她的嘴唇动了动,没人听见她说了什么。
只有风知道,那是祝他平安,祝他顺遂,祝他……能在西北的风沙里,记得京城的春天。
旁边卖花的小贩看着这位贵女,见她裙角沾泥却毫不在意,见她对着空巷祈祷,不由得看得呆了。
他卖了半辈子花,见过无数送行的人,却从没见过这样的——
没有哭哭啼啼,没有撕心裂肺,只是站在那里,就像幅淡淡的水墨画,却让人心里莫名地发酸。
温照影站了许久,直到日头升高,晒得她脖颈发烫,才重新戴上帷帽。
转身时,她的脚步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只是裙角的泥点和发间未干的汗,悄悄记录着这场为了送别而破的规矩。
她知道,江闻铃不会知道她来过。
就像她知道,自己这场不合时宜的奔跑,无关风月,只是想在他奔赴远方前,再看一眼那个少年气的背影,再为他祈一次平安。
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巷口的海棠树后,顾客州的目光像张无形的网,牢牢缀在她的背影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