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谁知今夜客,又画山城峰(1 / 1)

第201章 谁知今夜客,又画山城峰

冬气方至,南阳之野遂笼入一片迷蒙之中。

晨雾如轻纱,缓缓自汉水之滨升起,渐渐弥漫过城池,无声地沉坠于四野。

一大队人马,正从淮安郡方向来到与南阳的交界处。

领头之人是个看上去三十五六岁的女子,手攥着一条马鞭,英气十足。

正是当阳马帮的帮主娄若丹。

她正眺望东都,却被一旁的说话声吸引了。

副帮主陈瑞阳摸着胡子,与一对少男少女闲聊。

从表面看上去,这两人十五岁左右,透着股书卷之气。

仔细观察,又觉得灵气十足。

因晓得他们的身份,娄若丹没觉得稀奇,但是,他们所聊的内容却相当吸引人。

陈瑞阳擅长与人攀谈,大家在淮安郡偶遇后,走了一路,便熟悉起来,说说笑笑。

「听弋阳的卢祖尚说,道门诸位高手或将汇聚,这可稀罕,不知是什麽时候?」

夏姝问道:「陈帮主也想去论道?」

「欸,我哪懂什麽道法,」陈瑞阳连连摆手,「只是道门高手散于各处灵山福地,鲜有聚集,也就是天师有这号召力,比宁散人强得多。」

夏姝与晏秋捂嘴而笑,娄若丹翻了翻白眼。

你这冒昧了,瞎说什麽大实话呢。

宁散人的名头响彻多少年了,老陈确实太过膨胀。

夏姝笑着回应:「宁散人是前辈高人,我师兄可没与他老人家争什麽高下,只是师兄人缘好,道门朋友给情面。」

娄若丹又高看小姑娘一眼。

别瞧人家看着年纪小,说话比老陈好听。

想到陈瑞阳之前在牧场扫了一段时间马粪,她觉着这小老头管不住舌头,还得在口上吃亏。

晏秋回应了陈瑞阳之前的问题:

「道门大会的具体时间还未确定,大家正四下呼朋唤友,可能要相当一段日子。」

陈瑞阳哦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两人,可不敢将他们当成普通少年看待。

这会儿自觉混熟了,又有飞马牧场的关系,便开始打听:

「两位从弋阳松隐子道长那边回来,可是因为此事?」

「不是。」

他们的表情稍有复杂:

「我们听到一些与师父有关的消息,是从桐柏渡口传来的,只是语焉不详,故而去渡口那边问清楚。」

原来如此。

娄若丹与陈瑞阳都听过一些传闻。

老天师外出游历,一直未归。

角悟子的名头原本没多麽响亮,只在雍丘一带流传,随着周天师风举云摇,成了天下间最强的几人之一。

作为天师的师长,早就挂在许多人心中。

当代天师如此厉害,人们对老天师的期望本就极高,加之神龙见首不见尾,更是有不少玄之又玄的说法流传开来。

娄若丹一直没说话,这时想到自家场主,不禁问道:

「南方战事有变,不知天师何时从东都回返?」

晏秋一丝不苟:「上次我们收到来信,说是半月之内,按照师兄的做事风格,几天内就会回返南阳。」

夏姝笑望娄若丹:

「师兄这次去江南,会错开淮水。」

「为何?」

「他说要顺汉水而下,过南郡入江,随大江东流,直至建康。」

娄若丹眼中一亮:「萧铣丶林士弘大军正在大江以南徘徊,不如顺淮水过邗沟安稳。」

夏姝轻声道:「那也没法子,师兄心有所思嘛,上次在南阳时,还曾对着汉水下游喃喃念.」

娄若丹与陈瑞阳竖起耳朵。

夏姝学着自家师兄的样子吟道:

「白云拂过荆襄东,南郡草国烟水中。去棹争如流水急?来书情似客愁浓。谁知今夜客,又画山城峰」

不通内情之人,听罢只觉是普通客乡人过汉水襄城至南郡时,生出异乡情怀。

但是娄若丹与陈瑞阳知晓那些书信往来。

尤其是东都这段大战频繁的时刻,竟也多有书信去往飞马牧场。

这一点,让平时有些小吐槽的娄若丹都生出佩服之心。

陈瑞阳发挥出自己的八卦体质,不断打听。

他们一路聊话,到了南阳才分开。

晏秋与夏姝返回小院,推开院门,里边的场景,让他们不自觉地揉了揉眼睛。

院中多了一个人!

阿茹依娜还在整理道籍,这白衣人侧身在一旁,翻看她在这段时日空闲时所作的画。

依娜最初掌握绘画技艺时,画得最多的便是记忆中的漠北风光。

什麽河流丶绿洲,风吹草低见牛羊之类。

此时,花鸟山水人物,都会出现在她的画中。

可见有了更多的喜好,不再是那个只忆过往之人。

「师兄~!」

二人又惊又喜,周奕笑望着他们,一旁的依娜只是侧目看了一眼,又继续做自己的事。

「师兄,你是何时回来的?」

「几个时辰以前。」

没等他们继续问,周奕抢先说:「可有探出师父的消息?」

晏秋道:「像是在雍丘一带出现过,但又不太确定。」

夏姝摇了摇头,带着一丝失望之色:「我听码头那人描述,几乎可以确定不是他老人家。」

周奕略做沉吟:

「雍丘认识师父的人极多,倘若他出现在那里,我们早该得知了。」

三人最早便在雍丘,对那边耳熟能详。

周奕一寻思,忽然提议:「叫人去夫子山那边看看。」

「杨大龙头已派人去了,过几日,他还准备亲自跑一趟。」

「也好。」周奕微微点头。

一想到师父,心中总有股抹不去的疑惑。

憋着很多话,想向他询问,却一直见不到人,不知他老人家有何考虑。

「师兄,你这次回来应该待不了几天吧?」

「嗯,很快就会走。」

周奕不用解释他们也明白,南方战事已启,他自然不能耽搁。

见天色不早,先不多聊。

周奕领着三人一道去了杨镇府上。

这一晚,大龙头府聚集了不少人。

范乃堂丶苏运等人皆在,还有灰衣帮丶朝水帮等帮主。

南阳帮的几位与周奕相处日久,较为放松,剩下几位帮主掌门,就显得拘谨了。

只因短短几年,周奕的变化太大。

以至于.当初的南阳八大势力,都像是成了极为遥远的回忆。

饭后,他们察言观色,早早告退。

裘文仲在临走时,欲要下拜,被周奕给扶住了。

「你爹回来没?」

「回来了。」

裘文仲缓抬目光:「爹说是您让他回来的。」

周奕嗯了声:

「上次东都事毕,他特来告辞,我想起你总是盼着见他,于是就提议让他回南阳一趟。」

裘文仲恭声道:

「我爹回来这一趟,虽未待几日,我娘却放下心来。临行前,他说隔一段时间还会再回来。我知他性格,能做到这般已是殊为不易,若非您出口,他定是过家门而不入。」

裘文仲表达谢意之后便告退离开。

周奕见他愁色全消,显是放下了这桩心事。

裘帮主痴武成魔。

他对武道的执着,周奕很欣赏,只是对家人的态度,就没法叫人苟同了。

杨大龙头来到帮派门口,与周奕说起淅阳郡丶淯阳郡丶弘农丶上洛等地的情况。

除了冠军城,周围郡县已纷纷投诚。

不过,冠军城中也传来一个叫周奕意外的消息。

「那食人魔王朱粲,已经死了。」

「哦?」

周奕还是第一次听说。

杨大龙头继续道:「我昨日听了这消息,寻人确认一番,方才消息传回来,果有此事,且原因让人意想不到。」

说起朱粲,他露出嘲弄之色。

「冠军城一直与咱们相安无事,且展开正常商业交易,我还道这食人魔变了性子,哪知,是他野心太大。」

「棺宫培养真魔的手段,让他产生错觉,以为有机会掌控一支由真魔组成的大军,并藉此称霸天下。这一次,他听闻东都消息,担心你会杀上门来。心生危机,便催促棺宫行动。」

「哪知将老魔们得罪,剪了他的脑袋。」

「他的蛇蝎女儿朱媚,也随他一道下了黄泉,现在冠军城完全掌控在棺宫手中。」

朱粲这没脑子的人会死,那一点不奇怪。

只是

「这隐秘消息打哪来的?杨老兄的人手扎根到棺宫内部了?」

杨镇哈哈一笑:「我哪有那本事。」

「我派出去的人在湍水上救下一人,正是从朱粲的迦楼罗宫廷中逃出来的。此人名叫白文原,来自净剑宗。」

「那朱媚有许多姘头,这白文原糊里糊涂成了她的面首,因为有些本领,听得许多不为外界所知的消息。」

杨镇又道:

「这人我留了下来,听说他家历代祖宗均是地师,钻研风水五行之学,自幼随其父于巴蜀观察山川地形,绘图为记,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刻画地图之能。」

「等天师定鼎乾坤,可令他勘测绘图,也算人尽其能。」

周奕听罢一笑,记起有这麽一个人。

「冠军城那边不用多虑,棺宫那几人的心思不在天下争霸上,待我书信一封,他们大概率不会闹出乱子。」

杨镇大赞一声「好」!

他目眺冠军城,颇有感触地扶动长须。

「遥记数年前,冠军城乃是杨某心病,瞻前顾后,不敢轻言战事,被迫满足朱粲各种无理条件。没想到,这心病去的这般乾脆利落。」

周奕也轻声一叹:「杨老兄,你有心病的那些年,我的烦恼也半分不少。」

「那时我功力不高,四处借势,时常担忧各种可能到来的危机。不光彩的策略,也能说出一串。」

见周奕果真想说,杨大龙头哈哈一笑将他打断,他是真不愿听。

「天师太谦虚了,你那些事放在别人身上,做也做不来的。」

接着回忆对付魔门与大明尊教之事。

说到兴头上,便邀请周奕喝酒。得他回应,范乃堂等人也加入进来。

方才大宴,现在是小宴。

人少了,但彼此相熟,话语密集,更显热闹。

一直到深夜,才各回住处。

翌日,周奕带着表妹三人出了城西,直奔五庄观。

他久未回观,但一直有人在此打扫,茶桌石雕具不蒙尘,一切如旧。

逛了几圈,给黄老二像点上一炷香,随后朝白河而去。

乱石滩头,正有一名老人头戴斗笠,甩出香饵,静心垂钓。

等他们走近,老人才发现。

谢季攸看到周奕,露出了看到老朋友时才有的笑容:「天师,你看。」

他伸手指向身旁一杆。

好像在说,你的鱼竿我还带着。

周奕笑意大浓,疾步上前。

晏秋没什麽信心:「师兄,你胜算不高。」

夏姝好意提醒:「谢老近来手顺,多得大物,显是河神眷顾,不如暂避锋芒。」

周奕没好气地看了他们一眼。

阿茹依娜看他固执拿杆,在一旁笑了起来。

白水凝烟,霜林坠黄。周奕一提长竿,影落汉江。

他没有耍赖听水下鱼游方向,仅是凭寻常钓技与老人比斗。

没过一会儿,谢季攸长杆低头,银鳞跳波。

周奕不去看老人脸上的笑容,只注意浮标。

可是,似是河神更照顾谢季攸这位老朋友,数条筷子长的黄尾连杆而起,甚是喜人。

周奕换过一饵,还朝上面吐了点唾沫。

奈何,只换得一尾白条。

在垂钓的两个时辰中,晏秋与夏姝看不下去了,打窝相助。

他总算多钓上几条正经鱼,却还是输给了老人。

晏秋夏姝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谢季攸笑着将鱼送给他,周奕都收下了。

「谢老,可有兴趣去一次岭南?」

谢季攸一听,恍然大悟:「原来天师因此事特来寻我。」

「也不全是,其实我也喜欢在此钓鱼,只是近来事多,没有馀暇。」

周奕笑了笑:「岭南宋阀的祖先便是宋悲风,与你家先祖同出自陈郡谢氏,可想见一见宋阀主?」

「不了,不了」

谢季攸摆手推辞:

「我一个糟老头子,与他们见过也没多大意义,况且都是陈年旧事,后辈断了联系,碰面没个话头。天师去岭南,让宋阀主晓得有我这一支,便已足够。」

湛卢乃谢老所赠,这是他家与宋缺的交情,必须告知。

不过,听老人语气坚定,周奕微微点头,没有再劝。

他转换话题,与他聊聊近况。

又过去一个时辰,周奕才从白河边离开。

谢老一来不想耽搁他时间,二来钓鱼瘾大,拒绝了周奕的宴请,依然坐在大石上,慢慢等待夕阳。

可叫谢季攸意外的是。

临近夜幕,周奕再度回返。

他们提着食盒,在白河边佐以饭菜,小酌一杯。

河神像是听到了他们的交谈。

将黑未黑,有数条锦鲤跃出水面,叫人心情愉悦。

周奕带着食盒走时,谢季攸看向他的背影,默默微笑,神剑果然会认主。

这一晚,周奕返回院落,拿出和氏璧。

以秘法带着阿茹依娜与师弟师妹炼元神。

两个时辰后,他直接收功。

和氏璧中宇宙能量产生的幻象,能让人感受到无尽深空的深邃,无垠星辰的璀璨,于他们的功力而言,恐怕要修炼很长时间才能消化。

周奕在对和氏璧的摸索中,则开始尝试控制这些星辰幻象。

这个启发,还是伏难陀带来的。

虽然天竺僧的梵境幻象威力一般,想法却独特。

三人沉浸在元神修炼中,周奕拿来剑匣,取出满是古朴纹路的湛卢。

缓缓拔出一尺,只在他注入真气刹那,剑光豁然大亮!

周奕没作欣赏,按剑归鞘。

一夜安静过去,第二天大早,周奕将晚上写好的信交给表妹,等天大亮,再转给杨镇。

此信自然是给周老叹几人的。

没有叫晏秋夏姝,依娜将他送上湍水船头,待船被晨晓寒雾所笼再也瞧不见时,她才返回城内。

……

襄阳城头,汉水派高手不去理会城门处的热闹喧哗,正一刻不停地朝上游了望。

这是襄阳大龙头季亦农的命令。

季大龙头在襄阳经营的时间,远比不上钱独关。

起初他能坐稳大龙头的位置,全靠背后高手扶持。

自然是阴癸派的云长老丶霞长老等人。

这些魔门元老虽够不上江湖顶级,可对小帮小派,一样是降维打击,轻易招惹不得。

季亦农有这些靠山,才死掉老大丶又有阴癸派背景的汉水派第一个投诚。

他们是本地第一大派,其馀小势力,纷纷效仿。

没想到的是.

这位季大龙头竟颇有手段,把钱独关的规矩彻底改了。

这老钱比较好说话,他自知是阴癸派前台傀儡,没什麽野心。只要你不影响他捞钱,无论是黑道白道,都能在襄阳混下去。

季大龙头却狠辣果决。

他不喜欢钱,却让黑白两道的人都得听他的规矩,否则一律打杀。

初时引起巨大风波。

但随着阴癸派高手杀过几轮之后,剩下的全都老实了。

利用这几场杀伐积攒的威势,季亦农逐渐掌控襄阳。

到了现在,已无人敢忤逆他的意思。

所以,城楼上的汉水派高手,正严谨地执行季大龙头的命令。

过了半晌,城楼上的放哨之人发现异常,有数条船顺着汉水而下。

临近护城河时,有人下去打听。

接着,便去季府汇报。

此地汉水派的人熟门熟路,所谓的季府,仅是将「钱府」换一个匾额。

到了议事堂。

城楼上的放哨人朝里间一瞅,见到了几位可怕人物。

他赶忙低头,拱手汇报:

「大龙头,有几条可疑船只,是从南阳方向来的。」

「船上有什麽人?」

这是一道女声,放哨人赶忙回应,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报出。

等他说完,那女声再次响起:

「下去吧,继续盯着。」

「是!」

放哨人离开,季亦农扭过脖颈,看向主座上的那名女子。

「云长老,你这样做有何意义?」

季亦农道:「难道你要布置陷阱对付道门天师?」

「对付什麽?」

云采温道:「辟守玄与荣凤祥在东都布置的陷阱还不够大吗?他们却死的一个比一个惨,我早说过,此人羽翼已丰,不可再交恶,他们非要自以为是。」

霞长老在一旁点头。

她现在对云采温佩服不已。

倘若不是听了云长老的话,此时她已和辟守玄丶闻采婷一样,命丧荣府。

这时,通过云长老的话,已揣摩到一些用意。

「采温,可是闻到风声便走?」

霞长老直白的话,让一旁的白清儿与季亦农都顿了顿。

云长老咳了一声:

「天师若来襄阳,意义重大,我们得迅速禀告宗尊。」

季亦农也不点破,忽然想起一件事:「辟长老离开时曾命令我跟随林士弘一道起势,如今南方将要大战,襄阳还照原来的计划吗?」

云采温皱眉看了他一眼:

「辟守玄已经死了,宗尊没有安排,你就在这别动。」

「那天师要是到此,我该怎麽办?」

「随机应变,」云采温轻描淡写道,「这不是你拿手的?」

季亦农在心中大骂她油滑,晓得她不想担责任。

云长老话罢站起身,一言不发朝外走去。

她近段时日总是如此,季亦农没觉得奇怪。

霞长老不清楚她的意图,却本能跟了上去。

让霞长老没想到的是,云采温没回自己的房舍,而是跃出院墙,欲要远离此地。

「采温,这是为何?」

「走。」

「天师不是还没来吗?」

云长老道:「东都乱局已平,你想想看,此刻在他的地盘上,襄阳城像不像是一颗钉子。近些日子,我总是心神不宁,还是早点离开为妙。」

「这襄阳没什麽高手,等我们发现他来此,恐怕就走不掉了。」

霞长老觉得有道理:「不过,我们好像也没得罪过他,宗主还与他一同对付净念禅院,应该不会对我们动手吧?」

云长老露出个不太礼貌的笑容。

「你怎麽变得天真了。」

「这人斤斤计较,什麽都要清算,我们与辟守玄这祸害精待在一起,准要被他清算。」

「你要不走,就在这里陪季亦农,这家伙对宗尊倒是挺忠心的。」

「走走走」

霞长老无脑相信她的判断:「那清儿怎麽办?」

「不打紧,她毕竟是宗尊的弟子。」

云长老长袖一拂,与霞长老驾驭轻功而去

议事堂内,白清儿等了半天没见两位师叔回来。

事情还没商量出一个结果,她准备唤人来问,季亦农道:「不必了。」

「以我对云长老的了解,她多半已经逃.寻宗主去了。」

他们从南阳就开始合作,实在太了解云采温的为人。

白清儿有些诧异。

「那那你打算怎麽处理襄阳之事?」

季亦农罕见露出自信之色:「白姑娘请放心,季某自有办法。」

出乎二人意料的是,季亦农话音未落,外间突兀响起脚步声。

这脚步声之前没有听到,此时已靠得很近,显是故意给他们听见的。

只见门外右侧,缓缓走出一位白衣青年。

白清儿哪怕第一次瞧见来人真容,也从那令人悸动的气质与长相中,瞬间意识到他的身份。

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由看向季亦农。

这位襄阳大龙头,表现得还算镇定。

但他又该如何应对?

白清儿那带着诡艳的秀眸,倏地填满惊异之色。

她的瞳孔中,倒映着这样一幅画面。

白衣青年方才露面,季大龙头一言不发,直接走上前,倒头就拜!

这就是你说的「自有办法」?

「不知天师驾临,季亦农没能远迎,真是该死。」

周奕一摆手:「起来吧。」

他看向一旁与婠婠气质有几分相似的姑娘,随口问道:「你是白清儿?」

「是,」她微微欠腰,「清儿见过天师。」

她亦是人间绝色,更有着动人心魄的魅力,少有男人能够抵御。

只是

白清儿察觉到面前的青年或许带着些欣赏,却眼神清明,没有欲色。

「贵派的长老呢?」

白清儿道:「可能已经离开了。」

周奕心下微感愕然,他来到襄阳,应该没人察觉到才是。

「此间之事,你们能做主吗?」

季亦农赶忙道:「可以!」

白清儿也跟着点头,长老不在,自然由他们做主。

她还等着周奕问,一旁的季大龙头已抢先开口。

「襄阳上下已做好准备,可供天师差遣。」

周奕笑了笑:「你们能完全掌控襄阳?」

季亦农毫不犹豫:「能!」

白清儿感觉到周奕的目光移动到自己身上,只能顺着季亦农的话表态:「天师需要我们做什麽?」

「将襄阳的态度散播出去,另外,维持此城稳定,等着我的人来接手,能做到吗?」

「是!」季亦农朗声表态,气息之雄壮,让白清儿眼角微跳。

她还等着周奕继续吩咐。

没成想,他说完这几句话后,几步闪出议事堂,追出去看时,已杳无踪迹。

白清儿的心神略有恍惚。

她转头,目带怀疑看向季亦农:「你早先与天师见过?」

季亦农皱着眉头:「得知他便是天师之后,这是季某首次看清他的脸,何谈见过。」

「那你为何.」

白清儿已不用说下去,这襄阳城等于白送,阴癸派用了那麽多心思经营,全给他人做了嫁衣。

季亦农拍着胸口:

「我对宗主忠心耿耿,这已是襄阳最好的结局。天下局势已定,宗主早不想与天师为敌,你是宗主的弟子,难道看不透吗?」

话虽如此,但你的身份切换得太丝滑了吧。

白清儿心生疑惑,忽然想起方才见的那人,又不想追究了。

师父不在场,今日结局已定。

只是,不知师父知道后,又是何等心情。

季亦农在她思绪纷乱时,已风风火火行动起来。

他立刻召集汉水派高手,城头那些云长老安排的岗哨,全都撤回。

汉水派的人得到季亦农命令,立刻召集城内大小帮派家族,举行大会。

襄阳的人正猜测他在搞什麽么蛾子。

那些不服他的人,甚至准备捣乱。

没想到,季亦农直接公布了一条震撼人心的消息。

襄阳,向天师投诚了。

虽说在情理之中,但太过突然,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响彻各处。

那些捣乱的人老老实实收起兵刃。

现在的季亦农,已经动不得了.

……

「场主丶场主!」

南郡,飞马山城内堡第二重殿,一名侍女带着大管家尚震的命令,急急忙忙朝里进。

不多时,她在内堡守卫指引下,来到一处泉流清脆的小院中。

院中央,正有一位装束淡雅,美眸深邃的女子坐在石桌前处理牧场繁杂事务。

因在处理正事,来自牧场主人的冷艳贵气,总是在不经意中散发出来。

让整个院子的气氛,显得更为严肃庄重。

奔来的小侍女受到影响,收敛匆忙表情。

「什麽事,慌慌张张的。」

商秀珣举眸看她一眼,又继续低头审阅各大马帮递回来的书信。

这段时间,她可一点没闲着。

除了牧场遍布九州内外的生意,还有南北两地的战事。

虽然牧场直接参战的次数不多,可战马一直在朝外运,数量远超往常任何一笔生意。

「场主,大管家说马上有客要到。」

「谁?」

「梁执事叫人传话回来,说在渡口处遇见了周公子。」

商秀珣露出惊奇之色,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可是很清楚江南局势。

东都战事与江南战事连在一起,他该没空过来吧。

但是,想到前几日收到的那封信,心中顿时生出期待,又追问:「哪位周公子?」

「就是和您好的那一位。」

商秀珣瞪了她一眼,却微微一笑,属于牧场主人的威严荡然一空。

少顷,她亲自迎下山城。

虽然牧场有众多看热闹的人,商秀珣也没有怯场,在飞马牧场东峡,大大方方将周奕领入山城最高处。

走进内堡时,周奕进入了熟悉的第二重殿。

这时周围人变少,他望着身旁袅婷温婉的姑娘,凑近一些问道:

「秀珣,我是否隔了好久没来找你?」

「还用问我?」

商秀珣斜了他一眼,周奕觉着她没生气,只听到她:

「其实也没什麽,总算你还有点良心,没忘记书信,我就设想你还在南阳,总之那段时间是最长的,当时你也不在我身边。」

周奕没回话,又听她道:「来这边!」

她脸上没露几分笑容,但脚下跑出的几步非常轻快。

「这是什麽?」

「你自个看吧,是当阳马帮的人给我送回来的。」

周奕拿起一份信,里面记录了陈瑞阳与两小道童的对话。

「什麽『来书情似客愁浓,谁知今夜客,又画山城峰』,这些可是你写的?」

见她有些期待,周奕很遗憾地摇头:「不是哦。」

美人场主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她掩饰得极好:「我就猜到不是,你的师弟师妹可真是古灵精怪。」

周奕顺着她的话道:

「他们确实很有灵气,但也是听我念叨你,他们才会与陈瑞阳说这些。」

她眼睛一亮,盯着周奕看时,更多几分动人神采。

「那你这次走汉水,是特意寻我的?」

「不是不是.」

周奕认真摇头:「因为长江上更平静,这条路好走。」

商秀珣顿时笑了起来,这分明是反话,宣城郡方向近日才打过一场,哪里会平静。

她又转做正色:「你还是快些去江南,不用在我这耽搁的。」

周奕感到她并非学自己说反话,立即应道:「不在乎这一两天,而且,就算我不在,真打起来,林士弘与萧铣也没有胜算。」

「对了,鲁先生在后山吗?」

「在。」

商秀珣见他稍有迟疑:「你有什麽要问他的?」

「有一些,只怕他不愿意说。」

她秀眉微蹙,拉着周奕便朝后山走,「我陪你一起去,瞧瞧老头子还有什麽秘密连你也要瞒着」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