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苏碗的不安(2 / 2)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砸在种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苏婉捂着脸蹲在地上,肩膀抖得像筛糠。她想把种子偷偷放回去,又怕被发现;想跟苏瑶坦白,嘴像被缝上了似的张不开;想把种子扔了,又觉得是十颗金豆豆,扔了可惜。
窗外的天慢慢黑透,灶房里的老鼠窸窸窣窣跑过,撞翻了空油瓶。苏婉把种子重新包好,塞进床底下的墙缝里,用泥巴糊严实。
可躺在床上,总觉得那十粒种子在黑暗里盯着她,连梦里都是苏瑶失望的眼神,还有星辰那句“婉姨,你怎么来了”。
鸡叫头遍时,苏婉终于熬不住了。她从柜子里翻出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是苏瑶去年送的,领口磨破了边,她用针线缝了朵小菊花。梳辫子时,发现头发掉了一大把,缠在木梳上,像团乱糟糟的麻顺。
她没去菜园,径直往温室走。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苏瑶已经在温室门口筛草木灰,李寡妇蹲在旁边烧开水,白雾缭绕着两人的笑脸。“婉丫头?今天咋这么早?”李寡妇看见她,往旁边挪了挪,“快进来,苏同志正说缺个人帮着浇水呢。”
苏婉的脚像钉在地上,看着苏瑶手里的木瓢一瓢瓢往苗根上洒水,水珠落在新叶上,滚成晶莹的小球。星辰拿着小本子跑过来,指着一片苗说:“娘,这片长得最快,比旁边的高半厘米。”正是她换过种子的那片地。
“婉姨,你来得正好。”苏瑶直起腰,脸上沾着点草木灰,像只花脸猫,“帮着把这桶水浇完吧,我去看看板蓝根的苗。”她把木瓢递过来,指尖无意中碰到苏婉的手,滚烫的温度让苏婉猛地缩回了手。
“我、我来浇。”苏婉接过木瓢,手心里全是汗,差点没拿稳。她走到苗田边,尽量避开那片慢苗,可眼睛总不由自主地往那边瞟。新叶舒展着,嫩得能掐出水,根本看不出曾经枯萎的样子。这些苗要是知道自己差点被换下来,会不会恨她?
星辰蹲在旁边记录,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在安静的清晨格外清晰。苏婉浇着水,耳朵却竖得老高,生怕他突然说“这片苗长得不对劲”。突然听见“啪嗒”一声,是星辰的铅笔掉在地上,滚到她脚边。
“没、没有了啊。”她的声音比蚊子哼还小,眼睛盯着脚尖,“可能是别人掉的吧。”水桶里的水晃出一圈圈涟漪,映出她慌张的影子,像个没处躲的小偷。
星辰没再追问,捡起铅笔继续记录。苏婉却觉得那目光像探照灯似的,照得她浑身不自在。她胡乱浇完剩下的水,把木瓢往桶边一扔,几乎是逃着离开的温室。
阳光已经爬得老高,晒在背上暖烘烘的,可苏婉心里却像揣着块冰,凉得发疼。
回到家,她从墙缝里掏出木盒子,十粒种子在阳光下闪着光。苏瑶的笑脸、星辰的眼神、李寡妇的大嗓门,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她突然抓起盒子,往药厂跑,脚下的布鞋跑掉了一只也没回头——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哪怕苏瑶骂她打她,也比这日夜煎熬强。
温室门口,苏瑶正拿着剪刀给苗田除草。苏婉站在三步开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苏、苏姐,我有话跟你说。”手里的木盒子像有千斤重,压得胳膊都快断了。威风掀起她的头发,露出额头上的汗珠子,在阳光下亮得像碎玻璃。
苏瑶直起腰,看见她手里的盒子,眼神闪了闪,没多问,只是把剪刀放在石头上:“进来说吧,外面晒。”帆布掀开的瞬间,里面的苗香扑面而来,苏婉的眼泪突然就决了堤,再也忍不住了。', '')