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魏武遗风(1 / 1)
第74章 魏武遗风
任老太爷诈尸第十日。
卧龙岗,五庄观。
道观青瓦檐上,周奕横卧山风,展读《风赋》竹卷。
「枳句来巢,空穴来风。其所托者然,则风气殊焉?」
这话的意思不难理解:
『枳树弯曲多叉,就容易招引鸟来作窝,有空洞的地方,风就会吹过来。』
魏晋风流,亦体会在剑法上。
这风神无影剑,果与《风赋》有关。
倒不是说剑招形制,而在神韵贯通。
有形无神,剑势便如枯枝败叶,空有架式,无从大成。
竹简轻叩掌心,忽忆岭南天刀。
宋阀主的武学,似与楚辞中的《九歌》《天问》有关,此二篇乃屈原传世名作。
谢家先祖与宋家先祖皆可溯至谢安,故武功渊源相类。
念及天刀威势,不由将怀间剑谱取出。
「若是与天刀武学同源,此谱恐比我想像中更玄奥。」
「我从未研习过高深剑法,眼力不够那也正常。」
思及此,周奕展谱细观。
谱上墨痕遒劲,所记并不繁复。
一为经脉图谱,需得精练手厥阴心包经。
二为诸般招法,锤炼剑之形表劲发。
至于这第三就比较缥缈难测,与惊云神游一般,须臻气神合一。
这手厥阴心包经共贯九穴,此剑术古怪得很,不分君臣主辅,竟要将这九处凡穴尽数练成气窍。
单条经络的气窍越往后开,所费精力越大。
故而这法门堪称霸道。
「倘若九窍皆成,抛开剑术招法不表,岂不是能发九剑?」
周奕浮想联翩:
「楚辞汉赋.风赋九剑,难道对应上宋阀主的天问九刀?」
自觉碰瓷天刀,心里有点小激动,又细观剑法招式。
眼下他正将十二正经之六「足阳明胃经」练了一大半。
虽说心痒欲试「风神无影」的效果,但也不愿半途而废。
决意待足阳明胃经功成,再练十二正经之七「手厥阴心包经」。
不过
过过瘾还是可以的。
周奕纵身入院,执湛卢起势,剑诀首式【川上青萍】。
《风赋》有云:「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
风是从哪里来的呢?
风在大地上产生,从青萍的叶间兴起。
此一诀平地生风,吹动川上青萍,剑招突如其来,又点叶而过,乍现倏隐。
周奕虽有体悟,奈初窥门径,终难尽显真意。
故而招式施展开来,总欠三分韵味。
但是,
连将剑法第一诀练过一个时辰后,他有个显着感受。
这是一门快剑。
心下怦然而动,此道正合己身。
西突厥云帅的轻功独步漠北,他还有一手「艳阳刃法」,正贴合绝世轻功。
这刀法迅疾无伦,只一口真气,便能出十刀。
由此推算,惊云神游与风神无影剑,也似珠联璧合。
毕竟已得到一位宗师人物验证。
心下畅快,周奕直练到汗透重衫才肯罢休.
日暮时分,有老农来到五庄观前,荷锄提葫叩门。
「什麽,鸦道长云游去了?」
「是的。」
「可知他什麽时候回来?」
「嗯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
那老农失望得很:「可惜,他却没喝到我这桑葚酒。」
周奕笑道:「乌鸦道长看上去好生凶戾,脾气好像也不好,老丈怎像是对他依依不舍?」
老农咂嘴:「你说的不假,鸦道长脾气臭得狠,赛过茅坑石,我也不是太喜欢他。」
「不过,这卧龙山岗上岗下的百姓,却念着他的好。」
「有蟊贼强盗作乱,多是他出手驱赶。」
说到这里,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色。
似是乌鸦道长不在,以后就没那麽安宁了。
周奕试探问道:「若有强盗贼寇,南阳城的杨大龙头管不管?」
「只要有人报,杨大龙头便管。可此地距城内终究有点距离,远不及鸦道长出手快。他常年待在这里,比那泥塑山神更灵验。」
「对了,小道长是什麽人?」
老农又道:「看你的年岁,莫非是鸦道长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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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是」
周奕朗笑:「我与鸦道长平辈论交。」
老农上下打量,猜测道:「你的辈分这样大?要麽是你扯谎,要麽是你师长辈分高。」
他似乎还有事,话罢看了五庄观一眼,不再与周奕聊话,转身欲走。
蓦地,
一道比鸦道长清越的声音穿风响彻耳畔。
「老丈且记,往后遇到恶霸贼寇,也可上山寻我。」
「我与那乌鸦道长,确属同辈。」
老农眼中忧色稍褪,不禁停下脚步。
转头回看五庄观下负手而立的小道长,他正带着轻盈笑意,颇有气度。
「嗬嗬嗬」
老农乾笑几声又摇头:
「你这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贼人不见怕的,只当是肥羊,鸦道人夜巡时只需阴着脸,蟊贼便吓得屁滚尿流。」
「不过小道长心地很善,来,这酒赠给你喝。」
他将酒葫芦甩过来,周奕接住。
老农又问周奕叫什麽。
周奕报出「易道人」这一名号后,他没给周奕说话机会,哼着什麽不知名的山调,转身下山去了。
周奕摸了摸自己的脸。
确实,与乌鸦道人比样貌凶狠,那是怎麽也比不过的。
这已不是第一个上门的了。
乌鸦道人在郡城中寂寂无名,可于这卧龙岗方圆,真如「乌鸦山神」一般。
周奕又找出那块写着「贫道云游不在家,来客自便」的木牌。
此时方悟,为何最后一个「便」字写得歪斜。
想来写这个字的时候,鸦道人的情绪波动一定极大。
这个字,藏着他在这卧龙岗上难以割舍的东西。
与之相对的,则是他对武道的执着追求。
是周奕的到来,让乌鸦道人释然,可以安心离去.
所以他才会那般热情。
愈发了解他,周奕愈觉得他是个能深处的朋友。
不愧是修练「气观」,治《清净妙经》的道家养性之人。
不过
仅仅三天后,周奕对乌鸦道人的认知便遭颠覆
这日晌午,他正在整理道观,收拾一些香烛丶拂尘杂物。
忽有特殊访客款款而来——
那是位挎着菜篮走来的村妇,徐娘半老,脂粉敷面,端的是风韵犹存。
闻听乌鸦道长云游后,一脸哀怨地掩面下山。
「谢老伯,这妇人是谁?」
谢季攸习以为常:「她是山下白河村中的寡妇。」
周奕怔怔问道:「鸦道长离开这观子,与她有关吗?」
谢老伯笑呵呵道:「那自然有关。」
也就是说这二人之间不清不楚。
霎时间,周奕心中对乌鸦道人美好的滤镜彻底粉裂
不知他是魏晋风流,抑或魏武遗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