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草海水鬼(1 / 2)
('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破布,沉沉地压在草海之上。我攥着那张泛黄的地图,脚下的淤泥发出“咕叽”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底下蠢蠢欲动。
三天前,我接到表叔的电话,说他在草海附近的老林里迷了路,让我务必过去接他。表叔是个老猎户,一辈子跟山林打交道,从没听说过他会迷路。电话里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还夹杂着奇怪的“哗啦啦”的水声,即便隔着几百公里,我都能闻到那股潮湿的腥气。
地图是表婶给的,说是表叔出门前特意画的。可此刻摊开在掌心的图纸,边缘已经泛起霉斑,上面用朱砂画的路线像一条条凝固的血痕,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发亮。更诡异的是,图上草海的位置,被人用墨笔圈了个歪歪扭扭的圈,旁边还写着三个小字——“莫回头”。
“莫回头……”我喃喃自语,刚要把地图折起来,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低头一看,那三个字像是活了过来,墨色正顺着纸张的纹理慢慢晕开,在我手背上留下三个冰凉的印记。
风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卷起地上的枯草,打着旋儿往草海里钻。草海深处传来“沙沙”的声响,不是风吹草动的那种自然声,更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水底搅动着什么。我打了个寒颤,裹紧了身上的冲锋衣,加快了脚步。
按照地图的指引,穿过这片草甸就能到老林的入口。可走了快一个小时,四周的景象还是一模一样——齐腰深的枯草,黑黢黢的水洼,还有那些在暮色中若隐若现的芦苇丛,像一排排沉默的鬼影。
“不对劲。”我心里咯噔一下,停下脚步掏出指南针。指针像疯了一样打着转,红色的箭头时而指向草海,时而指向天空,最后“啪”地一声断了,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铜针在透明罩子里晃悠。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飘了过来。
那歌声很轻,像极了女人的哼唱,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诡异。调子很简单,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又像是在引诱着什么。我竖起耳朵,歌声时断时续,像是从草海深处传来,又像是就在耳边。
“谁在唱歌?”我朝着声音的方向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草甸上扩散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那歌声,还在不紧不慢地飘着,像一根无形的线,牵着我的脚步往草海走去。
脚下的土地越来越软,淤泥没过了脚踝,冰冷的泥水顺着裤管往上爬,带着一股腐烂水草的腥气。我突然想起表婶说过的话,草海底下全是烂泥和水草,一旦陷进去,就再也别想出来。
“不能再往前走了。”我咬咬牙,转身想往回走,可刚迈出一步,就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那东西冰冰凉凉的,滑腻腻的,像是一只人手。
我吓得浑身一僵,猛地低头看去,只见一只惨白的手从淤泥里伸了出来,死死地攥着我的脚踝。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淤泥,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紫色。
“啊!”我惊叫一声,拼命地往回拽腿。可那只手的力气大得惊人,像一把铁钳似的,怎么也甩不开。淤泥里传来“咕嘟咕嘟”的气泡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上浮。
歌声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就在我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吹得我脖颈发痒。“小哥哥,陪我玩玩吧……”一个娇媚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水汽。
我猛地转头,身后空无一人。可那只抓着我脚踝的手,却突然加大了力气,将我往草海里拖去。泥水瞬间没过了膝盖,冰冷的触感让我浑身发抖。
“放开我!”我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朝着那只手狠狠刺去。匕首刺入皮肉的声音很闷,像是扎进了一块烂肉里。那只手猛地一颤,松开了我的脚踝,缩回了淤泥里,只留下一道暗红色的血痕在水面上慢慢散开。
我连滚带爬地往后退,直到脚踩到坚实的土地才敢停下。回头望去,草海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可脚踝上清晰的指印和手背上冰凉的“莫回头”三个字,都在提醒我刚才经历的是多么真实的恐怖。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只有几颗星星在云层里若隐若现。我找了一棵粗壮的老树,背靠着树干坐下来,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尼古丁的味道让我稍微冷静了一些,但心脏还是跳得厉害。
我开始仔细回想这一路上的种种异常。表叔的电话,泛黄的地图,会动的字迹,诡异的歌声,还有那只从淤泥里伸出来的手……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可能——草海里,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
“哗啦啦……”
草海深处又传来了水声,比刚才更近了。我熄灭烟头,握紧匕首,警惕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朝着我这边扩散过来。
借着微弱的星光,我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水面上漂浮着。那是个女人的身影,长发披散在水面上,像一团散开的墨。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裙摆随着水波轻轻晃动,远远看去,就像一朵盛开在水上的白莲花。
“是你在唱歌吗?”我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朝着我这边漂过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我能看清她的脸了。那是一张极其美丽的脸,皮肤白得像纸,嘴唇红得像血,眼睛却空洞洞的,没有一丝神采。
她的身体在水面上漂浮着,双脚却没有沾到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托着一样。我突然意识到,她根本不是在游泳,而是在……漂。
“小哥哥,你为什么要跑呀?”女人终于开口了,声音还是那么娇媚,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我只是想找个人陪我聊聊天……”
“你到底是谁?”我握紧匕首,一步步往后退。
女人笑了起来,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却让我感觉头皮发麻。“我是谁?”她歪着头,眼神空洞地看着我,“我是这里的主人呀,他们都叫我……草海水鬼。”
“水鬼”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我想起小时候奶奶讲过的故事,说那些淹死在水里的人,魂魄会被困在水底,变成水鬼,只有找到替身,才能投胎转世。
“你别过来!”我举起匕首,对着女人喊道。
女人似乎没听到我的话,依旧慢慢地朝着我漂过来。她的裙摆下,隐约有什么东西在晃动,细细长长的,像是……头发?
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她的脚下,有无数根黑色的头发从水底伸出来,缠绕着她的脚踝,托着她在水面上移动。那些头发像是有生命一样,在水里划动着,时不时有几根挣脱出来,朝着我这边伸过来。
“快跑!”一个嘶哑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我猛地回头,只见一个浑身是泥的老头拄着一根木棍,正踉踉跄跄地朝我跑来。他的衣服破烂不堪,脸上沾满了淤泥,只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透着惊恐和焦急。
“表叔?”我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他。
“别废话,快跑!”表叔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拉着我就往老林的方向跑。“那东西被惊动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被表叔拽着,踉踉跄跄地往前跑。身后传来女人凄厉的尖叫,还有头发在水里搅动的“哗啦啦”的声音。我不敢回头,只能跟着表叔拼命地跑。
表叔对这里的地形似乎很熟悉,在黑暗中左拐右绕,很快就把我带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里。他靠在一棵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苍白得像纸。
“表叔,到底怎么回事?”我也累得够呛,扶着树干问道,“那女人……真的是水鬼?”
表叔点点头,咽了口唾沫,声音嘶哑地说:“那是草海里的水鬼,已经有几十年了。据说她是民国时期被人贩子卖到这里的,后来不堪受辱,跳了草海。从那以后,草海就不太平了,每年都有人在那里失踪。”
“那你怎么会迷路的?”我不解地问。
表叔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像是在回忆什么可怕的事情。“我……我那天看到一个女人在草海边梳头,就多看了几眼。结果等我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被困在草海里了。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会回到原地。”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表叔摇了摇头,“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跟着声音走,就走到了这里。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这个给你。”
我接过红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黑色的石头,上面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石头入手冰凉,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感。
“这是……”
“这是护身符,”表叔说,“是我年轻时从一个老道士那里求来的,据说能驱邪避鬼。你把它带在身上,那水鬼就不敢靠近你了。”
我把护身符揣进怀里,感觉心里踏实了不少。“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天亮吧。”表叔说,“晚上的草海太危险了,我们只能等到天亮再走。”
我点点头,和表叔一起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下。树林里很安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个水鬼的样子,还有她那双空洞洞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终于泛起了鱼肚白。表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说:“走吧,天亮了,那东西不敢出来了。”
我跟着表叔,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路过草海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草海在晨光的照耀下,显得平静而美丽,根本看不出昨晚的恐怖。可我知道,在那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怎样的危险。
回到表叔家,表婶看到我们平安回来,激动得哭了。她给我们做了一大桌好吃的,可我却没什么胃口。一想到昨晚的经历,我就觉得浑身发冷。
吃完饭,我准备回家。表叔把我送到门口,又叮嘱了我几句:“以后千万别再去草海了,那里不是人待的地方。还有,那块护身符你一定要带好,别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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